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對死人的執念
對死人的執念
當天晚上,亓冥就聯系了房東。
好巧不巧,他屬意的房子就在林期斜對門。
“你租了這間?”晚上提着工具包回家的林期和安置東西的亓冥在走廊撞個正着。
“嗯。你也在這層嗎?”亓冥眼神疑問好奇。
林期有些防備似的沒有回答,遲疑兩秒後才指着斜對門:“我住那間。”
“真巧,緣分啊。”亓冥嘴角彎起,本想随意瞥一眼1505也就是林期屋子大門的眼神,在落在門上的時候頓了一下。
程祈安沒跟着林期進屋,而是飄在亓冥身旁。
因亓冥能看見他,他白天又跟對方說自己和林期并不熟,現在自然不好意思随便進林期屋了。
可程祈安飄着飄着就忘了,亓冥身邊是跟着他愛人的,并且他們一人一鬼都能看見他,那自己的存在對他們而言就……
“你還有什麽事情嗎?”四冥面色溫和地看着飄在半空中的程祈安,突然問道。
“我?”程祈安面露疑惑,“沒有啊。”
“我們要休息了。”亓冥嘴角勾起一個難為情的弧度,意有所指。
“哦,明白,我馬上出去。” 程祈安當下就反應過來,有些尴尬,說完就一溜煙地飄出門外。
“诶,等一下……”亓冥略顯急促的聲音跟着從屋內傳出。
程祈安意識到在叫自己,剛想重新穿進去個腦袋問問什麽事,門就被推開,他索性就飄在門口:“你還有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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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段開門路,亓冥就像傷了元氣似的,倚在門邊咳起來,順便緩了緩氣,才說:“我沒有趕你走的意思。”
程祈安沒想到他追出來就是為了說這話,有些無奈:“我知道你沒這意思,我也沒這麽想,你別多想了。”
亓冥借着掩唇的瞬間,餘光隐晦地掃了一眼1505,輕笑着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白天你可以來找我們。”
程祈安內心有些感動和受寵若驚,但他面上不顯,禮貌回複:“好。那我現在就不打擾你們,我先走了。”說完就往電梯口的方向飄走了。
亓冥側身往身後看了一眼,随即往程祈安離開的方向輕微地點了下頭。
這個小區裏,住着這世上第一個看見程祈安的狗,第一個能看見他的人,還有跟在人身邊他雖然看不見但和他一樣的鬼魂,這一狗一人一鬼湊合在一起在情感上讓程祈安将這個小區視作了自己鬼生的“家”。
他不好飄在人家裏,就只好來找小狗作伴。
好在他是一個鬼,也不用挑地方,地為床天為被的,随便找個牆頭或者樹杈都可以挂一整晚。
他從亓冥屋裏出來以後,就在小狗窩邊的牆頭躺着看星星看月亮,期待着明早的太陽,牆角下沉睡的小狗還發出細微的呼嚕聲。
這種感覺很奇妙,他之前從來沒有過。
“叩叩——”送走程祈安沒多久後,亓冥敲響了林期的門。
門沒有立馬就開,反而是屋裏傳來一陣窸窸簌簌的聲響,像是屋裏的人本來在做自己的事,恰好聽見響起的敲門聲。
亓冥沒有任何急色催促之意,聽着這動靜,嘴角彎了一下,又在門開前一刻恢複正常。
“不好意思,打擾了。”亓冥看着林期疑惑的眼神解釋道,“我剛發現衛生間的熱水器是壞的,可以借你衛生間用用嗎?”
“壞的?”林期站在門口,修長的身形正好擋住門,沒有請進的意思,“通知房東了嗎?”
“剛才發消息說了,不過現在太晚,房東明天才能找人過來。”亓冥說完,掩唇咳嗽兩聲,看起來有些虛弱。
林期安靜兩秒,讓開路,擡手指着方向:“那間。”
“謝謝,麻煩了。”亓冥邁進屋,視線立馬落在客廳上方櫃臺上。
上面擺放着一個骨灰盒,他鬼魂都見過不少,這對他而言并不稀奇。奇怪的是,剛才他在林期門口看見的那個衣着灰敗上了年紀的女鬼躺在旁邊,以一種蜷縮的姿态将骨灰盒攏在懷裏。
但因鬼魂是觸不到實物的,顯得女鬼的動作像是影視劇裏的穿模,看起來跟骨灰盒攪和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在他視線落在女鬼身上時,女鬼也擡眼看向他。
意料之外,女鬼确認亓冥看着自己後,眼中僅僅劃過一絲詫異的光,很快便熄滅了,沒多理會。
亓冥視線重新轉移到骨灰盒上,想要看清楚上面鑲嵌的那張照片裏的人。
“衛生間在那邊。”林期走到亓冥面前,擋住他的視線,語氣有些不愉快。
亓冥瞳孔漆黑,面露抱歉向着衛生間去了。衛生間內熱水噴灑生出彌漫的白色霧氣,視線逐漸模糊。亓冥在一片迷蒙水霧中看着關閉的衛生間門,視線仿佛能穿透門板。
差不多時間後,他關閉花灑,再次感謝林期,然後回到自己的屋子。
三天後,小區電梯裏。
林期通過磨鏡的電梯門觀察着倚在電梯左邊的亓冥,他的臉色更白了,嘴唇上也沒什麽血色,眼下透薄脆弱的肌膚甚至可以看見細微的血管,一副行将就木之态。
但他沒有出聲關心,因為經過這幾天在走廊、電梯、小區門口等地方的無數次無法用巧合形容的相遇後,他意識到,對方是故意的。
目的是什麽,他不知道,為了不落下風或者落入某種圈套,他沒打算主動挑明。
兩人的視線在磨鏡電梯門中對視上了,誰也沒有視線猝然相撞的尴尬,誰也沒有移開。
此時此刻,兩人都心知肚明對方有話要說。
“咳咳……”亓冥的掩唇咳嗽打破這一僵局,他站直身子走到電梯按鍵前,截斷下降的電梯,按了一個4。
“滴滴——”輕微的電梯開門提示聲響起,本來直達一樓的電梯在四樓開了。
亓冥先出去,林期并沒有立馬跟上。在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亓冥伸手擋住了,看向還站在電梯裏的林期,笑說:“不想聊聊嗎?我以為你會有話要跟我說呢。”
“你誤會了,我沒什麽要跟你說的。”林期對他這種掌控感十足的說話方式心生防備,擋了回去。
亓冥像是低頭無可奈何地勾了勾嘴角:“好吧,是我有話要跟你說,不知你能不能行個方便?”
“有什麽話不能進電梯邊下樓邊說,要停在這層?”林期還是沒動。
亓冥臉上的笑意收斂,漆黑的瞳孔直視林期,不緊不慢地說:“我們能聊的應該挺多,下樓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在樓下可能還會遇見某個逗狗的……鬼。”
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意有所指:“當着當事鬼,我可能就不方便說什麽了。”
林期僞裝的平靜面具出現一道裂痕,亓冥說的話似是而非意有所指,可他沒有莫名其妙地诘問亓冥在胡說八道什麽,而是有種在一片虛無中抓住一根細線的感覺。
他跟着這跟細線的牽引,邁出電梯。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樓道處。
亓冥直接問:“你客廳擺放的骨灰盒是你愛人的吧?”
林期眼中防備依舊,靜默片刻才回:“是。”
“你知道我與常人不同吧?”亓冥驀然将話題轉到自己身上,看着林期不作答但防備的眼神,點明說,“我知道這幾天你明裏暗裏觀察過我。”
“你究竟想說什麽?”被點出後,林期也不想跟他客套了。
“你是不是很愛他?”亓冥一點不急,慢悠悠問道。
林期的面具陡然碎了大半,搖搖欲墜,周身剎那間爆發出一種劇烈的悲傷痛苦,看不見摸不着,卻滲入空氣中,讓身邊自然呼吸的人都感到難受。
亓冥下意識呼吸急促,眼中乍現一股感同身受的情緒,但這情緒還沒來得及讓他自己捕捉到,另一種堪稱愉悅的心情就翻湧而上——這幾天的觀察和打聽來的消息沒錯,林期對死去的愛人情感非常濃烈。
這就夠了,他看中的就是對以死之人還持執念的人,這執念越深越好。
他要的就是這些人為了這份執念能付出任何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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