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圍巾 紹景執跟許記堯對視了一眼,兩人……
第29章 圍巾 紹景執跟許記堯對視了一眼,兩人……
紹景執跟許記堯對視了一眼, 兩人沒有再提別的問題,拿出紅酒杯一塊喝了兩個小時,邊喝邊聊, 這才将兩人送回了房間。
等房間裏再次剩下紹許二人,方才熱鬧的氣氛頓時消散,只有櫃子上空了的瓶子證明方才發生過的事情。
紹景執将自己摔進沙發, 回想自見到莫老後發生的事, 還有紹家啓說過的話。
“老頭子說莫老不滿意紹永奕, 他不滿意的不是紹永奕, 而是老頭子這見異思遷,背叛妻子的行為吧?”
紹景執能想到的事, 許記堯自然也想到了。
之前說到莫老妻子去世後,他沒有再娶也沒有孩子的事,許記堯也頗受震動,畢竟在他看來, 一般家庭的夫妻都很少有這麽恩愛的,更別提莫老這樣的身份。
【人和人之間真的存在真愛麽?】
紹景執失笑,許助理這心聲真是......
紹景執又給自己倒了杯啤酒, 半歪着腦袋望着許記堯, 嘴角擒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怎麽,許助理被他的故事感動了?”
許記堯不答反問:“難道紹總沒有?”
他确實也有一些, 最主要的是,莫老能夠将他自己對妻子的愛護一直延伸到別人身上, 甚至于關切他母親離婚後過得如何, 這份來自陌生人的關懷确實讓他頗受感動。
“但那又怎麽樣了?”紹景執嘆息道:“四十多年前的店,要說去找那對開店的老夫婦,這一天兩天的也辦不到, 再說了,這麽多年了,說不定已經不在了,上哪去找人。”
“人不是重點,味道是重點。”
“那不是更難,哪裏去找一模一樣的味道,再說誰知道四十多年前的路邊攤做的馄饨什麽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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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景執說着說着,自己坐正了身體,一副若有所思表情。
許記堯看向他:“怎麽了?”
“剛剛說到莫老從前吃的那家馄饨店是在哪裏?”
“觀安路,怎麽了呃?”
“你說,去找那些幾十年前開的老店,會不會找到跟當年一樣的味道。”
許記堯按着自己的理解回答道:“不是沒有可能,很多人做東西做習慣了,可能幾十年都不會變。馄饨也就那幾樣東西,就算沒有辦法一模一樣,差不多味道也是應該有的。”
要不然他怎麽經常在外面吃到差不多味道的面條,年糕,黃焖雞米飯呢。
馄饨也是同理。
紹景執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走吧,許助理。”
許記堯微愣:“去哪?”
“當然是去找四十多年前的馄饨味道。”
——
紹景執帶許記堯去了一個老式小區,小區雖然老,但的确卻是真真得好,若是将這兒的房子推倒重建,至少8萬一個平方米。
“沒有電梯哦,許助理要小心弄髒了衣服。”
許記堯沒理會他的揶揄,跟着一起上了樓,上到五樓,紹景執終于停了腳步,他敲了敲門,裏頭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有人從裏頭打開了門。
“誰啊,哎呀,小景啊。”
裏面是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婦,大概也是六十來歲,婦人看起來很是健朗,剛剛也是她跑過來開門,老先生則是身體稍弱一些,戴着眼鏡,腿腳也不太便利的樣子。
“小景來了,哎,還帶朋友來了!”
許記堯不太适應這樣熱情又生活化的一面,和他慣常冰冷的商業環境大相徑庭,他顯得有幾分局促,朝着兩位老人點點頭,喊:“兩位好。”
“這是我朋友,許記堯,你們叫他小許好了。”
“許助理,這是陸爺爺,陸奶奶。”
“陸爺爺陸奶奶好。”
兩位老人樂呵呵地喊:“小許。”
“今天怎麽這麽晚過來,是有什麽事?”兩位老人也看出紹景執來得匆忙,定有他意。
紹景執沒有客氣,直接道:“我來是想請爺爺幫忙,我記得,爺爺以前開的書法學堂是在觀安路附近是吧?”
“是呀,都幾十年前的事了。”
“那您記不記得,觀安路上有家兩夫妻經營的馄饨店?”
“記得的呀!”老先生立刻道:“雖說都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我還隐隐約約記得他店裏的布置,他們的圍裙放哪我都記得呢!”
“那就好。”聽他記得,紹景執也打起了精神:“事情是這樣的......”
紹景執将莫老的事簡單說了下,就說他如今年歲大了,好不容易回故地,想嘗嘗當年的味道。
兩位老人聽到莫老一生沒有再娶也沒有孩子,很是唏噓。
“難為他還記得跟妻子的約定。”
“是啊。”紹景執道:
“他下回再來上海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了,這次過來就想嘗一嘗當年那碗小馄饨,我很想幫他實現這個夢想。”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誰知道老板老板娘搬到哪裏去了,而且他們那時候就四十來歲了,現在......”
“是啊,所以我才想來求助爺爺嘛。”
“嗯,什麽個意思?”
紹景執上前一步,讨好地握着老先生的手道:
“爺爺,你還記得那對夫妻做的馄饨的味道麽?”
“這......這味道這東西,你要我說出來我肯定是說不出來的,但要是吃到了,說不定就能想起來。”
“我就是這麽想的!”紹景執回頭看了眼許記堯,許記堯眼中帶着若有所思,他隐約明白了紹景執的想法。
“爺爺,我請你幫我忙,我讓人帶着你去上海各個馄饨店裏吃飯,你幫我多嘗幾家,看看有沒有哪家跟你記憶中那對夫妻做的馄饨最像。”
“這......”老先生沉吟片刻,點頭道:
“行吧,我不保證我認得出來,也不保證能找到。”
“無妨,我們也是盡人事聽天命,把自己該做的都做了,若還是不成,就是天意了。”
“是啊,那位莫老知道你有這份心,也會欣慰的。”
說完了正事,老人又拉着紹景執唠閑話,一會是他最近工作怎麽樣,一會是紹家啓有沒有為難他,從舉止中可以看出,紹景執跟兩位老人關系十分親近,就像是真的爺孫似的。
紹景執留了一會,因為時間不早了沒有多待,很快就下去了。
來時匆忙,回去的時候倒是悠閑。11月中,因為天氣時好時壞,樓下幾顆桂花樹猶散發着清香,被夜裏的風一吹,芬芳萦繞鼻尖。
許記堯心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想着下個禮拜的工作,又想着方才兩位老人是紹景執的什麽人。
“剛才那位老人是我媽媽的書法老師。”昏暗的月光下,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我媽媽跟着他學了近十年的書法,兩人也算是正兒八經的師徒了,我小時候也經常被媽媽帶着去爺爺奶奶家做客。”
十年師徒,那确實算得上緊密的關系了。
“後來我媽媽去了美國,也經常跟兩位老人電話聯系,逢年過節也會送禮物,感情一直很好,我回來以後,關系就續上了。”
那倒是難得,看紹景執日常樣子,還以為不會有恭順的長輩。
那道聲音忽然帶上笑意,語氣輕佻:“許助理是不是覺得,我的日常就是跟男男女女厮混,不像是個敬老愛幼的人?”
“我沒這麽想。”被人戳穿了心思,許記堯也是面不改色。
“那,明天怎麽安排?”
“明天你帶着爺爺去各個馄饨店轉轉,看能不能找到老家馄饨店的味道,莫老那邊,由我來招待。”紹景執露出一個淺笑:
“難得回大陸,當然要好好招待......阿嚏,這天怎麽這麽冷啊?”
一陣寒風吹過,紹景執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現在這個天氣一會冷一會熱,溫度全看心情,但基本到了晚上還是挺冷的,紹景執一浪蕩公子哥自然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穿着依舊是剛來公司那會,打底的襯衫配套西裝。
“許助理你都不冷麽?”
一看,許記堯西裝裏頭穿着一件看不出厚薄的毛衣,将上半身包裹得嚴嚴實實,一陣風吹過,除了兩邊發紅的耳朵,和愈發顯得冷白的臉龐,什麽都沒變。
紹景執嘟囔了一聲:“許助理偷偷加衣服不告訴我。”
許記堯無語。
他好久之前就這麽穿了。
“算了,先送許助理回去。”
因為兩人晚上喝了酒,過來的時候帶了司機,先将許記堯送回了家,而後紹景執再折回酒店。
——
房間裏頭,莫老正睡得酣睡,忽然之間,門鈴不斷響起,還有電話在床頭震動。
莫老睡得早,這會兒困倒是不困,就是奇怪,要知道,他往常不用鬧鐘,到年紀了身體自然在四五點就醒了,怎麽會有人起得比他還早?
正奇怪,他拿起床頭手機一看。
哦吼——淩晨三點半。
不是,淩晨三點半誰會來敲酒店的門啊?也虧得莫老是唯物主義者,不信鬼神,打開門一看——
“莫老早上好啊,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出發吧。”
“出發,去哪?”
莫老一臉的懵,被紹景執推着到房間裏頭換衣服,毛衣羽絨服都帶上了,一刻鐘後,四個人加上司機齊齊地坐上了豪華轎車。
莫老終于忍不住再次問道:
“我們到底去哪?”
紹景執回過頭道:“北京。”
“北京?去北京幹嘛?”
“去北京可以幹的事情多了,我聽說莫老您都沒登過長城吧?老話說了,不到長城非好漢,莫老您這不行啊。還有天安門廣場,正宗北京烤鴨,這北京能幹的事多了去了。”
莫老聽到長城,目光動了動,但還是逞強道:“誰要去爬長城了,這大冷的天,沒事幹了麽?”
“我去,我要去!”兩個侄子争相道:
“我們還沒爬過長城,這不行,快快快去長城!”
“好嘞,兩位請放心,一定安排好!”
紹景執一聲令下,車子在淩晨暢通無阻的大道上飛快往機場趕去。
四人抵達了機場,乘坐私人飛機在兩個小時後抵達了北京機場,再轉車,到達長城腳下時是7點過十分鐘。
天空蒙蒙亮,四人有幸在車上看到了日出,雖然沒能停下駐足,但依舊能看到日夜交錯那一瞬的驚豔。到了地方後,四個人稍稍吃了點東西,這就開始爬山了。
四個人到的算早了,但依舊不是最早的,他們上去了,路上陸陸續續已經有人了。
清晨的風迎面撲來,吹得四個人臉上一僵,幸好紹景執提前做了準備,帽子毛衣都準備上了。
這不止對莫老幾人是第一次,對紹景執也是,他年少出國,今年剛剛回來,之前還沒有機會登過長城,心中亦存在好奇和期待,在這樣的期待之下,連迎面吹來的寒風都仿佛化作了路途的一份體驗,幹燥的風吹在臉上,熱得皮膚發癢,體表在發冷,心卻是熱的。
莫老來之前嘴上叽叽歪歪的,到了地方就不說話了,一雙眼燃燒着熱情,爬坡登臺階比幾個年輕人還矯健。
到了十一月中,山林幾乎被染成了紅色,到了五樓之下向下遠眺,紅葉滔滔猶如江水,延綿不絕,開闊的視野讓人心情舒暢,本就不覺得爬長城有什麽苦的,眼前景色一擴展,更覺得不虛此行。
幾個人也确實有力氣,一路往上爬,到北七都還好,從北七起,臺階愈發陡峭,高度不一,有的小孩腿短一點根本邁不上去。
左右也有半個小時了,紹景執看向莫老道:“莫老,回了麽?”
莫老回頭冷冷地瞪着他:“才爬了多久就要回了,年輕人體力這麽差?”
完了完了,這是激發中國中老年人吃苦耐勞的基因了,莫老,幾人自然也得跟上,虧得紹景執平時勤于鍛煉,小小長城,不在話下。
幾人一路爬到北十,太陽早就出來了,熱烘烘的連外套都穿不住。一眼望下去,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果然長城只有旺季和旺旺季,這上面自然還有,只是莫老已經堅持不住了,還有年長的侄子也連連擺手,說自己不行了。
紹景執:“那,我們繼續上了?”
莫老:“你們爬你們得去,我們在這休息會。”
“好嘞,等會下來了再一起回去。”
餘下二人就又往上爬,十來分鐘就到了北十二,二人紛紛掏出手機拍照留念,還給莫老打電話,視頻十二樓的景色。
紹景執發了一張跟十二樓的合影給許記堯。
【紹總:[照片][笑眯眯]】
許記堯沒有立即回,過了一會才回了個點贊。
下山就快了,從旁邊下山通道慢悠悠下了長城,從登山到下去,才11點不到,這兒小店雖然多,但沒什麽特別好的,幾人就又坐車回了北京城,找了家名氣大的飯店吃正宗北京烤鴨。
莫老可能是受疾病影響,對吃的格外挑剔,但這頓飯他難得沒說什麽,一路上十分安靜。
來都來了,吃完飯,又進城裏逛了逛,步行進入天安門廣場,遙遙看到了那張巨大的畫像,再想進去,因為沒來得及預約,哪怕他是什麽一級納稅人,也沒辦法上去。
又去吃了小吃,到景山公園上面俯瞰紫禁城,到了下午四點多,幾人再次登上了返回上海的飛機。
早上四點出發,下午四點返回,整整十二個小時,幾人都有些累了,上飛機之後就閉目休息。
兩個多小時後,飛機抵達機場,由等候在出口的車子送回了酒店。
“莫老,晚上了,你也該餓了,就休息半個小時,我就接您去吃飯啊。”
“行行,走吧。”
紹景執沒有走遠,回了隔壁自己房間休息,進屋之後他就拿出手機。
“喂,許助理,你那邊怎麽樣?”
許記堯這會兒正坐在店裏,雖是個小店,但到了晚餐時間人也很多,他只能提前占位,聲音略微嘈雜,他走到店外接電話。
“按陸老的說話,這是他印象中最像那家店的口味了,他不知道莫老會不會滿意,但這是他能找到的最像的了。”
“早就說過盡人事聽天命,我們已經盡了人事,該到聽天命的時候了。”
“嗯。”
“那行,那等會我就把人帶過去。”
挂斷電話後,紹景執稍稍休息了會,就接上莫老去了店裏,莫老原以為今天最後一頓就算不是大餐,也該差不多,沒想到他把自己領到了一家蒼蠅小店。
他挑了挑眉,沒說什麽。
一進店裏,熟悉的氣味撲鼻而來,令莫老有些許的晃神,許記堯已經坐下了,立刻站起來朝幾人招招手。
“原來許助理是在這兒等着啊。”
之前莫老也問到紹景執他那個助理去哪了,紹景執回他公司有事回去加班了。這何嘗不是一種加班呢?
這也是一家夫妻店,夫妻二人三十上下的年紀,男的在裏面,老板娘熱情上前問他們要點什麽。
“來碗小馄饨吧,莫老你呢?”
“小馄饨?啊對,那就來碗小馄饨吧。”
莫老已經看出了幾人的用意,他心中不免期待,但因為失望了太多次,又不敢抱以太大期許,以免再次失望。
熱騰騰的小馄饨不消片刻就上了桌,莫老拿起碗裏的湯勺,慢吞吞地舀上來一個。
馄饨的味道伴随湯汁在口中化開,眼前的場景跟四十多年前重疊在了一起,除了遠遠比那個時候新潮漂亮的碗,還有幹淨的地面,這木頭的桌子,掩着的廚房門裏熱騰騰的香味,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四十多年前。
莫老停下了手,拿起邊上紙巾,擦了擦眼睛。
幾個人動作頓下,然而此時此刻,他們也只能裝着沒看到。
一碗熱騰騰的小馄饨就這麽下了肚,莫老嘆了口氣,出聲:
“難為你們幾個了。”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紹景執小心翼翼地說:“莫老,您覺得這小馄饨還好吃吧?”
“好吃,好吃,跟我記憶中的差不多。”
“您覺得好吃就好。”
紹景執平時話一套接一套的,這會兒卻嘴拙了起來,生怕說錯了一句話又惹到老人家哭了。他這邊不知道說什麽好,倒是有個拄着拐杖的老人家從邊上桌子走了過來。
許記堯起身給他讓位置。
“老兄弟,聽說你從前在大同布料廠上班啊?”
“是啊,老人家你是?”
“哦,我在你們隔壁巷子的八號開書法培訓班的,你記不記得?”
“好像有印象,很多富太太小少爺過去上課的。”
“你們布料廠廠長,那個胡廠長以前也來上過課......”
兩位老人家慢悠悠地說起了過往,紹景執幾人自覺走到邊上,讓二人能夠跨過時空慢慢回憶那些年輕歲月。
......
......
将莫老跟陸老分別送回家後,紹景執和許記堯又在酒店碰了頭。
紹景執長舒了口氣:“現在事情算結束了吧?”
“應該算。”
許記堯也忙碌了一天,他載着陸老奔波了一天,可憐陸老味覺都要品嘗不出來了,走走停停,也是在下午才找到這家跟他記憶中味道差不多的店。
“老頭子交代的人物也算完成了,真希望他不要再給我分配任務了。”
“那是不可能的。”許記堯毫不遲疑地潑他冷水。
紹景執噘了噘嘴,背靠在沙發上,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許記堯站着看了看他,忽然往次卧走去,這個酒店房間他和紹景執共同擁有房卡。
不多時,他又出來了客廳,手上還提着一個小袋子。
“送給你。”
“......”
紹景執先是一愣,繼而震驚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送我的?”
“嗯。”
紹景執飛快接過袋子,打開一看,裏面是一條羊絨圍巾。
他立刻看向許記堯,兩只眼睛閃閃發光,像是生日時收到心儀禮物的小朋友。
許記堯被他目光看得有點不自在,解釋道:“今天在路邊看到的,順手就買下了。”
“是因為昨天我抱怨天氣太冷了麽?”紹景執就跟吃了蜂蜜似的,笑眯眯的眼睛都快彎得看不到了。
“謝謝許助理。”
“不客氣。”
紹景執拿着圍巾就讓脖子上繞,但是他怎麽繞都繞不對,不是這頭多了,就是那頭多了,空出來的邊也不知道塞到哪。
怎麽會有人連圍巾都不知道怎麽戴?不愧是豪門少爺。
許記堯無語至極,走上前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