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宇文猛其實本無意喝酒, 要知道, 天界可是有位酒仙——酒嶷,他釀出的美酒世間自稱世間第二,那就絕沒有一個人敢稱第一。
所以這凡間的酒, 他還真是看不上。
可是這是漠塵用來讨好他的。
宇文猛眉梢挑了挑, 可他的語氣仍是不鹹不淡:“那就來一杯吧。”
漠塵聞言趕緊給宇文猛滿上一小杯清酒,随後就捧着酒壺坐在他身邊,模樣乖巧又溫馴, 還藏着小意的讨好。
宇文猛心裏暗笑, 面上卻是不顯, 舉着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可是這一喝,他的眉頭反倒皺起來了。因為這酒寡淡無味,僅有一點點酒香,和水幾乎沒有什麽差別了。
在旁邊一直注意着宇文猛神色的漠塵見他喝了酒後皺眉, 立馬就有些急地喚了他一聲:“将軍?這些酒……不好喝嗎?”
宇文猛眉頭漸漸舒展開,放下酒杯說:“尚可。”
說完他又淡淡掃了漠塵一眼。
漠塵和他相處的時日久了,知道男人肯看他就是已經不再生氣了, 抿唇笑着正要再給宇文猛倒上一杯,高座上的宴寧卻在這時不滿地嚷嚷起來了:“這是什麽酒?怎麽一點味道都沒有?”由此可見宴寧和他喝的大概是同一種酒。
而宴寧喝了這寡淡的清酒自然是要找人算賬的, 虞榮趕緊跪下勸道:“王爺,你還在病中, 實在不宜飲酒啊。”
虞榮一出聲, 其他侍衛也跟着紛紛跪下勸說宴寧, 宴寧這幾天半點根本沒把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虞榮擔心再這樣由着宴寧放縱會出事,所以現在怎麽也不肯給宴寧上真正的烈酒。
宴寧本想發怒,但随即又想到卞玉蘅以身擋劍只為救他,他現在如此糟蹋身體,等到卞玉蘅回來了說不定會生氣,最後便沉默着不說話了,僅是神色恹恹地坐在位上,木然地看着底下的舞姬。
漠塵聽着他們說話起初有些愣愣,但沒等多久也反應過來,便直接拿過宇文猛面前的酒盞,自己也喝了一口。
那酒淡如白水,入喉溫潤沒有丁點熱辣的感覺,要不是能聞到酒香,漠塵甚至覺得他就是喝了一杯白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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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塵就不信宇文猛喝不出這酒的味道,再說他身處天界,喝過的美酒不計其數,可他卻還說着這酒“尚可”來哄他。
漠塵訝然過後,這會兒就覺得宇文猛真的是待他極好,雖然看着冷漠無情,但卻從不會真的與他置氣。于是漠塵又開始反思着自己以前愛來這些風流之地玩樂的行徑的錯處,越想越是內疚——宇文将軍對他的一片真心,他不該辜負才是。
而眼下最重要的事,當然是漠塵舍不得讓宇文猛再喝這樣的劣酒,所以他将自己儲物袋中最珍貴的酒液取了出來。那是巴掌大小極其珍貴的一瓶,裝在琉璃制成的酒壺裏,裏頭的酒液燦若鎏金,晃動間微微微微折射着金芒,還未取下封口就已經能聞見裏頭那濃郁的酒香,說是玉露瓊漿也一點兒也不為過。且在這麽幾息的功夫裏,酒香已經溢滿整間屋子,惹得宴寧和衆護衛頻頻側目。
“這酒……”
宇文猛看到這酒的模樣時也愣住了,漠塵卻趁着他發愣的空檔趕緊把酒壺塞進他手裏,小聲說:“将軍,這酒珍貴,你悄悄地喝。”
這可是酒仙酒嶷釀制的美酒,名為“聞秋”,據說這酒醇香綿長,如秋般清冽,是他一千歲生辰時雲采夜給他送的賀禮,藏了三百年了也舍不得喝,直到今日惹了宇文猛生氣,他才拿出來賠罪。
漠塵方才反思間,發現多數時候都是宇文猛在哄他,所以這次漠塵覺得,該換他哄哄宇文猛了。
可是見宇文猛攥着酒壺默不作聲,而那邊宴寧已經伸着頭想看看他們這到底拿出來了什麽好酒,漠塵又有些後悔現在就把這酒拿出來了,他或許應該等到晚上再把它拿出來的。
正當漠塵想着要不要先把酒取回來由他暫時保存,等晚上回了屋子再給宇文猛喝,還是現在就叫宇文猛取塞飲酒時,宇文猛卻忽然問了個莫名地問題:“這酒是仙界的酒,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宇文猛不僅知道這是仙界的酒,他還知道這是酒嶷釀的酒,名為“聞秋”,仙界的東西雖然極少會流落至人間界,但也不是沒有,若只是這些倒也沒什麽。
但偏偏宇文猛還知道,這酒是酒嶷專門給雲采夜釀制的——極其珍貴,世間僅有一瓶。當年聞秋釀成時謝席還和他說過,這麽珍貴的酒他也想嘗一嘗,結果去找酒嶷問了後,酒嶷卻告訴他,這酒是雲采夜要的,除了雲采夜,他誰也不給。
雲采夜和酒嶷是至交好友,仙界人人皆知,他和謝席本以為這酒早就被雲采夜喝了,卻沒想到這麽珍貴的酒居然在漠塵手裏。
然而這件事其實是冤枉漠塵了,雲采夜平日裏送禮只會送劍符,除此再無其他,漠塵收了一堆劍符,終于在千歲生辰時忍不住和雲采夜說,能不能送點旁的,吃的也行。
雲采夜雖然對漠塵沒有暧昧的情愫,可是他對自己救了的這個小狐貍還是挺有好感的,覺得他和自己幾個幼徒一樣可愛,便提供了材料委托酒嶷釀壺美酒贈予漠塵。
本來這也沒什麽,可酒嶷性子懶散,他知道自己一釀出什麽新酒仙界衆人都想過來嘗嘗,而這聞秋釀制過程又過于麻煩,他就幹脆扯謊說是給雲采夜一個人釀的,其他人就別肖想了,如此宣揚一番,果真沒人再來讨酒了。而雲采夜作為他的摯友,知道他什麽德性,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什麽也不說。
這事本該就此收尾的,偏偏漠塵不舍喝這壺酒,還在今日送到了宇文猛手裏。
漠塵被宇文猛質問,睜着眼睛望着他,如實道:“這是……采夜恩公送我的生辰禮呀。”
宇文猛半點不信,酒嶷都說了這酒是專門為雲采夜所釀,這酒也确實被雲采夜所得,怎麽現在到漠塵手裏就變成了雲采夜送他的生辰禮?
宇文猛眼睛微眯,嗤了一聲勾唇道:“這麽珍貴的酒,我可不能喝。”
漠塵雖然覺着宇文猛此時笑得有些陰恻恻的感覺,讓他脖頸發涼,但還是貼心地問:“那我們一起喝?”他只聞過這酒的香味,還沒嘗過味道,聞言也有些饞。
可是說到一起喝酒,漠塵不知為何就想到了交杯酒,臉頰驀地飄上一層粉,耳根紅紅道:“我只喝一口就夠了,剩下的都給将軍喝。”
宇文猛垂眸笑了一聲,修長的手指攥着琉璃酒瓶身,力道大得連手背的青筋都鼓了出來,偏偏他說話的調子仍是輕柔的:“這酒香味凜冽,說不定宴寧王爺會來讨要,我們收起回去再說,現在換其他酒喝吧。”
漠塵覺得有理,他在桌底翻着自己的小錦囊,嘴裏喃喃道:“那我看看我還有什麽酒。”
“我來挑罷。”宇文猛聲音輕淡,可是手上的力道卻是不小,拿走錦囊的動作近乎是搶了。
漠塵手裏陡然一空,他愣了下,有些疑惑地看向宇文猛。
可是宇文猛這會卻沒空看他,因為他在搜小狐貍的儲物錦囊,想看看這裏面到底還藏着些什麽貓膩。
這一搜,還真被宇文猛搜出了些東西。
那是半瓶酒。
空的那一半不用說,定是被人喝了。
“這又是什麽?”
漠塵這次沒有聽錯,宇文猛的聲音是真的陰恻森然,而他自己看清那酒的模樣後也白了下臉。
宇文猛唇角帶笑看着他,說:“黃昏澗?你和誰喝的?”
宇文猛有分魂化身的本事,他自然能借着化身在人間界游走辦事,所以他知道人間界的許多奇聞異事,還在一次偶然機遇聽過這種酒的名字——黃昏澗不是仙界的酒,算不上極其珍貴,但也可稱為一大奇酒。
因為這種酒白日裏沒有半點酒味,喝起來如白水一樣,只有一點甘甜,而等到日落之後再飲,它的酒味則會越變越濃,每次入口都不一樣。當然這不是它被稱為奇酒的主要原因,它還有個特別之處,那就是可以勾起飲酒人對愛慕之人的欲念,倘若沒有愛慕之人,那這酒就是普通的酒;如果有,那這酒就和春藥無異。
宇文猛一直和漠塵待在一塊,漠塵口口聲聲說喜歡的人是他,可是這酒他可從來沒見小狐貍端出來自己喝或是給他喝過,那麽那半瓶空了的酒是誰喝的呢?
宇文猛現在覺得他現在拿的不是酒,而是一頂綠油油的大帽子。
漠塵縮着脖頸不敢吭聲,臉上的表情害怕又委屈,小模樣瞧着可憐極了。
可是宇文猛現在一點也不心疼他了,甚至還想狠狠地揍一頓這只膽兒比白肚皮還肥的狐貍。若不是雲采夜不喜歡他,喜歡的是自己的小徒弟,或者換個角度來說,那日喝酒的人是漠塵又會如何?
不,漠塵都給雲采夜喝這酒了,沒理由他自己不喝,那空了的半壺酒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小漠塵。”宇文猛怒極反笑,聲音輕柔,擡手摟着漠塵的腰,拿來酒盞倒了滿滿兩杯黃昏澗,遞給漠塵一杯說,“我覺得這個酒不錯,我們不喝聞秋了,來喝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