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我說不清這莫名其妙的心悸是從何而來,不敢細想,很快就結束了這短暫的休息。
“周末有什麽安排嗎?”霍司鈞繼續充當我的“小助手”,給我遞工具和零件。
我戴着特殊的手套,把重塑好的零件鑲嵌進機甲手臂裏,操作的時候,手套難免會沾上了黑色的機油。
自從當上機甲師,什麽輕度潔癖,全都治好了。
“畫新機甲的圖紙,在機甲市場和機甲論壇找材料,給你的舊機甲做日常保養……”我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報行程報得太詳細,像是在給他報備,于是停了下來,站直身子。
霍司鈞捧着一盒某型號的基礎零件,随我站起來,把盒子往我面前遞。
我從裏面挑了一個未使用的零件,用精神力将它的卡口重塑,然後嵌入機甲手臂的下一處。
“問這個幹嘛?想約我直說。”我瞥了他一眼。
霍司鈞百無聊賴地掂着手裏的盒子,金屬零件在盒子裏碰撞,發出清脆響聲。
“約你,你有時間嗎?”他問。
我轉過頭,對着機甲手臂,假裝在認真鑲嵌零件,把唇角的笑意壓了下去。
“你哪次約我,我沒時間的?”我反問他。
金屬零件碰撞的聲音停了下來,好像心跳的節奏也跟着靜止了一拍。
我等待着霍司鈞的下文,但他卻沒有說話,回過頭看他,卻見他居然背對着我玩光腦。
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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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一半跑去回別人消息?
誰啊?該不會是那個白月光吧?
我眯起眼睛,雙手負在身後,輕手輕腳地靠近霍司鈞。
光腦有防窺模式,必須要特定角度才能看見光屏上的內容。
我踮起腳尖,屏住呼吸,從霍司鈞的身後瞄向他的光腦屏幕。
聊天窗口顯示備注“許舟”。
我死死咬住下唇。
全世界晚上好,霍司鈞和許舟除外。
視線下移,掃到他倆的聊天內容。
【霍:你上回和文渡去看的電影怎麽樣?】
【許舟:shi,誰看誰倒黴。】
【霍:……除了電影,還有別的項目嗎?】
那邊的頭像剛跳出來,我還沒看請許舟發過來的內容,霍司鈞就放下了光腦。
他似乎察覺到了空氣的過于安靜,突然轉過身。
我沒有任何防備,腳後跟着地,剛站穩身子,額頭便被他柔軟的唇擦過。
這個意外的“吻”,不知道算不算吻,但我倆都同時定住了。
我擡頭看向霍司鈞,他的表情愕然,沒反應過來,曲起食指碰了一下自己的唇,像是在确認自己剛才都幹了什麽。
“……我不是故意的。”霍司鈞後退了一步,耳朵尖悄然變粉。
我本來也沒什麽的,意外嘛,笑笑就過去了,但是他這個反應過于不對勁,為什麽要紅耳朵?
這下就算“沒什麽”也變“有什麽”了!
我的心髒後知後覺地劇烈跳動起來,一下比一下更加有力,更加沉重,好像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似的。
死腦,快想想要怎麽掩飾尴尬!
我靈機一動,身體往前走了一步,更靠近霍司鈞,用額頭蹭了蹭他的衣服,借他的衣服給自己擦掉那個“意外”。
“擦掉就沒事了。”
其實我本來可以用自己的手擦的,但是我手上全是機油,就只能用他的衣服了。
我把腦袋埋進他的懷裏,心想,我真是個小機靈鬼,這下他只需要接一句“這麽嫌棄我啊”,然後我倆再你一句我一句地開玩笑,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蹭完他的衣服,我從霍司鈞的懷裏擡起頭,忍不住為自己的高情商感到驕傲,嘴角上揚。
一擡眼,便撞見一雙潋滟的眼眸。
霍司鈞抿着唇角,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喉結上下滾動,從脖子紅到臉頰。
好像我不是蹭了一下他的衣服,而是把他怎麽了。
“你幹嘛?”我惡人先告狀,怪他怎麽不接話,搞得氣氛這麽詭異,害我心跳的節拍都亂了。
霍司鈞捂住下半張臉,眼神游移,又退了一步。
“我……去個衛生間。”
他轉過身,快步往他的專屬機甲間走去,背影像是落荒而逃。
我更莫名其妙了,明明外面大廳這邊就有衛生間。
手腕的光腦突然震動了一下,我以為是誰給我發消息,擡腕一看,是健康系統提示。
【心率過高:120次/分】
【您在安靜情況下心率高于100次/分。】
我咬住下唇,點了“忽略該提示”。
都怪霍司鈞。
少了霍司鈞在這邊擾亂我的心神,修機甲的進程都變快了許多。
我修了大半夜的機甲,還算霍司鈞有點良心,知道給我點夜宵。
他提着外賣回來的時候,我倆都沒提剛才發生的事情。
吃完夜宵之後,我又繼續修了一會兒機甲。
将近淩晨四點,我可算把機甲斷臂那塊的故障也修理完了,用操作臺的吊臂,順利把機甲手臂重新裝了回去。
【系統正在檢測機甲損壞程度,請勿進行其他操作……】
等待系統檢測完成的時候,我回頭看向雙手環胸,靠坐在牆邊閉目養神的霍司鈞。
他是真睡還是裝睡啊?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看了他一會兒。
修了一晚上機甲,确實也是累了,我看着他的時候,什麽也沒想,就是單純在發呆。
系統發出檢測完成的提示,霍司鈞的眼睫顫動,像是要睜開眼睛,我立刻回神,轉身,低頭看系統面板。
【檢測已完成,當前損壞程度:80%,可将機甲收入機甲核心中。】
機甲核心的外觀是一顆晶石,相當于機甲鑰匙。駕駛員使用機甲核心駕駛機甲,機甲師使用機甲核心調出機甲數據,不過更常用來儲存和運輸機甲。
我将精神力輸入機甲核心,原先還在大廳裏的巨大機甲瞬間縮小,收進了這顆玻璃球大小的晶石裏。
“弄完了?”霍司鈞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我轉過身,把機甲核心放進他的掌心,打了個呵欠,說:“我去休息間睡會兒。”
剛越過霍司鈞,走了兩步,又被他攔腰撈了回來。
我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拖長了尾音,“又幹嘛?”
他最好是給我有事。
“那張單人床這麽小,你能睡好?”霍司鈞問我。
“不然呢?”我租的公寓離這裏有二十分鐘車程,還不包括我走到園區門口的路程。現在這個點,公共交通都停運了,我在這顆星球上又沒車,與其費事打車回去,還不如在這裏将就一晚上,睡夠了再回去。
霍司鈞一臉“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的表情,長臂搭在我的肩膀上,半推着我往外走。
“去我那邊睡。”
RA戰隊的主隊和二隊,住的是聯排別墅,就建在園區的北邊。
除了戰隊成員之外的其他員工也有員工宿舍,園區西邊有一整棟公寓樓提供給RA的員工入住。
不過我不喜歡一出門就遇到同事,所以在簽合同的時候婉拒了住在園區裏的福利,領了租房補貼在外面租房。
我困得不行,消耗的精神力需要通過睡眠補充,走都走不動了。
在立刻睡覺和睡得更舒服之間搖擺了片刻,正要決定立刻睡覺,霍司鈞在我面前蹲了下來。
“上來,我背你。”
我不做決定了,從善如流,趴在霍司鈞的背上,兩眼一閉,呼吸變得緩慢。
我并不想這麽快睡着,留霍司鈞一個人在這寒冷的夜裏,于是強打精神,和他說些不着邊際的話。
“霍司鈞,幹嘛等我這麽久?”我靠着他的右肩,對着他的耳朵說話,聲音有氣無力的,好像馬上就要睡過去了。
“……非要明知故問。”
我笑了一下。
他是知道我會熬夜,擔心我睡那張床睡不好,所以一直等到現在,把我撈回他那邊睡覺吧。
“霍司鈞……”我的身體貼着他的後背,他就像個大暖爐,體溫傳遞,我也暖和了起來。
以前最喜歡幹的惡作劇,就是在冬天的時候,把冰冷的手伸到霍司鈞的衣服裏面,貼住他溫熱的身體。
一般人都會生氣吧,但霍司鈞卻不會對我生氣。
他被凍得一激靈,轉頭看到是我,炸毛的可怕眼神一下子就軟了下來,什麽脾氣都沒有了,只是一臉無奈,去走廊打水,再回來把溫熱的水壺塞我手裏,給我暖手。
“嗯,怎麽了?”霍司鈞應了一聲。
我想到以前他對我的偏心,眼眶發酸,手臂環着他的脖子,垂下的手不自覺地蜷縮起來,想要抓住點什麽,好讓我不至于陷入情緒的漩渦。
他就近在咫尺,與我心髒貼着心髒。
以往在深夜裏追問過自己的問題,又一次翻湧上來。
想問他,我以前是不是犯了很多錯,才會讓他忍受不了,發來和我絕交的通訊。
想問他,現在對我的好,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習慣。
想問他,為什麽能這麽決絕地和我斷交,再見面又跟沒事人一樣,我在他心裏到底算什麽。
想問他,到底變了多少,身邊是否還留有我的位置。
我的心髒痛得厲害,想必是太恨他了。
恨他讓我懷疑自己,恨他這麽殘忍,又這麽體貼。
“睡了?”霍司鈞低聲問我。
我不敢應答,假裝睡了,裝着裝着,就真的睡着了。
寂靜的夜裏,路燈的燈光從我的眼皮掠過,他的體溫暖暖的,呼吸和心跳離我這樣近,讓人如此安心。
也許是現實,也許是夢境,我似乎聽見了霍司鈞的聲音,低沉好聽,極盡溫柔。
“我好想你……”無比簡單,又格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