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歸去來兮
歸去來兮
兩人打架以前。
給個藥丸子，他要查驗半天。
給個燒餅，他也不吃，不知道是真不餓還是怕中毒。
兩人打架以後。
我主人遞過去一壺酒，他居然就那麽自然的，要接過去了。
不警惕了？不懷疑了？
總不至于，是嗜酒如命，當真不要命了？
我主人給人家喝酒就算了，居然還要溫酒。
這酒是我從城裏最好的店家打的，但也不是能治療內傷的藥酒。
且不說，身上有傷不宜飲酒。
空腹，也不宜飲酒。
溫酒也就比冷酒能好到哪裏去呢？
我合理懷疑，我主人和這位周絮先生，腦回路都很清奇。
一個要喝酒，一個居然就給了。
江湖真奇妙啊。
哦，阿湘是不在意人家內傷不傷的。
關鍵是，小少年也搶着來溫酒了。
一聲阿湘姐姐，叫的也痛快了。
你們江湖人，真不拘小節，給內傷不愈的人喝酒，還都理所當然啊。
嘆了口氣，我繼續掏口袋。
掏出了一瓶子藥酒，這是最後一瓶可以內服的藥酒。
鬼谷之中，奇花異草并不算少。
比起種植糧食，種植草藥獲利更多。
谷內自有藥田，也有酒坊。
那酒中有一味是極其補氣血的，也有一味是調理內息的，都是養人的好東西。
我随身帶藥酒，路上被阿湘翻出來，給主人當解悶一樣喝掉了不少。
後來，我藏起來一瓶，阿湘翻不到，主人也沒問，才算留了下來。
遞給主人以後，我就自去打坐了。
時間不等人，我的武功還是不夠高，總有一種緊迫感，在逼着我用功，一時一刻不敢耽誤。
“哎呀，這可是好東西，居然還留了一瓶。”主人恍然一笑，将酒換了過來。“這酒名歸去來，取自“悟已往之不谏，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日而昨非。”
入口似泉涓涓而始流，回味如木欣欣以向榮，最妙的是後勁兒，可謂之“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
那溫酒器皿，是谷內帶出來的，也是主人慣常用的。
他的東西從來都是單獨備着，便是我和阿湘，也不敢亂用的他器皿。否則，器皿被扔是小事，将我二人吊打豈非冤枉。
如今，竟也給人家拿去用了。
真是，哎。
我其實，真的很想打坐。
可是主人今夜的情緒，亢奮的失常。
他居然在一晚上讀詩頌文、動手動腳之後，仍然覺得不夠，還要去摸人的臉，言語中還帶着隐約的調戲。
我簡直，沒眼看。
平素，他那雙眼睛，要麽充斥着恨，要麽全數是空，如今居然像個人了。
就是，特別像求偶的花蝴蝶，連眼神光都是花枝招展的。
阿湘偏嘴快，要去拆臺。
他竟然還真的有理有據的駁斥起來。
平素阿湘也是如此，若是同主人嗆聲，要麽被吓的不敢說話，要麽被置之不理得不到一句回應。
何時，見我的主人，還會解釋的。
他還說，完美。
真摯的說，完美。
我簡直，不應該待在這裏。
所幸，他還知道把話題轉回鬼谷和鏡湖派的紛争，以及武庫和寶藏的事情。
我這才放心去打坐。
因為我去打坐了，阿湘還因為太困，差點叫我主人的話落地，真是不稱職的捧哏。
我主人和周絮，在今夜圍繞着一個貪字，深刻的談論了一刻鐘，然後發現彼此觀點一致。最後得出結論，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阿湘發現，這些人武功不怎麽樣還去搶寶藏，去了就是個死，何苦來。
小少年支吾一聲，沒言語。
寶藏是貪欲的放大後的具象化，世間人誰沒有貪欲，只是有些人控制住了就化為向上的動力，最終激勵自身。有些人控制不住，邊走歪門邪道，邊嘆老天不公，最終淪為貪念的奴隸，成為自己都不認識的怪物，徹底為貪欲所控制。
貪欲并非不能有，只是也不能過。
阿湘說的對，本就武功差勁兒，還不知道勤學苦練，一輩子心心念念的想要得到寶藏，以求一飛沖天。
焉知，秘籍也挑人。不學無術，或者心性差勁兒的人，是難以學會至高武學的。
最少，你得先能看懂秘籍吧。
不學無術，大字不識，或者連陰陽五行都不明白，給你至高秘籍，把你還以為是算卦用的。
心性不行，悟性再差，便是得了天下最好的武學，難窺真意，萬家生佛練成修羅惡煞，最終也得走火入魔。
人間，決定人之一生的，從來不是寶藏，不是天，不是地，而是你自己。
這世上，沒有真正不勞而獲的東西。
倘若不能提做好準備，就算餡餅從天上掉了下來砸嘴裏，也是被砸死噎死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