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情蠱發作了?”
第28章 028 “情蠱發作了?”
洛雲姝定在原處。
姬君淩一步步朝她走來, 在她身側站定:“上次在溫泉池中,您将晚輩認成了父親是真,但這次不同, ”
他停頓了。
他的停頓如一根懸在半空的絲線,将洛雲姝的心吊起。
又随着他的話落下來——
“這次您是裝的。”
洛雲姝慶幸這是在夜晚,他看不見她心虛的神情,否則定能順着蛛絲馬跡查到她和姬忽之間的情蠱。
她暫且說不清這件事若被姬君淩得知會怎樣, 她只是下意識不想讓他以為她對姬忽毫無情分。
那點虛假的“情分”沒有別的用處,但能圈定她和姬君淩的關系。
裝也裝不下去了,他又不是傻子。洛雲姝賊喊抓賊, 反問他:“長公子倒好意思問?當初你我合謀的條件是以長輩之禮待我, 但适才我主動時,你明明清醒為何還要……”
為何還要吻她。
後面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
話一問出來,洛雲姝自己就懊悔了, 萬一姬君淩說出些什麽諸如他戀慕她的鬼話怎麽辦?
她再次先發制人:“總之無論我作什麽, 試探也好、當真發病認錯人也罷, 長公子都別違背你我約定,別忘了, 你還有把柄在我手上!”
姬君淩颔首附和:“的确,您不願消除父親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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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姝聽出他的意思 。
原本他們都以為姬君淩得耗半年甚至更久的時間才能坐穩掌家人位置, 但這些日子裏多方相助下, 他收攏權勢的速度比想象中快。
他是想提前殺姬忽了。
留着姬忽,洛雲姝心裏也不安, 即便不與姬君淩合謀, 她尚擔心姬忽會對她和阿九不利。何況上次她當着他的面,聯合姬君淩背叛他?他這樣偏執,若東山再起定不會放過她。
姬君淩比她更要忌憚姬忽, 他們得徹底殺了他才安心。
但她還在等亭松的消息。
短暫的沉默過後,姬君淩的影子動了動,平靜聲線似宣紙上沒有偏頗的一行字:“您也清楚,晚輩答應您的前提是所謀之事成功。”
說的什麽彎彎繞繞的話,洛雲姝反問:“難道那夜我們沒成功?”
姬君淩道:“原本成了,但如今事出有變,為了徹底成功,晚輩與您的關系也需改變一二。”
洛雲姝覺得他是在強詞奪理,聲線冷下:“那長公子說說你我所謀之事和我們的關系有什麽幹系?”
姬君淩走到她身邊,輕握住她腕子:“您不舍得殺掉他。但他已不是從前的姬忽,您也只能留住那身皮囊,但您說過,我與父親很像,只論皮囊,我與他又有何區別?”
他的話越發荒唐。
一聲一聲襲入洛雲姝的耳際,她的心跳也越來越亂。
姬君淩指腹揉過她手上最柔嫩的一處,觸着她瘋狂跳動的脈搏,清俊鳳眸在月下肆意而鋒芒畢露。
“晚輩未涉情事,但也知道男女之間不過是情與欲。父親變了,您對他的情也該變了,只剩下欲。既已多次認錯人,且與晚輩越了禮。
“何不在動欲時把我當成他?”
洛雲姝目光一震,他對曾經的繼母說這話簡直大逆不道!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回過神愕然地看着他。
明暗将青年面容的棱角勾畫得分明,那雙和姬忽相似的鳳眸在昏暗中有了獨屬于姬君淩的清俊鋒芒。
和他的父親不同,他是個野心勃勃且不會掩飾的年輕将軍。
他用目光鎖住她目光,荒唐而放肆的話侵襲入她耳畔。
“若論親緣,父親與您只有一層夫妻關系,卻不能讓您信任,雖是九弟的生父,卻選擇犧牲九弟,論愛護九弟的心思,父親尚不如我,至少我不屑于利用九弟。若談利益,他的權勢可以庇護您和九弟,如今晚輩也可以。
“若只論色相,晚輩與他相像,這張皮囊也不遜色于他。
“況他漸入中年,而你還年輕,即便他不似,日後亦終會有心無力,但他給不了您的,晚輩卻能給。”
他說一句,洛雲姝退一步,他又不疾不徐地上前一步。
她被他逼得後背抵上牆。
與姬君淩對視着,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大晚上見鬼了。
越禮悖倫的話令人震驚,更割裂的是姬君淩頂着張清冷的面容,說着近乎“自薦枕席”的話。
看着眼前年紀輕輕就弑父奪權的世家長公子,洛雲姝絲毫沒法往他是自甘堕落、因為觊觎她而要當他父親替身的方向想,她更願意往別處猜——
他怕夜長夢多,又不想言而無信,竟引誘她、讓她自己打破他們的關系,好答應提前殺了姬忽!
一定是這樣。
也……只能是這樣。
她沒理由相信一個年紀輕輕就掌權的世家公子會僅僅因為觊觎一個女子甘願以男色為誘惑當他人的替身。
他太理智了,或許她該告訴姬君淩蠱的事情,否則若他以為她對姬忽情深似海,反而會忌憚她。但洛雲姝心裏亂得要命,推開他:“你放心不下姬忽欲斬草除根,我也不放心。但我不是色令智昏之人,沒了男人不會活不下去,你不必出賣男'□□惑我,再給我些時日,我會處理好。”
說完就奪門而出。
姬君淩并未緊逼,他留在昏暗的茶室中,拂過被她咬傷的嘴角。
“真狠。”
他兀自笑了下。
-
洛雲姝“逃”回了雲山閣。
現如今擺在她面前的已然不是姬君淩說那些話到底是觊觎她,還是純粹想斬草除根,亦或都有。
而是姬忽這一個威脅。
她傳信給亭松。
半月後,亭松傳來回信,稱他并未尋到無九,不過見到了那位南疆術士,稱可以将她和姬忽的蠱轉成尋常情蠱,但也仍需三年才可徹底解除。
三年可能發生的事太多,但也比一直解不掉要好。洛雲姝操心的事總算有了着落,眼下還面臨另一個難題,便是如何說服姬君淩。
思來想去,唯有用師父留給她的制毒方子,調制出不會致死但能讓姬忽在三年內形如活死人且無解的毒藥。
即便他的部下察覺,沒有解藥也無計可施。說不定還會為了解毒尋來離朱,她也可以借此找到師弟。
随後洛雲姝開始潛心研制奇毒,轉眼又過去一個多月。
因為制毒,她的身子很虛。
蠱毒毫不意外地提前發作,但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難受。
因為用毒,姬忽失去了知覺,他體內的情蠱近乎休眠,他本人對情慾的抵觸态度也不再能主導情蠱。
這兩次蠱毒發作,洛雲姝身上的蠱和意志占了上風。
情潮一波波蔓延。
這躁動的感覺對于她而言很是陌生,上次如此還是九年前情蠱初次發作那一日,那時情蠱剛種下,母蠱還未徹底被姬忽同化。
蠱發時他們都失了理智。
也是那次才有了阿九,成婚後姬忽逐漸同化了蠱,他們也成了一對無愛無欲的表面夫妻。
因而對“愛”與“欲”這兩樣東西,洛雲姝都領悟得很淺顯。
陌生強烈的躁動生出,蔓延到洛雲姝的身上每寸肌膚。
好熱,還是很難受。
她剛從溫泉池中沐浴出來,身上殘存溫泉的餘熱,這餘熱加劇了情潮躁動,讓她坐立難安。
相比解蠱,洛雲姝更急于壓下這股燥意,可她從前雖愛撩撥姬忽,但也只是小孩子過家家式的小打小鬧。
她其實不擅長風月之事,尤其不知如何才能取悅自己。
洛雲姝想起前些日子看過的話本,她來到後方茶室,找出那本未看完的風月話本,在燈下翻開其中一頁。
是一首詩。
什麽撚枝頭掐朱蕊,撥雪弄春潮,獨木入桃源……
寫得堪稱活色生香。
洛雲姝看得臉頰更熱了。
她第一次覺得中原人如此虛僞!
要說也不說明白些,為了追求風雅,刻意用那些正兒八經的字眼來隐喻些不正經的事!
辭藻堆砌,極不實用。
洛雲姝壓下尴尬,身子後仰至椅背,手探入綢緞下。
兩只一合,她試探着揉捏。
話本上說要輕攏慢撚,亦可徐徐拉扯,或者揉按。
洛雲姝硬着頭皮照做。
但卻沒有體會到那種酥到骨子裏的愉悅,因為心裏知道是自己的手,因而身心毫無波動。
揉面團似的,毫無感觸。
她又是個極好面子的人,偏愛誘使獵物自己上前來取悅她,自己取悅自己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尴尬。
“啪——”
洛雲姝一把扔了冊子:“什麽鬼東西,寫得那般旖旎誘人,屁用不頂,中原文人真是不務實……”
糜軟妩媚的抱怨聲帶着暧昧的潮意,在夜半的茶室中散開,清寂的空氣變得粘稠,似有春潮沁出。
洛雲姝手一頓。
她被自己的聲音勾住了。
恍惚間,看到窗際似乎有一道被燈籠拉得長長的影子。
高挑,颀長,像極了姬君淩。
再一眨眼,影子不見了。
他忙着練兵,又怎麽可能這樣巧地出現在附近?更不可能湊巧在她情蠱發作時來到山莊。想到曾在溫泉池的親近,洛雲姝心裏燥意泛得更厲害。
一牆之隔的茶室外。
月光和燈籠交相映襯,将一個曼妙的身姿打在窗紙上。
那道身影柔弱無骨,似一枝被春潮打得無力的細柳,無力靠上椅背。
曼妙的曲線貼着竹椅,微微拱起的腰肢輪廓分毫畢現,薄紗下的弧度随着女子急促的氣息難耐起伏。
“小畜生……”
咬牙切齒的低罵噙着惱怒,更藏着難忍的春意。
聲音順着窗縫飄出,如一縷輕煙纏住一牆之隔的影子。
影子的主人氣息微沉,深邃目光透過窗紙攝住窗後女子的影子,一聲輕笑低低響起,隐入夜色中。
茶室內。
洛雲姝後背靠着竹椅,手緊扣在扶手上,試圖平複自己。
忽而她直起軟得像水的腰肢,警惕地聆聽着窗外,但許久不曾再聽到什麽動靜。洛雲姝揉了揉額角。
她都開始幻聽了。
罷了,這情蠱蠱發時原本也不是靠自己就能緩解的。
只要姬忽的母蠱不死,她就依舊能通過靠近他來平複蠱發。
坐在茶室緩了會,洛雲姝放棄抵抗,她壓下躁動,穿過長廊回到雲山閣。按下內間機關,高大的博古架緩緩被移開,就能看到一間密室。
裏面囚着姬忽。
想到要見前夫,洛雲姝心生抵觸,欲推書架的手懸滞須臾。
情蠱躁動,體內的蠱蟲不滿足于這種情緒而越發喧嚣。沖散了洛雲姝別的念頭,她迫切地想觸碰到姬忽,更迫切地想壓制蠱毒。
她猛地推開了書架。
燈籠在一片黑暗的中擠出一小片明亮的區域,随着她的邁入,亮光漸次擴大,就如一圈圈漣漪。
密室中的一切映入眼簾。
密室的正中是一架屏風,屏風後是姬忽卧病的床榻。
洛雲姝越過屏風,猛地停住。
姬忽睡着的床榻上空無一人,鐵鏈上的鎖也被解了開!
難不成是被人救走了?
洛雲姝一陣心驚,轉念一想又斷定不可能,姬君淩派衆多高手盯着附近,姬忽那些反對姬君淩的舊部也暗中被鏟除得所剩無幾。
耳畔傳來有人慢悠悠叩擊憑幾的聲音,洛雲姝猛然回頭。
幽暗角落裏的太師椅上,青年身上玄衣融入昏暗裏。
但他看向她的目光灼灼。
洛雲姝要上前質問,他已先走了過來,深邃目光不離她。
本能讓洛雲姝退了幾步,直到不能再退,姬君淩還在靠近,她手中燈籠掉落在地,人也一屁股坐在榻上:“姬忽呢?長公子把他弄哪去了?”
因為情蠱發作,她嗓音無力,猶如一匹柔軟的綢緞。
姬君淩沉默着,先拾起燈籠放在一側,而後才傾身靠近她。
燈下他的目光一如既往放肆。
帶着薄繭的手觸上她面頰,低語噙着隐隐的溫和。
“情蠱又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