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飯桶 別想甩掉我
第39章 飯桶 別想甩掉我
“原諒我……原諒我...求求你...原諒我…………”
江玄看着安睡的葉霁雨, 顫抖的指節撫過她臉側淩亂的發絲,柔軟又帶着鋒芒,沙沙聲擠進他耳鳴的耳中。
忽地止住呢喃, 怔愣地坐起身, 一手抓住床帳, 目光仍在她身上。
藥效很猛, 他替她洗了身子又換了幹淨的裏衣,途中皆沒有醒來的征兆,他想是睡過去了。
“一直睡着就好了...一直困在夢裏……”
他處在崩潰邊緣,下床在房中閑逛。去嗅葉霁雨随意擱在桌上的狐裘,像是在冰雪之地散發幽香的花朵, 寒徹骨又與世隔絕。
卻被他拉下來,跌入渾濁的泥潭,連花葉都被摧殘至極。
“別想甩掉我。”
像是要将她的氣息拆分入腹, 陶醉地将狐裘抱住, 幻想成自己的愛人閉眼傾訴。無數潮濕悶熱的話語溢出齒間, 化作細膩的低吟。
“我們要在一起...就算死也要在一起……不要抛下我…………我只有你了...”
他從木匣裏翻找處一個茶壺,欣喜若狂地放在桌上,自己坐在一旁,披着那身雪白狐裘,狐毛随肩顫動。
刀刃劃過手腕, 他看着鮮血流進玉壺。壺底鋪上一片血紅, 倒映出一張清冽面龐, 烏青的淚溝又蓄起淚來。
黏膩的血糊在傷口上,每流一股笑意就濃一分:“姐姐……我好愛你——愛到想殺你,這樣就能乖乖待在我的身邊。”
“可我不能殺你,你也不要殺我。”陰恻恻的眼神落在床上的她, “千萬不要,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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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霁雨起晚了。按理說大腦養成習慣會在特定時間醒來,這次偏偏沒有,睜開眼腦袋也昏沉沉的。
她被摟在懷裏,擡眼瞧見熟睡的江玄。
人生規劃中并沒有婚姻這一項,同事提到時她曾粗略想過自己的伴侶會是什麽樣子。
想了無數種特質,就是沒想過相貌。她覺得相貌不重要,有五官就行,甚至是個人工智能也可以,現在她發覺相貌的影響挺大的。
原來自己也好色。
直愣愣盯着他,窗外陽光灑落在地一片歲月靜好,她忽地想起什麽,擡手去晃他的肩膀。
“快醒醒……”
“唔...”他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怎麽了?好困...晚安……”
她又去晃肩膀,急匆匆地說道:“快去上朝,不要遲到……今天不是休沐日別睡了!”
“不想去,好累。”雙手環住她的腰身,長發自然披在肩頭,聲音悶悶的,“讓岳丈幫我代簽一下就好,我想在家陪娘子。”
“別任性……”
嘴上這樣說,卻未推開他,溫存的目光不自覺落下。
一開始的确是在盯那張臉,餘光瞥見手腕上纏繞的紗布,她嘴角的笑掉了下來:“你手怎麽了?”
江玄又接上她的笑,笑到眼睫輕顫,阖上的眼眸被朦胧霧氣逼得睜開,周身的悲涼在清晨暖煦的陽光下是違和的。
“抱抱我……”他像個垂死的病人,用那只慘t白的手去夠她的發絲,眸中淚水争先恐後爬出眼眶,眼睑被苦淚腐蝕泛紅。
她是懵的,又情不自禁俯身重新回到他的懷抱,理智在此刻不再重要,相擁的那一刻,眸中便只能看見他。
“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會………………”
她很需要一個儀器測測自己對江玄的喜歡,再測測自己對生活的留念,因她的思維逐漸開始脫離掌控。
既然要離開,又為什麽要将情感寄托在一個注定失去的人身上?這樣對雙方都不好。
她不明白。
只希望自己愛的人能好好生活,不必屬于她,互不認識也行。只要他能過得好,怎麽樣都可以。
自己莫名其妙地消失……他會傷心吧?
不要為我傷心啊。
*
如果有別人陪着,能好些嗎?
大戶人家納妾也挺正常的吧?到時候自己找個沒人的角落立下遺囑,求自己死後把妾室扶正,正妻的位子就有人待着,久而久之就忘記她這個人了。
算了,別禍害別的女孩子。她愧疚起自己會有這種想法,人是越活越封建了,而且江玄估計也不願意。
“小夥伴你在幹什麽?”
葉霁雨卷好那幾張畫像,随意敷衍道:“學畫人物畫,府裏很無聊。”
她将畫像收進木匣,坐回椅上繼續看書,等待半天都未收到系統的回複,擡眼瞧見書房外的那棵桃樹上停了兩只鳥。
侍女小步走進書房,對她說:“夫人……打聽到了,祁公子暫居葉府,腿...為了躲狗跑骨折了。”
她長舒一口氣,感嘆幸好沒被咬,要不然還要打疫苗:“他不是會武術嗎?怎麽不用輕功?”
“就是因為施展輕功不當...從天上掉下來了。”
“……”
強行将笑意憋回去,溫柔說道:“去讓他們備好馬車,用完午膳随我去葉府看看,父親上次說想與我對弈。”
“好……”
哪有什麽與父親對弈,分明是與爺爺對打。
當事人還沒察覺到什麽不對,這個時間他還在屋裏呼呼大睡。
“這祁公子的胃口真大啊,昨晚和老爺喝酒,一邊喝一邊吃了三大盆飯!還是幹吃一點菜都不要。”
“他在胃裏釀醪糟?什麽人能幹吃三大盆...”
侍女們一齊看向祁歌房間,即便門窗緊閉也能聽見裏面的鼾聲。
“這練武的就是不一樣哈...比府裏的下人還能吃,祁公子吃這麽多也不長肉,估摸着是練武消耗掉了。”
“你們看到祁公子的臉了沒?昨天他不是被狗追嘛,後面老爺叫他去沐浴,我剛好給他送衣服……結果我發現他的臉沒有剛來那陣白了!印堂發黑啊...”
“天吶...別是被什麽東西纏上了……”
“被大小姐纏上了吧,家裏那位一去上朝就跑回來,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小心祁公子把那鍋飯給吃了!”
幾人不禁豎起大拇指。
葉霁雨和侍女躲在不遠處的柱子後,聽她們說的那些話逐漸皺起眉頭。
“我未出嫁的時候是不是老欺負她們?”
身旁侍女有些懵,點頭答道:“夫人以前脾氣是有些不好,總喜歡晚上把我們叫起來繞圈跑...”
“咳……”葉霁雨尴尬地咳嗽。
葉玑玙你想當教官嗎?
擡眼去看走廊旁的那間房,她往暗處走了走,對侍女說:“你去找祁歌,告訴他廚房有大餐偷偷藏着不給他吃,再把這瓶酒給他。”
她從袖袍裏掏出一個白瓷小瓶,塞進侍女懷中。
“啊……萬一祁公子不信怎麽辦?”
雙手落在侍女雙肩:“他肯定信,你要有信心。”不信就讀檔呗能怎麽辦。長相一樣,性格一樣,她希望智商也一樣。
侍女不安地将酒瓶藏進袖袍,一臉慌張地走向長廊,撞上剛從祁歌房間出來的小厮。
“你找祁公子?”
侍女點點頭。
“等會吧,祁公子現在沒空,”小厮一臉淡然,解釋說,“才到珍珠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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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怎麽會喜歡李朝那個男人!應該喜歡我才對,我可比他帥多了。”祁歌一邊說,一邊往臉上塗珍珠粉,時不時看向鏡中的自己,“桀桀桀,再過幾日嬌嬌的眼中就只有我了……”
“太子殿下你安心出征,我會照顧好嬌嬌的!”他笑眯眯地擡手對空氣說道。
他偏頭牽起另一邊空氣:“嬌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我們都要健健康康的。”
“額……祁公子...”
聽見門外的女聲,他立馬收回手,迅速抹平臉上的細粉,順着下巴塗在脖間。
瞧了一眼鏡中人:“好了……這樣就沒有色差。”
直起身子去開門,最先注意到的是端着的那瓶酒。他用拐杖敲門檻,看着侍女,面不改色。
“這是什麽意思?”指向那個瓷瓶,一臉不屑,“回去告訴你家夫人,別想靠往酒裏下藥這麽卑劣的手段拿下我。”
“我愛的人,”他說得聲情并茂,“是葉二小姐、京城才女、太子伴讀、沙場遺珠,身世顯赫但從不鄙夷平民,文人為她捶胸頓足,武将為她飽讀詩書……”
“而不是有夫之婦。”
“額...”侍女見狀話鋒一轉,“祁公子...這酒是二小姐準備的!”
“讓我嘗嘗。”他無奈苦笑。
他單手拿過那瓶酒,正想關門又被侍女攔住:“二小姐還為你做了吃食,就在廚房……”
“我馬上去,不着急,先讓我嘗嘗嬌嬌親手釀的酒。”直勾勾盯着手中酒瓶。
他杵着拐杖走到桌邊打開瓶塞,淡雅的酒香即刻鑽入鼻腔,他眉心一蹙,不自在地摸了摸脖頸。
“祁公子...怎麽了?”侍女害怕地摳手指。
“這酒……”他眸色暗下去,吞咽口水時喉結滾動,望着瓶中透白的液體,杵在原地。
眼睑忽地一紅,忙擡頭用手背去擦眼角的淚,緊張地去照銅鏡。他長舒口氣,小聲嘀咕:“還好沒花...”
侍女被吓得想逃跑,慌張的眼睛對上回頭的祁歌。
“這酒真是嬌嬌準備的?”
“真的...”她猛點頭。
他默不作聲地端起酒瓶,一邊念叨一邊往嘴裏灌:“這麽多年,我努力這麽多年...嬌嬌終于送了我一瓶酒,酒裏下藥又怎樣,我今日就将錯就錯!”
侍女:“……”
耳畔傳來急促的敲打聲,葉霁雨連忙躲在門後,低頭瞧見地上的黑影越來越大,一根桃木拐杖伸了進來。
“嬌嬌~”
她猛地沖出,舉起木棍往下揮。
對方迅速躲開,木棍末端只沾上些白粉,細小的白色顆粒散落在地。
“我就知道。”祁歌摸了摸臉,幽怨地看向愣神的她,“你拿我當傻子啊,嬌嬌做事都是親力親為,從不壓迫下人,指使別人送東西。”
她沒理,舉起泛白木棍揮向他。
他吓得連忙用手中拐杖去擋,一個踉跄腰側磕上廚房竈臺一角。
“葉玑玙,你以為這樣就能吸引我的注意嗎?做夢!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收拾你……”他義憤填膺,一把甩掉拐杖。
“…我吸引個屁的注意,大哥你癔症有點嚴重。”
她沒忍住沖他翻白眼,剛伸手想指他,一束寒光射來,她偏頭躲過。
回頭見窗框上結了一層白霜。
“你……”她扯斷耳邊那幾根逐漸凝結的碎發。看面前人一臉高傲,手心的淡藍水霧變幻莫測。
又一束寒光射來,擦過她的嘴角。
“哈哈哈,怕了吧?”
指尖觸碰唇角的白霜,她有些懵。
怎麽一股牙膏味?
“怕了。”自顧自将木棍放到一旁,慢悠悠走向竈臺,掀開鍋蓋露出裏面的幾個白面饅頭。
祁歌瞥了一眼:“還真有……”“砰”的一聲暈倒在地。
葉霁雨餘光掃過腳邊的男人,合上鍋蓋:“這幾個夠你吃一整晚了,飯桶。”
祁歌醒後的第一件事是去找水,透過水桶的水面見臉上一塊白一塊黑,崩潰地去推廚房緊閉的門。
從外面被拴住推不開,力氣太大房梁上的紙掉下來。
就在廚房好好待着,第二天晚上放你出來,鍋裏有饅頭鹹菜,想吃好的自己做。
落款是毒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