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路眠看着皮座上的黑卡,猶豫了。他仿佛看見了希望,但潛意識裏卻同時看見了深淵。
上一秒,他清晰地知道只要他收了這筆錢,就一定會讓他們在這場糾紛中更加被動。
但下一秒,他覺得局面既然都已經這樣,就算他不拿這筆錢,現在的情況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白俪還在等着手術,他壓下心中的恐懼,問厲枭:
“厲先生,這筆錢,最晚什麽時候還你呢?”
厲枭沒睜眼,也沒回答他。
“我是說,”路眠咬了咬唇,又補充,“我可能沒那麽快能還,但是我會給你寫一張借條,用我自己的名義寫。”
“不過……我沒有什麽可以抵押給你。”
他盯着厲枭,希望從對方臉上看出些許情緒。
但是那張冷峻的面孔上毫無波瀾。
車廂裏陷入了沉默。短短幾秒鐘,路眠覺得比十年還漫長。
“你逃不了的。”暗啞的聲音有如冰刃,讓人不寒而戰。
當天,路眠把手術費交齊之後,又去協助警察做了筆錄。從警察局出來,天上飄着了毛毛細雨。
這一天就跟做夢一樣。
他仰起頭,讓冰涼的雨水落在臉上。因為小時候被雨天耽誤了考試,他一直很害怕雨天。但是他今天知道了,很多害怕的事情根本沒辦法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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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俪手術後暫時度過了危險期,但是依舊昏迷着。路眠每天除了舞校和醫院之外,還一邊焦急地等待着案子的調查結果,一邊在努力接私課攢錢。
但兩周之後,看着賬戶餘額,他就知道,按照他這個賺錢速度,再過一二十年都還不上這筆錢。白俪還躺在icu裏,每天的開銷也不小,他得想想別的辦法。
之前有熟人找過白俪,想介紹一些舞校的學員去□□演出,開出的報酬很誘人。但白俪一聽是什麽□□夜場表演,打死都不同意。
路眠找出了他的聯系方式,心情忐忑地撥通了那個電話。對方一聽他有興趣,一口給他打保票,讓他明天就上班。
雖然沒去過,但他多少知道那種環境,所以再三确認工作範圍。熟人說,絕對只是舞臺演出,每天演完三小時就能走,還包宵夜。
上晚班,不會影響白天的工作,工資很高還能日結。路眠算了算,這樣他的攢錢速度可以提高好幾倍。夜場跳的當然不是芭蕾,是現代舞,但是對他來說沒什麽問題,才幹了一周,就已經攢了不少錢。
第二周的周一,他晚上本該照常去□□,但舞校有事耽誤了一小時。他平時為了省錢,都是擠地鐵,那天怕遲到第一次打了車。可等他趕到夜場時,還是遲到了。
他匆匆趕到後臺,向經理道歉。
“胡經理,對不起,今天有點意外耽擱了,下次絕對不會了。”
一身緊身西服的經理目光幽幽地打量着他,笑得頗有深意。
“別人都是提前到,就你天天掐點到。怎麽?覺得自己很特殊?”
上周他就注意到這個男孩了。樣貌好,專業水平也高,站在舞臺上氣質都不太一樣。只可惜太不會來事兒了,他好幾次演出結束後請這些dancer一起吃宵夜,就路眠一次都沒留下來。
路眠知道自己理虧,再三保證下次一定提前到。
“實在不好意思,胡經理,我以後會跟大家一樣早到的。”
胡經理轉着手裏的打火機,略顯大度地說:“行吧,看在你是新人的份上,我這次就不記你遲到了,這個月不出差錯還是有全勤獎。”
“謝謝經理,我以後一定好好幹。”路眠知道全勤獎不低,現在每一分錢對他來說都很重要。
胡經理接着說:“不過今天你就不用上臺,有人頂替你了。”
路眠點了點頭,知道這裏演出的規矩,只是惋惜今天的薪水拿不到了。
“不過,樓上張經理還有個需要dancer的場子,剛剛來找我說今晚缺人,你就當幫我個忙,去救個急。”
“樓上?樓上有演出嗎?”路眠記得整個□□就這一層是演出廳。
胡經理笑了笑:“當然有,就是場子比較小。不如你先上樓看看,有什麽不明白的問問張經理再決定。”
路眠雖然猶豫,可畢竟人家剛剛對他網開一面,他也不好這麽不近人情。
乘電梯上到vip樓層時,根本還沒見到什麽張經理,他就被服務生帶到了一個私人包場。
昏暗而魚龍混雜的環境,長沙發上坐着十幾個人。有中年男人,也有年輕的男男女女。空間裏充斥着濃郁的香水和煙草的氣味,噪雜的音樂聲中還能清晰地聽見。
這根本就不是演出的場地,只有角落有一根晃眼的鋼管。
路眠蹙了蹙眉,轉頭問帶他來的服務生是不是走錯了。
沒想到服務生不僅無視了他,還對着沙發上一個中年胖子說:“劉總,dancer來了,您吩咐就好。”
音樂聲中,劉總扯着大嗓門:“來了?來了就跳舞啊,不懂主動點?”
路眠心下一涼,知道自己被下套了。什麽張經理什麽救場,根本就是幌子。
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離開這地方。
他往門口退了一步,硬着頭皮解釋:“不是,誤會了,我不是dancer……我走錯了。”
劉總挑了挑眉,面露不悅:“什麽意思?耍我?”
服務生搶道:“經理交待過了,沒弄錯。”
路眠詫異地看向他,他避開了視線。
屏幕上的白光照在路眠臉上時,劉總突然收住了怒氣,眼神中饒有興致。
這□□他來得多了,各式各樣的少男少女他什麽樣的沒見過,唯獨這種清純幹淨的,他還真見得不多。
“小帥哥不想跳舞也行,但是闖進來打擾了我們的興致,總要有點表示吧?”
他話一落,坐在旁邊的年輕女子就心領神會地滿上了一杯酒,對路眠說:“你給劉總賠個罪,這事兒就過去了。”
路眠剛成年,還沒有碰過酒。但是他能預料到,今天他不喝這一杯,肯定走不出去。他還想繼續賺錢,不能把事情鬧大,否則沒法收場。
而且,喝一杯酒應該不會有什麽事,他想。
“還愣着幹嘛?”年輕女子催促,“趕緊的,別讓劉總等。”
旁邊幾名互相勸酒的男女聞聲望了過來,投來看好戲的表情。這種情景他們司空見慣,無非又是哪個沒眼力見的倒黴蛋撞槍口上了。
路眠吸了一口冷空氣,拿起茶幾上的酒杯,仰頭灌了下去。
洋酒很烈很辣,他感到從嗓子到胃部都在灼燒。
劉總臉上的神情緩和了一些。
路眠放下酒杯,努力壓下了酒精帶來的不适。
就在他以為自己逃過了一劫時,劉總突然又開口:“小帥哥酒量不錯啊。再滿上,今天這兒都是我請的貴客,壞了大家的興致我沒法交待。你一個一個敬過去,老板們滿意了,我虧待不了你。”
路眠手上一僵,臉色發白。喝一杯他都撐不住了,這裏好幾個沙發,黑壓壓的一片,後邊還有卡座,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
“不好意思,劉總……我不能再喝了。”酒勁上來很快,他臉上一片赤紅。
劉總臉色立刻變了:“你擱這裝什麽?”
他掏出一疊錢,“趴”地一下,重重地拍在茶幾上。
“今天你乖乖喝完,這些都歸你。喝不完,休想走出這扇門。”
聲音中不懷好意,周遭的笑聲也不懷好意。
路眠餘光瞄到門口都有人把守着,便知道自己沒有逃跑的可能。他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快點喝完離開這個地方。
但他不勝酒力,喝到第三杯時已經暈眩了。
高度數的烈酒猶如無形的藤蔓,在他的身體裏蔓延,手腳都不太聽使喚了,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他模糊的視線裏,被敬酒的不知道是李總還是張總,咧着厚嘴唇,油光滿面地對着他笑。
在他倒下之前,一只略帶涼意的大手撈住了他的腰。
*
在頭疼欲裂中醒來,路眠只覺得天旋地轉。
意識回籠之後,他才看清了眼前陌生的房間。
“這……在哪兒?”他無意識的喃喃聲,驚醒了沙發上閉目養神的男人。
厲枭睜開眼,見床|上的人蘇醒過來了,頓時目光微沉。
路眠忍着不适,爬起半個身子,垂着頭努力回憶着發生了什麽。
直到一雙漆黑油亮的皮鞋出現在他視線中。
他呼吸一滞,猛地擡起臉,一下就清醒了。
與厲枭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他頭皮一陣發麻。
“厲先生?”他艱難地開口,嗓子都在灼燒,“你怎麽在這?”
問出的問題自己都覺得可笑,因為他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
面前的男人沒有打算回答他。
“一千萬不夠?”厲枭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聲音冷得可怕。
“……什麽?”路眠腦子裏一團漿糊,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看着他無知的表情,厲枭一陣邪火沒由來地冒上來。他彎下腰,一把抓起松垮的衣領。
“你很缺錢嗎?去陪酒?”
路眠被勒得直咳嗽,腦海中突然閃過□□裏他被逼着喝酒的畫面,終于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一切。他記得倒下前有人撈住了他。
被帶出去之後,他一直躺在一個溫暖的胸膛前。
那張模糊的面孔清晰了起來,原來是厲枭。
但是他沒能繼續往下想。厲枭下手不知輕重,他沒幾秒就漲紅了臉,嘴唇動了動,但根本發不出一個音,窒息質感頓時湧上來。
缺氧。
他腳背繃出了用力的弧度,張開了嘴企圖獲得氧氣,宛若一只在猛獸爪下瀕死的羚羊。
他不知道厲枭為什麽這樣對他,求生欲此時控制了他的頭腦,他雙手突然握住脖子上的那只大手,淚眼模糊地向厲枭投去求饒的眼神。
下一秒,厲枭倏地松開了手。
作者有話說:
四年前的小路還是路寶寶,所以人設要比現在弱,很快就會長大了!
夜場這一段是劇情需要,三次元不要模仿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