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鹿血 在某些方面很有天賦
第5章 鹿血 在某些方面很有天賦
白日葉霁雨陪着葉嬌嬌在船頭吹風,當江玄路過時她選擇低下頭,即便知道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身上。
不僅僅是因為跟着他總倒黴,還有她的那個猜想。
情況似乎遠比想象中複雜,這本自稱瑪麗蘇的小說,帶給她的情感卻大多是恐懼痛苦。疑點太多了,而這些疑點彎彎繞繞後又能夠集中在他身上。
“姐姐……”葉嬌嬌機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的思緒回籠,微笑着看向一臉愁容的嬌嬌,溫柔地詢問:“怎麽了?”
“江面上有只小鹿。”
視線跟随葉嬌嬌手指的方向,她看見一頭鹿浮在不遠處的水面。
“我們要救救它…”葉嬌嬌自言自語說着,眼中的光彩漸漸消失,一溜煙跑到下人面前,機械地指了指水面那頭鹿。
她本想提醒那是頭失去生命的鹿,打撈上來沒有任何用處,甚至還會弄髒衣袖,耳畔傳來一聲輕喚。
“夫人…”侍衛向她行禮,“少卿大人想見你,在內室。”
“哦,你帶我去吧。”她看了一眼正忙着指揮下人的葉嬌嬌,想說的話還是咽了下去。還是不要節外生枝,萬一又觸碰到什麽雷點,被一拳打下船就好玩了。
穿過長廊,她瞧見下人們正在門外候着,便找了個抱外袍的侍女詢問情況。
“啊…回夫人,少卿大人和太子殿下正在裏面議事……”侍女眼帶困意,伸手揉了揉發青的眼圈。
葉霁雨點點頭,頭上的發帶随風揚起又落在肩頭,目光移向一旁的紗窗,隐約瞧見朦胧燭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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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侍衛帶進來,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桌上堆成山的文書。心中不禁懷疑起文書是什麽表演道具,畢竟她從未見這些人看過。
而npc的對話,在她進門後開始。
“江州竟發生了這種事…我還不知道……”李朝若有所思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低頭假裝整理發絲,實則翻了個白眼。
整日和葉嬌嬌形影不離,朝堂上的事是充耳不聞,能知道就怪了。太子這職位被他當得名存實亡,也就在瑪麗蘇小說裏敢這樣,放在正常劇情中他指定活不過三集。
皇室紛争從不是過家家。葉霁雨沒當過皇子,但她讀史書,且親身經歷過類似的事件。
“那太子殿下還要去江州嗎?”江玄的雙眼清澈見底,長睫随笑意撲閃。
李朝點點頭,說道:“我要去觀禮的,江州刺史的賞花宴。”
“哦,這樣啊…”
見兩人沒注意到她,葉霁雨不動聲色地坐到江玄身旁,把玩着桌上的棋子。手中的棋子不小心掉落在地,她彎腰撿起後,撞上兩人的目光。
她故作嬌羞地捂住嘴唇,拿過身後侍女的團扇,身子微微向江玄傾斜,替他扇風。
江玄一開始是怔愣,微風拂過他的面龐,他的眸中泛起陣陣漣漪,唇角的笑意更濃。
她覺得四周似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包圍了兩人,使空氣有些燥熱,于是她調轉團扇的方向給自己扇風。那東西果然淡了些,她看向對面面色凝重的李朝。
“太子殿下還有事嗎?”她問。
李朝将手中的兩顆棋子放在桌上“…走了。”
她瞧了一眼屋裏的熏香,縷縷清煙彌漫在空氣中。她又給自己扇了扇風,偏頭見李朝關上門,終于放下那把小扇子,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沒事不能找你嗎……”
他眼裏帶着些許失落,拿起桌上的扇子,輕輕撫摸着上面的花紋。他的手很好看,與他那張帶着少年氣的臉不同,手背盤繞了許多青筋,她心想紮針肯定不錯。
從她的角度能看見他白皙的脖頸,可能是因為天氣太熱,幾縷碎發貼在脖間,幾滴汗液順着動脈緩緩往下流去。他身上很香,是清香,她沒忍住湊近去聞,被抓了個正着。
她瞧見他皺起的眉頭,輕言道:
“可以,但你要主動過來。”
他擡手替她捋了捋鬓邊的發絲,下眼睑的那顆小痣被掩藏于微笑中,他說:“謝謝你昨晚救我。”
她同樣也跟着笑:“我是救自己,暫時還不想做寡婦。”
“……”他将手收了回去。
冷場是葉霁雨與生俱來的技能,這一次同樣奏效。兩人都低下頭,她側身坐着,摸了摸鬓邊的發絲。
直到葉嬌嬌抱着一頭鹿闖進來,沉默許久的兩人同時驚呼。
“姐姐!看這只小鹿…”
葉嬌嬌每跑一步,懷中的鹿便抽搐一下。那頭鹿不停蹬着雙腿,棕黃色的皮毛被鮮血染盡,葉嬌嬌的上衫也全是血污。
葉霁雨只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剛想擡手捂住嘴唇,又被江玄給抓住胳膊。他躲在她身後,看起來比她還害怕。
他長得高,她根本擋不住什麽。唯一擋住的可能就是他那張臉,她感覺他是故意做出這種可憐的表情的。
她的面部肌肉早就被吓失控了。
“姐姐快看!我救活了小鹿…”
那頭鹿被葉嬌嬌抱得更緊,鼓鼓朗朗的腹部被擠出一串又黃又紅的東西,吧唧一聲掉在地上。
“什麽東西掉了…”江玄問她。
她視線下移至葉嬌嬌腳邊,瞧見那坨還在蠕動的東西,仔細端詳:“腸子…應該是小腸,再加上點大腸,好像還有脂肪……”
算了,她還是不說了。
“你身上的血是怎麽回事……你給它做手術了”她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一條胳膊被身後人緊緊抓住。
扭頭見江玄的臉被吓成鉛白,她抽出腰間的手帕遞給他。“不舒服就出去,順便讓下人給我帶點針線過來。”她囑咐道。
他眼眶中的淚水又縮了回去,懵懂地接過她的手帕,那只緊抓她胳膊的手也漸漸松開。
“姐姐會不會覺得……”
“不會。”
她做實習醫生那陣也經常受不了,手術時帶着口罩還根本吐不出來,不僅不能吐,還要認真瞧着主刀的步驟,每一刻都不能錯過。
她覺得自己并不适合醫生這個職位,但也從未想過自己想成為什麽,她又能成為什麽?人總是身不由己,也許江玄就是。
她覺得他不适合做大理寺少卿。
葉嬌嬌看着江玄出了門,回過神來回答她的問題“嬌嬌沒有做手術,是小鹿自己活過來的…”
她頭腦風暴了一陣,摸了摸鼻尖:“嬌嬌真厲害,先把它放下來吧。”
侍女快步進來,手裏端着一籃針線,見到面前的場景也沒忍住,渾身顫抖試圖将幹嘔的欲望給咽下去。
她起身走向侍女,接過侍女手中那籃針線,見葉嬌嬌乖乖将鹿放在地板上,她擡手拍了拍嬌嬌的肩膀。
“瞧你的衣服都髒了,去沐浴更衣一下吧,這裏就讓我來處理。”她用腳踢了踢地上的鹿,有些興奮。
拿這頭鹿來練手也不錯,正愁專業技能變生疏。
擡頭看見滿臉驚恐的侍女,她說:“你也出去,記得關門。”
她低頭摸了摸鹿大開的肚皮,隔着一層手帕抓起地上那坨不明物體塞回鹿肚中,另一只手用針線将其縫好後,拿出籃中的剪刀剪掉多餘的絲線。
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為的不是這頭鹿而是她自己的眼睛,這樣起碼沒那麽惡心。可鹿的身體已經開始腐爛,內室被血腥味和腐臭味灌滿。
江玄進來見她正蹲在地上盯着那頭鹿發呆,幾只蒼蠅在上空盤旋,他想走卻被她抓住胳膊。
江玄進來看到她和地上的鹿。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血腥味,他想吐,被她硬生生拉住不讓走。
“幫我打掃一下。”她站起身将手中帶血的手帕放在蠟燭前,火苗吞噬了手帕,她慢慢回頭望向他。
他是害怕的,卻又下意識點頭:“好……”
兩人在房中又是加熏香又是擦器具,做完這些後命人用銅盆端來一盆水放在桌上,兩人相對而站,一齊将手伸進熱水中。
上升的霧氣灌入她的眼中,長睫上凝了水珠,隔着氤氲霧氣,她瞧見水中那雙手慢慢靠近,指尖輕撫她的指節,有些癢。
他在某些方面很有天賦。
“姐姐……”那雙手愈發放肆,逐漸團住她的手,在水中交疊。她聽見他湊近的耳語,“你衣裙髒了。”
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她愣了愣。順着他的目光,她瞧見裙擺邊緣的血漬。
她說:“……那我去換件衣裳。”
緩t緩抽出被他的氣息包圍的手,她感受到他的指尖仍不舍地剮蹭她的手背,除刺痛外更多的是溫醺。
走了幾步,她回頭看向正擦拭雙手的他。“你不怕啦?”指尖指向地板上的那頭鹿。
他應該是想搖頭,紅暈卻不自覺攀上他的耳根。
他笑得怎麽那麽僵
一聲怪叫撕裂了空氣中的暖流,她低頭瞧見腳邊那只鹿不停扭動四肢,以一種詭異且違反重力的方式站了起來,如攝像頭般瘋狂轉動的眼球正注視着她。
那頭鹿咧開嘴角,露出鋒利且纏滿唾液的獠牙,驅動四肢沖向她。
讀
眼中寒光乍現,鹿頭噗通一聲滾落在地,而鹿身猶如失去一朵失去菌蓋的蘑菇,隐藏着的菌絲猛地冒出來,爬上鹿頸将其牢牢包圍。
她下意識後退,預想中鹿血四濺的場面并未出現,只留長久的寂靜。
透過鹿屍正野蠻生長的血管,她窺見破裂血管中的血像果凍般随着翕動緩慢擠出。可在不久前的葉嬌嬌身上,明明是沾滿鹿血的。
她轉身與愣神的江玄對視,拿起桌上的方帕遞給他。“你擦擦劍。”她說,劍刃上附着了一層糊狀血。
“好……”
她忽地想到了什麽,抓住他的胳膊往後退了幾步,捂唇凝視地上的鹿屍。
她深造期間曾研究過人類的染色體,在人類的第20號染色體中含有抵抗脘病毒的武器。脘病毒會影響人和動物的中樞神經,導致其行為的異常。
在當今的法治社會,這種病毒并不常見。畢業後她工作的地方也是文明化程度極高的城市中心。
原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接觸不到。
她對他說道:“拿蠟燭來,燒了它。”
江玄點點頭,轉身去端燭臺,又被她拉住衣袖。“等等……把你的劍給我。”她的手抓住他腰間的劍。
割下一團果凍血來,她用手帕将其包住塞進小銅壺中,動作一氣呵成。
她将劍還給他,滿意地說:“現在可以燒了。”
“……”
兩人拿起房中的燭臺,順着鹿的頸部開始燎燒,她嫌慢又抱起桌上的文書扔在地上,火勢迅速擴大,籠罩了那頭危險的鹿。
“你挂着…”她将水壺挂在他腰間,和他的翡翠玉佩挂在一起,又擡頭對他盈盈一笑。
他瞪大雙眼瞧她,欲言又止。
“怎麽不笑啦,姐姐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你……你不高興嗎”
他偏頭笑着,笑意不達眼底,回答道:“姐姐知道的…我怕……”
葉嬌嬌還未走進內室就聞到一股煙味,推開門看見炭盆上被燒得只剩骨架的鹿,爆發出一陣尖銳的叫喊。
罪魁禍首的兩人早有預料,默契地擡手為雙方捂住耳朵,擋住了一陣音波傷害。
葉嬌嬌眼裏的淚水止不住流出,一邊哭一邊控訴兩人“你們…為什麽要吃小鹿!”
葉霁雨:“……”
江玄:“……”
“這個鹿有問題嬌嬌,它身上有疫病。”葉霁雨只能這樣解釋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聽,我不聽,嗚嗚嗚姐姐你真殘忍…”
“……”
葉霁雨想起之前做的人物分析。
葉嬌嬌,不要惹她。
于是被李朝趕下了船。
“葉玑玙,我是看在江公子的份上,才沒把你扔下船喂魚,你自己好自為之吧。”李朝站在船頭說道。
她被扔在岸邊,身旁的放着有船不坐非要跟着她的江玄。
如果想表演伉俪情深真沒必要。她已經百分之八十确定這個男人是在演戲,剩下百分之二十是因為還對這張臉抱有幻想。
他到底有什麽目的。
随着畫舫駛向遠方,她累到扛不住,坐在岸邊不想動。
“姐姐…”
“別叫這個。”
“娘子。”
她扭頭看他,他的睫羽凝着水珠,碎發貼在臉上,襯得皮膚愈發的白。
她撫摸着他臉側的碎發,輕聲詢問道:“你為什麽喜歡我”
時間在此刻靜止,她不再聽見江水滔滔,或是他那微不可察的吐息和心跳。
系統說話了“提醒一下小夥伴,不要問這種問題哦。”
“為什麽?”
“這些都是人設設定好了的,他給不了你任何答案。”
可她卻覺得他的人設之下還有另一副面孔,一副從來沒被別人發覺的面孔,或許他已經覺醒了自我意識。
江既白,你願意給我看看真正的你嗎?
手指掠過眼角,她感受到他睫毛的輕顫。
她的唇角翹起一個微小的弧度:“所有人物都會按照人設做事嗎?”
系統的聲音沒有什麽情緒變化,機械地回答她的問題:“是的,他們不會做出與人設相悖的事。”
她繼續問道:“這些天你一直都在嗎?你的視角是跟随着我,還是上帝視角”
“小夥伴,我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我們之間的關系是平等的。”
“如果我死去,你會消失嗎?”
“也許無法如願呢。”它帶着笑意。
江水繼續流動着,她再次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和不停顫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