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電梯裏,西裝革履的男人神色有些疲憊。不過周身散發着駭人的氣場,讓人還未靠近就已經有了壓迫之感。
路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若無其事地走進電梯,還禮節性地點了一下頭。
四目相對時,厲枭并沒有任何反應,自然得就好像看着一個陌生人走進了電梯。若是此時有別人在,絕不會認為他們倆認識彼此。
電梯門合上,隔絕了外邊的一切喧嚣。密閉的小空間裏,兩人肩并肩站着,誰都沒動。
熟悉又陌生的香水氣息纏繞在鼻尖。
十五樓的路程,路眠覺得有十年那麽漫長。他盯着樓層數字一級一級慢慢地往上蹦,抓着打包袋子的手心滲出了冷汗。
是厲枭。
厲枭怎麽會還在c城?
他很怕厲枭此刻會有什麽突然的舉動。
但厲枭什麽也沒做。
這個反應,應該是沒認出他,畢竟他還戴着口罩。
也或許人家根本就沒在意。畢竟三年的時間不短了,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人,足夠忘記了。
終于,“叮”地一聲,電梯停穩後,他如釋重負,緊繃着如常的神色,走出電梯。直到聽見門關上的聲音,他才敢深深地喘一口氣,加快了腳步往房間走。
還好。沒被認出來。
房門一推開,正在拉筋的于耀就鯉魚一躍從床上蹦起來:“米恩恩!你再不回來我都要報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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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趕緊接過路眠手中的宵夜,放在桌上,開心地拆開包裝:“好香好香!我給他們送兩碗過去,剩下的咱們倆分啊。”
路眠點了點頭,摘下了口罩,沒說話。
他走進浴室,打開洗臉池水龍頭,躬下身子,往臉上撲了好幾把冷水。
重生之後,他就沒想過有一天還會再見到厲枭。
他很确定,他現在一點兒都不想再遇到厲枭,他不願意再過上輩子那樣的日子。
但願厲枭是真的沒認出他。
但願他們只是擦肩而過。
如今他只想好好把舞劇演完,然後離開c城。
*
頂層公寓,屋子裏一盞燈都沒開。只有窗外的月光照進來,才隐約看得清落地窗邊男人臉上的表情。
他仰頭灌下了一杯冰酒,滿眼都是壓不住的燥火。
連冰凍的酒精都并無法讓他冷靜。
他腦子裏全是懷疑。
到底是誰?
剛剛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他幾乎是凝住了。全身的血液瞬間冷卻成冰,一秒之後,又如火山爆發一般,一股血氣直往他頭頂竄。
那雙眼睛,他到死都能認得出來。這幾年總是出現在他夢裏的人,他又怎麽會認錯?
原來今天早上不是幻覺。
鬼知道他是用了多大控制力,才沒有在電梯上就直接把人抓着,扒掉那層遮住半張臉的口罩,看個真切。
他現在甚至有個荒唐的想法。
路眠沒有死,只是失憶了。
但又怎麽可能?他親眼看着他被擡走,那是他一輩子都不願想起,也不可能忘記的畫面。
是纏了他三年的噩夢。
黑暗中,“砰”地一聲,手上的酒杯被捏碎,玻璃渣子又飛了一地。
手機響起,他像沒事人一般,用被紮出血的右手去拿起電話。
“老板,查到了。j團的确都住15樓,今晚演出的是b組,a組明天演。他們的演員資料……發您郵箱了。”
助理今天迷惑一整天了,不理解老板為什麽突然對這個j團這麽上心,又是打聽行程又是看演出。
直到他查到了團員檔案。
……
厲枭皺着眉,點開資料的那一刻,目光凝滞在那張證件照上。
男孩明眸皓齒,氣質清冷,笑容卻像冬季的暖陽。
j團《魅影》a組主演,米恩,20歲。
這張照片上的人,就是20歲的路眠。
他認識路眠的時候,路眠确實就是這副模樣,眼神清澈得像冰雪化成的溪水。
電話裏,助理接着報告:“老板,這個米恩應該是有c國血統,在j國出生,很小的時候父母就不在了。但往上查,祖父輩就移居j國了。”
助理第一眼看見這個男孩,就驚呆了。這也太像了!他馬上猜測是路眠弟弟或親戚,但一調查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世界上竟有如此的巧合。兩個人不僅幾乎長相一模一樣,連職業都相同。
*
第二天是a組的演出。
這一晚,二樓的公爵包廂又迎來了厲老板。
厲枭坐在沙發上,比昨天更加沉默,還把助理趕了出去。
路眠在他身邊的四年,他沒有一次看過他跳舞。而這三年,他卻常常對着那些演出影像發呆。
後來他才知道,路眠對跳舞的感情有多麽炙熱。
也才知道,別人是這麽形容路眠的。
“很柔軟,但不是羽毛,而是天鵝,同時充滿着生命力和脆弱感。”
路眠每一個輕盈柔弱的動作中,都是滿滿的力量,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當年路眠那麽喜歡跳舞,他哪怕去看過一次,路眠最後都不會那麽失望。
路眠最在意的事情,他不屑一顧。他甚至還會阻止路眠做他喜歡的事。
舞臺上,第一幕又開始了。
雖然跟昨天是一樣的劇目,是同一個團裏一起排出來的,但他一眼就看出來,今天的舞者,才是宣傳片裏的人。
這個米恩,在舞臺上太像路眠了。
米恩跳得越像路眠,他眼角的戾氣就越重。
包廂門突然被推開時,守在門口的助理看了看表,沒想到老板今天比昨天更沒耐心。
*
j團對于選角的苛刻,在國際業界內都是出了名的。
而a組的主角,更是萬衆矚目中的焦點。整整一個半小時的演出,舞劇得到了觀衆的滿堂喝彩。
按照慣例,主角是最後出場謝幕的。路眠戴着面具、頂着額上細小的汗珠,深深地鞠了好幾次躬。為他喝彩的掌聲此起彼伏,久久未停。
後臺,媒體已經就位,要對演員進行混采。
路眠被第一個推到了鏡頭前。
“米恩先生,請問你們主角在臺下也要一直戴着面具,是為了增加神秘感嗎?”
“不是的,只是因為面具需要專業的造型師才能卸下來。”
“你的c國語說的很好,你是專門學過嗎?”
“我的爺爺奶奶是從c國移居到j國的,我雖然沒有見過他們,但我從小就有認真在學。”
“請問米恩先生,這次來到大都會演出,有什麽特別想說的嗎?”
“能來大都會劇院演出,是每一個舞團的夢想,這一次我們非常榮幸,希望能讓c城的觀衆滿意。”
“米恩先生,我是古典文藝節目的記者,今天看了你的精彩表演,讓我想起了以前c城的一位芭蕾演員。你喜歡c城嗎?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到c城來發展呢?”
路眠微怔了一瞬,認出了眼前的記者。三年前他們去電視臺給《公主騎士》做宣傳時,就是他做的訪問。
他沒想到,還有人能記得他,而且是靠芭蕾記住了他。
他笑了笑,認真回答道:“那得看我們團有沒有來c城常駐的計劃了,我跟j團還有很長的合約期,所以團裏的計劃就是我的計劃。c城是東方的文藝之都,j城是西方的芭蕾中心,各有春秋。”
最後的這個提問,引起了在場其他記者的好奇。今天來的記者中,有不少都是有些資歷的業內老人了,見過路眠的也不少。
這麽一說,今天這位j國的來的主演,表演的風格和水平,的确都跟當年那位芭蕾演員如出一轍。
不過,就如同上了封印,他們很自覺地避開了那個名字。
*
第二天白天,于耀去見老朋友,路眠起來後在房間裏做了做拉伸,準備下樓去找點吃的。
他剛出電梯走進大堂,便聽見有人在喊他。
“米恩先生,你好,我是厲氏集團董事助理,我姓陳。”
路眠有點後悔下樓。
他抿了抿嘴:“你好,陳先生,請問……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我們老板就是大都會劇院的老板,姓厲。厲老板昨天看了你的演出,特別想邀請你共進午餐。”
幫厲老板約人,是陳助理的日常工作,他幾乎每天都要幫處理老板的行程,約見重要的生意夥伴。在他這項工作裏,就沒有別人拒絕他們,只有他們拒絕別人的份。
但這一次不一樣。老板要約個舞蹈演員吃飯,至于為什麽要約,他心裏很清楚。
而路眠沒想過到,厲枭還是認出他了。
陳助理開口的那一刻,他本能地想拒絕。畢竟重來一輩子,他最不想的就是再跟厲家扯上關系。
那場大火雖然很痛苦,但至少讓他能從另一種痛苦中解脫出來,從厲枭的手中解脫出來。
他比誰都清楚,厲枭既然要見米恩,見不到就絕不會善罷甘休。上輩子走了那麽多彎路,他早就已經明白,逃避是逃不過去的,他不想再被糾纏。
能不能還清的,上輩子就那樣了。這輩子,他不會再陷進去。
何況,他是米恩,是一個陌生人。只是恰巧跟厲老板的某位故人長得有幾分相似罷了。
“你好,陳助理,不知道你們厲老板找我有什麽事呢?j團有規定,演員是不能随便見合作方的,不過我們有公關部門的同事也一起來了,您不妨去找他們?”
陳助理心裏嘆了一口氣,還是個單純的孩子啊。也不知道他老板這一次會對這個孩子怎麽樣,畢竟上一次見到跟路眠像的人時,老板可是發了好大的火。
“米恩先生,厲老板想私下見你,跟團隊無關。你別擔心,就是一頓午飯,如果吃得不滿意,你随時可以走。”
作者有話說: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