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路眠被帶到飯店的貴賓包廂時,一個熟悉的側影映入他的眼簾。男人正站在窗邊,垂着眸在打電話。
他幾乎已經忘記了,曾經那四年他每每在遠處這麽望着厲枭時,是什麽心情。
這麽久了,對厲枭來說,或許就是時間前進了三年。但對他來說,是另一次人生。完完全全不一樣的新生。
餘光瞥見有人進來,厲枭回頭看了一眼,便摘下了耳機。
“老板,人來了。”助理說着,神色擔憂地轉頭看了路眠一眼。
路眠今天沒戴口罩,大大方方地對他笑了笑。
“謝謝陳先生。”他看向厲枭,像在工作社交場合一般打招呼,“你好,厲老板,我是米恩。”
男人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路眠波瀾不驚地站在原地,接受着他目光的審視。上次在電梯裏太觸不及防,生怕被厲枭認出來,所以才會慌亂。而現在,既然知道已經認出來了,他倒不那麽忐忑了。
只是厲枭最讓他害怕的地方就在于隐藏得太深了。
從來沒有旁人能看透他的心思。哪怕他在他身邊待了四年,也照樣沒法知道一丁點兒他的真實想法。
他上輩子在這個地方跌過跟頭,但始終沒學會戒備。前兩天在電梯上,男人淡漠的眼神再次騙過了他,讓他放松了警惕。
這就是厲枭,他永遠不是他的對手。
他抵抗不過,只能躲。
厲枭嗯了一聲,大步走到他面前,低頭看着他,試圖想從他的微表情中看出什麽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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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米恩?”聲音冷靜而低沉。
路眠微微露怯的神色中帶着些許疏離,如同每一個第一次見到大老板的小演員一般。
“是的,厲老板,我是j團的米恩。”
聽見這個稱呼,厲枭心中頓時不快。
路眠上一次這麽叫他,是跟他鬧分手的時候,那時候路眠拼命躲他,軟磨硬泡都不肯回來。想到這,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厲老板,我的名字怎麽了嗎?”路眠淡淡地問,帶着些許初見的拘謹。
厲枭收起錯亂的思緒,轉身走回餐桌,丢下一句話。
“想吃什麽你随便點。”
路眠果然不客氣,接過經理給的菜單,一臉期待地點了c城的特色菜。
龍蝦伊面。
路眠會海鮮過敏,但米恩的身體不會。孤兒院說米恩從小就愛吃海鮮。
聽見他點了海鮮,厲枭擰起了眉。
路眠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心中更加有底了。
“我可以再加一份鲫魚湯嗎?聽說這也是c城最有名的,我想嘗好久了。”
“沒問題,米先生。”負責點菜的經理是這兩年才從別的城市調過來的,沒有見過路眠,自然沒有任何顧慮地想要服務好厲老板的貴賓。
“我叫米恩,不姓米。”
“不好意思,米恩先生。”
厲枭眉眼間盡是不耐,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厲老板,”路眠主動開口詢問,“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麽事呢?”
他已經想好了,不過厲枭提出什麽要求,他都以演出為理由先拖一拖,等演出完了他也就可以回j國了。
但厲枭沒回應,一臉沉默地喝着酒,眼皮都不擡一下。仿佛請人吃飯的不是他,他才是不情不願來赴約的人。
昨天他看去大都會看了演出之後,一夜都沒睡好。
他做事向來心狠手辣、幹脆利落,從來沒發現自己是這麽一個舉棋不定的人。他既想見一見這個米恩,又反感別人跟路眠長得像。
直到剛剛米恩點了海鮮,把他最後一絲期待也戳破了。
明知道可能性幾乎為零,但他還是帶着抱着僥幸,萬一真的是路眠呢?
他寧願路眠是為了離開他而假死,也不願看見一個跟路眠長得一模一樣的外人。
看見就煩。
“你以前對海鮮過敏嗎?”
“過敏?我最愛吃海鮮了,怎麽會過敏?厲老板,您對海鮮過敏?”路眠瞪大了眼睛,随後立馬恍然大悟,“對不起,我不知道,那讓經理把海鮮取消吧。”
厲枭冷冷地看着他,在心裏默默區分着他和路眠的樣子。
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就算再怎麽相似,也不是路眠。
鲫魚湯先被端上桌。
服務生盛出了兩碗又白又濃郁的魚湯,請他們慢用。
路眠迫不及待地拿起白瓷調羹,嘗了一口。
“真鮮美,不愧是c城的招牌菜。”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這一回是真發自內心的。
他曾在c城生活了二十多年,因為對海鮮過敏而錯過了這麽難得的美食。
厲枭暗着眼眸,死死地盯着他把魚湯喝下魚湯後,毫無反應。
一頓飯吃下來,路眠把以前不敢吃的食物吃了個痛快,像個沒心沒肺的不怕虎的初生牛犢。他吃得越開心,就越能讓厲枭堅信他不是路眠。
吃到最後,他已經很飽了,視線才落在厲枭面前的碗裏。
“厲老板,您怎麽一口也沒吃?”
厲枭揉着太陽穴,頭疼得厲害。
“厲老板,您是困了嗎?”路眠放下了筷子,看着他,“今天您請我來吃飯,真的沒有其他什麽事嗎?”
厲枭嘆了口氣,無奈地閉上眼,冷言道:“吃完了嗎?”
路眠點了點頭:“我吃飽了,謝謝厲老板的招待。”
“送人。”
*
助理把人送走後,再回到包廂裏時,厲枭正在落地窗外的陽臺上抽煙。
“老板,人送走了。”
厲枭吐出一片煙霧,抖了抖煙灰,冷嗤一聲。
“他們還要待幾天?”
助理對j團行程已經了如指掌:“還有六天的演出。”
厲枭的臉色在煙霧中更加冷了。
他簡直就不應該見這一面。
浪費時間。
“這c城主路上海報,你不覺得有點太多了嗎?”
巨幅海報上,全都是米恩的身影,他看了心煩。
助理立刻會意:“明白,我馬上讓人去處理。不過老板……醫生說,煙和酒都要控制一下。”
厲枭瞪了他一眼,把人瞪得打了個寒戰。
他現在茶也不喝了,單單靠着煙草和酒精緩解頭痛。因為米恩這件事,他這兩天頭痛又加劇了。
只有路眠能治他的頭痛。
“演完後讓他們趕緊走。”他在考慮讓大都會再次休業,省得鬧心。
這是他給路眠的東西,怎麽能随便給亂七八糟的人用。
*
路眠離開飯店後,心裏稍微踏實了一些,算是松了一口氣。
應該沒被看出破綻。
他當了米恩這麽長時間,也習慣了平靜的生活。但剛才看見厲枭時,一些久遠的記憶又撲面而來。
畢竟上輩子的風浪太多,很多事情都太深刻,一旦被提醒,還是會感受到切膚之痛。
他努力甩開腦海中的過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不過有點奇怪,厲枭今天居然沒有為難他。
他沒時間想太多,于耀已經打電話來催他了。
今天下午團長組織他們去游樂園。c城郊外去年建了一個大型游樂園,又是世界級的規模,已經成為游客打卡必去的景點了。
“米恩,你不在酒店嗎?我們都要出發了。”
路眠看了看表,剛沒注意時間,吃過頭了。
“于耀,你們先走吧,別等我了,我直接過去跟你們會合。”
“那可不行,你在哪兒呢?”
“我出來逛了一會兒,好像到了東區。”
“東區?游樂園在西區,你怎麽跑那麽遠?”
“沒關系,我打車過去,打車走立交橋很快的。”
“好,那我把地址發給你,跟我保持聯系啊。”
于耀挂了電話,把游樂園的定位發給了米恩。
他突然發現,米恩到了c城好像變了個人。在j城的時候簡直是個路癡,還很宅,一出國就愛亂跑,攻略還玩得挺熟的,上次給他買雞粥,這回還知道走立交橋快。
孩子長大了,以後得多多帶出來見見世面。
*
路眠打上了車,問司機多久能到游樂園。
“走立交橋就半小時吧。”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你是來旅游的吧?這幾年c城發展很快,很多人專門周末飛過來,去趟游樂園再飛回去。現在更好了,可以再到大都會去看場演出。”
路眠笑着回應,他很久沒聽到這麽親切的鄉音了。
“這個游樂園建在西區,終于把這一片的經濟帶起來了。你都不知道,西區本來就偏僻,加上幾年前,這有個藝術館被燒了,死了人,鬧得可大了,附近原本計劃的項目都停工了。”
路眠捏緊了車上的把手,手心微微滲出了汗。
司機還想接着往下講故事,路眠打斷了他:“師傅,那個……能放點音樂嗎?”
“想聽音樂啊,沒問題沒問題。”
*
下午,厲枭在公司開完會,助理走進了辦公室。
“老板,管家那邊問,今晚回去嗎?”
“不回。”
他現在回老宅越來越少,寧願睡在公司。
準确地說,他不想見一切會讓他想起路眠的人。
助理吸了吸鼻子,聞見從休息室飄出的酒味。
“還有事嗎?”
“哦……”助理這才想起來第二件事,拿出了資料,“私家偵探又傳了新的消息回來,您還要看嗎?”
為了調查米恩的背景,他找了j國最好的私人調查團隊。但是今天中午厲枭跟米恩吃完飯後,就一副看不上的樣子,搞得他現在也不确定要不要繼續彙報。
厲枭看向窗外,沉默了片刻。
“什麽消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助理将資料擺在了桌上。
“米恩三年出過一場車禍。”
“很嚴重,當時醫生都下了病危通知。”
“最後奇跡般地救活了,不過醒來後,精神狀态有一陣子不是太好。”
“而且,他出車禍的那一天,就是……黑天鵝起火的那一天。”
作者有話說:
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