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學霸原來喜歡這個!
學霸原來喜歡這個!
夏曉風雙肘撐桌,兩指死死扒開眼皮,嘴巴微張,一副不太聰明的模樣。
行為詭異就算了,更過分的是,老師說一句,他就在底下接一句“對”。
上課十五分鐘了,他就保持這個動作“對”個不停,連老師說句“你們這個班是我帶過的最差一屆”都要接“對”。
譚逸很難忽略這個怪異的同桌。
他邊記着筆記,邊嫌棄地說:“你能正常一點嗎?”
夏曉風憔悴地說:“不強制撐開眼睛去集中注意力,我很快就睡着了。”
——這睡着可不得了!保不準等會兒一出教室就七竅流血!
夏曉風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他瞥見譚逸狐疑的目光,煩躁道:“幹嘛,沒見過老子上課認真的樣子啊。”
譚逸:“……”
那确實沒見過。
夏曉風雖說要好好學習了,但都沒學到實處。
每天上課死撐,雖然睜着眼睛,但“身在曹營心在漢”,早不知神游到幾萬裏外了。
下課除了撒泡尿,就是一頓爆睡,美其名曰課間十分鐘的“時間管理大師”。
現在開始寫作業了,但遇到不會的就抄答案,也沒細想,反正寫完完事兒。
筆記也完全記不到點上,盡是抄書消磨時間,沒把關鍵的記進腦子裏,說白了就是“假學習”。
因此,他的內卷值并沒有上升。
雖然維持在-9500這個點數,且完成基本學習任務,倒是不會施加懲罰或對生命造成威脅,但一直這樣……
他無權為主人領取任務,主動權在夏曉風那兒。
于是便冒出來勸道,是時候該內卷了,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夏曉風叫他別打擾自己寶貴的課件,真是沒事找事,現在這個平衡狀态不挺好。
小K回複道,如果一直這樣将內卷值維持在較低水平,很可能會遭受病毒入侵。病毒會降低安全風險,提高意外發生的概率。
負責人巴拉巴拉說個不停,夏曉風給他吵得不得安寧,心中來氣,頓時與他争吵起來。
吵到上頭,才想起來這個課間還沒去廁所——他座位靠窗,要跨過譚逸的座位才能出去,每次還挺麻煩,要注意別把譚大佬的寶貝書碰倒了。
可他腦子只有核桃大,只能裝得下同小K争吵的思維,便沒那麽多精力集中到現實中。
這下好了,剛跨出去,就把譚逸堆積整齊的書本全部掃倒了,嘩啦一聲趴了一地——這氣勢,倒有點“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的樣子。
完蛋。
小K見狀不妙,立馬閉麥了。愣是夏曉風怎麽傳訊口令,讓他出點主意幫個忙,他都不冒泡。
什麽狗系統。
夏曉風看了看時鐘,距離上課還有兩分鐘,譚逸估計還在辦公室問問題,應該馬上下來了。
這些書本筆記可是譚逸的老婆……
慌忙收拾間,他發現了一老舊本子,表面泛黃磨損,紙頁零零散散,剛拿起來,裏頭的紙就掉了出來。
他心道不好,把譚大佬的老婆弄得支離破碎了。
然而剛撿起一張紙,還沒塞回去,夏曉風就發現紙上寫着青澀歪曲的漢字,跟譚逸現在力透紙背、飄逸剛勁的字完全不同。
那是他小時候寫的,是一首詩歌。
“藍色的鯨魚浮上海面,
噴出彩虹,
背上光滑得像爸爸的皮鞋。
氣孔裏長出一株椰子樹,
我躺在椰子樹下,
聞到了小島的陽光。”
——這寫得什麽啊。
夏曉風忍俊不禁地想,
他一張一張撿起來,發現這本筆記本裏寫得全是詩歌,字體由幼稚笨拙逐漸進化為模仿書法大家的成熟優雅。
他從來不知道譚逸寫過這麽多詩歌。
心髒砰砰直跳,握着譚逸的詩歌集,好像握住了譚逸不為人知的童年。
如此神秘,又如此鮮活。
原來學霸喜歡這個。
“喂,”頭上方傳來了寒如冰窖的聲音,“你在看什麽。”
再接着,譚逸沒讓他幫忙整理,只是迅速奪過他手裏的詩歌集,全部自己收拾整齊了。
然後就是連着兩天沒跟他說話。
夏曉風再不會察言觀色,也感受到了對方的刻意沉默。
——畢竟同桌互報單詞聽寫時,譚逸都直接默寫了,一點兒都沒鳥他。
夏曉風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他受不了這種沉默的監獄風,找了個早讀課讀書的時機,在書聲琅琅中戳了戳譚逸的小臂,說:
“你是喜歡寫詩嗎?”
譚逸繼續讀着課文,就像聽不見一樣,無視了他。
“我覺得你寫得挺有意思的,我都沒想到你竟然喜歡寫詩。”
夏曉風從抽屜底下抽出一張紙,那是先前幫忙收拾時順手拿走的一張,上面寫着那首“鯨魚是海島”的詩歌。
“背上光滑得像爸爸的皮鞋,我躺在……哎幹啥呀。”
他沒念多久,手中的紙就被譚逸猛地抽走。
譚逸面露愠色,終于開了口:“你還拿了什麽,還回來。”
夏曉風歪歪腦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沒了,就這些。”
他笑眯眯地說:“我還以為你只喜歡學習呢,原來你還有愛好,這挺好的,總算覺得你沒那麽枯燥了。哎呀……學習到底有什麽好的,你有沒有寫過有關學習的詩啊,那種‘書山有路勤為徑’的就不用給我看了,那種反抗教育體制不公和寡淡無味的,有沒有,讓我看看呗……”
夏曉風那碎嘴子,一張開就合不上了,譚逸多次想把這人桌上亂扔的鼻涕團揉到一起,再全部堵到他嘴裏。
“很快就百團大戰了——百團大戰你知道吧,不對,我覺得你不知道,咱學校有百來個社團,周五下午校內擺攤招新。”
夏曉風又想去拿譚逸的詩歌,給對方一手按住,一記眼刀殺了回去。
他無計可施,只能從書包裏翻出一張皺巴巴的海拔,打開展示給譚逸,道:
“這是攤位海報,你看……這兒,有個文學社,你既然喜歡寫詩歌,去文學社呗,攤位就在A27。”
夏曉風朝他笑起來,眉眼處陽光雀躍,面容明媚俊朗,藍校服宛如海天融色,渾身洋溢着清爽的少年感。
譚逸愣神片刻,才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回課本上,下定決心先別理他了,早讀重要。
夏曉風卻還在聒噪:“我學習肯定沒你好,但校園活動方面,玩的方面,你可以多依賴我一點兒。怎樣,這攤位海報其實還沒發放,我校內‘線人’親自贈送,是不是特牛逼。”
他還故意加重“線人”兩字,真顯得有多牛逼似的。
——實則是向校貓社千求萬求求到的,還幫忙當了兩天鏟屎官。
譚逸還沒開口,小K便聞風而動了:
“任務觸發點激活,是否接受任務‘加入社團’。”
夏曉風想到什麽病毒入侵就頭疼,馬上按了接受按鈕。
“接受任務‘加入社團’——讓譚逸加入一個社團。”
夏曉風剛想揮走他,聽到“譚逸”二字立馬傻眼,不解道:
“你故意的吧,譚逸加社團?你剛都看到了,他那世外高人的樣兒,我能拉得動他加社團?”
小K無辜地道:
“任務會随着主人的行為而自動産生,剛剛你邀請了對方加入社團,系統便進行了認定。”
夏曉風呆若木雞,無言以對。
這尼瑪也算?你故意的吧!
他想想那種痛不欲生的擺爛後果,又摸了摸自己還在跳動的脈搏,“唰”一下将腿盤上椅子,手掐算命狀,用筆一下一下瞧着筆袋——跟敲木魚一樣。
忍耐、忍耐、忍耐,為了生存,一定要忍!
周邊人一臉匪夷所思盯着他,不知道這人又突然抽什麽風。這回是啥,僧侶上身啊?要積功德啦?
而作為同桌的譚逸只能把臉埋在書裏,尴尬得腳趾緊扣。
忍耐、忍耐、忍耐,為了學習,一定要忍!
夏曉風冷靜下來,長抒一氣。
——百團大戰就在周五下午放學過後。
他保持着這個姿勢,扭頭盯住譚逸,沉聲道:“周五下午,放學別走,等我。”
譚逸漠然道:“憑什麽?我要去圖書館。”
夏曉風毫無表情地往前挨近,譚逸皺眉往後一仰,試着拉開與他的距離,卻被這人一把抓住手腕。
他露出一個極度僵硬的笑容,說:“去參加一個社團,我以後再也不煩你了。”
譚逸奇怪:“當真?”
夏曉風大義凜然:“千真萬确。”
時間眨眼到了周五下午。
教學樓間的空地上,入口到樓梯間的道路上,體育館前的平臺上,滿滿當當,全是社團攤位。
陽才二中內的校園社團也是該校的“招牌”,百來個學生社團,由學生組織或老師牽頭,各有特色、各有千求。
有廣播社、支教社、吉他社、動漫社這種老牌社團,也有天文社、漢服社、韓語社、徒步社這種新興社團,更為有趣的是,還有研究睡眠的睡覺社、沒事打牌的橋牌……反正是應有盡有、斑斓豐富。
但這樣的社團,對于我們的內卷帝譚逸而言,便沒有多大的樂趣。
夏曉風拉他到一個社團前,人家介紹都沒介紹完,這人就絲毫不識趣地說“不要”、“算了”、“下一個”。
夏曉風多次怒火燃燒,但每次都還是忍住了,賠笑完,就拉着他去下一個攤位。
“老師吩咐給你的任務?”譚逸問,“為什麽一定要讓我加一個社團,我不感興趣。”
夏曉風說:“不是老師叫的……說來複雜不說了!你他媽不感興趣也随便加一個嘛!混混不就完了嗎?”
譚逸說:“為什麽?不感興趣為什麽還要加?”
夏曉風:“你都沒體驗過,加一下就知道了——沒有參加過高中社團的人生不完整啊!”
譚逸說:“去做社團,會花費學習的時間。”
夏曉風說:“都說了你在裏面混混就行。”
譚逸說:“都加入了,混就不值得了。你一直這麽混下去,心裏難道不會有負罪感嗎?”
——這話怎麽聽起來怪怪的?
夏曉風懶得跟他再費口舌,反正讓他随便加一個,我也随便加一個,就算完成任務了。
他将譚逸千拉萬拽到文學社前,連介紹都不聽了,直抒胸臆:
“社長好,我們這兒有個同學很想加文學社,他很有寫作天賦,最會寫詩歌,已經窺伺貴社許久了。”
譚逸把他往身後一拽,冷聲說:“別亂說,我不加,走。”
現在街舞社那邊開了場跳舞,引了不少觀衆駐足,原來就冷清的文學社縮在道路最後,顯得更冷清了。
好不容易見到活人,社長就像狗見肥肉,紅着眼翻出攤位:
“這位同學,來加入吧!我們這兒好吃好喝、團建有趣,還有生日福利、假期禮物,絕無任何工作負擔,都是來玩的!”
夏曉風添油加醋:“你看看,好吃好喝,這上哪兒找這個待遇,我要是你,我立馬加了……”
譚逸雷打不動,拖着夏曉風就要走。
社長眼見這人不受誘惑,立馬開出最大條件,小聲道:
“你是第一個申請加入我們社團的——同學可能不知道,文學社歷年來有個規矩,凡是每年第一個申請加入的人,不需面試,直接入社!好吃好喝招待!”
社長再一細瞧——
媽媽呀,這不是貼在宣傳欄上的年級第一嗎?!
這可是塊大金子!
社長使出“國企福利”殺手锏:
“文學社社員,五險一金待遇,租借活動室便利,每半年免費體檢,還有節日福利、團建聯誼,享受病假、婚假、産假……”
夏曉風微微咳嗽了一聲。
社長懸崖勒馬,笑道:
“總而言之,後面還有各種活動,同學是喜歡詩歌吧,那我們可以舉辦詩歌沙龍、文學研究會,只要你想寫、想表達、想創作,這裏都有廣闊的天地!”
而譚逸無動于衷:“不了。”
夏曉風與他大眼瞪小眼:“你不是喜歡寫詩嗎?學校沒有專門的詩歌社,加個文學社多個發表機會……”
“夠了!”不知哪句話觸到譚逸的痛處,他喝住夏曉風,神情緊繃地說,“別再說這個,我不喜歡寫詩,也不想加社團。”
“那你寫那一堆……哎,你別一個人走啊,等等我!”
譚逸腳步飛快,夏曉風被抛之腦後,他看看滿臉尴尬的社長,心想:
不能就這麽算了。
我還得活命呢!
于是,夏曉風叫出小K,叫他給個譚逸的手機號。
小K說,那等價交換,再領取一個任務,你自己加入一個社團。
夏曉風嗤之以鼻,自己加個社團,多容易的事兒。
随後揮揮衣袖就答應了。
他趁着譚逸走遠,将手機號報給文學社社長,讓他把譚逸登記下來,後面直接面試。
社長面露難色,問,這本人還沒同意,那可以嗎?
夏曉風毫不在意地擺手,潇灑道,他就是口是心非,沒問題的啦!
因此,譚逸手機上突然收到文學社面試的短信、面試要求現場寫一首詩、譚逸思考了會兒後為夏曉風寫了首詩、這首詩在高中畢業後才被對方知曉——
這些故事,那就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