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們繼續,繼續
第24章 第 24 章 你們繼續,繼續
江釉白不用轉身也知道是誰,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翎羽,沒好氣道:“還能用呢……浪費。”
他話音剛落,腳邊的翎羽霎時間被寒冰凝結, 緊接着化為碎片消散, 不複存在。
江釉白:“……”
“你怎麽在這兒?”
沈長川松開了江釉白的手, 朝地上的人看了一眼:“追他來的。”
江釉白問:“他是什麽人?”
沈長川淡淡道:“魔族。”
江釉白挑眉, 重新打量起地上的人來,他重新走向那人,蹲下就要去探那人身上。
沈長川:“他不是謝卿禮, 也不是分身。”
江釉白頗為遺憾地收回了手:“真可惜,不過他為什麽要變成你的樣子?”
沈長川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沖着你來的。”
江釉白也朝他看了一眼,不解:“沖我來的?我怎麽感覺是沖你來的呢?”
沈長川:“何出此言?”
江釉白摘下腰間的玉牌朝沈長川晃了晃:“準确的來說, 是沖着這個來的,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把玉牌給了我,所有人都盯上了我,想要拿到你的弱點, 你說……我多慘啊!早知道做你的徒弟還要給你擋刀,我寧可疼死算了。”
沈長川看着江釉白言笑晏晏的模樣,根本沒有一點正經形, 知曉對方是在玩笑:“我在這, 不會讓你出事。”
Advertisement
江釉白沒将沈長川的話放心上, 只嘲諷道:“只可惜這些蠢貨想不到,堂堂仙盟首座, 聰明如斯,怎麽會堂而皇之地把弱點放到這麽明顯又讓人好拿捏的地方?”
沈長川又看了他一眼:“你并不好拿捏。”
江釉白樂了:“這算是誇我嗎?”
沈長川沒有回答,江釉白也習慣了, 他走到床榻邊坐下,将垂耳兔的事給沈長川說了一遍,問:“你覺得背後的人,會是誰?”
沈長川走到他面前,擡手用指腹抹掉了江釉白臉上的那抹血色,只是鮮血染開,在對方白皙的臉上好似補了些許血色:“不好說。”
江釉白笑了笑:“師尊這麽聰明,怎麽會不好說呢,你是不想在背後編排人吧?”
沈長川從旁邊拿了塊帕子,打濕了重新給江釉白擦掉臉上剩餘的血漬:“沒有證據,莫要亂猜。”
江釉白順着沈長川的動作,把臉在帕子上轉了一邊,給自己整張臉都擦了一遍:“我這叫合理懷疑。”
沈長川絞幹淨帕子挂回去:“等垂耳兔醒。”
江釉白直接躺在了床上,言語間透着懶倦:“我困了,不想動了,你去看着那只小兔子吧。”
這世上恐怕也只有江釉白能用這種打發人的語氣命令沈長川了。
“嗯。”沈長川應了一聲,正打開門,卻見門外站了一堆人,為首的便是宥青宗掌門盛許,身後則跟着唐慈和慕霁鳶,以及其他弟子。
幾個人見到沈長川齊齊一愣,随即才想起來行禮:“首座。”
“師尊。”
但透過門縫,幾人也俨然看到了床榻上的江釉白,雪白如琉璃樽的人半躺在床上,雙手正整理着自己的衣袍,那外套半挂不挂,像是剛穿好。
實則江釉白是正準備脫,但在幾人眼裏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盛許連忙帶門,一邊道:“打擾,打擾,你們繼續。”
房門被合上,江釉白在床上笑到發顫:“首座大人,你這一世英名算是被我毀了。”
沈長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是困了?”
江釉白已然重新穿好了外袍:“清醒了,他們一堆人在外面,一定出了什麽事,那盛許看見你眼睛都冒光了,跟看到救星似的。”
沈長川沒說什麽,重新打開房門,果然一群人仍舊站在門口,正等着他出來呢。
沈長川問:“何事?”
盛許連忙道:“首座,垂耳兔方才跑出來了,我們去尋江小友,結果他不在房間,這才出來找。”
沈長川看了他一眼,琉璃眼瞳中的漠然似乎更濃了一些:“這間房間并非小白的住處,為何尋來?”
盛許朝後面扭頭看了一眼:“是……”
唐慈站出來道:“是弟子看見那垂耳兔朝這裏跑了,便追了過來,不曾想師尊來了宥青宗,不知師尊可有見到那只垂耳兔?”
沈長川:“并未。”
盛許連忙又道:“那許是看錯了,看錯了,咱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吧。”
江釉白正好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從沈長川身後探出來半截身子:“看錯了?盛掌門老眼昏花看錯就算了,大師兄耳聰目明,也看錯了嗎?”
盛許:“……”
唐慈看向江釉白,只是江釉白躲在沈長川身後,他望過去便恰好同沈長川對上了視線,連忙垂眸收回目光:“你的意思是那垂耳兔特地引我們過來?”
江釉白笑道:“未必是垂耳兔,或許是背後的那個人呢?他既然能夠讓妖獸發狂,那控制妖獸做點什麽,輕而易舉吧?”
唐慈皺起眉頭:“垂耳兔若是不見了,線索便斷了。”
江釉白卻出來道:“誰說線索斷了?那小兔子身上有我的一點靈力,我能知道它在哪。”
唐慈看向江釉白,面上一喜:“小白果真聰慧過人。”
江釉白瞥了唐慈一眼,輕輕笑道:“可惜了,本來想把人引出來的,誰知那人不上當。”
還不等衆人反應過來,盛許又望見了地上的屍體,頓時瞪大了眼睛:“這,這,這,這是誰啊?”
沈長川頭也沒回:“魔族。”
盛許:“哦……魔族……”
“魔族?!”
沈長川輕輕看了盛許一眼,對于對方這一驚一乍的行為也沒說什麽,只吩咐道:“派人處理了吧。”
盛許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太激動了一些:“是。”
魔族而已,又不是沒見過,他究竟是被誰吓到的啊……
盛許的目光重新望向地上的屍體,鮮血淌了一地,那人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唯有心口處那個血洞,鮮血仍未止住。
江釉白倒是津津有味地看着盛許的反應,唇畔的笑意沒有落下去,反倒多了些許諷意,只是旁人分辨不出他的各種笑,只當他有病。
尤其是宥青宗的弟子,私下談論江釉白的時候,總會帶上一句“長得是挺好看的,可惜是個有病的”。
江釉白帶着衆人朝着宥青宗的後山走了去,九曲回廊之後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山峰中間好似被一劍劈開,石階直通九重天。
江釉白率先登上那天梯,上方雲霧将前路擋去,神秘而詭谲,江釉白一身白袍,銀發随着他的步伐輕輕飄動着,好似渡過天劫将要羽化登仙,一舉一動間都帶着不染俗塵的孤傲,後方的雲霧在一剎那成了九重天上靈力彙聚的祥雲,那人如神似仙,當受衆人跪拜。
一時間,身後沒了動靜,江釉白回頭,只見一群人站在山階之下,凝望着他,他忽的笑了開來,如同山間隐于霧中的魅魔,勾魂奪魄。
“不跟上嗎?”
衆人這才齊齊反應過來。
妖獸,亂我道心!
然而,衆人剛要跟上時,卻見那位氣質冷然的首座仙尊已然站到了江釉白的身側,同那妖獸一起,一步一臺階往上走着,明明一個是身懷神骨的首座,一個是宛如魅魔的妖獸,偏偏走在一起,那背影分外和諧美麗,仿佛是一對璧人,走過那天階,便能同上九重天。
在一衆豔羨的目光中,慕霁鳶臉色沉了下來,他深深地看着江釉白的背影,随即扯了扯身側的唐慈:“師兄,我們快跟上吧。”
唐慈也反應過來,點了點頭,連忙跟上。
見兩人動了,其他的弟子也連忙跟了上去。
江釉白已然走上來,才問:“這是什麽地方?”
沈長川答:“宥青宗禁地。”
江釉白笑:“我們這樣亂闖別人禁地是不是不太好?”
沈長川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二人說話,後面的弟子也都聽着了,一時間紛紛望着江釉白。
你上都上來了,才問這個,是不是有點晚了?!
江釉白又笑了一下,卻在半山腰轉了彎,往山林深處走了進去。
有人疑惑:“我們不上去嗎?”
江釉白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小兔子身上的靈力就是這麽走的,沒去上面。”
“哦……”
不過江釉白還是看了一眼上面,貼近沈長川,低聲問:“那上面有什麽?”
沈長川道:“宥青宗的大能老祖,在此處閉關。”
江釉白擡眉:“大能老祖……多大能?”
沈長川看了他一眼,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幾乎要貼在一起:“化神境,若是成功出關,應當就要飛升了。”
江釉白故作震驚:“這麽厲害?沈長川,那你呢?你現在是什麽修為?”
沈長川:“化神境。”
江釉白一頓,沈長川上輩子那時候閉關,難道是因為要準備飛升嗎?那為何這輩子沒有閉關?難道說有些事提前發生了,但沈長川的修為或者閉關時間卻是固定的?
他古怪地看了對方一眼,調侃似的問:“那你為什麽不閉關?”
沈長川卻道:“我不需要。”
江釉白:“……”
江釉白:“沈長川,你身為仙門子弟,仙盟首座,不應該恭良儉讓,謙謹溫和嗎?怎麽如此自負?”
兩人說話間,已然到了一處絕路,往前被一座山峰巨石堵住了去路。
“沒路了……”
“也沒看見那垂耳兔啊?是不是搞錯了啊……”
“江釉白可是妖獸,說不定早就偷偷把那只垂耳兔放走了,他怎麽會幫着我們去找妖獸啊?不會還真有人信他的話吧?”
一時間,跟着來的其他弟子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江釉白輕笑一聲:“那你為何也跟來了?”
“我……”
周圍的弟子頓時也反駁道:“對啊,你這麽聰明,你跟來做什麽?”
那人頓時啞口無言。
唐慈開口緩解了一下氛圍:“小白,接下來該如何走呢?”
江釉白還沒開口,身側的淡金色的光一閃而逝,一道玉牌虛影印在前方堵住他們的巨石上,下一秒,轟然炸開。
所有人頓時後退,周身靈力都被逼出來抵擋,唯有江釉白被身前的沈長川擋了個嚴嚴實實,沒有一點靈力和碎石波及到他。
煙塵散去,只見那巨石被炸了一個巨大的窟窿,而窟窿裏面竟然藏着一條通道!
這一次換沈長川走在了前面,江釉白跟在後面,兩人朝着山洞裏走去,後面幾人互相看了看,仍舊跟了上去。
這山洞裏面格外寒冷,也十分昏暗,唯有牆壁上幾盞油燭将通道照亮,但視線仍舊受阻,看不了太遠。
江釉白抿了抿唇,伸手攥住了前方之人的衣角。
沈長川微微一頓,步子沒停,繼續朝前走去,任由江釉白扯着他。
“我怎麽好像聽見……奇怪的聲音?”
“我也是……裏面到底是什麽啊?”
說話的人的聲音在狹小的通道裏響起,回聲傳來,伴随着嗚咽的聲音,弄得人心惶惶。
他們越往裏走,聲音越清晰。
“好像……有哭聲?”
“還有慘叫聲,聽着好可憐。”
江釉白沉了沉眸光,似乎想到什麽,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忽然通道前方變得空曠起來,他們走出通道,來到一處空間,油燭将此處照亮,但仍舊看不清全貌。
“血!有血!!!”
“這什麽什麽?肉嗎?什麽東西啊啊啊啊!”
沈長川的玉牌直直飛到頂上,金色的光大量,将此處空間盡數照亮。
但在下一秒,江釉白只覺得眼前一黑,所有的光亮都被遮擋,一只溫熱的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沈長川清冷冷的聲音從他耳邊傳來:“別看。”
江釉白一愣,這一瞬間,他好像在這人身上感受到了他們說的“溫柔”。
錯覺吧?
江釉白嗤笑一聲:“不用看我也知道有什麽。”
他一邊說着,一邊捧着沈長川的手從眼睛上挪開。
“妖獸!是妖獸!”
“好多妖獸!”
“它們都怎麽了?好多血啊,那只是什麽東西,軟得好像沒骨頭似的?”
“還有那只,幹癟幹癟的,餓的嗎?”
江釉白的聲音略顯陰沉:“你說的沒錯,那只确實沒了骨頭,可他原本是有骨頭的啊,被你們活活拆下來了。”
“還有那只幹癟的,他是被你們抽幹了鮮血啊。”
幾個人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有的弟子不服氣,反駁道:“什麽我們,我們可不幹這種事,頂多……放點血,怎麽可能全部抽幹呢?抽幹就活不成了,我們又不真把妖獸殺死……”
江釉白笑了起來,在這一室的靜谧中,他的笑聲顯得格外滲人:“放點血?你以為那些治傷療愈的效果那麽好的靈藥是怎麽來的?你以為你手裏的法器是用什麽做的?不殺妖獸?可你們人類折磨妖獸的手段,哪只妖獸又能活着離開?他們只會生不如死,一劍殺了對妖獸而言反而是恩賜,若是千刀萬剮加諸在你的身上,你還會這麽說嗎?!”
“人類不殺妖獸不過是謊言,一句掩蓋你們貪婪本性的謊言!你們不過是不想妖獸滅絕,好讓我們世世代代,永遠為你們所用罷了!”
江釉白聲聲質問如同杜鵑啼血,震得在場的人無人能夠反駁。
有人不甘心道:“可是……本來就是這樣的啊,妖獸本來就是為人類所用的,一直都是如此啊。”
江釉白頓時看向出聲的那人,眸中的戾色染紅了他的眼眶,似泣似怒:“一直如此便就是對的嗎?做錯的事便任由一錯再錯嗎?!”
那人卻道:“一群畜生而已,能讓我們有所用就不錯了,活該……”
他話沒說完,只覺得喉嚨一涼,他緩緩低頭,便看到自己的喉嚨處插了一根銀白翎羽,那翎羽尾見還泛着冷冽的寒光。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仰頭倒了下去,還睜大着雙眼。
周遭的弟子紛紛拔了劍,對着江釉白,警惕了起來。
江釉白甩了甩手,眸光中帶着寒冰般的笑意:“那麽,你被妖獸所殺,也是活該。”
宥青宗的弟子拔出劍對着江釉白,大有将江釉白就地正法的意思。
江釉白掃了他們一圈,嗤笑一聲,剛要動作,前方站了個人,沈長川再次擋在他的身前,神色冷然:“仙盟雖不曾明令禁止獵殺妖獸,但也從不支持虐殺妖獸,雖一字之差,卻非人道,宥青宗此舉與魔無異,還不認錯?”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仙盟首座,而江釉白是首座徒弟,這事輪不着他們來管,于是紛紛放下手裏的劍。
江釉白深深看了沈長川一眼,惺惺作态。
他不再看,轉身去将籠中的妖獸都放了,一些受損沒那麽嚴重的妖獸能夠離開,但重傷瀕死的妖獸已然無法走了。
江釉白蹲在外面,看着籠子裏的妖獸,琥珀眼瞳中不知在想什麽。
“活不了了。”
沈長川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江釉白緩緩閉上了雙眸,垂在身側的手逐漸握了起來,好半晌他才重新睜眼,眼底卻是一片殷紅,眼眶被淡淡的紅色暈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他如同一只悲痛欲絕的野獸,忽的撲向沈長川,将那人撞倒在籠子前,他聽到身體撞到鐵籠的聲音,不知道是沈長川的,還是他的,他只是壓着對方,發狠地質問:“為了你們人類的利益,就要這樣對待妖獸,為什麽?你為什麽不直接禁止人類獵殺妖獸?說什麽三界制衡,不過是你們和魔族的制衡,妖獸不過是犧牲品!沈長川,你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沈長川并未說什麽,也不曾反駁他,只是靜靜的看着他,眼底是他怎麽也讀不懂的情緒。
江釉白此刻并不想讀,只是發洩着,他看着周圍籠子裏被折磨得看不出原本模樣的妖獸,氣急着一口咬在沈長川的脖頸處,利齒破開肌膚,鮮血在口中蔓延。
一時間,周圍靜得只能聽見妖獸的嗚咽,沈長川任由江釉白在他身上發洩,一只手輕撫着對方的背,仿佛順着毛。
詭異的安靜。
直到匆匆趕來的盛許将着詭異的場面打破:“首座,不好了!萬劍宗也有妖獸發狂暴亂了!啊?!”
他的話喊出來,尾調卻轉了個九曲十八彎,看着眼前的場景,愣在了原地,只見沈長川冰冷的目光朝他望了過來,帶着駭人的寒意,他頓時縮了縮腦袋,看着一室的妖獸,臉上一陣心虛。
江釉白聽到了聲音,殺心驟起,盛許作為宥青宗的掌門,不會不知道禁地的事,或者說,這事有可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剛要動作,腳邊卻窸窸窣窣傳來動靜,江釉白轉頭望去,竟是那只垂耳兔。
他伸手将兔子抱進懷裏:“小兔子……”
垂耳兔的雙眼睜得圓圓的,看到江釉白唇畔的血色,以為對方受了傷,撲騰着要去夠江釉白的唇給他舔傷口。
沈長川想起江釉白妖丹成熟那日,也是見了他心口的傷痕,給他舔舐傷口,明明雙眼迷離,舔的卻那樣認真。
他眸光一沉,眼疾手快,拎着兔子的後脖頸提了起來,放到了自己懷裏。
江釉白懷裏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