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葉書書處理完倉庫的綁架犯,回到車上,察覺到車裏尤其安靜,連呼吸聲都接近于無。
他瞥了眼後視鏡——
藍文心躺坐在韓以恪膝上,雙眼緊閉,大衣将他裹得很密,只露出他三分之一的側臉。韓以恪則一直托着他的背,看着前方的椅背,眼皮半垂,似在思考着什麽。
葉書書問:“現在去哪?機場還是回家?”
沒人回應他,葉書書又問了一遍。
韓以恪回神,沒有作答,他低頭看向藍文心,好像在等他做選擇。
藍文心閉着眼,并沒有睡去,他聽到了葉書書的問話,但他喉嚨異常緊澀,張張嘴,雙唇抖得厲害,什麽都說不出口。
韓以恪覺得他看起來像一只病貓,恹恹的,受了巨大的刺激,渾身抖個不停,如果不及時采取措施,恐怕會應激而死。
他拿出匪徒綁眼的黑布,重新給藍文心眼睛系上。
藍文心抓着他的衣袖,抓得很緊,呼吸也很急促,像在無聲抗議。
韓以恪置若罔聞,綁緊那條黑布,手往下移,托着他的腰說:“回家。”
藍文心昏睡了很久,大腦裏好像有一部放映機,将記憶裏的畫面反複播放,強迫他重溫上百遍:
自動彈奏的鋼琴、大小不一的動物模型、關在塑料盒裏的蝴蝶、還有從未停下來的琴聲萦繞耳畔,一格格的畫面飛速滑過,導致藍文心電量不足,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
迷糊中,他感到口幹舌燥,想找水喝,身體卻像被人不斷壓進一片大海裏,鼻腔呼吸困難,找不到一絲機會吸氧。藍文心拼命踢蹬雙腳,在窒息前醒了過來。
眼前一片模糊,藍文心腦門發燙,适應了燈光好一會兒,才慢慢想起自己身處何地,猶記得離開韓家的時候是傍晚,現在天光乍亮,他再次躺在熟悉的房間,仿佛只是做了一個出逃失敗的夢。
藍文心艱難地坐起身,低着頭緩了一緩。夢裏的他沒有成功劃出海,海的盡頭仍是韓以恪的領域;也沒有溺水,小雞可能以為他死了,孝順地壓在他身上猛踩,做心肺複蘇。
藍文心把小雞挪到一邊,側躺着,感到全身酸軟無力,萎靡地半眯着眼。小雞也在他臉旁倒下,兩顆眼珠如翡翠般剔透。
一貓一人靜靜對望,藍文心敏感的心稍得慰藉,縱使在異國他鄉遇上的人類都不值得信任,但至少有小雞,一條“雞腸”從口腔直通肛門,品性純粹,且在他倍感脆弱的時刻不吝啬關心,藍文心決定獎勵它一個吻。
他嘟着嘴湊近小雞,小雞卻後翻兩下,咬他袖子要他起床,藍文心頓時明白原來它是肚子餓要吃的,世上根本沒有無緣由的好意。
藍文心感到心寒,踉踉跄跄地抱它起來,打開房門,瞥見樓梯上來一行人。
韓以恪走在最前面,驀地與他對上視線。
藍文心心頭一顫,合上門,迅速躺回被窩。
外面的人甚至沒敲門就進來了,藍文心聽到來的人不少,他至少辨出四種腳步聲。其中有一個人腳步沉重,來到床邊抱走小雞,唉聲嘆氣道:“這可怎麽辦,燒一天了,本來看着就笨,這下該燒傻了。”
藍文心微不可察地皺皺眉頭,對葉書書的印象分再扣5分。
另一把語調高昂的嗓音說:“傻了也好,至少傻瓜說話不為難人,你看他明明閉嘴的時候順眼多了,偏偏喜歡動嘴,當花瓶多好。”
藍文心默默呸兩聲,數了數,範凱文總共說了五句話,只有一句好話,說他長得好看,一句好話加5分,四句壞話總共扣4分。
韓以恪見床上的人雙目緊閉,眉毛卻在抖動,便對一旁的家庭醫生說:“醫生,你檢查一下,給他開點藥。”
安德魯醫生放下手提包,向前兩步,想撐開藍文心的眼睛看情況。誰料他一接近,藍文心就睜開眼,直直地望着他:“我不需要吃藥,我會自愈。”
安德魯怔了怔,給他測體溫——38.7°C。
葉書書插一嘴,說他從昨晚起便反複發燒,看來這會兒開始講胡話了。
藍文心把臉一別:“随便開,我不會吃。”
在藍文心的強烈抵觸下,安德魯最終給他開了兩片維生素,韓以恪送安德魯下樓,低聲和他交流幾句,再次回到藍文心的卧室時,他望向葉書書和範凱文:“我有事和他單獨談。”
葉書書見他表情不好,配合走到門外。範凱文則原地不動,抱臂環胸說:“我也要聽。”
韓以恪不動聲色地側頭,看着範凱文。他眉骨高,鼻梁筆挺,站在光線不明亮的地方,眼窩處就容易形成深重的陰影,顯得整個人冷漠無情,尤其是那雙幽深的黑眼睛。
範凱文與他對視半分鐘,不情願地離開房,砰地關上門。
小雞也被葉書書抱出去喂食,房間寂靜無聲。韓以恪走回床邊,發現藍文心帶着一副耳機,眼睛閉着。
“側過去躺好。”韓以恪說。
藍文心把臉別去一邊,“就算你救我回來,我也不會感謝你。”
韓以恪低聲說:“把褲子脫了。”
藍文心虛弱地橫眉豎眼:“你說話客氣一點!”
韓以恪在床邊坐下,“你不是聽音樂嗎,怎麽聽清我說話。”
藍文心噎住,瞪着眼說不出話,稍不留神就被韓以恪翻了個身,趴在床上,下半身脫得光溜溜的。韓以恪戴上幹淨的塑料手套,用食指戳進他後穴,抽插兩下。藍文心頓時夾緊屁股,撐起身怒道:“你的行為讓我很不舒服,別動手動腳!”
韓以恪置若罔聞,拍拍他屁股将他摁回去,取出一顆退熱栓,将栓劑的圓錐頭往裏一推,第一次無法順利推進,他取出來,換手指搗了搗。
藍文心被後穴的異物弄得不舒服,往後瞄一眼,羞恥地把腦袋埋進枕頭,感覺韓以恪的前期工作準備了很久,藥還沒推進去,指頭在裏面亂鑽。
藍文心又羞又惱,胡亂蹬腿。突然之間,體內的手指一下子捅到深處,頂得他渾身一顫,忍不住發出輕呻。
他尴尬地捂住嘴,雙目泛紅,只覺腦袋越燒越熱,整個人像漂浮在雲上,失重感令他心慌意亂,他着急地抓住韓以恪手臂:“不弄這個,我要吃藥……”
韓以恪這時卻将栓劑輕輕一推,成功塞進去,他摘掉手套說:“別擠出來。”
藍文心擡起腰,使出全身的力氣揮出一掌,啪地扇在韓以恪左臉上:“臭流氓!”
韓以恪甚至沒偏一下臉,提醒他穿好褲子。
“等病好了,我就走!”藍文心胸膛劇烈起伏。
韓以恪盯着他屁股:“那就把栓劑夾緊,快點好。”他神情不耐地轉身離開。
範凱文在門外候着,一看見門開了,急匆匆進來打量兩人的表情。
葉書書注意到藍文心兩頰通紅,韓以恪則左臉泛紅,兩人大概争吵了一番。葉書書真是左右為難,雖說韓以恪是自己帶大的,但和藍文心相處時間不短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好偏向誰。
他眼見藍文心躺卧在床,不知是否生病的緣故,比平日乖巧很多,眨巴着眼睛。葉書書想起昨天的事,心中一軟:“心啊,叔叔這幾天得跑一趟德克薩斯參加射擊競賽,沒法照顧你,你自己注意休息,快快好起來啊。”
範凱文也注意到藍文心的臉很紅,雙眼濕潤,想必是剛剛被韓以恪訓斥了一頓。
想到這,他心頭舒坦了些,下一秒卻聽藍文心支支吾吾道:“讓……範凱文照顧我。”
範凱文不敢相信聽見了什麽,中文突然變得很流暢:“What?!你以為你是誰?我是大忙人,有兩個劇本要看,就算影帝也沒資格讓我伺候,真是異想天開!”
藍文心咳了咳,半張臉藏在被子裏,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心平氣和地解釋:“你不是喜歡他嗎?”
他望向韓以恪的方向,“那就盯緊一點,別讓他靠近我的房間。”
韓以恪不鹹不淡地瞥藍文心一眼,走出房間。
範凱文望着韓以恪的背影,忽然覺得藍文心說得有道理,他想起母親教過他一句中國的哲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要清理情敵,首先要關注情敵,現在正是機會。範凱文眉頭一揚,高興地笑了:“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