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晉江獨家發表……
第27章 凜月(027) 晉江獨家發表……
凜月(027)
兩人離得很近, 季書閑的大手箍住少女纖細的腰肢,柔若無骨。隔着輕薄的衣料,溫凜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指尖停留的力量感。
他好像根本不曾用力, 可卻已經将她的七魂六魄都給拿捏住了。她驚得躬起身子, 脊背僵硬, 一股酥麻感在身體裏竄來竄去。
“阿月,自然一點。”耳旁驀地拂過一個低柔暧昧的男聲, 像是有一只手狠狠抓了把她的心口, 讓她動憚不得, “拿出你方才演戲的本事來。”
溫凜月:“……”
是的, 演戲。
她剛剛的确是在演戲。因為她在人群之中發現了禁軍統領蕭疏。
蕭疏,陛下的爪牙,整個大靖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六月初六那日,是這個男人将父親押入大理寺天牢, 并親手抄了尚書府。溫凜月于一夕之間家破人亡。
他那一身黑色官服,如修羅武神一般的面孔, 凜冽涼薄的眼神,完完整整地镌刻在了她腦海裏。
午夜夢回, 她時常夢到溫家出事的那一天,蕭疏的那張臉簡直就是她的噩夢。這個人即使是化成灰,她都能不費吹灰之力認出他來。
根本不用懷疑, 對面散座坐着的就是蕭疏。
堂堂禁軍統領現身青樓, 溫凜月用腳指頭都能猜到蕭疏是得了陛下的旨意暗中監視季書閑的。
所以她必須演戲。當着衆人的面,泫泫欲泣, 狠狠地抹了把辛酸淚,聲淚俱下地控訴裕王爺新婚燕爾便流連青樓,留王妃獨守空房。
此舉目的在于一改裕王爺過去的形象, 在百姓心中樹立新的形象——好色薄情的渣男。
一個鎮守北境數十年的藩王,戰功赫赫,深受陛下忌憚,他眼下最不需要的便是賢德的好名聲。以往這位裕王爺就是名聲太好,太受百姓愛戴,才會惹得陛下這般猜忌。
而且溫凜月一直都是季書閑的軟肋。而今她這個軟肋要親自動手,讓自己失去作用。此番行為會傳遞給陛下一個信息——他們夫妻二人被迫成婚,貌合神離。
溫凜月适才演戲不過在衆人面前動動嘴皮子。可季書閑眼下的演戲卻是動真格的,存在肢體接觸。
這二者相差甚遠,如何能相提并論?
他還讓她自然點。她怎麽可能自然!
看看他離她多近吶!她的後背幾乎緊貼着男人寬厚溫熱的胸膛。他只要稍稍一低頭,下巴便會磕到她的腦袋。
行走間衣擺輕晃,衣身上清雅的竹紋落入眸中。與此同時還伴随着一陣若有似無的清冽檀香,不斷往鼻子裏鑽,讓她忍不住紅了臉。
這檀香她并不陌生。來自季書閑書房裏的熏香。他最近幾日一直歇在書房,那檀香日熏夜熏,盈滿他的衣裳,竟比往日還要來得濃郁真實。
一時間,溫凜月胸口起伏跌宕,氣息有些不穩。
她長這麽大從未同男人這般親近,明明知道季書閑是做給別人看的,可耳根還是燙得厲害。這是出于女孩子的本能,避無可避。
季書閑攬着溫凜月頂着一衆目光不緊不慢地下了樓,然後徑直離開了醉紅樓。
經此一遭,明早上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必然非裕王爺和王妃莫屬,有些人添油加醋,必會出現各種版本。
最好傳得厲害點,季書閑聲名受損,能暫時麻痹麻痹陛下。
一口氣出了樓,又一口氣上了馬車,中途連一步都沒停。
季書閑将溫凜月先抱進了馬車。随後撩起衣袍上車。
兩人分坐兩邊,離開這具高大溫熱的身軀,離了這清冽迫人的檀香,溫凜月登時卸下心防,松了一口氣。
她還是應該離季書閑遠一點,保持安全距離。離得太近不适應不說,還難受。面紅耳熱,呼吸急促,渾身不自在。
裴長青将車子駕得飛快。
馬車疾馳,迅速将滿街繁華,滿目旖旎的桃花巷甩至身後。
待馬車進入另一條更為冷清的街巷,溫凜月掀開簾子四下巡視一圈,确認蕭疏并未跟來,她才輕聲開口:“王爺,适才情況緊急,阿月鬥膽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使得王爺名聲受損,還請王爺責罰。”
“名聲于本王而言就是一把利劍,能嗜血的那種,不要也罷。”季書閑的臉隐在朦胧的燈影裏,不辨喜怒。
音色更是溫潤動聽,平靜如水。
他這麽聰明的人,在見到蕭疏的那刻便明白了一切前因後果。
“阿月,你很聰明,臨場反應過人。”
當時得知溫凜月在隔壁包廂,季書閑原本是想将她帶去見見溫秋寒的。溫秋寒是自己人,而阿月也是自己人,她又得了“溫道然養女”這層身份。既然這麽巧碰上了,讓兩人見一面無可厚非。
只是沒想到她比他更先發覺蕭疏的存在。他該慶幸她反應過人,及時解了他的圍。如若讓陛下覺察他同廬陵溫氏往來密切,他往後的處境只怕會更加艱難,說寸步難行都不為過。
不僅如此,廬陵溫氏恐怕也會受他牽連。
溫凜月捧住臉,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王爺,您的演技也很棒!”
季書閑:“……”
季書閑輕撫白玉扳指,眸光清亮有神,正色道:“在醉紅樓發現蕭疏是意外,你今晚來醉紅樓所為何事?”
“我确實是來請王爺回府的。”她的烏眸中盛滿笑意,像是一只狡黠腹黑的小狐貍。
季書閑:“……”
他皺了皺眉,“本王想聽實話。”
“這個就是實話。”溫凜月一本正經道:“王爺近幾日一直歇在書房。府裏都傳遍了,說你我二人吵架了,我苛待王爺,不讓王爺回房睡。天地良心,我可什麽都沒做!我若是再不來請王爺回房睡,我這個悍婦的名聲可就徹底坐實了。”
“我想請王爺回房歇息,可您卻不在書房。一打聽您居然去了醉紅樓,我只好追去了醉紅樓。”
季書閑:“……”
小姑娘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可他怎麽就是不信呢!
不過說來說去源頭還在在他這裏。若非他刻意避着溫凜月,跑去書房睡,今日種種也就不可能發生了。
歸根究底還是他的錯。
“既然如此,本王今晚便回房睡。本王保證,以後都歇在卧房,除非阿月你攆我走。”
溫凜月:“……”
這話怎麽聽着怪怪的?
可究竟哪裏不對呢?
她不得而知。
兩人很有默契地沉默一瞬。
随後車內再次響起季書閑低沉溫潤的聲線,猶如春風化雨,“阿月,今日之事你反應驚人,确實幫了本王一把。可惜你低估了陛下對本王的了解,陛下未必會信。”
企圖以敗壞名聲的方式麻痹陛下,或許能麻痹一時,但終歸不是長久之計。何況以陛下對他的了解程度,也許這一時半會兒都瞞不過去。畢竟一個人的品性怎會在一夕之間大改。
“王爺,這只是開始,往後醉紅樓這樣的地方你還要常去。”缥缈暗淡的火光下,少女明眸皓齒,神色自若,嗓音明明很輕,卻似乎充滿了某種力量感。
面對這樣的溫凜月,季書閑不由怔忡片刻。過去那個乖巧可愛,對什麽都不上心的阿月似乎只是他的錯覺。
他掀動眼皮,幾乎脫口而出:“阿月,你想做什麽?”
“一個人想要往高處走難如登天。可倘若一門心思堕落,分分鐘。好名聲積累不易,但毀起來卻輕而易舉。要想陛下真正放松警惕,您就必須自甘堕落,變成一t介廢人,無法再對陛下構成任何威脅。只有廢人才是安全的。”
“王爺,你我相識多年,雖說過去并不親近。但我自诩還是了解您的。溫家之難在我這裏過不去,在您心裏同樣過不去,您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您如今兵權上繳,羽翼盡斬,受到多方掣肘,只能蟄伏。若想他日東山再起,只是蟄伏還遠遠不夠。您必須要打消陛下對您的忌憚,暗中行動。”
溫凜月注視着男人那雙深邃明亮的瞳眸,逐字逐句道:“王爺,您不必瞞我,您想做什麽我很清楚。您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幫您。”
——
當晚裕王爺躺在了暖閣溫暖柔軟的床榻上,他險些都要感動哭了。
還是暖閣的床舒服,書房的軟榻哪裏能睡人,分分鐘都能拆掉人老腰。
王爺終于卧房睡了。裕王府上下深感欣慰。藍畫藍衣兩個丫鬟守夜時一直咧着嘴角,傻笑不停。
藍畫:“你笑什麽?”
藍衣:“我高興啊!你笑什麽?”
藍畫:“我也高興呀!”
兩人:“哈哈哈哈哈哈……”
***
一夜過後,有關裕王爺裕王妃的緋聞傳遍大街小巷。
有人說:“裕王爺新婚燕爾便夜宿青樓,裕王妃帶着丫鬟仆從深夜捉奸,毫不客氣地将王爺捉回王府。王妃真乃女中豪傑,絲毫不輸祁王妃當年之英勇!”
有人說:“裕王爺看上了醉紅樓的頭牌畫眠姑娘,為博紅顏一笑,一擲千金,日夜流連醉紅樓。裕王妃深明大義,非但不生氣,還主動提出要替王爺納妾。她親自上醉紅樓替王爺把關,真乃正妻之楷模!裕王爺感念王妃大度,果斷放棄納妾!”
有人說:“裕王爺和裕王妃一同看上了醉紅樓的畫魚姑娘,夫婦二人不惜大打出手!”
……
與此同時,禦史們參奏裕王爺的奏折也堆滿了禦案。
本朝官員狎妓乃大忌,是要背處分的。皇親國戚雖不如為官者那般嚴重,但也是上不得臺面之事,容易遭人诟病的。
禦史臺那群老匹夫們正愁沒有業績。沒想到季書閑自己撞上門來了。
那還客氣什麽!麻溜支棱起來,批.鬥呀!
這些拿筆杆子吃飯的老頭寫起彈劾奏本來那叫一個狠,絲毫不留情面,什麽有辱斯文,丢盡皇家顏面,不配為人臣子等等等等。簡直将季書閑批得一無是處。就差沒讓陛下削其爵位,貶為庶人。
其實一個王爺出入青樓哪裏真就這般嚴重,非削其爵位不可了。還不是禦史老頭們看人下碟,往死裏怼季書閑罷了。
為什麽?因為陛下忌憚季書閑。
試問怎麽做才能讓陛下高興?當然是批.鬥讓陛下不順眼的人了。
勤政殿內,皇帝難得心情這麽好,批閱奏折時通體舒暢。
這些禦史老頭深得朕心!
他放下禦筆,揚聲道:“高升,傳蕭疏!”
片刻以後,一身黑衣的蕭疏進入勤政殿,神色肅穆,“微臣參見陛下!”
皇帝站在禦案前擺擺手,“愛卿平身!”
蕭疏:“謝陛下!”
“禦史臺那群老頭聯名上書彈劾五弟狎妓。以愛卿昨夜所見,你以為此事可屬實?”
“昨夜之事微臣回宮便已經如實秉明陛下。王爺王妃确實一同出現在醉紅樓,王妃聲淚俱下控訴王爺使其獨守空房,這也是事實。”
皇帝深沉的視線不着痕跡地從禦案上的硯臺上悄悄掃過,聲線冷凝,“蕭疏,你還是不太了解朕那個五弟。”
蕭疏:“微臣愚鈍,還望陛下明示。”
皇帝:“五弟一向潔身自好,如何在一夜之間就變成好色薄情之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