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旁邊的車窗還半開着,夜裏習習的涼風正緩緩往裏灌,鐘亦領口大敞,原本遮蔽在脖子上的絲巾也被拽下,露出點點紅痕。
張行止望着人靜默半晌,終于還是俯身過去幫人扣起了紐扣,眼前人疲憊的睡顏讓他不解。
雖然昨天晚上自己是惹他不開心了,但其實他睡得很好,今天早上起來還跟自己一起在健身房做了運動,沒道理突然一下臉色難看成這樣。
醉酒更不可能,他不是沒見識過鐘亦的酒量,場內就找不出一種度數高的酒……
可其實剛剛張行止過來一拉車門,鐘亦就醒了。
起初他不睜眼,是想看看張行止趁自己睡着了,這麽偷偷摸摸地湊過來是想幹嗎。
結果發現他竟然是為了給自己扣扣子,鐘亦頓時就被氣笑了,心說這人是真的木。
于是張行止正動作着,就聽鐘亦合着眸忽然對自己笑道:“別的人都只解我扣子,就你,三番兩次的給我扣扣子,我是真的感覺有被冒犯到,再這樣下去我會忍不住換幾個人試試,看看到底是我的問題,還是你的問題。”
張行止脫口而出:“不是……”
但鐘亦沒給他解釋的機會:“那你吻我。”
他今天晚上不想陪人耍嘴皮子,一點餘地都沒給張行止留,上下唇瓣輕輕一碰就吐出了這四個字。
只是這一次,張行止沒動,他看着眼前半玩笑半認真的人,忽然就想起了剛剛梁思禮對他說的話。
-“只要是能讓他睡個好覺的人,不管現在站在這裏的是誰,我都會找。”
見向來對自己要求沒有二話的人沒了反應,鐘亦擡手就撫上了張行止的衣領,嘴角依然向上翹着,一字一頓說出的話卻警告意味十足:“你再敢像昨天一樣晾着我試試。”
說完,鐘亦忽然就不笑了,望向張行止的黑黝瞳孔裏射着鋒利的冷光,攥緊手裏的衣領便道:“你要是也跟梁思禮一樣連吻我都辦不到,就把車鑰匙放下,然後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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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張行止發覺自己忽然就明白了剛才找到自己的梁思禮,到底懷着怎樣一種心情……
鐘亦就揪着他的衣領直勾勾地看着他:“所以你也不行是不是?”
張行止沉默了,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梁思禮的話,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只有這個解釋了:“你醉了鐘亦……”
有上一次的經驗,他可以斷定鐘亦就算玩的再開心,也沒有跟人接吻的習慣。
可現在,鐘亦對他下了最後的通牒:“張行止,吻我。”
張行止心情很複雜,他現在百分百理解梁思禮,但他低啞的喉嚨還是說出了那個字:“好。”
縱是往前數十年,站在再深的懸崖前,他都從沒猶豫過。
鐘亦靜了兩秒,嘴角再一次緩緩勾起,反手關上車窗時嗓音像是泡過醇香的陳釀:“我們張老師,真是從不讓人失望。”
可事實是張行止才做了一個靠近的動作,鐘亦就确診了——這人是真的一點不會接吻。
不過這并不妨礙什麽,因為還是那句話。
他們張老師,從不讓人失望。
張行止不是保守的人,但也絕不是盲目冒進的人。
他先是蜻蜓點水般在鐘亦柔軟的唇瓣上試探了兩下,然後才開始往裏伸舌頭。
其實鐘亦上次知道這人在床上明明是第一次,也能做的那麽好時就發現了,比起學得快,不如說張行止更擅長觀察。
專業素養擺在這,他總能很精準地捕捉到你一切細枝末節的反應和變化。
換句話說,他知道怎麽讓你心情愉悅。
不熱烈,更不纏綿,鐘亦的吻是一種很侵略的美,絲毫不拐彎,就那麽直白地邀請着你的欲望。也是這個時候,張行止才發現他身上的體溫有多高,兩人所有緊緊挨在一起的部位都是滾燙的一片,口腔內壁尤其,濕柔又性感。
張行止确定鐘亦是醉了。他正準備嘗試着拿回主動權,就聽一旁的車窗被敲出了幾聲悶響,一個很清脆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您好?咱們車不能在門口停太久的。”
車窗上貼了防窺膜,年輕的侍者從外往裏看什麽也看不到,見裏面人沒有反應,他有些為難,正準備擡手敲第二次,車窗就自己降下來了。
結果他剛準備松下一口氣,就被車窗裏的光景死死地哽在了嗓子眼,瞬間臉上爆紅,舌頭都打結了:“抱、抱歉……我、對不起!”
車裏,鐘亦坐在張行止身上,姿勢一點沒變過,薄唇紅潤。
他當時樂了,圈着張行止的脖子對人勾唇道:“你道歉做什麽,這裏本來就不該停車。”
侍者一下就對着鐘亦這個笑看愣了,眼神不自覺便飄向了他淩亂衣着裏露出的纖頸,紅痕點點很是豔情,還有下擺……那個高鼻梁的手好像還放……
“知道了。”沒等他“放”完,張行止就再忍受不了他令人不快的視線,“我們現在走。”
鐘亦意外地看了張行止一眼,當事人自己都沒發覺自己現在的聲音有多冷,和平時不聲不響的榆木疙瘩一點不像。
張行止垂下眼睑握着鐘亦的腰把人放下去時,站在窗外的侍者已經感覺不到尴尬了,他紅彤彤的面上滿是不可思議。
這人雖然看着塊頭大了點,但也不是肌肉虬紮的體格,這樣抱小孩一樣輕而易舉地把一個成年男性舉起來……男友力也太爆炸了!!!
沒等侍者再多感慨,張行止一記眼刀便飛了過來,邊關窗邊看着他前襟标着“jj”打頭的胸牌道:“既然是負責場內的,就不要随便出來。”
語畢,車窗也全合上了,身材異常高大的男人已然從另一側下車換到了駕駛座上,還站在原地的侍者只覺膝蓋中箭無數,直到最後徹底聞不到車尾氣了才挪動步子,委屈的不行。
他也不想出來管不在自己管轄範疇以內的事情啊,他就說為什麽前輩們非要抓着他過來叫人挪車,原來是、原來是知道車主在車裏幹那事……
賓利後排,鐘亦饒有興致地看着駕駛座上異常沉默的張行止,抱着胳膊道:“原來你也有這麽大脾氣的時候嗎?”
張行止并不吭聲,只筆直筆直地望着擋風前的路,那個氣場兩米八的樣簡直讓鐘亦稀罕的不得了,哼笑道:“這是怎麽了,真生氣了?不像你啊張老師。”
明明平時怎麽着都一副四平八穩的模樣,鐘亦正琢磨的起勁就聽張行止冷不丁扔出一句:“他盯着你看。”
“什麽?”
張行止:“他盯着你看。”
“哈?”鐘亦一下沒忍住失笑出了聲,匪夷所思道,“我還以為我沒戴眼鏡聽錯了,看我的人什麽時候少過,以前也沒見你生氣啊。”
張行止再次不吭聲了,就讓鐘亦很來興趣,很想知道一下這前後到底是什麽觸發了機關,讓孩子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到底是沒經驗,張行止自己也沒想到,沒想到他這樣不管不顧一頭紮進來會這麽快就應驗梁思禮的“話”。
為什麽不自己來?
因為知道是留不住的人,如果兩個人什麽都沒做,心裏那碗水起碼還能端平,一旦在有意識的前提下發生了實質性的關系,心态也就徹底崩了,再忍不下鐘亦跟旁的人有半分牽扯。
梁思禮會找他,多半因為深知這種俗稱“占有欲”的東西完全出于本能,不受他們一點控制。
那天晚上張行止根本連落地的機會都沒給鐘亦,停好車就将人從車裏抱了出來,一路托着人的屁股從豪宅大門口抱到了自己卧室的雙人床上,鐘亦都為他忽然之間的大膽吃了一驚。
他本來以為按照張行止平時的做派,怎麽也得自己主動多引導引導,哪知道孩子只打了個啵突然就開竅了,就很讓人愛不釋手。
……
這頭兩人顧着快活,那頭姜铎铎還在會場裏氣的夠嗆,對着幫兇周瑞數落的直跳腳。
扣了他年底的獎金還不夠,要把周瑞明年出國旅游的名額也一起扣了才解氣,說到張行止那犟骨頭時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道:“你說他跟着追出去有啥用啊我的天老爺!”
周瑞點頭:“就是。”
姜铎铎:“還不是只能挂挂眼科!”
周瑞深以為然:“就是就是。”
姜铎铎:“那臭小子以為自己真能把人從梁思禮手上搶走不成?”
周瑞持續幫腔:“就……嗷!院長您打我幹撒子嘛!”
“你再給我裝,要不是你這個小兔崽子他能跑出去嗎!”姜铎铎人都快要氣死了。
“哎那我也是身不由己嘛,而且憑什麽他就是‘臭小子’,我就是‘小兔崽子’啊……”周瑞嘴上這麽說着,可其實早在幫張行止打掩護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兄弟做到底了,這會兒扒拉着小蛋糕便狀似無意地向姜铎铎打聽道,“所以鐘老師跟那什麽梁思禮,到底什麽關系啊?”
“還能什麽關系!”
“我看着不像啊。”
“你看着不像?你看着不像有用嗎!啊?!”姜铎铎又暴躁上了。
但周瑞只是眨了眨眼,繼續試探道:“沒問問啊?”
姜铎铎捂額:“那誰這麽不開眼跟人問這個?反正人家兩個人十年來同進同出一直待一塊,你說呢!”
“啧,你們不敢問也不敢說。”周瑞故意激道,“那就是沒有實錘呗。”
“你!”姜铎铎氣的又往他胳膊上抽了一下,“你要什麽實錘啊!是要把他們捉奸在床還是怎麽着?!我警告你,不要總給張行止灌輸這些亂七八糟的僥幸想法,他就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人都到梁思禮手上了,能把鐘亦讓給他?那梁思禮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你就等着看吧,張行止那個臭小子絕對等會兒就自己回……”
姜铎铎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手機忽然收到的圖片哽住了。
周瑞端着蛋糕,探頭探腦就湊了過去,發現屏幕上是他們張老板家奢華的卧室天花板,消息框左上角赫然寫着“鐘亦”的名字,周瑞當時就沒忍住背過身悄悄握了一下拳,小夥子可以啊,不枉他犧牲了這麽多。
如果不是客觀條件不允許,他能配合口哨原地做一套廣播體操。
然而,滿腔怒火無處發洩的姜铎铎:“你躲着我有什麽用!我都聽到你說‘yeah’了周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