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與他們不同
第58章 第 58 章 我與他們不同
新歲轉眼而過, 那幾天江月凝跟在丹陽郡主的身邊,招待了幾位與侯府關系密切的夫人,又接了別家的帖子赴宴, 這幾天下來竟是累得不行。
期間她只匆匆與蘇姨娘見了一面,見面的時候, 蘇姨娘又問起了蘇大蘇二的事情。
因為她把蘇大蘇二兩個人交給了謝铉處置, 所以她竟是也不知道他們二人如今是個怎樣的情形,還有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把吃下去的家産和嫁妝吐出來。
她還未見識過謝铉的能力,不敢确保對方真的能把屬于姨娘的東西要回來。
二十多年的時間太久遠, 萬一他們把家産和嫁妝給敗光了,那姨娘豈不是就吃了這個悶虧?
江月凝坐在窗邊的軟榻上面,手中握着一卷書, 視線雖是落在翻開的書頁上面, 可心思卻也早已飛到了遠處。
良久之後,她才回神,想着既然把人交給謝铉了,姑且信他一回,于是擡手翻開了下一頁。
好不容易今天得空了,不用再跟着婆母去進行人際交往, 該好好休息才是, 不能再去想那些令人煩憂的事情。
許是累了這幾天, 她手上翻着書, 沒看幾頁就開始犯困, 打了個呵欠,眼角有眼淚沁出。
她揉了揉眼睛,又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沁出的眼淚。
許是屋內太過暖和,半晌之後, 她翻書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再也沒有聽到翻書的聲音,眼睛也慢慢阖上,沒一會兒,人已經睡着了。
這時候冬枝和夏星洗了瓜果進來,見到在軟榻上睡着的江月凝,見她手上還拿着書,二人相視一笑。
放下手中裝了瓜果的銀盤,冬枝把熏籠往旁邊挪了挪遠離她,然後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謝铉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她安靜地躺在軟榻上,那張素淨的臉此時因為睡着了,透出淡淡的緋紅,淺粉的雙唇緊緊抿着,如羽扇般濃密的睫毛偶爾輕顫一下,似乎是做夢了。
她在夢中動了一下,身上原本蓋着的毯子突然滑落,就連手中握着的書也松開,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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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睡夢中的人似乎并未察覺,仍舊睡得很沉。
他看了半晌,最後才慢慢朝着她那邊走去,彎腰把落在一旁的書從地上撿起,發現是一本山野志怪的話本子。
他眉梢一挑,沒想到她居然喜歡看這種書,倒是與她的性格有些不符合,他還以為她看的多是些詩經論語之類的。
随手翻了幾頁,他面上興致缺缺,很快就合上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轉而傾身替她把毯子蓋好。
替她蓋毯子的時候,他離江月凝極近,甚至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的茉莉香,他呼吸一滞,看着她那近在咫尺如花瓣一般的雙唇。
他看着她的眸色愈發幽深,不知何時已經擡起了手,指尖點在了她的唇上,不過是蜻蜓點水觸碰了一下,可是對方卻因為他的觸碰而微微張開了雙唇,半晌之後又重新合了起來。
就像是一朵花慢慢綻放又阖上。
驀地他呼吸一重,幾息之後才逐漸恢複了正常了呼吸。
他緊緊攥着手,重新站了起身,之後在她要醒來的時候轉身離開,看起來頗有些狼狽。
江月凝醒來的時候,看見謝铉正坐在另一邊,他手中拿着好幾張紙,目光正落在那紙上,雙眉輕輕皺起,也不知道那紙上寫了什麽,身上的衣裳也與他早上出門時候穿的不一樣,顯然是回來換了一身。
她坐了起來,看着外頭已經暗了下來的天色,心想這幾天她果然累到了,不然怎麽會看個書都能睡着。
只是她不知道謝铉在那裏坐了多久了。
謝铉察覺到了軟榻這邊的動靜,他往江月凝身上看去,目光短暫地在她微微張開打呵欠的雙唇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又移開,他開口問:“睡醒了?”
聲音比平日裏多了幾分啞。
江月凝并未在意,點了點頭:“世子回來多久了?今晚可是不出去了?”
說話間,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和鬓發,發現頭上的簪子松了,索性直接拔了,半頭的青絲就這些傾斜而下。
謝铉看着她用手做梳子理了理半頭的烏發,喉頭不禁上下滾動了幾下,最後才道:“嗯,我有事需要你幫忙。”
江月凝手上的動作一頓,她擡眼去看他,不解地問:“世子需要妾身幫什麽忙?”
說罷她已經整理好了頭發,穿了鞋走到了他的跟前坐下。
熟悉的茉莉香又萦繞在鼻間,謝铉藏住眼中的情緒,輕咳一聲:“這幾張信件是殿下截獲的,你看一下上面寫的是什麽。”
語罷他把那幾張紙推到了江月凝面前。
屋內只有他們二人,倒是不用擔心會被旁人知曉。
江月凝拿起那幾張紙,一邊看一邊問:“京中除了妾身,再也沒有識得回鹘文字的人?”
明明除夕宴在宮中的時候,他還覺得自己沒有必要知道得那麽多,眼下卻又找她幫忙看這種東西。
謝铉也想起了那晚與她說的話,他确實不希望她跟着卷進這件事來,畢竟對方是回鹘細作。
可這件事情太過着急,而他秘密尋遍了京中的人,都沒有找到認識回鹘文字的,前幾天找的那位,也是半吊子的水平,十個回鹘文字裏有六個是不認識的。
上次能知道會有刺客混進除夕宴,也是因為殿下多留了一個心眼,偶然發現。
這一次找到信件,寫得又是回鹘文,沒辦法,他只能回來找江月凝。
他道:“不白讓你幫忙,等揪出了那個藏在深宮中的細作,屆時你想要什麽,都可以同我提。”
話音才落,就看見原本正認真看信的少女停了下來,她雙眸擡起看向他,眸中是他看不懂的神色,她彎了彎眼睛,問道:“果真?”
他看着她那雙明月般的眸子,頓了一下,點了點頭:“自然。”
她又追問:“不管是什麽要求?”
不知為何,在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謝铉心裏總有不祥的預感,他敲了敲桌面,道:“除了過分的要求,我都能答應你。”
那要一封和離書算不算過分?
江月凝到底沒能問出這話。
罷了,等真的把宮中的那位深藏不露的細作揪出來再說吧,反正時間還長。
她的視線重新落在那幾張信上,只是看到最後時,她的眉頭已經皺起,謝铉給她倒了一杯茶,問:“如何?信上寫得都是什麽?”
江月凝看完最後一行字,把信合上,面上換上了嚴肅的神情:“回鹘那邊換了新的王,那位回鹘王想要攻打大楚,寫信的人要林婉兒做一個魅惑君主的妖妃,再配合那位挑撥帝後之間的關系,甚至要想法設法讓皇帝與太子殿下離心。”
越說到後面,謝铉的臉色就越冷,他拿起那幾張信紙重新放進信封中,看樣子是要繼續送給林才人。
江月凝道:“殿下為何不直接将林才人拿個人贓并獲,也能省去許多的麻煩。”
“哪有這麽容易。”謝铉面上一哂。
江月凝聽了,不置可否。
結合方才看到信上的內容,她想起除夕宴那晚的事情,琢磨出了一點味道恍然道:“除夕宴的事情,是否其實是他們自導自演的,林才人替陛下擋刀也是故意的?”
謝铉看着她這麽快就明白了,心裏并不意外,眼中帶着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贊賞:“大約是吧,聽說陛下過t幾天還要封林才人為婕妤。”
聞言江月凝一驚,她抿了抿唇,最後才輕聲道:“才人之上是美人,美人之上才是婕妤,陛下這是給林才人越級晉封,皇後娘娘也同意?”
謝铉面露譏诮的神色,他懶散地往後一靠,唇角勾出一個淡笑:“娘娘自然一開始有提醒陛下,只是陛下堅持己見,一意孤行,殿下不過是勸誡了幾句,還罰殿下閉門思過幾天,直言老子的事情用不着兒子操心。”
說自己好不容易遇見心愛的女人,這麽多年了難得動心一次,就想好好的放肆一回,也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們一個個地卻不理解他。
謝铉嗤笑一聲:“當年陛下不顧先帝反對,坦言心裏只有娘娘一人,發誓一輩子要對娘娘好,在含元殿跪了一天一夜,才求來賜婚的聖旨,眼下倒是全然忘了。”
江月凝訝然,她不知道當年陛下竟是這般愛重皇後娘娘,再想想現在陛下執意越級晉封林才人的位分,還真是有些諷刺。
年少的深情,還是抵不過一時的新鮮。
她思索了半天,只得輕輕嘆了口氣:“看來時間久了,當初的誓言,陛下倒是忘記。”
想起娶了孫氏沒多久,就看上姨娘的父親,她突然覺得天底下的男人,大約都是這樣的三心二意,沒什麽值得托付的。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謝铉突然道:“我與他們不同。”
只是這一聲才說了個開頭,外面不知道是誰家在放煙花,後面的幾個字瞬間被煙花炸開的聲音所淹沒。
江月凝歪頭望向他,面上是一副沒有聽見他方才說什麽讓的模樣,“世子剛才說了什麽,妾身沒有聽見。”
謝铉看着她疑惑地看着自己,半晌後他徑自笑了一聲,把手中的信收好:“沒什麽。”
他不願意再說一遍,江月凝也沒有要繼續追問下去的意思,她道:“時間不早了,我讓人去廚房把今晚的飯菜送來。”
說罷她起身往外面走去。
謝铉保持着懶散的坐姿并沒有動,他看着她站在門邊吩咐丫鬟的背影,面上露出自嘲的笑。
方才她明明是聽見他說的話,他早就看出了她眼中閃過的錯愕,即便是很快就掩藏了起來,可到底是被他捕捉到了。
偏偏她裝作沒有聽清楚,料定他不會說第二遍,她的心思,眼下他已經明白了。
江月凝吩咐完冬枝,轉身往回走,卻聽見謝铉喚了青竹進來,讓青竹去溫酒。
“世子要喝酒?”江月凝在他對面坐下,從前和謝铉一起用飯的時候,他從來不喝酒的,今晚是怎麽了?
莫非是因為皇帝與皇後娘娘的事情不高興?
也對,畢竟皇後娘娘是謝铉的姑母,陛下這樣對待皇後娘娘,他不高興也是理所應當。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一向喝酒不怎麽醉的人,今晚卻喝醉了。
她看着謝铉不間斷喝了半個時辰的酒,本以為他只是喝一壺就罷,結果喝了好幾壺,直到眼神不再清明。
讓冬枝把菜都撤下去的時候,江月凝見謝铉還在口中倒酒,一開始他還用酒杯,到了後面直接整壺酒往嘴裏灌。
她本不想多事,可是想了想,最後還是過去奪走了他手中酒壺。
她秀眉輕蹙,輕聲道:“世子,你喝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