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桌的你
同桌的你
這游戲沒法玩了。
內卷到快成佛了,內卷值才升了5000,光是晚交一份作業,就要扣掉4500。
這豈不是意味着再晚交一次作業,自己必死無疑!
熬完最後一分鐘,快要撕裂的腸胃才恢複如初,夏曉風滿頭冷汗,精疲力盡。
突然鼻腔一癢、身上一冷,感冒随着噴嚏的反作用力滑進了鼻孔。
早上玩水得太猛,着涼了。
他去醫務室拿了幾包感冒靈,召出小K,鼻音滿滿地說:
“我說,你就不能把懲罰改改嗎?別動不動就拿別人的生命開玩笑,這真的很沒道德。”
小K捕捉到“改改”的命令,繼續原封不動地答道:
“作為系統負責人,我沒有管理員權限修改任何事務。如果要開啓管理員權限,需要将內卷值……”
“要将內卷值由負改零是吧,知道了知道了,你也這麽死板。”夏曉風插嘴道。
他暈暈乎乎回到教室座位上,端起水杯,看見裏面還黏着上次沒洗幹淨的麥片,頓時懶得去洗了,幹脆撕開感冒靈包裝,直接把幹顆粒倒進嘴裏,灌了兩口礦泉水咽下。
“哎,我那魔力值怎麽來的,怎麽它是正的,內卷值就是負的呢?”
夏曉風調出控制面板,藍色的魔力值顯示279。
“魔力值源于任務完成的優秀程度,系統內部評定S級獎勵10點魔力值,A級5點,B級2點,C級1點,D級0點。你的初始魔力值為281點,‘先活下來吧’任務評定C級,獎勵1點,購買萬能鎖,扣除3點,最後魔力值為279,你具有較多購買道具的機會,這是個好現象。”
小K解釋道。
夏曉風沉默了半晌,失落道:“怎麽我那裝置才評C級……”
小K:“……”
——敢情還抓着那“自動澆醒裝置”不放呢!不是,這人是不是還沒搞懂同學們到底在笑什麽?他真的不是來搞笑的嗎?
小K作為合格的負責人,還是默默将這句吐槽咽下了。
只見夏曉風從桌底下抽出澆花裝置的次品——游星聽了他的開題報告,一臉同情地将所有次品都送他了,假惺惺抹了抹眼淚,讓他不要放棄。
夏同學只覺得他莫名其妙。
他将次品頭尾削平剪短,變成個兩指寬塑料環,拔取澆水設備,然後搬了張凳子到牆邊,咵嚓一下站上去,将塑料環黏到牆壁上。
“主人?”小K感到奇怪,好心提醒道,“社會實踐課程已經錯過了修改課題時間,不需要再做……”
“閉嘴,你話真多,”夏曉風說,“你看看你只能在我腦子裏說話,又沒手又沒腿,天天只會那套暴君的言行,就不能多給我點兒幫助嗎?”
小K閉了麥,敢怒不敢言:明明這個姓夏的才最聒噪。
夏曉風把椅子搬回來,拾起桌上的鼻涕紙,揉成一團,站到兩條過道上。
然後雙臂上揚,作投籃狀,将那幾團鼻涕紙抛到了環中。
“噫!好,我中了!”夏曉風咧嘴一笑,再把剩下的鼻涕紙抛了出去。
小K無語到極點了:“……這樣是無法增加內卷值的。”
夏曉風鄙夷地說:“我又沒說我做什麽都是為了增加內卷值,我現在又沒生命危險,幹嘛無緣無故開卷。”
他擺出一副好為人師的樣子,嘆氣搖頭道:“擺爛人的心,你不懂。”
小K再次無言以對。
可是好巧不巧,夏曉風抛出最後一個“帶餡兒馄饨”,這物什穿過塑料環,不偏不倚砸到來人腦門上。
冤家路窄,真是糾纏不清的命運。
鼻涕團砸到譚逸臉上,這團還沒完全包緊,那亮晶晶的“果凍”黏了兩條在左臉上。
他像個機器人一般,僵硬地轉過頭,盯着夏曉風,一副快要殺人的模樣。
夏曉風呆住了,沒想到會這樣,但見對方吃癟,心裏又高興。
于是,他便“表裏合一”地開懷大笑了。
譚逸的臉瞬間更黑了。
快上課了,同學們基本都待在教室裏,這勁爆場景一路看下來,可是吃瓜吃得不亦樂乎。同桌游星小心翼翼溜過來,就想拿他超低像素的手機開錄。
譚逸朝夏曉風迎面走來,冷聲說:“別擋路。”
夏曉風眨眨眼,說:“沒擋呀。”
譚逸:“馬上上課了,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夏曉風:“這不是還沒上嗎?”
譚逸決定不再跟他浪費口舌,一把撥開他,回自己座位了。
夏曉風揉揉自己被磕到的後腰,“切”了一聲,對着正捂嘴樂的游星揚起下巴,凹了個輕蔑一切的造型,模仿譚逸嚴肅又滑稽地說了句“別擋路”。
然後二人開始爆笑。
坐在前排的譚逸今天再次燃起了想暴揍夏曉風的想法。
俗話說得好,“風水輪流轉”,第二天下午,輪到夏曉風吃癟了。
譚逸将夏曉風的值日偷懶、遲到早退兩大惡行全交到班主任老張那兒了,這好了,老張抓紀律抓得嚴,自以為自個兒班風氣杠杠滴,誰知出了這種“老鼠屎”,還這麽久才聞到味兒!
張老師那是勃然大怒,罰夏曉風做這兩周的值日,也讓他擔了個班長職務——自己座位監督員,去抓遲到早退的。
夏曉風在心裏算是記下這筆恩怨了,日後他譚逸不給老子當年做馬,就別想勾銷吧!
——這個王八蛋,哪兒來那麽多眼睛盯着我,一次偷懶、一次遲到都沒放過,比我自己都算得清楚!
夏曉風做完值日,揉揉酸痛的手腕,同舍友侯志博一道,去食堂吃飯了。
侯志博是個胖子,脖子上的肉能疊三層,上個樓梯喘得同牛似的,跑步時舌頭一定要露在外面,夏天總能出很多汗,出汗的輪廓是個離譜的愛心。
侯志博雖人長得歪瓜裂棗了一點,但對朋友很仗義,人也很大方開朗,他是107宿舍裏最能跟夏曉風聊上天的。
今天食堂扒飯區竟然有炒粉,那是百年難遇、千年難求——往常扒飯區只有煎豬扒、煎雞扒,油多到不要錢的樣子;只有這個炒粉放的油少,加的料多,炒的又香。
夏曉風和侯志博排了老久,終于排到他倆,不幸的是,侯胖子剛好打完了最後一份炒粉,到夏曉風只能吃涼了的煎豬扒。
他眼淚汪汪地端着盤子到座位上,眼淚汪汪地啃起了皮鞋硬的豬扒,哀嘆我怎麽這麽難,被人坑去做值日還沒打到炒粉……
侯志博知道這人裝呢,便好心地将炒粉分了他幾口。夏曉風感激涕零,打算将“皮鞋”也切他一半,人家卻立馬婉拒了。
夏曉風邊吃邊聊:“你說那姓譚的為什麽老對我臭着個臉,搞得我怎麽他似的。”
侯志博噎了一下:“你說譚逸?”
夏曉風:“那還能有誰?”
侯志博:“他本來就那樣,你別想多了。”
夏曉風:“不是吧,我總覺得最近他對我态度更差了……自從我開始認真學習之後。哎我知道了,他是不是小心眼,怕我成績反超他啊?”
侯志博:“……你別自作多情。不過最近确實感覺到你有點兒……好學?怎麽回事,棄暗投明了?”
夏曉風:“不懂別瞎他媽講,老子一向熱愛學習好嗎?以前還沒睡醒,現在睡醒了,那些前十名該有危機感了。”
侯志博哭笑不得,覺得這人吹水愈發牛逼了,他想了個點子:
“你不是覺着自己跟譚逸關系不好嗎,馬上換同桌了,你私下跟老張說下,讓他倆把你跟譚逸安排在一起呗?”
——高一三班有個規矩,每兩周換個座位,座位安排以随機數表定。表面上是固定了,但有特殊情況,班主任有權私調。譚逸開學要求過要單獨一個座位,不要同桌,都獨享幽靜兩個月了。
聽了侯志博這句話,夏曉風吓得筷子都掉了,他錯愕道:
“侯老哥,你別把我往火坑裏推,我跟他做同桌?那天天打架了。我跟他八字不合、水火不容。”
侯志博說:“譚大佬才沒工夫跟你打架。你跟他做同桌,第一可以促進友誼,第二可以共同學習。大家都是同個屋檐下的,關系搞好點。”
夏曉風突然想起昨天清晨譚逸的笑容,那笑容中沒有一點兒陰郁和壓力;再往前想,那是系統第一天接入身體,他在廁所裏見到七竅流血的自己,露出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
很多時候,譚逸身上的光環太亮、期望太重、标簽太多、氣息太冷淡,這總會讓他遺忘——
他其實是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
夏曉風默念呼喚小K,在心裏問道:“我要是跟譚逸做同桌,內卷值會提升多少?”
小K說:“跟他做同桌這一行為,不會提升內卷值;但是跟這種學霸做同桌,一定能觸發更多內卷任務。”
夏曉風陷入了沉思。
侯志博見他久久沒說話,便補充道:“如果實在不願意,那不做同桌也沒事,日後慢慢……”
“行,”夏曉風突然開口道,他斬釘截鐵道,“那我去跟老張說一聲。”
“你不用勉強,我也是随口一說。”
“沒事,為了內卷,我自願。”
“真去卷啊?你這周作業基本都交了,也沒有遲到早退……我和游星還說你是不是吃錯了藥了。還真是性情大變。你一個擺爛王卷來幹嘛?”
最後一句可是直戳夏曉風的痛點了,他一臉悲壯地說:
“為了活下去。”
侯志博:“?”
夏曉風率先吃完離座,馬上跑到辦公室找老張了。
他是聲淚俱下地說自己以前怎麽傻、怎麽蠢,沒有承擔一個學生應有的責任,應該棍棒伺候、大卸八塊。
再滿腔激昂地說要金盆洗手、重振旗鼓,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把生命獻給偉大的學業。
然後擺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說自己渴望學習卻找不到門道,也沒有高朋知音助他一路求學,那是老骥伏枥又懷才不遇。
老張聽得頭疼,讓他停停,直接開門見山問他想幹什麽。
夏曉風頓時抹去鱷魚眼淚,淡定地說,下周換座位,我要跟譚逸做同桌。
換座位日。
大家都湊到黑板前去看座位表,原以譚大佬還是那“世外高人”,沒想到他加入了配對的隊伍,身邊有了人。
令所有人震驚掉下巴的是,譚逸的同桌,正是班裏的擺爛大王、一個在課堂展示上說要做“自動澆醒裝置”的離譜搞笑男——夏曉風。
夏曉風将少得可憐的課本筆記搬到對應座位上,再将一大堆七零八碎的“垃圾”小心翼翼搬過來,其中包括實驗室用完的、裏頭還剩結晶的試管,用作測試加速度的打點紙帶,幾沓濕乎乎的葉綠素提取試紙,寫滿古風歌詞的英語單詞聽寫本,畫滿鬼臉的一籮筐乒乓球……
那是應有盡有、無所不有。
他朝抱着書山的譚逸揚了揚下巴,原以自己擺了個非常友好的表情,實則只是又賤又猥瑣地嘿嘿亂笑。
譚逸抱着書山的手臂一緊,只覺拳頭蠢蠢欲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