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清心咒
第22章 第 22 章 清心咒
雲崖上的冷風直直灌入江釉白的衣袍中, 可對于此時的江釉白來說,這風反而緩解了他身上的熱意。
他幾乎要站不住,若不是因為沈長川說的話太過令他震驚, 他現在已然倒下了:“你……你在說什麽呢?”
沈長川緩步朝着他走近:“妖獸一族, 妖丹成熟意味着徹底成年, 發情期也随之到來, 小白,跟我回去,我幫你渡過發情期。”
江釉白看着那人走到自己面前, 梨花白的清香再度将他包圍,萦繞在他的鼻尖,沈長川那不疾不徐的語調如同對方彈奏的琴音,悠揚舒緩, 如春風,如山泉,他貪戀這種舒适的感覺,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安撫他體內的燥/熱。
江釉白再也撐不住, 倒在了沈長川的懷裏,他勾着對方的脖子,看着那人清冷俊逸的面容, 理智被一遍遍沖刷:“沈長川……幫我……”
他話音剛落, 整個人一輕, 被渾身清冷氣息的男人抄起了膝彎,帶入了臂彎裏。
掠過的風吹拂在他的臉上, 帶去一些熱意,頃刻間兩人便回了毓靈峰,他被輕放在床榻上, 看着沈長川,卻并未收回勾着對方脖子的手,兩人的姿勢便格外的近,他雙眸帶着水霧,看沈長川都不太清晰了:“沈長川,你要怎麽幫我?”
過于近的距離,導致江釉白溫熱的吐息都噴薄在沈長川的臉上,沈長川雙手撐在床榻邊上,看着床榻上的人形妖獸,那張白皙的臉上此刻已浮滿紅暈,眼眶中帶着些許水霧,看得出來十分難受。
沈長川指尖靈力浮現,點在江釉白的眉心,帶着涼意的靈力鑽入江釉白的體內,緩解着體內的燥/熱。
但這靈力壓制的方法治标不治本,江釉白體內沒那麽難受,但發情期不曾渡過,他甚至下意識貼近沈長川:“你身上……好舒服。”
妖獸用蹭蹭的方式表達着撒嬌,他被沈長川帶着坐了起來,又自己主動挪到了沈長川的腿上,抱着對方的脖子不肯撒手:“你騙我,說什麽要幫我,你根本不會!”
沈長川眸光一頓,身上好似粘了個人形挂件,他扶着江釉白的腰沒讓人掉下去,一邊道:“我把你的妖力重新封起來,用我的靈力灌注到你的識海,替你将妖丹平複下來,是你不配合我。”
江釉白才懶得聽沈長川解釋什麽,他搖着頭,終于松開了對方的脖子,雙手卻耐不住地往下,順着沈長川脖頸的線條滑到了那人的喉結處,他按着那顆凸起的喉結,撥弄着,仿佛在逗玩一顆玉石,玩得不亦樂乎,甚至沒察覺到頭頂上方傳來的,一聲接着一聲粗重的呼吸。
“诶!”江釉白感受到指腹下的喉結沒有被他撥弄卻滑動了一下,猶如滾珠,一時又興致勃勃,“沈長川,你再咽一下。”
江釉白像個發現了什麽新鮮事物的幼崽,趴在沈長川身上,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對方的喉結,喉結如願再度滑動,他笑着又按了兩下,玩夠了才又往下滑,兩只手攥着沈長川的衣領,毫不猶豫地朝兩邊扯開,一大片肌膚暴露在他的眼前,鎖骨與肌肉之間的線條如同墨筆勾勒,他輕笑一聲:“沈長川,你身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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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上方也傳來一聲短促極輕的笑,卻又似壓抑着什麽,帶着些許無奈。
江釉白迅速擡頭,卻看不清沈長川的神情:“你在笑?”
沈長川垂眸看他,不語。
江釉白沒得到回答,重新低下頭,目光落回沈長川的身上,那好看的皮囊上卻有一道疤痕,在如同無暇的白玉璧上添了一道裂痕。
那是被他用翎羽洞穿心口留下的傷痕,江釉白伸手,用指腹緩緩蹭過那道傷痕,低聲問:“你為什麽沒死?”
他想問的是,他明明看見自己的翎羽洞穿了沈長川的心口,沈長川是如何活下來的。
沈長川卻會錯了意:“玉牌擋住了,沒有徹底殺死我,你還是得繼續破解我的玉牌。”
江釉白歪了歪頭,似是察覺到眼前這人的情緒不對,哪怕十分細微,卻也逃不過他們妖獸的感知。
他俯身低頭,靠近沈長川的傷口,粉嫩濕潤的舌尖緩緩從口中探了出來,掃過沈長川心口處的傷痕,一點一點地舔舐着。
江釉白感覺到沈長川身體一僵,扶着他腰的手用了點力,險些将他掐痛。
他輕哼一聲,嘴上卻沒停下,舔了半天将沈長川心口處的肌膚都舔紅了,傷口倒是明顯消了不少,他彎了彎眼睛,俯身就要接着舔,卻被對方輕輕推開。
那人的嗓音不複清冷:“可以了。”
江釉白卻一臉無辜地看着沈長川,抿了抿唇,握住了對方的手探到了自己的小腹處:“然後呢?我感覺這裏有一團火在燒,還在往下面走,幫我啊……沈長川……”
江釉白上輩子妖丹成熟卻在下一秒被唐慈捏碎了那顆妖丹,緊接着又被推下了雲崖,根本沒來得及經歷發/情期,這輩子更是沒什麽經驗,兩世加在一起,他一世學着做人,一世回歸本性,不曾對這方面有所了解。
沈長川将趴在身上的人形妖獸推開了一些,手中再度運起靈力,注入江釉白的眉心,玉牌繞在兩人的周圍,猶如護法一般:“跟我念。”
江釉白感受着清涼的靈力,迷迷糊糊的問:“念什麽?”
沈長川:“清心咒。”
江釉白:“……我不念。”
好在說話間,沈長川的靈力已然注入江釉白的識海中,玉牌浮在江釉白周遭,将他的妖力再度封印,那源源不斷猶如冷泉的水洗滌着他體內的燥/熱,體內和身上的熱意被一點點沖刷,許久,江釉白臉上那不自然的紅暈才緩緩褪去,只餘眼尾墜着的淚珠,也在被放倒在床榻上時,簌然墜落。
沈長川望着折騰了好半天昏睡過去的江釉白,人形妖獸的翎羽還未收回去,一半鋪在床上,一半尾巴垂在床沿,随意又慵懶,他低身下去,掌心揮過翎羽,靈力随着他的動作覆在江釉白的翎羽之上,一剎那,雪白冷冽的翎羽便消失不見了。
他起身重新望向江釉白,眼底的清冷好似鏡子碎裂,唯剩下漆黑的深淵。
這一世的江釉白似乎比上一世更随性,回到了他第一次見對方的時候,上輩子的江釉白小心翼翼地學着做一個人類,竭盡全力想要融入上清宗,但他知道,那不是江釉白真正的樣子,小心讨好的神情卻擁有着一雙乖張的眼睛,好在這一次,江釉白掙脫了出來。
幾日前,江釉白的翎羽刺穿沈長川的心口,雖然玉牌即使阻擋,但那翎羽快狠準,仍舊刺傷了沈長川的心脈,無形之中卻喚醒了他上輩子的記憶,他望着江釉白,眼底的冰霜凝結得更深。
“師尊,宥青宗的掌門想要單獨見您。”唐慈的傳音在沈長川耳邊響起,他回了傳音,又看了江釉白一眼,這才離開。
出門之時,沈長川又揮袖在屋外落下一道結界。
日升月落,金色的光在院落裏灑下一片金箔。
江釉白緩緩醒了過來,總覺得身上哪哪都不舒服,他撐着身子坐起來,一手撫着腦袋,大約是昨日又是經脈被幾道力量沖撞,又是發情期到了,混亂感将他淹沒,他連記憶都有些模糊。
江釉白一動不動的坐了半天,腦海裏昨日的記憶才緩緩理清了頭緒。
他昨日被沈長川帶回了毓靈峰,然後……他勾住了沈長川的脖子,不肯放那人離開,甚至還挑逗着對方的喉結,還……還給那人舔舐傷口?!
江釉白猛的瞪大了雙眼,臉上的神情是難以置信。
妖獸只會給自己和最親近的人舔舐傷口,用最原始的方式治愈傷痕,他怎麽會給沈長川舔傷口?!他巴不得那人死了,他的妖力封印被解開,他好下山呢!
他揉了揉自己的臉,企圖讓自己清醒過來,然而只是把自己白皙的臉揉成了一片粉紅。
江釉白一邊緊緊皺着眉頭,一邊下了床,還沒等他走到門口,房門先被敲響,外頭傳來了唐慈的聲音:“小白……你……醒了嗎?”
那語氣怯懦,帶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江釉白響起了上輩子的自己,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去讨好上清宗的同門的。
江釉白唇邊露了個淡淡的笑,打開門同門外的人對上了視線,那人幾乎不敢看他:“小白……”
江釉白的笑并不達眼底,反而有些漠然:“師兄有什麽事嗎?”
唐慈看着江釉白,無奈道:“小白,師兄昨日并沒有要逼你,只是想等師尊醒來再說,還有一點私心,不想你離開上清宗,但你若是怪罪師兄,盡管朝師兄發火便是,師兄絕不還手。”
江釉白心中沒有一點感覺:“不必了,師兄剛正不阿,按章行事,沒什麽好發火的,只是日後師兄沒事,還是和慕霁鳶多親近吧。”
唐慈不解:“這是為何?”
江釉白輕笑:“畢竟他才是你的師弟啊。”
唐慈搖了搖頭:“你也是我的師弟。”
江釉白靠在門框邊上,漫不經心道:“現在是,日後就不一定了,師兄與其讨好我,不如多和慕霁鳶待在一起,我看得出師兄很護着小師弟。”
唐慈想起慕霁鳶昨日躲在他的身後,他連忙解釋道:“你們都是我的師弟,我只是怕你傷了他,師尊那裏不好交代……”
江釉白懶得聽,直接打斷了對方:“就算我真的殺了他,沈長川也不會殺了我。”
唐慈一愣:“師尊不會任由你濫殺無辜的。”
江釉白嗤笑,慕霁鳶哪裏無辜,他淡淡道:“不信?我幫你問問師尊,如何?”
他說完,視線透過唐慈,望向了院門口那抹雪色:“沈長川,你會為了慕霁鳶,殺我嗎?”
沈長川亦越過世間之景,與江釉白對視:“不會。”
唐慈頓時啞了聲,只是臉上難掩震驚:“為什麽……?”
難道……慕霁鳶真的有問題?真的是該殺之人?可是為何師尊還要将對方收入門下?
江釉白卻只道:“當然是因為我是人形妖獸啊,人形妖獸和慕霁鳶相比,自然是我的價值更大。”
此話一出,唐慈和沈長川都蹙了眉,前者只覺得哪裏不對,而後者只短短一瞬,便恢複了原本的神色,還是那個讓人看不清情緒的仙盟首座。
江釉白眉眼帶笑,沈長川當然不可能是因為所謂的價值問題衡量他和慕霁鳶的生死,他有如此自信是因為沈長川發過誓,不會傷他。
他朝着沈長川走去,掠過唐慈身側,低聲道:“師兄若是想護着誰,就堅定一些,一直護着那一個人,搖擺不定到最後,只會誰都得罪。”
上輩子唐慈也是這般,一開始護着他,慕霁鳶來了,便變成了護着慕霁鳶,但後期不曾反反複複跳躍過,如今這般,反倒糾結起來了。
江釉白沒再去管唐慈,跟着沈長川離開了毓靈峰,半道上忍不住問:“你就不怕自己在大弟子心中的形象崩塌嗎?”
沈長川朝他瞥去一眼:“我從不在意他人的評語。”
江釉白笑着道:“是是是,首座大人光風霁月,無須在意他人的評語。”
沈長川又看了他一眼,聽着對方的陰陽怪氣,卻也沒說什麽,由着對方去了。
江釉白卻不肯放過他,接着問:“若是我真殺了無辜之人,你當真袖手旁觀,不殺了我?”
沈長川似是有些無奈,冷峻的面容下多了一絲不可言說的緘默,卻仍舊耐着性子道:“不會發生之事,為何假說?”
江釉白一愣,随即移開了目光,看向旁邊那一片如水墨畫般的雲霧山青:“那可不好說,你以為自己有多了解我嗎?”
沈長川垂下眼眸,沒再同江釉白争辯。
這話題就這樣被揭過,江釉白眼珠子一轉,又不安分道:“現在應該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妖獸了吧?這拜師禮還要舉行嗎?”
沈長川應道:“自然。”
江釉白嘿嘿笑了一聲:“你就不怕仙盟的那些人說你……豢養妖獸?和……魔尊一般?”
沈長川卻道:“謝卿禮需要妖獸雙修提升修為,我并不需要。”
江釉白看着沈長川的側臉,流暢的線條一筆勾勒,完美得像個人偶:“真自負啊,沈長川。”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上清宗主峰,桃花不知從何處飄來,落了滿道,堆砌在一起宛若一條粉綢紅毯,淩空仍有花瓣洋洋灑灑落下,賓客滿座在兩旁排開,江釉白就這麽跟在沈長川的身側,二人并肩而行,好似不是參加拜師禮,而是一場喜宴。
可惜,兩個人身上穿的并非大紅奪目的喜袍,而是素然雪色的白衣。
只是分外美好的場面,總有人喜歡将其打破,如江釉白所猜想的,果然有人看着他不順眼。
“這場面如此浩大,知道的是仙盟首座收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首座的婚禮呢。”
“哎,此言差矣,首座的拜師禮,那須得有排面啊!”
“可是想當初唐慈的拜師禮也不曾如此鋪張啊!”
“咳咳,我怎麽聽說,首座前兩日受了傷啊,拜師禮原定在三日前,說是突發狀況推遲了三日,但我聽說是因為……那新弟子是人形妖獸呢?”
“人形妖獸?!”
“好像是這人形妖獸傷了首座啊。”
“可若真是這樣,首座為何還要收他為徒啊?”
“啧,怕不是想效仿謝卿禮?”
“哎,謝卿禮怎能與首座相提并論?人家是龌龊的豢養禁/脔,首座不過是收為親傳弟子罷了,呵呵……”
“話是這麽說的,那可是人形妖獸啊,瞧瞧那身姿,瞧瞧那張臉,以前沒真見過人形妖獸,不知道謝卿禮的感受,如今見到了,才知道謝卿禮為何癡迷與那人形妖獸雙修了,這要是落到我手裏……”
“那可別想了,首座如此聲勢浩大地收徒,不就是讓三界都知道,這人形妖獸從今往後便是他的所有物了麽?至于徒弟……名分而已,真要做什麽,誰知道呢!”
江釉白聽着周圍低聲議論,雖然他們将聲音壓得極低,但他不信在場的人都是修行之人,會聽不見他說話。
故意為之罷了。
他早知道會有人借此诋毀他或是沈長川,就連說辭都和他預想的一般無二,只是當他真的站在這裏,聽着這樣的言論時,仍舊在心裏燃起了怒火。
江釉白短促的輕笑了一聲,扭頭朝最先開始說話的那人看了一眼,下一秒便出現在了那人面前,殷紅的眸子對上那人驚恐的眼眸,瞬間對方漆黑的眼瞳也跟着攀上了赤色。
江釉白扼住那人的脖頸,卻笑盈盈地引誘着:“你方才說什麽?大聲地再說一遍。”
那人“嗬嗬”地似乎真早開口複述,但又被江釉白扼着脖子無法言語,沒一會兒,鮮血從那人的七竅中緩緩流淌下來,模樣可怖。
一旁仙盟中人紛紛繃緊了身子,警惕地望着江釉白,好似有無數道鎖鏈捆在了江釉白的身上,靈力已然捏在指尖,只待一起動手将江釉白拿下。
但無人真的輕舉妄動,尤其是宥青宗的掌門與望辰宗的掌門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詫。
連他們都看不清方才江釉白是如何在瞬間出現在王林的面前,又在頃刻間令王林失去所有掙紮的手段,甚至直接七竅流血。
要知道,王林可是元嬰期啊!而江釉白能如此迅速貼近并将王林扼在手中,這差距簡直令人發指!
這就是人形妖獸嗎?!
“小白,回來。”沈長川的聲音輕輕傳到江釉白耳邊,如清泉細流,不帶一絲責怪,反而像是勸說。
江釉白又盯着王林看了一會兒,才将人狠狠甩到地上,驚起一片堆砌的桃花花瓣。
他走回沈長川身側,眸光掃過劍拔弩張的一衆人,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這些人一副投鼠忌器的模樣,實在好笑。
宥青宗掌門盛許的目光更是在江釉白與沈長川之間轉了轉。
這人形妖獸如此恐怖,脾氣還這樣差勁,若是發狂殺人,也不知有幾人能攔得住他,沈長川一句話卻讓這妖獸乖乖收了手,兩人之間的關系,着實耐人尋味。
江釉白收回了目光,卻感覺自己的手被身側的人牽了起來,他微微一愣,轉頭望向沈長川,那人并未看他,而是望着一衆仙盟之人,神色漠然到不近人情:“今日是沈某收徒,諸位安靜觀禮也就罷了,若是出言不遜,可以從上清宗走出去,日後與仙盟再無來往。”
話音剛落,在場的所有人頓覺身上一重,強大的靈力威壓遍布整個主峰,淡金色的玉牌虛影如一把巨大的劍直插在王林的身前,如同一道無形的界限,不容踏足,不容侵犯。
這些年太平久了,三界互不侵犯,他們都快忘了,沈長川除了是上清宗的宗主,卻也是仙盟首座,上清宗身為第一大宗,沈長川又是修仙界第一人,可以說整個仙盟靠着上清宗與沈長川庇佑着才能與魔界抗衡,沒有沈長川,謝卿禮這會兒早就帶着魔族大軍殺穿整個修仙界了。
一時間,沒人再喊出言無狀,沈長川瞥了地上一直在吐血的王林,漠然道:“将王掌門帶下去治傷。”
江釉白看着沈長川,一時有些愣神,這樣的沈長川,和上輩子重疊在一起,如果他不曾重生,不曾放下心裏的一切,不曾靠近沈長川,就會和所有人一樣,覺得沈長川如坐雲端,不可親近,舉手投足間是冷漠疏離。
然而這個在所有人心中不可冒犯之人,再一次牽起了他的手,朝着大殿走去。
唐慈不知何時回來,站在大殿側邊,手中端着一盞茶,見兩人走來,将茶遞到了江釉白的身側:“小白,給師尊敬拜師茶。”
江釉白接過茶盞,這回倒是按着流程,恭敬地朝沈長川敬茶:“師尊,請用茶。”
沈長川接過茶喝了一口,便算是徹底收下了江釉白這個親傳弟子,他拿出一個精致的檀木錦盒,遞給江釉白:“拜師禮。”
江釉白輕輕挑眉,前幾日他已經讨要過拜師禮了,沒想到沈長川仍舊準備了別的,不過也是,這樣的場合,若是沒準備個像樣的禮物,又要被那些人編排些別的。
他接過盒子,想也沒想便打了開來,見到裏頭的東西,愣在原地。
錦盒中有金光緩緩透了出來,只見一枚玉牌靜靜地躺在盒中,與外面如劍般淩厲不同,顯得有些溫順,好似在等着江釉白将它取出來,拿在手中緩緩摩挲。
周圍一片抽氣聲響起。
“這不是首座的本命法器嗎?拿妄虛玉牌作為拜師禮物?”
“我還以為首座大弟子唐慈将來會繼承首座衣缽,沒想到竟然給了一只人形……剛收的新弟子。”
“可是法器都是認主的,給了也沒用啊,就算給了,他能掌控得了妄虛玉牌嗎?這等法器都是開了靈智……”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江釉白伸手,将妄虛玉牌捏在了手裏,他看着沈長川,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為什麽送我這個?就不怕我弄丢了,或者……被人威脅交出去?”
沈長川不以為然道:“法器有靈,就算到了旁人手裏,也不過是廢鐵一塊。”
江釉白擡了擡眉:“那怎麽在我手裏還能感覺到它的靈力?”
沈長川淡淡道:“許是它喜歡你吧。”
江釉白摩挲了一陣手裏的玉牌,對沈長川的話倒也沒有盡信,玉牌雖有靈,卻不至于真生出什麽情感,沈長川也會講冷笑話了。
只是,江釉白對此不以為然,大殿中的賓客卻覺得震驚。
從來沒聽說過誰人的法器能夠分享給別人共用的,這真是天上地下頭一遭。
沈長川對這只人形妖獸,未免好的過了頭,若只是為了雙修或是其他什麽便利,根本用不着做到這種地步。
一時間,所有人看江釉白的目光都變了變。
唐慈這時候也将一個錦盒遞到江釉白的面前,目光中還帶着點不敢直視江釉白的歉疚:“小白,這是大師兄的賀禮。”
江釉白看了他一眼,沒有動作。
唐慈見狀,知道江釉白還在生氣,低聲道:“師兄仔細想過了,你說得對,日後我一定秉公辦事,不會再反複偏袒誰。”
江釉白的目光掃過那個錦盒,仍舊沒動。
唐慈只好繼續勸說:“這禮物師兄準備了很久,你就收下吧。”
這一下,底下的仙盟衆人又坐不住了。
“唐師兄送的禮物,怎麽還不要呢?他一個新弟子,如此不給面子?”
“唐慈師兄怎麽對這妖……這師弟如此低聲下氣的?”
“我記得……唐慈師兄雖然溫柔,待人也周到有禮,但不是一個軟弱可欺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吧?怎麽在這個,這個……江釉白面前,如此縱容對方?”
江釉白抿了抿唇,将錦盒接了過來,卻不曾打開,直接放到了一邊,唐慈見狀,眼底閃過一絲失落。
畢竟是仙盟首座收徒,來觀禮的各宗掌門也都帶了賀禮,心法書籍,靈石靈藥,法器符紙,什麽都有。
江釉白懶得看這些,他在找人,一個本應該出現在拜師禮上的人。
啊!找到了!
慕霁鳶跌跌撞撞地從門口走進來,将堆砌在地上的桃花花瓣驚得亂飛,他好似一只受了驚的小鹿,闖進這一方天地中。
“這是誰家弟子啊?看着我見猶憐吶!”
“瀾棠宗新收的女弟子嗎?之前沒見過,看着比她們那位修仙界第一美人的爻掌門還要美啊。”
“頭發怎麽亂了?這幾步真是跑到我心裏去了……”
江釉白看着他,眯了眯眼,慕霁鳶這副模樣,可不像是來賀禮的,不過……他倒是想看看,這天道之子還能整出什麽事來。
“大師兄……師……師尊……”慕霁鳶似是跑得急,一下摔在了地上,他擡頭望着沈長川和唐慈,氣都喘不上來,“不好了,出事了。”
唐慈往前一步想要去拉他,但想起什麽,又止了步子,走到慕霁鳶面前,與往常一貫的溫和,朝着慕霁鳶伸出手:“怎麽回事?”
慕霁鳶搭上唐慈的掌心,一下沒起來,道:“妖獸……審戒堂的妖獸暴亂,全都逃出來了!”
唐慈瞳孔一縮,轉頭望向沈長川,而沈長川的目光則是淡淡落在了宥青宗掌門盛許身上,兩人對視了一眼,盛許臉色染上了一層凝重。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彙聚在了江釉白身上,只是礙于沈長川沒有動作,也并未立刻發難。
沉默的氣氛凝固整個大殿,即便無人說話,但懷疑與警惕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江釉白的身上,如有實質一般,若非沈長川在這裏,若非方才沈長川護着他的舉動,恐怕這些人已然要向他興師問罪了。
江釉白望着慕霁鳶,輕輕皺起了眉頭,妖獸暴亂上輩子發生在他妖丹成熟的那一天,也就是他死的那天,而昨日他的妖丹成熟,也确實差點又墜下山崖,他原以為結局已改,後面的故事便完全屬于他新的人生,沒成想,只要慕霁鳶在,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一瞬間,大殿外響起了結界顯現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頓時被吸引了過去,只見淡金色光的結界升起,有不少妖獸已經逃竄到主峰,撞擊着結界,模樣駭人。
那些妖獸不複原本的模樣,一只只面目猙獰,仿佛随時都會将人撕碎了吞進肚子裏。
“這,這些妖獸怎麽變成這樣了?”
“他們的眼睛全是紅的,好像失去了理智,要把我們都吃了?”
“是不是,是不是因為……人形妖獸做了什麽?畢竟人形妖獸是妖獸一族中最特殊的存在,他們擁有最強大的妖力,如果由他號令這些妖獸,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那些視線又重新落到江釉白的身上,似乎只要确認這一點,他們就會立刻将他拿下。
江釉白輕笑了一聲:“要是我現在打開這道結界,把外面的妖獸放進來,來個裏應外合,是不是……更有趣呢?”
幾個掌門已然在掌心聚起了靈力,若是江釉白當真動手,即便有沈長川在,他們也必定會出手。
劍拔弩張之際,沈長川起身擋在了江釉白的身前,他目光掃過下面的人,最終落在了盛許身上。
盛許只好硬着頭皮出來:“啊……這事兒應該和這個這個這個……小白沒什麽關系,實不相瞞,我這次來上清宗,除了觀禮,還找了首座幫忙,宥青宗前些時日也有一場妖獸暴亂,門中抓捕的那些妖獸各個都發了狂,雖然最後都制止了,但那些妖獸也都死了,着實是可惜啊……只是原因嘛,一直沒查出來,于是将這是報給首座,并請首座助我宥青宗查出原因,沒成想這上清宗也出了這妖獸暴亂之事。”
“什麽?!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早說?!”
“這也不能說明不是人形妖獸所為吧,畢竟他究竟有什麽能力,我們也不知道啊,若是能操縱任何妖獸呢?”
“除非這人形妖獸能夠阻止外面的妖獸暴亂,否則,這事八成與他脫不了幹系!”
“确實,這也太過巧合了……”
江釉白笑着從沈長川身後探出個腦袋來:“你們說的對,我可是妖獸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過你們竟然指望着妖獸幫你們對付妖獸,不知道該笑你們天真還是陰暗。”
“你!”
沈長川的側目瞥了一眼身後的人,那人雙手撐在他的背上,掌心的溫熱透過衣袍傳來,輕笑的話語帶着淡淡的嘲諷,靈動又鮮活,他回過頭,淡金色的靈力在他周身浮現,外頭插入地裏的玉牌憑空而起,分化成數個玉牌虛影,穿透結界,将那些狂暴的妖獸紛紛困在玉牌之中。
江釉白在金光顯現的瞬間便松開了沈長川,他在身後望着對方,那人被淡金色的光芒籠罩着,宛若神祇,無需動作,頃刻間便能制住那些妖獸,這樣強大的力量,世間唯此一人。
江釉白不由得想起上輩子,那時候妖獸暴亂,沈長川卻恰好閉關,若是沈長川不曾閉關,應當也能阻止那場混亂。
但這一世,沈長川為什麽沒有閉關呢?
上輩子沈長川又是為了什麽閉關?
這一世,這一切似乎都亂了。
江釉白回過神來,衆人已經朝着大殿外頭走去。
妖獸不再攻擊結界,結界便自動收了起來,所有的妖獸都被困在玉牌之中,緩緩放置在地上。
只是當衆人将要靠近之時,那些妖獸忽的爆了開來,化為一團血霧噴灑在靠近的衆人身上。
“咦~好惡心!”
“啊呀,這麽多妖獸,真是太可惜了啊……”
江釉白仍舊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化為血霧的妖獸,唇畔的笑意都斂了下去,眼底蒙上一層陰冷。
人類根本不将妖獸的命放在眼裏,在他們眼中,妖獸就和那些天材地寶一樣,沒能得到便是可惜,卻并不覺得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他上輩子救不了這些妖獸,這輩子,也同樣救不了。
江釉白的目光忽的落在了慕霁鳶的身上,卻發現對方雖然背對着他,目光卻也望着那些妖獸,他看不見對方的神情,卻能感覺到,不是人類的那種厭惡與可惜,反而和他一樣,周身的氣息都沉了下來。
江釉白意味深長地挑了一下眉。
許是察覺到有人在看,慕霁鳶很快收回了視線,轉頭與江釉白對上,眼底是欲語還休。
此時,盛許站出來對沈長川道:“妖獸暴亂一定不是巧合,首座,請派人查明。”
“可是現在,妖獸都死了,連屍體都沒留下,怎麽查?”
“是啊,這死的,連血都沒來得及收集起來。”
“一點線索都沒有,一只不剩啊!”
盛許又道:“宥青宗倒是留下了一只妖獸,只是那只妖獸并未發狂,但也許會知道些什麽。”
盛許頓了頓,又道“就是那妖獸……情況不太好,無法審問。”
沈長川側目:“唐慈,你随盛掌門走一趟。”
唐慈上前:“是。”
江釉白在此時忽的開口:“師尊,我也想去。”
沈長川轉頭望向他,似乎在思索放江釉白下山的可能性。
江釉白知道沈長川想要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笑着道:“此事既然和妖獸有關,我去了說不定能幫上什麽忙呢?”
唐慈見江釉白想下山,也幫忙勸說道:“弟子會照看好小白的,小白正好下山歷練歷練。”
沈長川意味深長地看了江釉白一眼:“去吧。”
這倒是輪到江釉白眼底閃過一絲驚詫了,沈長川竟然真的同意讓他下山?
事情處理完畢,拜師禮便也散了,江釉白跟着沈長川回去的路上,才問出了心底的疑惑:“你為什麽突然同意我下山了?不怕我跑了嗎?”
沈長川看了他一眼,道:“妖力沒解封,你走不了。”
江釉白差點氣笑,他揚了揚方才沈長川給他的玉牌,道:“玉牌如今在我手裏,我可以拿着玉牌,自己慢慢破解。”
沈長川的目光不輕不重地落在玉牌上:“一道虛影罷了。”
江釉白:“?”
江釉白将手裏的玉牌反複看了看:“我上次摸過你的玉牌,一樣的啊。”
沈長川看着江釉白一本正經卻又疑惑的模樣,像只尋求答案的小獸,眼底沒有了狡黠與詭谲,如一汪春水,恰似碧空如洗:“上次摸的也是虛影。”
江釉白:“……”
沈長川,你敢耍老子!
江釉白忍了忍,沒将手裏的玉牌捏碎,眼珠子一轉,又問:“那你的玉牌本體,放在哪呢?”
沈長川淡淡瞥了他一眼,将對方臉上狡黠的神情盡收眼底:“自己找。”
江釉白眉頭一挑,自己找?
他唇角微挑,湊近沈長川,一手勾住了對方的腰,将沈長川腰上的玉帶順着摸了一圈,沒找到玉牌不夠,還道:“師尊,你的腰……好細啊。”
沈長川不僅身材練的不錯,寬肩窄腰,比例也是相當令人羨慕。
他一邊摸一邊誇,手又探到了沈長川的衣懷裏,隔着薄薄的一層布料,江釉白感受着對方緊實的胸肌,一寸寸在沈長川的衣懷裏探查着玉牌的存在,卻是一無所獲。
他只能又幹巴巴的道:“師尊的胸肌也……好大。”
他甚至不等沈長川有什麽反應,手已經朝着衣領探去。
沈長川看着江釉白大有繼續将他的衣領扒開查看的意思,迅速攥住了江釉白的手:“不在身上。”
江釉白眨了眨眼,不在身上?那在哪裏?
他的目光緩緩向下,落在了沈長川的小腹上。
在識海裏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