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不知道的事
第29章 第 29 章 你不知道的事
在蘇予笙的印象中, 沈言非高中時期很瘦很高皮膚很白,15歲的少年就已經具備棱角分明地形态,走到哪裏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很帥, 但是也很窮, 本人一副富家少爺的矜貴模樣, 可兜裏面根本沒幾個錢, 身上穿的永遠都是校服, 幾件換着洗換着穿,有時候連晚餐錢都沒有,跟學校裏其他男生比起來, 确實顯得清貧。
但她不知道的是,沈家曾經也是在江城豪門圈能排得上號的家族, 只不過在沈言非15歲那年,沈父突然遭人算計,被誣陷貪污, 锒铛入獄, 幾億的家産被昔日的所謂“朋友”瓜分殆盡, 連處房産都沒剩下。
沈母眼看情形不對,帶着銀行卡和現金火速去往國外, 從此杳無音訊。
沈言非其實可以理解母親急速離開, 畢竟當時那種情況,如果她不走,一定會被牽連, 說不定也會被關進監獄,她一個豪門大小姐出身,這輩子沒受過丁點苦,會害怕, 會想逃是很正常的,只是他沒想到,他的母親并沒有打算帶上他。
父親锒铛入獄,母親遠走異鄉,家裏所有資産被他父親昔日的好友瓜分,留給他的只有一堆說不清算不明的債務。
他沒法确定那些債務的真僞,畢竟所有合同和資料都已經被人奪走,他連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人硬生生的加上了這輩子好像都還不清的債。
15歲的豪門少爺一朝遭遇變故,從雲端直接掉入泥潭,生活變得面目全非,從前那些奢華的吃穿用度一夕之前全被奪走,每天睜眼就要面對那些債主兇神惡煞的逼問。
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甚至換一個人,可能直接就被吓傻逼瘋了,可沈言非沒有,他拿着自己之前準備買游戲機的6萬塊錢,開始艱難的生活,想着只要等事情查清楚,等他爸爸出獄,一切就會回歸正軌。
可萬萬沒想到漏屋偏逢連夜雨,沈父因為情緒過于激動,心髒病突發,連案子還沒調查完,就死在了看守所。
15歲的少年呆住了,沒想到命運竟然會如此造化弄人。
沈父去世,沈母失聯,他一下子就從家庭幸福美滿的豪門少爺變成了負債累累的孤兒,天仿佛都塌了。
他在父親靈柩前跪了一天,可不曾想甚至t連這種時刻都不得安寧,他父親的好友,他曾經那些“叔叔伯伯”們居然會下三濫到趕盡殺絕,叫了一群地痞流氓去砸靈堂。
少年雙眼猩紅死死護住父親的靈柩,不讓那些人靠近,可雙拳難敵四手,對方人數衆多,他只有他自己和一個家裏曾經的女傭。
混亂之間,密集的拳頭像雨點一樣砸下來,少年瘦弱的身板硬扛着那些打擊,要緊牙關抓起旁邊的一根棍子跟他們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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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筋疲力盡幾乎要倒下去的瞬間,女傭報警了,警察迅速趕到,趕走了那些作亂的人。
他很感激那些警察,保護了他的父親停靈不被打擾,也保護了他,只是他明白,這種保護只是暫時的,不可能跟着他一輩子。
也許等到他們離開,那些地痞又會卷土重來,變本加厲,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于是他加快速度辦完了父親的喪事,帶着已經50多歲的保姆和為數不多的錢連夜逃離江城,在相鄰的省份裏選了一個最不起眼的城市,去了當地的一所高中,清雅中學。
臨走前,他最後看了一眼江城,心裏暗暗發誓,他一定會把曾經失去的奪回來,讓那些惡貫滿盈的人付出代價。
也就是在這種糟糕透頂,人生最至暗的時候,他遇見了蘇予笙。
上午還在繁華無限的江城,下午就躲到了另一個省份最不起眼最暗淡的城市,埋下從前所有的過往,開始新的生活,他暗暗告訴自己,他的未來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家仇未報,他必須要好好活下去。
那天,他去學校辦完轉學手續,正發着呆漫無目的地向校門口走去的時候,突然一輛黑色的奔馳商務車停在了校門口,他下意識地擡眼,就看到車門打開,從裏面輕輕巧巧地走出來一個梳着齊劉海,紮着馬尾辮,穿着一身白色連衣裙的女孩。
她的皮膚很白,眉眼彎彎帶着溫和柔軟的笑意,齊劉海乖乖地落在眉毛上,杏仁般的大眼睛閃了閃,顯得整個人軟軟的乖乖的。
沈言非站在原地,擡眼就看到這個溫軟柔和的笑容,忽然覺得這個笑容柔軟的不可思議,那種柔軟像是會動一樣,不知不覺覆上了他的心髒,輕輕捏了一把,下一秒,心髒竟然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一下。
他有些訝異地怔在原地,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心髒,并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另一邊,女孩向車內揮了揮手,剛準備進學校,卻沒想到家裏人竟都跟着她走下了車。
“哎呀,都說了我自己走就好了,不用送了”,女孩笑容明媚地嗔怪。
女孩的母親拿着背包,又往裏面塞了好多水果和牛奶,一臉寵溺的笑容:“寶貝閨女第一天上高中,當然要來送送啦!”
眼看着女兒并不買賬,一旁的父親也跟着笑着幫腔:“是啊笙笙,到學校裏面跟同學們好好相處,要是遇到什麽不開心了,馬上給爸爸打電話,爸爸都幫你搞定。”
女孩無奈地搖了搖腦袋,身後的馬尾辮也跟着輕靈地晃了晃:“爸,媽,我都15歲了,我能應付的,別再把我當小孩子了!”
站在她旁邊的各自比她矮一圈的男孩不滿地嘟囔,滿地撒潑:“爸媽你們就是偏心!我不管,你們今天送了蘇予笙,明天也得送我!我不管我不管!”
說着,一家人其樂融融說說笑笑,拖着龇牙咧嘴的男孩一起往學校走去,溫暖而幸福。
少年站在原地,默默注視着那一家人的背影,直到消失。
四周來送孩子上學的家長來來去去,形形色色地人和他擦肩而過,他身形未動,眼睛卻緊緊追随那幾個早已消失的背影。
嘴角略過苦澀的感覺,他怔怔地想,兩個月以前,他們家也曾經溫暖和睦過,那時候爸爸從國外出差回來,給他帶最新款的全球限量版運動鞋,幾天後在他15歲生日的時候,又給他送了一輛跑車。
那輛跑車炫酷極了,引擎發動時發出低沉的轟鳴,他欣喜地跑過去圍着自己人生第一輛,滿眼都是少年人開心的模樣。
“小言,你還滿18歲,不可以自己開哦,想出去玩的話,讓劉叔帶你去。”他出身豪門的母親臉上挂着幸福的笑意,小心叮囑。
“好的,媽媽”,少年沖着她笑:“我就看一會,保證不開。”少年皺着鼻子笑,驕傲肆意,意氣風發,哪知道僅僅是在兩個月之後一切都變了。
少年望着女孩一家消失的方向,心底默默地想,她的爸爸媽媽一定很寶貝她吧,不像他,一夕之間父親去世母親失聯,慘到連路邊的狗都比他快樂一些。
默默伸出手,感覺到陽光照在手心上,有一種暖暖的觸感,像是女孩明媚的笑容,他貪戀這種感覺。
身邊一直跟着他的保姆秦姨輕輕嘆了一口氣,她在沈家做工,一手照顧沈言非長大,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可是造化弄人,他們現在早不是江城裏聲明赫赫的豪門沈家,喪家之犬,沒資格談感情。
她輕輕扯了扯少年的袖子:“少爺,別看了,我們走吧。”
少年沉默,随即點了點頭,他知道她的意思,以他們現在的處境,他們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其他的都不重要不可能不可以奢望。
那份溫暖,他配不上。
後面的時光,他放下那份妄念,好好生活,卻發現時常會不經意遇見她,在某個樓梯轉角,或在操場邊上,又或者是在教學樓對面的小賣部門口。
餘光不經意地略過她的發梢,或者隔着遠遠地距離,悄悄看一眼她明媚的笑。
他像是一株趨光的植物,很想靠近,很想就這麽把那份溫暖留在手裏,可卻也知道自己不可以。
某個課間,他像往常一樣靠着走廊邊休息,她和幾個女生一起從他身邊經過,那幾個女孩看到他,很興奮地回頭,一邊嚷嚷着“喂,喂,是沈言非”,一邊笑嘻嘻地拉着彼此悄悄朝他看。
他沒理會那些目光,只是悄悄地低頭,擦肩而過的時候看了她一眼。
旁邊的幾個女孩很開心,拉着她也回頭,她怔了怔擡起頭,剛好和他的目光碰上。
他愣了愣,發現她卻顯得更慌亂地移開了眼睛。
一種奇異地感覺在心中萌發,他剛要去回想那是什麽,卻看到她被人迎頭撞上,抱着書散落一地。
她呆了一下,立即彎腰去撿,碰巧上課鈴“叮叮叮”地響了。
旁邊幾個女孩吓了一跳,神情裏透露出對遲到的恐懼,她見狀對她們說:“你們先回教室吧,我撿完就回去。”
說完,就蹲下身,把散落一地的習題冊一本一本收了起來,他沒有猶豫,彎下腰,跟着她一起撿。
把撿起來的習題冊交到她手上的時候,她沖他笑了笑,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一邊道謝,一邊說我先走了快遲到了,然後抱着習題集向教室的方向猛沖。
看着她小兔子一樣跑開的身影,他忍不住低頭笑了笑,明明自己也害怕,還叫別人先走。
正準備回教室,卻猛然察覺了對面教學樓裏一道望向這邊的視線,他擡起頭,發現對面處處彌漫着高壓氣息的高三樓,一個人正氣定神閑地倚在走廊扶手上,對叫嚣地上課鈴聲置若罔聞,目光遠遠地望着和他之前一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