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接待貴客 “什麽事?” “那個……
第28章 接待貴客 “什麽事?” “那個……
“什麽事?”
“那個, 紹總,莫老說房間裏面沒有熏香......”
“不可能。”紹景執斷然道:“入住之前我向酒店确認過,已經擺放上去了, 在他住進去之前點着了。”
“是點着的,但是莫老說這個味道是他放在衛生間的,床頭沒有香他睡不着。”
“......”
電話是公放的, 紹景執毫無禮儀地翻了個白眼, 道:
“行, 那就讓酒店重新給他備上。”
許記堯已經熟練地拿起了手機, 給酒店經理打電話。
這電話才放下沒多久,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不過這回是直接打的許記堯電話,來電人是方才的經理。
那經理很客氣地說:“喂,許助理麽?剛剛1673房間的客人說枕套是蘭花花紋,他不喜歡, 已經給他換成了竹子花紋的,您之前說過1673房間客人有任何要求,跟您說一聲, 我就打電話過來跟您說下。”
“好的, 謝謝經理。”
挂斷電話,紹景執呵呵了一聲, 道:
“我有一種預感,明後天我們會很慘。”
“再慘也就兩天, 不求無功, 但求無過,按原計劃走吧。”
紹景執雙手枕在腦袋後面嘆氣:“也就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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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繼續往前開,許記堯漸漸察覺到不對勁, 眼前景色越來越熟悉,這個方向好像是朝自己家去的。
“紹總你......”
“嗯,我怎麽了?”
“許助理也累了一天了,這兒離許助理的家比較近,就先過來了。”
車內昏暗的燈光下,紹景執含笑的眼好似一潑秋水,打着清淩淩的波光。
許記堯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
【也難怪他這麽招女人喜歡,這家夥确實有做渣男的資本。】
紹景執在心裏挑了挑眉,他姑且把這當是表揚了。
車子停在了許記堯小區外,許記堯下車。
“明早酒店大堂見。”
“行,明早見。”
時間很快到了第二天早上,距離九點還有十來分鐘,許記堯邁步走進一旁的咖啡區,兀自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早啊。”
一道聲音從旁傳入耳膜,許記堯沒有回頭,他低頭攪動着杯子裏的牛奶,回道:“早上好。”
紹景執大腿一跨,一屁股坐進沙發,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大腿上。
咖啡熱氣騰起,漫過許記堯的眼鏡,他就将眼鏡摘了下來放到桌上。
“......”紹景執忽然湊了上來:
“許助理近視多少度?”
“四百多。”
“哇,那真的挺嚴重的,許助理肯定是平時看電腦太多了,學學我,保護眼睛。”
許記堯都懶得吐槽他,他的每一次保護眼睛都是犧牲了其他人得來的。
紹景執還不肯放過他,繼續問:“許助理早上吃了什麽?”
“包子,牛奶。”
“好中式的早餐,我吃了煎蛋和烤腸,許助理,我跟你說,空氣炸鍋真的好好用,人活着,就需要空氣炸鍋。對了,許助理會做飯麽?”
許記堯被他一大堆話塞進腦袋,無暇思索,下意識地說:“會一點。”
“不愧是許助理。”紹景執打了個響指,道:
“那許助理什麽時候請我去家裏做客啊?我保證很乖,吃完飯還會洗碗。”
這許記堯可不能接,他道:“不方便。”
“其實我還會做菜的,我做給許助理看看啊。”
“不用了。”
“許助理不相信?”
“我相信,但是不用了。”
這廂紹景執正費盡口舌試圖說服許記堯請他到家裏做客,許記堯眼尖地看到莫老幾人從電梯間出來。
“他們下來了。”
兩人齊齊站起來,許記堯扭頭看了眼紹景執,提醒道:“紐扣。”
“什麽?”紹景執懵逼地回。
“......”
許記堯上前一步,伸手将紹景執解開的襯衫上的第二顆紐扣扣了起來。
因為許記堯比他略矮,紹景執對這個姿勢很是自在,他一副少爺做派,渾然不覺許記堯為他扣扣子有什麽不對,還笑嘻嘻地說:
“許助理可真一絲不茍,連襯衫扣子都要管。”
“留一顆就夠了。”
【別把你花花公子的做派拿到工作上來。】
紹景執內心:哇哦,今天也是惹到許助理的一天。
扣好扣子後,兩人迎上去:
“莫老。”
莫老也在酒店吃了早飯,他看起來神色還不錯,淡淡應了一聲。
紹景執手插在上衣口袋裏,散漫地說道:“莫老,走吧,您好久沒來上海了,我陪您轉轉。”
行程的第一天第一個項目就是City walk,二十年沒來上海,變化自然是很大的,尤其城市街頭,那些古老的擁有歷史紀念價值的建築和新時代建築物并列出現在人們眼中,對于經歷過那段發展歷史的人來說,确實是值得懷念感慨的風景。
不過那也只是初始,很快這位莫老就又“犯病”,開始對一路上的安排挑挑揀揀,一會說高樓林立的商業化區域不便民,沒有配套的餐飲服務,一會說上海也就這樣,差了香港許多。讓陪同參觀的另一個同事好一頓低頭哈腰地哄。
中午吃的小楊生煎,雖說招待,但也不可能頓頓大餐,人都要吃壞的,小楊生煎,小籠包,蔥油拌面,排骨年糕,這種當地特色總是要安排上的。
莫老的嘴巴還是一如既往得刻薄,他吃了兩個就放下了筷子,點評道:“一般般。”
紹景執也被他磨出了好脾氣,聞言說道:
“那是,沒有香港的菠蘿包好吃。”
“最近的菠蘿包也做的越來越難吃了。”
莫老親疏不論,都要诋毀,這麽一來,紹景執心裏也平衡多了。他們去的這家店是家老店,裝潢并不是很小,店面也不大,但店裏頭人很多,又沒有網上預約,紹景執也是提前安排了人過來排隊的。
這會兒中午了,店裏大多數是以家人,朋友為單位的客人,好幾桌三代同堂,最小的孩子滋滋地吸着生煎包裏頭的湯汁。
莫老的目光盯着對面一桌一家五口,眼睛裏面有說不出的情緒。
許記堯擡頭的時候掃了一眼,若有所思。
吃了午飯,又登頂了金茂大廈,莫老畢竟年紀大了,受不住一天折騰,下午需要回酒店休息。
紹景執的意思是他們也沒必要為這兩三個小時還特意回去,也開了一個房間,他跟許記堯兩人進了房間,紹景執這邊還沒按慣例展開騷話,紹家啓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喂,爸。”
紹家啓嗓音帶着威嚴:“今天招待得莫老怎麽樣?”
“還行吧,不好不壞,沒讓他暢懷大笑,也沒招他不開心。”
紹家啓語氣又嚴肅了些:“我跟你說,你不要不把這事放在心上,莫老過來是跟我們談接下來五年的合作的,這上面有幾項條款還沒協商清楚,你要是哄了他開心,說不定心情一好久簽約了,相反,他要是心情不快,說不定這次的簽約不會順利。”
“既然是這麽重要的客戶,為什麽要我來招待?”
紹景執可不會受他威脅,他道:“你自己來或者讓紹永奕來不就好了?”
“你以為我不想麽?是莫老點名要你招待的。”
“點名?”紹景執嗤笑一聲,道:
“他連我是誰,我之前在哪都不知道,怎麽點名?”
老頭子說謊也要打草稿啊。
紹家啓被點出來,臉上挂不住,咳了兩聲,道:
“他不是點名要你,但也差不多。”
“之前我帶着永奕去香港,他也不知道從哪裏得知永奕是你劉阿姨的孩子,對他很不客氣,言語之間都是我看重.....看重他不看重你的意思,所以這回,我才想讓你去招待他。”
紹家啓說得含糊其辭,但紹景執跟許記堯還是聽明白了。
也就是說莫老知道紹永奕不是紹家啓正式妻子的孩子,對他有偏見,而紹家啓則是為了消除這種偏見,才特意安排紹景執出頭。
這莫老,還是個堅定的原配黨呢。
有人替他母親出頭,雖然可能也不是主觀想要出頭,但不管如何,莫老還是維護了他母親的身份和尊嚴,紹景執內心因為莫老這一天折騰産生的些許不耐,微妙地消減了許多。
“所以,你就想通過表現你自己重視我,來獲取莫老的好感?”
紹家啓語氣透着心虛:“什麽叫‘表現’,我本來就很重視你,要不然抓你回來做什麽?”
做什麽你心裏清楚。
紹景執懶得跟他辯解,手指按在挂斷鍵上道:“好了,我知道了,你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沒了。”
“行,挂了。”
紹景執火速挂斷電話,身體後仰靠在沙發背上:“我就說老頭子怎麽突然分給我這麽重要的任務,原來是想借我洗刷他在對方心中形象。”
許記堯從來不對他們父子間的事予以評價,他起身道:
“離五點還有兩個小時,我回房休息一下。”
他們定的是行政套房,有兩個卧室,許記堯自覺往次卧走,他還沒走出一步,紹景執伸手急急握住他的手腕。
“哎別這麽快走啊許助理,你怎麽好像對我......”
許記堯被他冷不丁握住手腕,向前的力收到阻礙,他剛進來的時候換了拖鞋,棉鞋穿着本來就大,腳下一滑,人往前一栽,紹景執見此連忙手上用力,把人往自己方向拉。
而許記堯為了避免跟他撞到一塊伸手用力推了推他,兩人一個往前一個往後摔,紹景執一屁股摔進沙發裏,而許記堯就沒這麽幸運了,他腳底滑了兩步,然後人直接往後一倒,屁股重重坐在地毯上,後背則是被一旁沙發支撐住,挨了不輕不重的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紹景執自知闖禍,連忙舉起雙手道歉。
許記堯屁股挨了重重的一下,冷冷地擡眸看向他。
紹景執做出一個愧疚表情,滿眼寫着sorry。
“對不起啊許助理,我知錯了,我下次不跟你鬧了。”
跟小孩子是說不清楚的,許記堯咬着牙,起身穿回拖鞋,頭也不回地往卧室走去了。
紹景執揉了揉鼻子,猶如做錯了事情的小朋友般也回了主卧。
時間眨眼就到了五點,接下來是晚飯安排,晚上安排的是本地菜,當然也有些許調整,畢竟上海菜太甜,一般人吃不慣。
這家飯店說是上海菜,實則引進了不少外地口味,如此客人可以在享受本地菜基礎上,也不至于沒點別的口味調節。
白切雞,紅燒肉,油爆蝦是必不可少,還有四喜烤麸和熏魚,愛的人愛,不愛的人碰都不想碰,但既然來了,嘗還是得嘗嘗看的。
莫老這邊三個人,紹景執這邊也三個,六個人也算坐滿了桌子,滿滿當當地點了一桌子菜。
紹景執給莫老夾了一塊雞肉。
“香港那邊也吃白切雞,您老嘗嘗看,有什麽不一樣。”
大飯店的雞自然是好的,白切雞又以嫩、鮮為主,烹饪要講究火候恰當,出來的時候雞骨頭周圍的肉略微桃色,骨髓還是帶着血的,出鍋時用冰塊冰鎮,使得皮下脂肪因快速冷卻而微微凝結,肉質鮮嫩而又緊致。
莫老還算給他面子地夾起了雞肉,沾了醬料吃,原本紹景執還以為他又要挑剔,沒想到他說:
“人老了,舌頭吃不出來了,吃着跟香港的沒什麽區別了。”
他要繼續挑刺也沒什麽,這一謙虛害得紹景執也頗有幾分不好意思,終于想起了他是長輩,低着頭道:
“沒呢,您老老當益壯,松鶴長青,還有的是年頭去全國各地品嘗美食呢。”
莫老擺了擺手。
莫老性格雖然挑剔,但他帶來的兩個年輕人卻很是健談親和,紹景執此前了解到,這兩人是莫老的侄子,也是他公司裏的人。
幾個年輕人說這話,氣氛倒也不算冷淡。
又談及紹景執多年在國外的生活,莫老忽然道:
“你媽媽在美國還好麽?”
紹景執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及自己母親,頓了頓,謹慎道:
“她挺好的,每天過自己的生活,有事業也有朋友,日子過得很是豐富。”
莫老點點頭:“那就好。”
說罷,就不再說了。
“......”紹景執有幾分迷惑,轉而又和其他人交談了起來。
許記堯看到莫老伸手不時撫着自己腹部,到了最後點主食時候,紹景執問:“莫老您想吃什麽主食?”
“面,年糕,水餃還是馄饨?”
莫老頓了頓,道:“馄饨吧。”
“好。”許記堯就叫來服務員要了一大碗馄饨,不多時,馄饨上來了,莫老身邊的侄子給他舀了一小碗,接過碗時莫老臉上有幾分期許神色,但随着馄饨入了肚子,他臉上表情漸漸平淡了。
吃完飯,紹景執提出帶莫老去看夜景,在黃浦江上游船,但莫老說自己累了,想回酒店休息。
“什麽黃浦江,幾十年前就看膩了,就那一條江,有什麽看頭。”
紹景執想起資料上莫老老家是蘇州那邊的,可能是離得近,年輕時候也在上海打過工,就笑道:
“莫老從前也在上海待過。”
“嗯。”莫老似乎不想多讨論這個話題,很快就回了酒店。
這一天就算是這麽結束了,紹景執也看不出來莫老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就普普通通吧。
将莫老送回酒店,按理來說,許記堯也該回去了,但是他沒有立即走,反而将紹景執拉到了一邊。
“紹總,我有話跟你說,我們回房間吧。”
這房間定了一整天,目前仍然有效。
“許助理怎麽突然這麽熱情。”回房間後,紹景執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道:
“你想跟我說什麽事?”
“您覺得,按目前這個情況,周一的簽約會順利麽?”
“應該還行吧。”紹景執舉起雙手道:
“我已經很用心了,該賠笑的也都賠笑了,老爺子刻薄我,我也一句話都沒回,我自認自己已經盡到本分了。”
“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其實在我看來,大家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那許助理叫我過來是為了什麽?”
紹景執好笑地看着他,他不認為許記堯只是單純為了說幾句互相鼓勵的話,他的許助理雖然盡職盡責,但可沒這麽溫柔。
被他點明,許記堯稍稍沉默了一會,最終開口:
“我覺得,莫老這次過來似乎是在尋找什麽。”
紹景執坐正身體:“繼續說。”
“他在今天白天逛上海的時候,眼裏總是帶着懷念的神色,吃生煎的時候目光也總是注視着一家幾口,還有今天晚上最後點的馄饨,初始的時候,莫老似乎很期待這碗馄饨。”
“莫老老家是蘇州的,去香港打拼是四十年前的事情,年輕時候很可能在上海待過一段時間,在上海真切生活過,他時隔二十年再回上海,是不是為了尋找什麽。”
“故人回故地,總是有什麽東西牽扯到過往回憶。”
“如果按着我們現在的安排,無功無過,哪怕最後簽約不順利也不能說是我們的錯,我只是.....”
只是責任心比較重,注意到什麽就想說什麽。
但至于怎麽做,還是他這個當總裁的人決定。
紹景執單手托着下巴凝視着許記堯:“許助理的責任心還是這麽重。”
“也行吧,雖然不求無功但求無過,但既然許助理注意到了,我們就去問一問,人六十多了回一趟上海,下回再過來也不知道怎麽時候了,如果真有遺憾,若能幫他實現也就幫幫他。”
許記堯松了口氣,他的責任感讓他無法無視自己注意到的事項,但這是計劃之外的工作,他只是一個助理,有最終決定權的還是紹景執。
打定了主意,兩人分別給莫老的兩個侄子打了電話,邀請他們過來房間,時間還早,兩人果然待不住,很快就過來了。
紹景執開了一瓶82年的拉菲,又讓酒店送了點小食過來,等到門鈴響起,他開門迎接兩位進來。
“正無聊着呢,就說這麽早怎麽睡得下!”
兩人就差計劃自己出門了,紹景執跟許記堯這通電話真是救了兩人。
“哎,有酒。”
老人要養生,晚飯時沒有喝酒,幾個小輩也不好自己喝,這會兒正饞着呢。
紹景執打開了紅酒,倒入了醒酒器裏,又開了啤酒先給兩人倒上。
“我跟兩位雖然是剛見面不久,但托大将兩位當做朋友,我請兩位過來,其實是有件事情想問你們。”
兩人放下杯子,對視了一眼,年長的那位道:“小紹總不用客氣,你問吧。”
“其實是這樣的,經過這一天的相處,我發現莫老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你看莫老今年都六十三了,這麽大老遠從香港過來,我在想他是不是想找什麽東西。”
兩人嘆了口氣,還是年長那位發話:“小紹總果然細致,這個事我們也一直記挂在心上,只是不知道怎麽說。”
兩人徐徐将莫老往事說了出來。
原來莫老十七歲的時候就跟家裏人到了上海打工,也是在這裏,他遇到了自己未來的妻子,他跟他妻子白天在不同工廠打工,下了班就到同一家馄饨攤吃小馄饨,兩人慢慢相熟,而後結婚。
那家馄饨店就是他們約會最多的地方,後來莫老跟老鄉去了香港,也把妻子接了過去,但好景不長,沒過多久,他妻子就因病去世了。
此後,莫老一直沒有再娶,他也沒有孩子,侄子侄女就是他的孩子。
“大伯他年初被診斷得了胰腺癌。”
聽到這話,紹景執和許記堯皆是一愣。
“醫生說他會漸漸喪失味覺,之前他吃飯都挑刺不只是飯菜的問題,可能是他自己也嘗不大出來了,難為你們包容了。”
“沒事沒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紹景執還能說什麽。
“其實這一回大伯來上海,最主要的一點還是他想在自己味覺沒有完全喪失之前再嘗一嘗從前和二嬸約會時一起吃的小馄饨的味道。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如今店裏小馄饨的味道跟四十多年前有很大差別,現在恐怕找不到了。”
“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