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3) 晉江獨家發表……
第33章 凜月(033) 晉江獨家發表……
凜月(033)
今晚宮宴最終以大梁使團灰溜溜離場, 大靖百官滿面紅光落幕。
宮宴結束,衆人有序退場。
阮弦忙不疊拉住溫凜t月,言語之中深表佩服, “五嫂, 你真的太厲害了, 你是沒瞧見那二公主的臉色,黑得跟炭似的, 只怕今晚要一夜無眠了。哈哈哈……太痛快了!”
阮弦是個直腸子, 向來快言快語, 當着溫凜月的面也不避諱, 想到什麽便說什麽。
若非她同季書源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深得季書源庇護。她這樣的性子豈能在這皇室之中混下去,又久坐祁王妃的寶座?
祁王爺天天嚷嚷着休妻納妾, 卻從未動過真念頭。
論起棋藝,溫凜月雖不如父親和季書閑。但整個大靖卻也鮮少有對手, 能與她一較高下。何況為了對付梁舒雲,在今晚宮宴之前她日日夜夜研讀棋譜, 不知疲倦。今日這局,她從一開始就是抱着必勝的決心來的。
如今面對阮弦的誇獎,她表現得尤其平靜, 溫聲細語, “剛好碰上我擅長的,若是比別的, 我就不行了。”
“五嫂莫要謙虛,你就是最厲害的。不愧是五哥親手挑的人,你倆旗鼓相當, 真真相配呢!”阮弦熱情道:“京郊的桃花開了,我過幾日要出門游玩,五嫂同我一道可好?”
正值陽春三月,桃花開得正豔。上京城随便拎出一處都是踏春好去處。近來京城的貴人們紛紛結伴出游。
阮弦是閑不住的性子,哪兒熱鬧往哪兒鑽。
出門游玩溫凜月自然是想的,可惜她怕人多。她更願意領着裴長青,叫上藍畫藍衣一道。
好似看出她心中所想,阮弦忙說:“五嫂不必憂心人多,就咱們倆,不叫旁人。今日我與五嫂一見如故,合該多走動才是,莫要生分了。”
言至于此,自然是推不掉了。再者溫凜月也确實同阮弦投緣,覺得這是一個可交的朋友。
她輕聲道:“那等七弟妹定下日子,差人通知我一聲。”
“好嘞!”阮弦得了她的準話,高高興興拉着季書源出宮了。
昭和殿內賓客走得差不多了,季語嫣故意落在最後。她難得見溫凜月一面,自然也要借機同阿月說說話。
“阿月。”季語嫣領着宮女上前,華貴的頭飾在燈下金燦燦,亮瑩瑩的。
雖說溫凜月已嫁給她五皇叔,她應該叫皇嬸的。但她總是記不住改口。再說也确實叫着變扭。她跟阿月一般大,自小一起長大。阿月突然大了她一輩,叫皇嬸都把阿月叫老了。
溫凜月颔首致意,表情冷淡,“公主。”
溫家出事以後,溫凜月便刻意疏遠了季語嫣,因為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公主。只要見到公主,她便能想起溫家舉家問斬于西市鮮血淋漓的場面。
而今晚陛下又當着百官和大梁使團的面那樣诋毀父親,一口一個罪臣。她心中憤懑,更不願意面對公主。
“阿月,我近來新得了一款胭脂,據說是西域一種名貴香料制成的,味道極其好聞。而且上妝還特別漂亮,你要不要跟我去宮中試試?”季語嫣絲毫未看出溫凜月臉上的冷淡,她見到阿月心中高興,便什麽都不顧了。
“下次吧公主,今晚剛同大梁二公主奕棋結束,眼下累得緊,想盡快回府歇息了。”
季語嫣噘嘴不高興,“阿月你總說下次下次,總敷衍我。是不是五皇叔管你管得特別緊,你行動受限?若真是如此,你告訴我,我來替你出面。”
溫凜月搖搖頭,“公主誤會了,王爺并未限制于我,只是我今日真的乏了。”
季語嫣語氣焦急:“阿月,我怎麽覺得你同我生分了呢?可是我哪裏做的不好,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的事兒,公主多慮了。”
“那你為何屢次三番拒絕我?咱們以往日日都一起玩,如今是怎麽了?”
“一定是你有了新的朋友,不要我這個老朋友了對不對?”季語嫣想起溫凜月适才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向陛下求旨解救掖幽庭的一枚罪奴。
溫凜月猛地搖頭,“不是這樣的。”
“還說不是,你分明就是喜新厭舊。我堂堂大靖公主,如何比不上她掖幽庭一介罪奴了?”季語嫣越說越氣,言語激動。
“公主莫要胡思亂想了,跟雨瑩沒有關系。”溫凜月只覺得無力。
該怎麽告訴季語嫣呢?
她這麽單純,整個皇宮的人都在瞞着她溫家慘案的真相。她至今都認為溫長河是真的貪墨了隴西赈災銀,才招致滅頂之災。她根本就不知道,溫家慘案是她尊敬愛戴的父皇一手策劃的。她更不會知道溫凜月每次面對她時的複雜心境。
溫凜月正躊躇為難,疲于應付之際,季書閑及時出現,替她解圍:“語嫣,你別老是霸占着本王的王妃。本王心眼小,會不高興的。”
季語嫣:“……”
“五皇叔您還好意思說,自打阿月嫁入裕王府後,我便很少見到她了。好不容易見了她,想好好同她說說話,敘敘家常,哪次不是被您打斷。阿月是您的王妃不錯,可她也是我的好友呀!好朋友之間敘敘話,您竟也會吃味,當真是心眼比針孔還小。”季語嫣心中煩悶,見到搶了自己好友的季書閑,她更沒好臉色。
面對季語嫣的指責,季書閑全然不惱,坦然受着,“語嫣,你尚未出閣,不懂夫妻間的感情。待他日你擇婿,有了驸馬,你便能明白本王如今的心情了。誰都不能觊觎本王的王妃,包括女子。”
季語嫣:“……”
“我讨厭五皇叔!”季語嫣怒氣沖天,拂袖而去。
待人走遠,溫凜月這才扯了扯季書閑的衣袖小聲道:“王爺,其實您犯不着氣公主的。”
“只有這樣她才會少來找你,本王知你害怕面對她。”
“公主是個心思單純的人,過去又待我極好,怪我福薄,沒能留住這個朋友。”
“語嫣聰慧過人,她會慢慢想通的,你和她究竟不是一路人。”有些話季書閑留着沒說,這二人如今斷了也好。若是他日時局大變,溫凜月和季語嫣定會成為仇敵,站在對立面。若是感情深厚,日後只怕更難取舍。
“王爺,今日的事情謝謝您。”不管是梁舒雲,還是季語嫣,季書閑都是為了她。今天一晚上便得罪了兩位身份尊貴的公主。
“阿月,本王早就說過,你我之間不必言謝。”季書閑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女,檀色禮服襯得她明眸善睐,柔弱又清麗的一張小臉,是極其鮮活的嬌嫩與柔軟,是那枝頭的花骨朵,含苞待放。
這樣一朵嬌花,本該在溫室裏細細溫養,享受父母親人疼愛,不受任何風吹雨淋,無憂無慮成長。
只待他日許了相配的少年郎,一生無虞。
可如今卻遭受了這麽多,不得不依附他傍身。他不論做了什麽,大到今日為她出頭,折了大梁二公主的面子,小到一瓶小小的凍瘡膏,大事小事,她總跟他道謝。
事實上,一切皆因他而起,他必須對她負責。溫家上下受他牽連,她是溫家唯一的血脈,他曾對天發誓,勢必要護她周全,哪怕賠上自己一條命也在所不惜。
他擔不起她的謝,一句“謝謝”也還不了他的情。他們是親人,親人之間不必言謝。
但是這些他不好說與她聽。
“阿月,還記得長青的身世嗎?”
“自然記得。”
“當初石墨堡一役,梁舒雲收買了本王麾下一名參将,盜走了我軍的行軍圖。致使我軍慘敗,在石墨堡折了足足三萬将士。本王也險些命喪當場。為救本王,長青的父親裴元被梁舒雲當場射殺,死狀慘烈……”
萬箭穿心,鮮血流了一地。裴元血肉模糊,卻不忘将季書閑緊緊護在身下,到死都沒發出一絲聲響。
裴夫人是個剛烈的女子,得知丈夫為國捐軀,一根白绫就了結了自己,随丈夫而去,留下只有六歲的裴長青。
小小的孩童哭着找自己要爹娘時,季書閑心如刀絞,徹夜難眠。
這一直是季書閑心中的隐痛,經年累月不敢忘。
“三萬英魂命喪石墨堡,全敗梁舒雲所賜。本王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所為,不單為你,更為裴元夫婦和那三萬英魂。終有一日,本王會親手向她讨回來。”
***
季語嫣怒氣沖天地回了宮。
嘉寧公主一旦動怒,芳華宮的物件免不了遭殃。不過片刻功夫,殿內乒乓作響,瓷器片散落四處,滿地狼藉。
芳華宮的宮女們跪了一地,瑟瑟發抖。
眼瞧着公主要将宣德年間産的白玉淨t瓶給砸了。掌事大宮女碧竹眼疾手快一把撲過去,護生生護住那白玉淨瓶,顫顫巍巍道:“使不得呀公主,這可是陛下賞的,整個大靖就這麽一只,萬萬砸不得呀!”
都是錢吶!碧竹的心在流血。
季語嫣砸不了淨瓶,轉手就抄起筆洗丢出去。碧竹一個閃身立馬接住,“這是太後娘娘賞的,砸不得呀!”
“我偏要砸!”她狠狠地砸了兩只花瓶才解氣。
一屁股坐在貴妃榻上,“我讨厭五皇叔,他搶了阿月!”
“公主消消氣,氣壞身子可不值當!”
季語嫣脾氣一向來的快去的也快,發洩了一通,碧竹好說歹說才給勸住。
她癱在榻上呢喃細語:“碧竹,我覺得阿月同我生分了,她以前不這樣的。”
碧竹當然知道原因,可卻不敢多言。皇後娘娘下了旨意,芳華宮的人膽敢在公主面前提任何有關溫家和溫凜月的事情,一律杖斃。
她垂眸道:“公主多心了。”
“我的感覺不會錯。”季語嫣語氣肯定。
嘉寧公主滿屋子砸東西,到底還是驚動了皇後娘娘。
楊皇後深夜莅臨芳華宮,語氣威嚴,“語嫣,你大晚上發什麽瘋?”
她鳳眸一凜,看向跪在一旁的宮女,“你們這群奴才就是這麽伺候公主的?”
碧竹:“奴婢知罪,請皇後娘娘責罰。”
季語嫣:“母後,是孩兒砸東西,跟碧竹她們有什麽關系。”
楊皇後指着一地狼藉,冷聲道:“你瞧瞧你幹的好事,若是被你父皇知道了,定要罰你。”
對于皇帝,季語嫣還是懼怕的,癟癟嘴,“孩兒只是心中憋悶,宣洩一番罷了。”
楊皇後擡眸看着女兒,“好端端的。你為何憋悶?”
季語嫣:“還不是阿月,我幾次三番邀她到宮裏坐坐,她總是推辭。她以前分明不這樣的。嫁給五皇叔後人就變了。”
季語嫣同溫凜月自小便要好,兩個姑娘形影不離,親密無間。楊皇後也是看在眼裏的。只可惜如今她們身份有別,只會越走越遠,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楊皇後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語嫣,往後同裕王府少來往。不管是你五皇叔還是阿月,都少見為好。”
季語嫣不解,“為什麽呀母後?”
女兒天性純良,被她和陛下保護得太好,從不識人心險惡。君王的決定,她無從幹涉,甚至不能多言。只能刻意向女兒隐瞞溫家滅門慘案的內幕。只為不想破壞女兒的那份單純。
楊皇後只語重心長地說:“為了你五皇叔和阿月好,你別去見他們。”
季語嫣似懂非懂,咬了咬嘴唇,眼中閃着淚花兒,“母後,孩兒要失去阿月了嗎?”
***
子時已過,夜深人靜。
勤政殿燈火通明,皇帝伏案批閱奏章,臉上不顯絲毫倦怠。
高公公上前提醒:“陛下,夜已深,龍體為重,移步後宮歇息吧。”
皇帝手中禦筆不停,“蕭疏回來了嗎?”
高公公:“尚未。”
皇帝:“朕等他回來。”
約摸過了一刻鐘,禁軍統領蕭疏一身黑衣悄聲進入勤政殿。
“微臣參見陛下。”
“起來吧。”皇帝擱下手中禦筆,往椅背上閑适一靠,懶洋洋問道:“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蕭疏:“回禀陛下,一切都已辦妥。”
皇帝抿嘴微笑,“如此甚好。季書閑的院子跟銅牆鐵壁似的,朕的人根本近不了他身。如今溫凜月那小妮子倒是給了朕機會。人是她自己親口向朕求的,朕給她送去,她應該感謝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