第21章 章
第 21 章
經理或許聽出了我語氣中的不對勁,幹巴巴地笑了兩聲,說這是他們內部開會之後給出的待遇和條件。
其實我也不在乎他的答案。
我連霍司鈞的答案都不在乎,更別說其他人的答案了。
自始至終,我根本就是一個只在乎自己的人。
我問這個問題,也不過是想要證明,霍司鈞和我一樣自私,都想要對方犧牲自己的事業,留在自己的身邊。
如果霍司鈞是這樣的人,或許我內心的罪惡感就能夠減輕,也就有理由以此和他說分手了。
想要把分手原因推到別人身上,我簡直是……無恥。
我并沒有當場拒絕經理,而是說要回去考慮一下。
其實不用考慮,我根本不會簽。
公寓內,打包行李的紙箱靠牆放着,行李箱還沒拖出來,東西也還沒開始收拾。
續約合同和霍司鈞新機甲的機甲核心放在一起,光腦日歷上顯示着新賽季開賽的時間還剩下最後一個月。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現在就是說分手的最好時機,要是拖久了,說不定會影響到他的比賽狀态。
我坐在桌前,手裏捏着上回我和霍司鈞去海底世界玩時,他給我買的鯊魚夾。
“嗒、嗒、嗒……”夾子開開合合,在房間內響起的聲音,就像是病房裏的心電監護儀的嘀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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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分手嗎?
什麽時候說?
怎麽開口?
我的腦子很亂,偏偏在我最煩的時候,光腦彈出了一條新信息。
【林嶼風:兄弟,最近有空嗎?我下個月月初結婚啦!】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
我在這邊煩惱怎麽開口說分手,兄弟在那頭要結婚了。
我點開他的聊天窗口,面無表情地敲字回複。
【卓:恭喜恭喜!什麽時候啊?】
【林嶼風:下個月6號,就在我家酒店擺酒。嘿嘿!】
【林嶼風:對了,聽霍司鈞說你倆在一起了?你和他也說一聲。】
我的眉頭很輕地皺了一下,目光凝在“聽霍司鈞說”這幾個字上。
霍司鈞什麽時候和林嶼風關系這麽好了?
雖然林嶼風是我們的共同好友,但是也分親疏遠近。林嶼風沒有轉學到我們初中的時候,他和我住一個小區,還是同一棟樓,我倆早就認識了,霍司鈞還是通過我才認識的林嶼風。
【卓:他什麽時候和你說的?】
【林嶼風:就他發博文官宣那天啊,我還以為他終于放下對你的執念,和別人在一起了,沒想到也是被他熬出頭了。】
什麽意思?
我的心髒怦怦狂跳,好像有什麽一直藏在深處的東西,即将要破土而出。
【卓:???】我連敲了三個問號。
林嶼風那邊給我發來視訊,他也沒和我多客套,直接進入正題。
“霍司鈞從小學開始就喜歡你的事情,他有和你說過嗎?”他問。
我不知道上次他翻舊賬時提起五年級隔壁班班長,算不算是另類告白。
“這也是他和你說的?”
林嶼風曲起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說:“我也有眼睛,我會看的,好嗎?初中那年,我過生日,你給我送了一副羽毛球球拍。霍司鈞後來用名牌球鞋和我換走了那副球拍。我一開始還以為他特別喜歡打羽毛球,結果就沒見他用過那副球拍,約他出來打羽毛球他都不肯。
“霍司鈞很受歡迎,為人仗義又大方,打游戲厲害,又是籃球隊隊長,誰不想有個體能A級的兄弟?可他誰約都不出來,偏偏你一約他就出來。”
他好像在嘲諷我,但是我找不到證據。
“當時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我問他,該不會是喜歡男生吧?”林嶼風頓了頓,學霍司鈞的嗓音,低下來,“他說,‘只是喜歡的人,恰好是男生而已’。”
好土……但是又很符合中二時期的霍司鈞。
我別過臉,做了個深呼吸,試圖把動搖的心按回去。
林嶼風:“後來你不是去帝國大學念書了嗎?聖高給你挂了十條橫幅,挂了一整個學期都沒拿下來。你是三等星飛出的金鳳凰,有幾個從三等星出去還會回來建設家鄉的?當時,我們就覺得你不會再回蓋亞了。”
那些閑言碎語,我聽過就忘了,很少往心裏去。
他們怎麽說是他們的事情,我怎麽做是我的事情。
林嶼風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和煙,點了一根煙,在對面那頭吞雲吐霧,幽幽地說:“其實你不回蓋亞也很正常,三等星有什麽好的呢?緊趕慢趕,科技水平還是落後人家幾十年。”
我搖了搖頭,說:“我的工作室就在蓋亞,如果做出了成績,可以吸引更多人來建設蓋亞,推動蓋亞的科技發展。”
林嶼風笑了一聲,隔着白霧,他那雙淺綠色的眼睛晦暗不明,說:“雲清,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天真,理想,又擁有能夠實現理想,保持天真的能力。
“難怪霍司鈞會……這麽喜歡你。”
我曲了曲手指,感受到好友對霍司鈞的偏向,心髒如同針刺一般疼痛。
好像我如果和霍司鈞分手,我就成了罪人。
我苦笑着說:“我倆的事情,你是知道得最清楚的。和他絕交後,我回蓋亞和你小聚那次,你只是提了一嘴霍司鈞,我就哭到反胃。你和霍司鈞關系好,難道就沒有和他說起過這件事嗎?可是整整四年,霍司鈞都沒有聯系過我。
“這次和他在一起,也是我主動提的。”
林嶼風掐滅了指尖的煙,伸手揮了揮面前的白霧,突然靠近屏幕,像是在仔細辨認我的表情。
“你在怪他一直不聯系你嗎?”他問。
“你覺得呢?”我沒聲好氣。
林嶼風身體後仰,整個人倒回沙發上,雙手捂着胸口,一臉痛苦的表情,“罪過,真是罪過啊!”
我一臉莫名其妙。
“你知道我為什麽那次小聚要提霍司鈞嗎?”林嶼風做了個深呼吸,認真地告訴我,“霍司鈞就在隔壁包廂!”
我的呼吸一窒,愣愣地看着他,“什麽?”
“你們絕交後,你把他拉黑了,換了新的通訊號,霍司鈞想要聯系你,找我要你的新通訊號,我也不敢給他,怕你連我也一起讨厭了。我就和他說,你剛好要回蓋亞,到時候我和你提一下他這事兒,你倆當面說開就好了。結果我剛說‘霍司鈞’這三個字,你的狀态就不對了,我哪裏敢告訴你霍司鈞就在隔壁的事情?”
我的大腦漸漸浮現出當年的記憶,當時我哭得非常狼狽,進門送餐的侍應生都被我吓到,問要不要叫救護車。
林嶼風捂着臉,似乎還有後怕,繼續說:“我也是頭一回看見一個大男人哭到快斷氣,我差點成殺人兇手了。霍司鈞再問我要你的通訊號,我是不敢給了。
“不過自從那次,他也沒問要你的通訊號了,恐怕他也是怕出現在你的面前,你的反應會更激烈吧。後來你每年回來蓋亞和我聚餐,其實霍司鈞都在隔壁,只是從來沒有出現在你的面前……不對,有一次。
“去年那次我們聚餐到淩晨,你喝醉了,其實是霍司鈞送你回去的。”
那次喝醉,我完全斷片了!我沒有一點印象!
結束了和林嶼風的視訊,我的大腦更加混亂了。
仔細回憶那次聚餐,醉酒後我是在工作室樓上的休息間醒來的,桌上還放了醒酒藥,當時我以為是林嶼風送我回來的,吃完藥還跟他道謝來着。
林嶼風和我說的這些,我沒有一點真實感,對于我來說,四年前的那次通訊過後,霍司鈞整個人就像是從我的現實生活裏消失了一樣。
我一點也感受不到霍司鈞對我的喜歡。
如果他真的這麽喜歡我,又怎麽可能舍得傷害我?那次通訊……那次通訊根本就不會打過來啊!
我用光腦登入工作室的監控系統,找到了聚餐那天的監控視頻。
在點擊播放視頻之前,我又猶豫了。
我到底怎麽了?
就算知道霍司鈞真的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一直守在我身邊又能怎麽樣呢?這只會更加動搖我和他說分手的決心。倒不如別看,假裝不知道,假裝一切都是林嶼風騙我的。
霍司鈞總是這樣。
他從來都不說他為我付出了多少,于是就給了我一個絕佳的逃避理由,可以裝作不知道,看不見。
他不說,就可以等于沒做。
我的靈魂撕裂成兩塊,一個在捂着耳朵逃避,一個在破口大罵我是個自私鬼。
以前的我就是對霍司鈞的愛視而不見,現在的我還是這樣。
無需他人審判,我自知我罪無可恕。
我的指尖顫抖着,就像被人壓上斷頭臺,閘刀落下的同時,我點擊了播放鍵,然後快進到工作室的門口出現一輛黑色車子。
右上角的時間顯示0點23分。
從車子走下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繞到車後座,将爛醉的我抱了出來。
他抱着我走近工作室的門口,頭上的監控鏡頭自動捕捉正在移動的身影,追随着他。
盡管他戴着鴨舌帽,但我光是看見他的下半張臉,看見他的唇,就能确認他是誰。
我不肯承認,內心期許着,希望這只是個很像霍司鈞的代駕。
他把我放了下來,為了不讓我滑落倒在地上,他的手扶着我的腰,大掌有力,手背的每一條凸起的青筋,都如此熟悉。
“密碼?”他輕聲呢喃,但他似乎沒有想要從我口中問出答案的意思,直接在門鎖面板輸入密碼。
【開鎖成功】
他笑了一聲,低頭看向昏迷的我:“怎麽還是這個密碼?”
光腦前,我閉上眼睛。
我已經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除了霍司鈞和我,沒有人知道密碼的意義——
我生日的月份,和霍司鈞生日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