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長公子,我們抓到了郎主身邊……
第26章 026 “長公子,我們抓到了郎主身邊……
時下衣衫樣式簡約, 姬君淩只輕輕一挑,湘色的外袍如淋濕的落花散落開來,露出外袍下的裏衣。
洛雲姝身上衣衫皆濕了, 裏衣薄薄的絲質料子沾了水宛若不存在,沾在她的身上,起伏凹陷都被勾勒無遺,就連裏衣之下抱腹上繡着的一朵梅花和雪山的輪廓也若隐若現。
姬君淩手觸上她的唇角。
那一夜的記憶席卷而來, 突然變得真切,洛雲姝顫了顫。
他的手順着她優美的下颌線,游走至頸側, 洛雲姝的肌膚因他的觸碰而泛起淡淡異樣。
她實在是太敏感了些, 敏感得她自己都無法控制,甚至順着他游移向下的長指,微仰起脖頸。
姬君淩笑了下。
他滿意的笑讓她猝然清醒, 洛雲姝回過神, 攥住他抵在她鎖骨上方的長指, 冷聲道:“你……你夠了!你答應過我,以後只以晚輩之禮待我的, 事情還未辦成就要反悔麽?”
她眼裏寒意和怒意交織,如被霞光點燃的清雪。
姬君淩和她對視了一瞬, 又看向被她攥着的手指, 他是武将,身量又高, 手指生得修長粗大, 而她的手纖細柔軟,緊緊攥着他手指時,猶如柔軟絲綢纏上蚺結青筋的粗壯大樹。
她裹得很緊。
姬君淩的手指微動, 非但沒取出,還盯着她,硬生生将指端怼至她的手心裏,指甲剮蹭着觸感敏銳的手心。
比癢更怪異的酥麻在洛雲姝手心蕩漾開來。似被蛇蟄咬,如有一道火星子在手心炸開,直竄入心裏。
姬君淩的手在這時候往回縮了縮,她卻沒有回過神,出于戒備還是別的本能,她攥得更緊了。
他眸光一深,湊近了一步,往回收的長指直直往她的手心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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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任她攥着,他像磨劍般,長指在她的手心的夾裹中,來來回回地輕磨慢碾,十分暧昧。
似乎充滿暗示的動作,勾出洛雲姝身體裏隐秘的野性的本能。
她不由并緊膝蓋,在他的指尖再次撓刮她手心時,她緊抿的唇瓣忽地松開,溢出一聲低吟。
聲線柔顫,妩媚至極:“嗯……”
與此同時,姬君淩反過來握住她的手,身子亦前傾了下。
在他即将把她壓在榻上之時,洛雲姝猛地松了手,将他用力推開,憤然道:“別太過分!”
姬君淩挑起眉:“過分麽?”
他看着自己的長指,被她手心緊緊包裹的觸感還在,她手上水漬未幹,被她手心捂得溫熱,濕熱泉水沾在他手指上,在燭光下潤澤淋漓。
他傾身走近了一步,方才被她攥着的長指輕輕地觸上她額角。
“是您先反悔的。”
“我?”洛雲姝餘光看着他的長指,又難堪地挪開了。
姬君淩濕潤的手指從她的額角,拂過她面頰,停在她頸側。
清濯微寒的聲音有了些許起伏:“是您答應了晚輩,只留他一條命,其餘事不必多管。”
洛雲姝眨了眨眼。
他這話聽來怎麽有些怨怼?
她目光閃爍了下,最終決定不将蠱的事告知他,只說:“我知道你怨恨他,他兩次要害你,別說是你,我都覺得氣惱。但我留着他有用。”
姬君淩反問:“難道不是因為對他情根深種麽?”
他觀察着洛雲姝神情。
從前他的确一直以為她癡戀他父親至深,如今也不認為她已不再愛他,但發現她對他父親的愛很古怪。
譬如今夜,不得不和愛人反目,她甚至沒有質問,平靜得可怕。只是在姬忽吐血時略微緊張。
此刻面對他的質問,她眸光閃爍一霎,又很快平靜:“我對你父親有沒有情不是長公子該介意的事,你大可放心,今夜我已徹底對他失望,不會讓他再次成為你我的威脅。”
姬君淩對她的話感到困惑。
情究竟是何模樣?
他不懂親人之間的情誼,更不懂情愛,一切都是遵循本心,想要就奪,不想要就置之不理。看着她對父親的态度,他更發覺自己不懂“情”。
但這不重要。
他從來不是飲酒前還要問問自己為何想飲酒的人,他收回手,恭敬又随意道:“您如此說,晚輩便放心了。”
兩人之間恢複原狀。
姬君淩還有許多事要處理,他提步朝外走去,經過屏風處時,順手扯下屏風上的幹帕遞給她:“天涼。”
突如其來的體貼讓人頗為意外,洛雲姝接過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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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君淩在附近預先安插了人手,以保護太子為由趁機調過來,有洛雲姝提供的信息,山莊各處姬忽的眼線很快被清理了,只剩不知情的仆從。
周武帶去尋找姬君淩的護衛也在途中遭遇伏擊,無一生還。
待太子醒來,随太子巡營的部從也逃出生天趕了過來。一并趕來的,還有留在洛城的楚珣等太子幕僚。
衆人仔細回想,都認為問題出在了巡營時飲的茶水中。
又是一番連夜的徹查。
天光散落之際,太子遇刺的消息也如熹微晨光傳遍洛川。
姬家家主為保護太子中了塗有劇毒的暗器奄奄一息、其長子姬家長公子也在與賊人搏鬥過程中受了傷。
姬家群龍無首,翌日清晨,姬君淩趕回洛城料理族務,昏迷不醒的姬忽則留在山莊養病。
太子少師、亦是姬老太爺的義子楚珣站出來支持姬君淩暫任家主。
支持姬君淩的除去楚珣之外,還有姬忽的舊部,此次遇刺背後疑點重重,但明面上,他們看到的是姬忽和姬君淩父子都險些身死。
主子命懸一線,曾被主子忌憚的少主成了他們唯一能信任的人。況且主子包括他心愛的女人和偏愛孩子都在姬忽手中,哪怕他們懷疑姬君淩,也不得不為了主子的安危暫且支持他。
這位長公子是老太爺一手教出來的,手腕比其父更為強硬,很快,便讓姬家內外恢複了秩序。
包括洛城外的雲昭山莊。
在山莊的仆從看來,雲昭山莊的主人雖生死未蔔,但山莊似乎還和從前一樣,只是他們不會留意的暗處,姬忽的眼線都換成了姬君淩的。
對此,洛雲姝并無太大感覺。
不管是誰的人,只要別像從前那樣限制她和阿九的自由,她都懶得搭理,姬君淩答應她會繼續幫阿九尋藥,她和姬忽之間還有情蠱,暫時也離不開洛川,不如先待着。
她真想走時,誰也攔不住。
唯一令她不安的是無九,那夜無九趁機逃走了。
她已派人去追,送回的消息卻是無九半途墜崖,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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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山閣中。
洛雲姝牽着幼子來到其父病榻前,阿九定定看着榻上面色蒼白、奄奄一息的爹爹,猝然後退。
他清稚的嗓音變得沙啞:“阿娘,他……怎麽了?”
洛雲姝琢磨着他的措辭。
從前阿九都是稱姬忽為“爹爹”,怎麽如今只剩一個“他”。
她想到那個可能性,問阿九:“阿九,是你麽?”
阿九咬了咬牙,臉上一閃而逝的慌亂消失了,只剩下死寂的冷。
他說:“是我。”
洛雲姝看着平靜得近乎冷血的孩子,問他:“為何這樣做?”
為什麽要因為姬忽變成這樣。
她的詢問讓阿九面色猛然刷白,他看着自己的手,黑白分明的眸中萦繞着無措。他怕阿娘厭惡他,他答應過阿娘要做個良善之人。
但阿娘沒有,她在他跟前蹲下身:“阿九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阿九點點頭,沉靜眸中又被痛苦覆蓋住:“是,阿娘,我都想起來了,是爹爹,爹爹殺了陳大,其實一開始,他要殺的是我和長兄。”
夫子都說他“博聞強記”,他的确記東西很快,印象深刻的事情能記很久很久,那些血紅的畫面就和他們的對話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腦海裏。
阿娘用迷香套他的話時,連帶那些遺忘的細節,他也全都記起來了,五歲不知道爹爹和陳大說的那些話意味着什麽,但八歲的他讀過許多書。
他知道何為“苦肉計”、何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爹爹用的就是苦肉計,而他和長兄是爹用來套住狼的孩子。
阿九漆黑的瞳仁麻木:“我想假裝不知道,那天晚上,爹爹他身上染了血,他還那樣看我,不公平……”
不公平,是爹爹讓他變成了怪物,他卻因此厭惡他。
他守着這個秘密,怕外人知道,更怕爹爹知道——爹鑰匙知道了,會不會像對陳大那樣對他和阿娘。
他在爹爹的茶中加了幾滴自己的血,“我怕他傷害你,但我不知道他會變成現在這樣……”
阿九急劇顫抖,但較之上次離朱走丢,洛雲姝沒有過多波動,只是攥住兒子的手:“阿九,你的血裏雖帶着毒但至多只會讓他中毒時更為痛苦,但不會讓他有性命之憂。另外,你記着,爹爹病倒是因為救太子中了毒箭。”
她告訴他:“別與旁人說起此事,也別再自責,忘掉它。但千萬答應阿娘,以後你萬不可再輕易用毒,尤其是對無辜之人,知道麽?”
阿九停止顫抖,鄭重點頭。
洛雲姝讓濯雲帶他下去休息,她看着榻上失去知覺但依舊能聽到旁人對話的前夫,沒有憎恨,只有近乎冷漠的憐憫:“現在,你知道了我為何要聯合他了吧……阿九本該無憂無慮,因為你他才變成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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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遇刺的事最終有了下文,吳王也如計劃中被牽扯入局。
證據确鑿,太子黨的人紛紛攻讦吳王,縱有母族撐腰,那位王爺最終落了個弑殺太子的罪名。
“刺殺儲君之罪不同尋常,吳王起初否認刺殺太子,自稱是當年被父親橫刀奪愛,才要借此機會報複。”
山莊廂房裏,洛雲姝在調制解藥,聽對面姬君淩說着此事。
她早就料到吳王的結果,并不十分意外,随意贊了一句“長公子算無遺策”,便繼續手上動作。
躺在榻上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昨日洛雲姝去見一個舊識,這少年是舊識收留的一個病人。
她把人帶了回來,倒不是出于心善,而是她發覺少年曾中過天蟾教的毒,如今會用教中之毒的人只剩她和離朱,此毒十有八九與離朱有關,藉由這個少年,說不定能查到師弟下落。
人剛撿回來,姬君淩就來了。
姬君淩看着她為少年調解藥時耐心的動作,淡道:“這少年身份您可查證過?是否與父親有關。”
洛雲姝自然查過,她故意把問題甩給他:“這不是長公子應該考慮的事麽?我不需要權勢,大不了帶阿九隐居,不怕你父親的報複。”
姬君淩低聲笑了。
其實他查過,此人與姬忽無關。
他是純粹不想看到她照顧一個與她毫無幹系的陌生少年。
為何不想,他也說不清。
姬君淩沒再說話,看着她手上動作,洛雲姝剛調制好解藥,解開少年的衣襟就要塗藥。
姬君淩按住了她的手,
洛雲姝想起上次被他撓手心的暧昧,倏地抽回手。
姬君淩則接過幾案上的解藥,親自給少年塗上:“您是長輩,這種事應當由晚輩來代勞。”
嗤,裝得倒像個孝子。
洛雲姝掏出帕子當着他面擦拭着和他觸碰過的手。
姬君淩給少年喂過藥,又簡單處理了傷處,解掉少年衣襟時,他寬闊的肩背擋住了少年,洛雲姝看不到少年傷處情況,只能湊近了些。
姬君淩又擋住了她視線。
他淡淡回頭看她一眼:“您身為長輩,不應自重麽?”
什麽鬼話?洛雲姝白他一眼,坐到邊上:“別把人給我治死。”
姬君淩沒說話。喂下解藥後少年很快醒來,他告訴洛雲姝他名喚亭松,是一個江湖掮商培養來為他竊取奇珍異寶的死士。數日前他第一次出任務,卻發現要盜竊的奇藥是一個老郎中費勁千辛萬苦為孫兒尋來的救命之物。他于心不忍,偷竊得手後又将奇藥送了回去,任務失敗,主人大失所望,為了殺雞儆猴,給他服了致命劇毒。
亭松恍惚記得:“是那個老郎中救了我,後來……”
洛雲姝接過話:“後來,我去那位老郎中家中做客,見到了昏睡不醒的你,發覺你曾中過毒,因毒出自我的師門,便将你帶了回來。”
她順勢問起此事,亭松仔細回憶:“半年前我遇到一個戾氣十足的小孩,他想拜我為師、跟我學劍術,我拒絕了他,過後才發現自己中了毒。郎中曾說此毒并無大礙,我就也不在意。”
半年前姬忽還未尋來離朱,洛雲姝略顯失望。
少年重獲新生,看向救了他的洛雲姝,猶如看家中長姐。
洛雲姝不禁想起離朱,她身邊沒什麽可用之人,這少年倒是個好人選,便道:“既無處可去——”
姬君淩長指點了點,接過她的話:“不若随我入軍中。”
洛雲姝眉頭壓下,不悅地看他一眼。少年看着二人,詢問道:“敢問夫人,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洛雲姝接話接的很快,挺直脊背,掃了眼姬君淩:“他啊,是我的晚輩,你喚他大公子。”
亭松訝異:“原是貴府公子,可您二人看着年紀相仿……”
姬君淩淡聲:“是前繼母。”
說完他跟在洛雲姝身後,負着手随洛雲姝一道出了門。
手還虛虛扶在她腰後。
室內的少年滿臉愕然,這對繼子繼母更像一對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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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姝和姬君往外走。
雖然不大高興,但姬君淩的确如他所承諾的那般以長輩之禮待洛雲姝,對阿九亦有兄長風範,扳倒他父親後二話不說,派人至江南江北給阿九尋藥,從前姬忽遍尋不得的奎山丹木,短短半月就有了下落。
洛雲姝這才明白,不是姬忽找不到,是他不想太快找到。為了不讓她離開,他竟用阿九的安危牽制她。
姬君淩從她眼底看到一抹譏諷的笑,心裏被這抹笑撫平了。
但還不夠。
她還未對父親徹底失望。
他又道:“上次您說的事,晚輩已經查到了。父親尋來了一個與七七相像的孩子,讓其失去記憶,暫時冒充七七穩住楚珣夫婦。晚輩已派人協助楚家尋人,可惜錯過了最佳的時機,恐怕希望渺茫。”
洛雲姝心裏雖有數,但當真聽到仍一陣恍惚。那個乖巧的小女郎不知淪落何方,或許已不在人世。
“姬忽這……”
“這簡直喪心病狂,對麽?”
姬君淩攬住她的腰扶穩她,又在她反應過來之前知禮地松開:“這難道不足以讓您徹底失望麽?留着父親,對您,對晚輩,對阿九甚至無辜之人都是個隐患。”
洛雲姝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想趁早殺死他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強烈。
但她和姬忽有情蠱,姬忽茍延殘喘,情蠱就不會異動,一旦他死去,情蠱反噬,她也好不了。
好在眼下不僅她需要留着姬忽,姬君淩也需要至少讓他再活三四個月,他現在不過是在提前說服她。
沒到那個時候,洛雲姝還不想借助姬君淩去尋無九,免得他知道蠱的事。
她淡道:“橫豎那是幾個月後才需考慮的事,長公子不必擔心,說不定到時候舍不得殺他的人是你不是我。”
姬君淩走後,她返回亭松養病的廂房:“小子,我救你可不是白救的,你也很想報答我,對吧?”
亭松鄭重點頭。
洛雲姝又道:“你的毒三日就能盡清,幫我去尋一個人,如若半月內尋不到,就南下去找一位擅長解蠱的能人異士。”
亭松應下了,三日後,他的毒剛解清,少年便負劍下了山。
與此同時,洛城中,姬君淩的心腹來到少主面前:“長公子,我們抓到了郎主身邊那位苗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