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破舊佛堂處處落灰
第38章 038 破舊佛堂處處落灰。
曾經在溫泉池中時, 她也曾在人來時将他拖入池中,甚至在床榻之上手按着他身上不讓他動彈。
從前洛雲姝不覺得十分驚險,此刻回想那些片段, 心跳驟然加速。
偏偏某人還得寸進尺。
月光下,見修長的手解下外袍,第一次意義上坦誠相待。
雖在暗室裏,可這裏不是她的地盤, 就形如在衆目睽睽之下,當着外人不着寸縷地呈露。
殿外突然有人叩門,洛雲姝一驚, 猛然推開他:“人來了……”
姬君淩不為所動, 咬着她含吮:“怕什麽?是我的人。”
随後,她似乎聽到更多人的聲音,仿佛是太子妃喚她過去瞧一瞧太孫的毒。隔着一扇門, 他們只要推門而入, 就能看到清冷自持的姬家長公子與曾經的繼母一絲不'挂相擁。
洛雲姝心瞬時提到嗓子眼, 翻過身要從他懷裏離開。
姬君淩卻按住她後背。
分毫不離的嵌合,幾乎同時,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郡主、您還好麽?”
繃在半空的思緒驟然斷掉,洛雲姝腦中空白了一瞬。
她恍惚地睜開雙眸。
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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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邊手持燭臺的采月關切地看着她:“婢子在外聽到您在說話, 這才冒昧入內。您可是魇着了?”
洛雲姝心虛地拍了拍心口。
“我說了什麽?”
采月亦沒聽清:“您似乎說了, 有人……婢子以為來刺客了。”
其實并非擔心刺客,是擔心太子府裏那惹不起的主子。
那位近日越發是瘋癫了。
但見郡主如此, 似乎只是做了噩夢, 便又關切了一句。
洛雲姝謝過采月:“無妨,是前陣子山莊來了竊賊,我驚懼未定, 又因認床這才魇着了。”
采月下去後,她久久不能入睡。自情蠱轉移到姬君淩身上,這八個多月裏一直穩定在望日發動。
就算提前,姬君淩在上京的宅邸距太子府也很近。
外面的侍婢還是他的人。
可她從未有過在外與他親昵的事,實在是輾轉難安。
擔憂之餘,又回想夢裏……
身上竟隐隐生出一種猶如在懸崖邊緣走路的興奮感。
要命,洛雲姝擡手捂住眼。
“我是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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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弦在期待與擔憂之間搖擺,翌日午時,洛雲姝從太子妃處聽說太子将于後日在太子府設宴。
正是她情蠱發作的那日。
聽聞消息時,洛雲姝正在為小太孫調制解藥,眉心稍展。
看來姬君淩勢必會赴宴,皇室和世家宗親的宴席人多眼雜,屆時見一面似乎也并不算難。
只是……見一面這個說法。
乍聽之下怎的像一對被拆散的情人千方百計設法幽會?
宴席這日很快到來。
是夜,太子府賓客如雲,衣香鬓影、觥籌交錯。太子妃攜小太孫赴宴,知洛雲姝不喜與人往來,讓她休憩或在太子府閑走散心。
“此次并非什麽正經宴會,不過是殿下想給小殿下物色老師,邀請京中名士及權貴小敘,不必拘謹。”
洛雲姝目送太子妃離開。
太子未對外透露小太孫中毒的消息,此事說來不小,明明可以利用一番,用于鏟除異己。
這樣倒像是在保護誰。
她再一次想起初來太子府那日見到的那個女子。
天已快要黑了,洛雲姝看向天際,似火的雲霞如炭盆中燃至盛極的炭火漸漸熄滅,冬日裏一旦入暮,天迅速變涼,體內情蠱卻開始燥熱。
洛雲姝匆匆往她的寝居走。
走到半路,竟從一側小徑中竄出一個湘妃色的人影。
“嗯,我好像見過你。”
妩媚中帶着孩童似的頑皮,本應讓人聽來放松,在此日夜交接之際,讓洛雲姝後背竄出涼意。
猜到是誰,她并未驚慌,懶懶地略一側身避開些。
湘妃色的裙擺在她面前停下,略帶驚奇地道:“這裏的人都怕我,就你不怕,你看上去也很眼熟。”
洛雲姝不疾不徐地望去,就着僅剩的日光,她看清了女子的面容,沉靜的眼中掠過意外。
她們的确見過。
是先太子極寵愛的良娣陳媛,陳氏曾是大長公主的人,洛雲姝曾受大長公主之命給陳媛遞過信,先太子病逝後大長公主便棄了這枚棋子。
原來她成了現任太子的嫔妾。
雖勉強稱上故人,但洛雲姝可沒什麽聯絡故交的心思。
也不願過多知道太子私事。
她故作不識,沖着陳媛恭敬疏離地見禮,而後退至一邊。
陳媛卻攔住她:“我記起了,你是洛雲姝,大長公主的人。來太子府是為那個孩子治病麽?”
她忽地放低聲音:“那個孩子還好麽……”沒待洛雲姝回應,她恍惚自語,“你不該給他解毒的,橫豎那已成了她的孩子,有或沒有都一樣……”
洛雲姝端詳着陳媛眉眼,看到不少與小太孫相似之處。
心中的猜測更為篤定。
她亦為人母,因此這話從陳媛口中出口實匪夷所思。
兩個曾經的同路人沉默對視,采月恰好趕來了,見到陳媛和洛雲姝對上,暗道不妙,慌忙上前。
陳媛見來了人,倏然醒轉,轉身沒入竹林,留下一句失落的話:“你們就當沒看到我,免得他又要罰人。”
采月舒了一口氣,待陳媛走後才同洛雲姝低聲道:“陳良娣有瘋疾,郡主盡量離她遠一些。”
洛雲姝慢道:“多謝你提醒,我今日不曾見過什麽陳良娣。”
她如此表态,采月放了心,道:“長公子在前方佛堂等您議事。”
洛雲姝徹底沒心思去想陳媛和太子之間的事。采月領着她去往太子府西側一處廢棄的佛堂,短短幾步路,洛雲姝雙腳如同系了大石。
每一步都挪動得無比緩慢。
心裏雖別扭,但每走一步,體內蠱蟲就急切一分。
佛堂在太子府最僻靜的角落,采月在前方止步:“今日太子府設宴,無人會涉足此地。郡主放心前去。”
接過采月遞來照路的風燈,洛雲姝獨自往佛堂走。
燈籠的微光破開昏暗,她見到在佛堂中長身玉立的青年。
因着赴宴,姬君淩穿了身東方既往色衣袍,武将的銳利掩蓋在清雅衣着下,如一位閑散的世家公子。
立在這荒涼佛堂裏,周身淡漠氣度猶如天山雪蓮。
見到她來,他像當着太子的面一樣,恭敬地颔首:“您來了。”
明明為了見不得光之事而來,卻把氣氛弄得如此正經。
洛雲姝手攥緊風燈的提竿。
情蠱催生的情潮讓她喉間幹燥,她在他跟前止步,清了清嗓子,聲音壓得平淡:“長公子過來不易,我們的事……還是盡快解決為好。”
往日她只需這樣一說,姬君淩便會幹脆利落地将她拉過去吻住。
今日他格外正經。
“無妨,那群頑儒正在論道,兩刻鐘之內結束不了。”
言外之意,可以做兩刻鐘。
相較之前的徹夜解蠱,這兩刻鐘顯得實在捉襟見肘。
他的話非但沒讓洛雲姝緩口氣,還将她腦中的弦又扯緊三分,她盡量不讓自己顯得太過急切,更沒乖乖上他的套,平靜地問他:“想必早在得知我要為太孫解毒,長公子就猜到太子會急于召我入京。你分明可以說服太子再寬限幾日,但你沒有,
“你想看我為解蠱焦急,打破自己立下的規矩,在外面與你親近。”
她溫柔平靜的敘述中噙着些許若有似無的譏诮。
太子急于解毒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在她遞信過來前,姬君淩已勸太子再給些耐心,但太子心急。他已因想到洛雲姝這幾個月的種種克制,正好意難平,索性任此事發生。
但他不曾解釋:“是。”
洛雲姝提着風燈的手攥得更緊,似笑非笑地嗤了聲:“有勞長公子辛苦配合我,當真是體貼。”
窗外微風吹得燭火搖曳,姬君淩清俊的面上光影變幻,時而有着世家公子的斯文,時而流露出武将的侵略感。稍許,她聽到他似狩獵般低沉的話語:“晚輩本非善類。”
頓了頓,又問她:“不做?”
洛雲姝還能忍上一二分:“急什麽,情蠱還沒發動,長公子手眼通天,總有辦法不被發現,不是麽。”
這兩日的忐忑過後,在見到姬君淩的一刻,洛雲姝心定了下來,惡意也蹿升出來,他們兩人裏,他才是那個需要維護名聲的人。
憑何她忐忑了兩日,他卻仍一副氣定神閑誘她上鈎的模樣?
洛雲姝往前一步,二人的身子若即若離地相貼。
她故意沒靠近,姬君淩手拂過她的臉頰,低語之中夾了極淡的無奈:“您就當真半分不肯松口?”
松口說一句她也想要他。
姬君淩手掌摩挲着她的臉頰,久未至得到她的回應,他終是無奈地輕嘆,覆着她側臉的手摩挲至頸側,游曳在她的耳後。
這是她最怕癢的地方。
畢竟是冬日,他的手帶着涼意,激得洛雲姝肩頭輕聳,忍不住顫了顫,終是受不住,她踮起腳,迎上他的目光,桃花目中曳着燭火。
雙眸簪星曳月般盈着微光。
她的唇貼近他耳畔,似嘆息:“我承認,我是想要你。”
姬君淩氣息微微一沉。
他的手扶上她的後頸,讓她與他對視着,她似是委屈:“我都松口了啊,長公子還不可以?”
她進一步遞出誠意,手往下去,隔着衣衫抓住她想要的東西。
“長公子……”
她柔聲呢喃一句。
除去溫泉池畔認錯人,她從未說過如此大膽放肆的話,更從未放低姿态主動引誘。魚兒雖如願咬了鈎,姬君淩卻反而覺得不真實。
但她需要解蠱,即便她在別處給他留了後招,姬君淩也會點到為止,不會在這種時候過度吊着她不給。
對峙了須臾,他的手輕輕覆上洛雲姝的手背,手上肌膚相貼,勾出蠱蟲的歡愉,洛雲姝手背一顫。
想進一步觸碰,姬君淩的手從她手背擦過,離開了。
他接過她的風燈放在地上。
“冒犯了。”
沒有和從前一樣以強勢的吻作為點燃情慾的火折子。
這回姬君淩竟然和往日的她一樣,端起了客套架子。
冒、冒犯了?
那前幾次他們是在作甚麽?
洛雲姝有些懵然。
她被他輕按住肩膀往後轉去,手堪堪扶着佛壇桌角。
“此地落灰多,委屈您站着。”
姬君淩公事公辦道。
洛雲姝扶穩桌沿,他微微俯身靠近:“您扶穩。”
依舊是公事公辦、堪稱客套的語調,仿佛周圍都是太子府的人。
仿佛他們并不熟。
姬君淩解開下方系帶,在黑暗中猶豫地找尋着他手指已十分熟悉的地方:“晚輩手涼,您且忍忍。”
不像從前強勢,他雖行着冒犯之事,手卻很克制。
若即若離的暧昧觸碰,如一根柔軟輕羽,将将拂過柔嫩。仿佛微風吹拂而過似的力度,勾得洛雲姝泛出潤意,微涼的指腹沾染了她的溫潤。
雖不似從前每次那麽直接,對洛雲姝而言,反而更磨人。
他越這樣,洛雲姝越是錯亂。
有那麽一瞬,敬重的态度甚至讓她覺得他們的關系本來就如在外人面前表現的那般純粹。
姬君淩卻越來越正經。
指端探入她口中之前,不含半分情慾意味,鄭重請示。
“可以麽?”
起初不想姬君淩得逞,洛雲姝咬牙忍了片刻。可他這次亦“君子”得很,她沒開口,便只在身後貼着,指腹虛虛貼着唇隙不動。
雖不曾觸碰,手上漸起的溫度隔着空氣傳到她身上。
還有身後燭火似的突兀。
兩人分明還沒有相觸,洛雲姝還是忍不住輕顫。
纖細腰肢細微一抖,靠近了他,粗糙指腹恰好擦掠過。
“嘶……”
洛雲姝縮了縮脖子,不禁溢出低呼,扶着桌沿的十指泛了白。
她不能自控地迎向姬君淩,低聲回應道:“嗯,可以的。”
姬君淩這才輕動指端,仍是鄭重緩慢的速度,仿佛他是在執筆研墨,拉得極為溫和緩慢。
偶爾還會低詢一句。
“可有不适?”
短短須臾被他有意拉得極漫長,洛雲姝忍不住催促。
“長公子,時辰不早了。”
姬君淩似才回過神,不緊不慢說了一句“我思慮不周”。
他徐徐抽回手,輕覆住她扣在桌子邊沿的手背,手心沾着的潤澤觸上她手背肌膚,洛雲姝縮了縮手。
“怎麽了?”
姬君淩又問了她一句。
明知道他是在故意裝正經逗弄她,可低沉不摻情緒的嗓音和近乎商議公事的語氣太過正經。
就像明知一個人在奉承,仍忍不住因此愉悅。洛雲姝清楚姬君淩在學她往日泾渭分明的态度,又不得不沉入他營造的氛圍。
身上殘存着須臾之前被徐徐擴開的觸覺,但他們關系陌生、相互客套的錯覺并未因此消減。
她想譏諷一句“別裝了”。
又怕他變本加厲,想了想還是決定算了,速戰速決。
姬君淩在這時扶着發熱的燭靠近,淡聲提醒:“冒犯了。”
正兒八經,仿佛他們不熟。
可他做的事卻截然相反,手扶着燭臺,破開隐秘的黑暗,逐寸逐厘地走入長巷,燭臺散發出的灼灼熱意與潮濕的暗巷相融。
猶如水與墨親昵地交融。
前幾回他行事利落,每每洛雲姝還未反應過來,便已被一下強勢地擠占走全部心神。
但這一次則截然相反。
一切如慢刀割肉。
她能無比清醒地感受着意識被身後人一厘厘地擠占。
渾身繃緊,一動也不敢動。
總算到了頭,洛雲姝滞在心頭的一口氣徐徐呼出。
姬君淩氣息亦瞬息停滞。
他停在巷尾不走,洛雲姝像被吊在空中,從沒這樣難熬過,勉強忍着難受回頭看他。
“姬君淩,你能不能……”
風燈早已被他滅了,月色也不足以她看清他神情。
只覺姬君淩格外疏離正經。
他垂下眼看她,沒等她說,他手撐着桌案徐來慢往。
到了底才恭敬地淡聲回應。
“您說。
“晚輩自當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