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第七天

第5章 對林期的試探

對林期的試探

“我能幫你。”

空曠深幽的樓道襯得亓冥的聲音虛無缥缈，仿佛從地底傳來。

“怎麽……”林期開口想要問，可一下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他想問的問題太多了，亓冥說的幫是什麽意思？能幫到何種境地？能讓人……複活嗎？

許多問題剎那間湧上喉頭，堵塞得他瞬間失聲。

“我能讓他永遠陪在你身邊，與你共生同死。”

亓冥的聲音在林期耳邊環繞，他交織如麻的思緒瞬間清晰，疑問悉數飄散，腦海裏只容下這句話。

林期看着亓冥，壓制住聲音裏的顫抖，問道：“你想要什麽？”

“聊表誠意，我要什麽可以稍後再聊。”林冥走到樓道盡頭的窗戶處，往樓底掃視一圈，最終視線落在一處角落，那裏有只小狗在蹦蹦跳跳，他眼神示意林期，“看看。”

林期循着亓冥的視線一下就找到目标，他起初有些疑惑不知亓冥什麽意思，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有東西在逗小白，也就是那只小狗。

小白是只流浪犬，按理說小區是沒有它容身之地的，但這小區老舊，管理比較寬松，住戶多是老年人和打工族。

老年人在這裏住的時間長，對這些貓貓狗狗見得多，見怪不怪了。打工族每天起早貪黑沒那麽多心思去管一只流浪狗的事情。

當然最重要的是，小白是個小型犬，它沒咬過人。

有人喂它兩口吃的，它就會撒嬌賣乖，讨人喜歡得很，小區住戶也就這麽心照不宣地允許了它的存在。

林期算是喂它逗它比較頻繁的人，對它的行為表現非常熟悉，所以在觀察片刻後，意識到此刻有東西在逗它。

之前他不是沒發覺小白有奇怪的地方，但那總歸是猜測。雖然他還為此請過一個聲稱大師的人，可最終什麽都沒發現。

他心裏千般疑惑萬般希冀，都找不到實證，落不了地。

“那個男人看起來年紀也不大，二十多歲的樣子，穿着一身黑。”亓冥眼神看着小狗的方向，餘光卻落在林期臉上，閑聊般說着，“黑色T恤，黑色休閑褲，黑色休閑鞋。”

林期瞳孔顫動，他什麽也看不見，但那個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影在亓冥的話語和小狗的跳動方向雙重鎖定描述下，浮現在眼前。

他好似真的看見了。

“你能……看見他？”艱澀的聲音從林期喉嚨擠出，他眼眶裏蒙上一層水霧，視線瞬間模糊。

他驚惶地使勁眨眨眼，深怕錯過什麽似的。

“能。”亓冥又被林期劇烈的哀傷沖擊到，本該上揚的嘴角微抿，只平靜說道，“他全身看起來濕淋淋的，看樣子是死在水裏。”

林期眼角濕潤，一滴淚水滑落，滴落在幹燥的水泥地面上，濺開一朵濕黑色的花，他想起警察跟他說的話，啞聲道：“根據現場調查和屍檢報告所說，他是為了救人，體力不支溺水而亡。”

亓冥眉頭皺了一下，又急速展開，瞥向樓底的程祈安，若有所思。

“你能做到哪一步？”林期收回戀戀不舍的目光，聲音低沉，眼睛卻直直看着亓冥，目光灼灼，顯出一絲急不可耐。

“我可以讓你看見他的樣貌、聽見他的聲音、聞到他的氣味、觸摸到他的身體，他與你而言，與人無異。”亓冥聲音輕緩，可字字鑿入肺腑。

林期眼睑跳動，鴉羽般的眼睫下壓，眼中興狂乍現：“你要什麽？”

亓冥幽幽說：“以命養命，逆天而為，皆有損命格。所以，我要你的命，也就是你的陽壽。”

該說的說完，亓冥也不急着要林期的答案。

“咳咳……”窗外一陣涼風過來，他掩唇悶咳兩聲，“我身體不太舒服，我就先回屋了。”

“我答應！”在亓冥轉身的瞬間，林期的聲音便響起，擲地有聲。

亓冥站定，側頭看向林期：“你不用如此着急，想好再來找我。”

“我已經想好了。”

亓冥目光幽深複雜：“再想想吧。”

日暮黃昏，程祈安在亓冥家的沙發上窩着。

“他……你愛人現在在你旁邊嗎？”程祈安斟酌語氣，看着靠坐在沙發邊座上的亓冥。

“在。”亓冥擡手示意旁邊，順便說，“他叫淩曜。”

“哦。”這麽多天的相處，程祈安還是沒習慣亓冥身邊這個看不見的愛人，共處一室時，總要問問。

“他多大了？”程祈安借着當下輕松的氛圍将自己的疑惑問出，又覺得這麽問一個鬼魂的年齡好像有些奇怪，想要找補，“我的意思就是那個他……”

“今年25。”亓冥知道程祈安的意思，回答道。

“25？”程祈安疑惑，“和你一般大嗎？”

“嗯，我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程祈安眼中驚異不掩，感嘆道：“你們真有緣分。”

亓冥彎腰拿手機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晦暗，像是在喃喃自語：“緣分？也許吧。”

亓冥拿起手機走進一間房，過了會兒抱着一疊黃紙出來了。

“吃過東西嗎？”亓冥看着程祈安疑惑的眼神問道。

“沒有。”程祈安搖搖頭，“鬼還可以吃東西嗎？”

“可以。”

“怎麽吃啊？”程祈安驚奇不已。

“将你的生辰八字用特定的顏料寫在黃紙上，再将黃紙折成實物燒掉，你就可以吃了。”

“你的生辰八字？”亓冥手握一只尖細的毛筆，沾上一旁不知原料的紅色顏料，提筆看着程祈安。

“我是98年5月1日下午4點出生的，對應的生辰八字我就不知道了，你幫我推算一下。”這是程祈安死後記得的關于自己唯二兩件事之一，他都不用思索，像是觸發某種程序似的，脫口而出。

亓冥低頭像是在思考，正待落筆時，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自然地将筆擱下，低聲說道：“稍等。”

随即走到門口，将門打開。

“我一個人住着，東西買多了，送些給你。”

聲音一起，程祈安就聽出是林期，他從沙發上飄起來，想要湊過去看看。

還沒等他起身，亓冥就直接将人迎了進來：“多謝。我正在忙，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請你留下來幫幫忙嗎？”

“可以，我也閑着。”

程祈安看着林期朝沙發走來，視線在沙發上打量一圈，最後一屁股坐在了他身上。

他只好飄起來，重新找位置。

亓冥目睹此景，鼻腔溢出笑音。

“怎麽了？”林期一臉狀況外。

“你知道我這屋子裏有鬼魂嗎？你剛坐他身上了。”亓冥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着，一時讓人分不出真假。

可程祈安是當事鬼，他下意識有種被人揭穿的驚慌，責問亓冥：“你怎麽告訴他了？！”

亓冥沒理會程祈安的發問，而是打量着林期的反應，只見林期怔愣片刻，瞳孔震動後迅速調整過來，笑看着亓冥：“你真會開玩笑。”

亓冥眼中笑意消失，凝視着林期僵硬的笑臉，眼中泛上另一種複雜的情緒。

程祈安飄到林期面前，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見他并無異樣，放下心來。

可還是不忘在亓冥耳邊念叨兩句：“可沒有下次啊，你這玩笑開得我都吓一跳。”

亓冥借着林期的視覺盲區，點了點頭，以示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