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翌日一早,藍文心沒被晃眼的陽光刺醒,被韓以恪鬧醒了。
藍文心正陷在夢裏,忽覺手臂被人反複拉扯,險些以為起火了,他猛然睜眼,作勢逃跑,卻見韓以恪西裝革履坐在床邊,拉起他的手,放到松散的領帶上。
“幫我系一系。”
“自己沒手啊。”藍文心聲音困倦,甩開他的手繼續睡覺。
韓以恪拉他坐起,把他的雙手壓在自己衣領上,執着地讓他動這個手:“我盼這天很久了。”
“事真多,”藍文心三下五除二給他系完,領帶歪歪扭扭地別着,與嚴肅的着裝格格不入。
韓以恪倒是不介意,心滿意足道:“我去上班了,你想要什麽,我帶給你。”
藍文心眼珠一轉:“我也想去你公司看看。”
“為什麽突然想去我公司。”韓以恪笑道。
藍文心伸手攬他下來,認真看他,“我們不是要談戀愛嗎?你對我知根知底,我卻對你一無所知,這算哪門子戀愛啊,去飯店吃飯還被問有什麽忌口呢,我想多了解你。”
這話說得真摯,加上藍文心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睛,盯着人看猶如兩汪潋滟的春水,眨眨眼,就把碧波推進人的心裏。
然而韓以恪與他臉貼臉,高興地說完“我好感動”後,把他放開了:“今天不行,下次好嗎?”
藍文心在心裏呸了一聲,面上理解地笑笑,倒回床睡回籠覺。
韓以恪站起身捋西裝褶皺,最後再問:“有什麽想要的?”
“帶兩個男的回來。”
“哦。”
韓以恪不怒反笑,邁開長腿走了。
金融巨擘雲集的曼哈頓南部,商業裙樓在這連片紮根,這裏彙集世界知名銀行、證券交易所,象征“力量與勇氣”的銅牛坐鎮華爾街,庇佑牛市長存。在曼哈頓中城,一棟摩天大樓巍峨伫立,玻璃幕牆明淨反光,煥發着強盛的生命力,這屬于一家初成立五年便嶄露頭角的貿易公司——Golden。
高登的亞洲總部設在新加坡,目前已在紐約北美分部紮穩腳跟,即将進攻日本市場。
韓以恪在高登的地下車庫停完車,不緊不慢地來到公司對面的咖啡店,甫一推門,便看見坐在窗邊的男人向他招手。
裴路谄笑着與他握手:“韓總您好,我是光一科技的裴路。”
韓以恪與他輕輕一握:“你好。”
兩杯咖啡端上桌,裴路啖了一口,先不說正事,指了指玻璃窗外的摩天大樓:“真了不起,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幹出這樣的成績。哎喲,我家兩老經常在家提你,說你年輕有為,耳提面命讓我向你看齊。”
他大笑兩聲,“咱們那小區的大爺大媽天天跟孩子念你。”
韓以恪無聲笑笑:“早幾年你也是那裏的明星。”
裴路咯噔一下,在心底琢磨這句話,始終覺得韓以恪在暗戳戳刺他。
他和韓以恪是同齡人亦是校友,在哥大念商科,兩人卻不常碰面,來留洋的公子哥千人千面,但相差無非一條楚河漢界,如果要闖入對方陣營,不過是跳一步棋的事。韓以恪和裴路同屬一個交際圈,但是玩不到一塊。裴路輾轉于各學院的聯誼派對廣結良緣,第二天早上吐完,帶着一身酒氣去上課,總能看見韓以恪清爽地坐在前排搗鼓筆電上的代碼和基金。其實韓以恪也赴各種約,只是目的性較強,結交的人物要麽對他有用,要麽為他所用。
裴路實在看不慣韓以恪清高的模樣,這人看他的眼神好像當他是過街老鼠,仿佛全世界只有他的時間最珍貴。
那段時間,他略有聽聞韓家不太平,韓母傳出私生活醜聞,關乎韓家的議論樁樁件件地見報,股價波動不平,連跌數月,韓家遭遇重創。
裴路和其他公子哥幸災樂禍,高高在上的韓家倒了,樹倒猢狲散,長輩們不再攀附韓家,他們也無興趣與韓以恪結緣。
但是韓以恪似乎沒受到影響,大學三年級去玩私募,就算背靠的家族名聲不好也沒有影響他的信譽度,富人們照樣信任他的技術與判斷,聘請他做代理經紀人,他的成績的确不差,甚至可以說非常好,入行以來将年化收益率穩定到8%左右,即使是收益最差的季度,虧損也不到本金的1%。
當裴路畢業回國實習時,韓以恪已在紐約最大的金融中心如魚得水。
裴路再次見到他的消息是在哥大商學院官網,韓以恪連續兩年在波動的大牛市中跑贏指數,回校分享經驗,受表彰為哥大優秀校友,他為母校捐建了新的昆蟲養殖園,裏面飼養了許多小蝴蝶。
至此,韓氏卷土重來,瘦死的駱駝已經比馬大,何況這只駱駝沒死,只是暫時休眠。如今韓以恪的名聲傳遍金融大街,風風光光,韓家從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再次成為衆人想依附的靠山。
裴路承認自己是有點嫉妒,他身邊花錢如流水的少爺比比皆是,但還沒見過比韓以恪更會“玩錢”的同齡人,金錢在他手裏就像紙牌一樣輕盈地流動,右手出,左手進,洗過一輪,一沓沓地鋪高,仿佛沒有任何壓力與重量。可眼前這棟用金錢搭建起來的摩天大樓,鋼筋混凝土好像實實在在壓在他身上,讓他有點喘不過氣。
裴路想起上一個讓他同樣妒忌的同齡人,是叫藍文心的騷貨。那人不玩錢,玩音樂,音符在他手裏亦像飛塵一般輕快跳動。
藍文心和韓以恪截然不同。
藍文心流連在各大聯誼活動,明明在派對上熱衷于為別人伴奏,卻能輕而易舉成為派對主角。他有一雙極好的耳朵,以及後天練習也無法比拟的絕對音感,但藍文心從不愛把本領用在正事上,他我行我素,一肚子的惡趣味——竟然在派對上聽別人的叫床,然後用琴拉出他們呻吟的音調,引得衆人捧腹大笑。
那個令他妒忌的婊子已雌伏在他胯下,裴路的自尊心得到很好地滿足。但面對眼前這個男人,裴路只能說盡客套話,好讓他願意高看自己一眼。
正當裴路想聊兩人的母校,韓以恪低頭看手表:“裴先生,我十點有會議,不如長話短說。”
裴路臉上一哂,拿出項目方案書給他過目,而韓以恪早已知悉上面所有內容。
坦白講,以裴路公司當下的發展狀況,想拉百萬注資項目簡直天方夜譚,還是以韓以恪個人名義。但是韓以恪無多為難,他漫不經心地再掃一遍合同,估量出光一科技的安全邊際在70%左右,足夠了,不算太虧本的交易,所以他幹脆利落地簽字。
裴路為他爽快的态度吃驚:“韓總,所以你……”
韓以恪提了提嘴角:“我覺得這個項目很有前景。”
無所謂,投資就像人生,跌跌漲漲,一條生命線上下波動,至于能不能起死翻生,生之後又收獲多少代表壽命的籌碼,關鍵看入場時的膽量、有無信念從中斡旋。韓以恪從不畏懼站在風險裏,只怕自己沒有抵禦風險的能力。有得就有失,有失才有得,韓以恪想起家裏的小蝴蝶,覺得一切都值得。
裴路欣喜地站起,又與他握手:“韓總,你放心,我一定讓你的信任得到回報,有巨大的回報,你絕對不會失望。”
韓以恪點點頭:“我想我已經得到回報了。”
裴路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無論如何,這個單子竟然如此輕松談下,颠覆了他對韓以恪的刻板印象。
他還以為這尊大佛會恃才傲物,看不上自己的小廟,看來韓以恪還會顧及老同學一場,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沾沾自喜之餘,裴路有些嫉妒韓以恪的氣度,兩人成為合作夥伴,韓以恪卻始終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表情,拿出幾百萬好像只當作布施行善。
這一刻,裴路想把韓以恪拉進自己的圈子裏,好像一旦拉近距離,彼此的差距就可縮短,從而平起平坐。
他故作輕松道:“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老王和許三金,以前和咱倆一個學院的,他們也在紐約,要不今晚大家吃頓飯敘舊呗?”
韓以恪眼珠微轉,似在回想。
裴路掏出手機:“我打給餐廳訂位?”
“吃飯可以,但改天吧,我今天有事。”
韓以恪說完,先行離開。
上午十一點半,開完公司例會,韓以恪回到辦公室,坐進真皮椅,正想松領口,低頭看見胸前歪歪扭扭的領帶,沒有下手修正它。
他打開手機的家用監控,戴上耳機,一聲不吭地觀看屏幕,當作放松神經的娛樂項目。
有人敲響辦公室玻璃門。
韓以恪微擡眼皮,是秘書露易絲。
露易絲是加州人,一頭白金色的長發似乎有陽光的味道,小麥色肌膚讓她看上去像希臘神話裏的女神。她身材高挑,昂揚着一顆漂亮的腦袋走進來。
“老板,有位叫範凱文的先生在樓下,說要找你。”
韓以恪眉頭皺了一瞬,“說我出差了。”
“好的。”露易絲從不多問,默默組織語言。
緊接着,她又問:“光一科技那邊,需要找誰盯着嗎?”
韓以恪頭也不擡地看手機:“找程朗負責,分紅算他一份,每周将情況彙報給他就行。”
他停頓一下:“如果不是關于工作的事,那邊的人找我,也說我不在。”
“明白。”露易絲記下等會兒找程朗交接此事。
程朗是高登紐約分部的總經理,與韓以恪在大學認識,當時韓以恪玩私募,程朗就在他手下做分析師,和他配合得很好。韓以恪在工作方面欣賞他,但是對他私生活上的癖好頗有微詞。
“等一下叫程朗進來。”
露易絲應下,見韓以恪目不轉睛地盯着手機,忍不住偷瞄一眼——是家用監控。
露易絲家裏養狗,也有安裝攝像頭,她好奇地問:“老板,你養了寵物嗎?”
韓以恪目光一頓,拿手機的手側了一側,露易絲意識到自己唐突了,準備離開時,聽見韓以恪應了一聲。
露易絲笑問:“是什麽,貓?狗?我家有養狗,養它的時候一定不要心軟,否則下班回去只會面對亂七八糟的家。”她想起糟糕的回憶,搖了搖頭。
韓以恪聞言,看向監控——
戴着腳铐的藍文心艱難跳到三樓走廊,蹦往盡頭的房間,韓以恪特意警告過他不要進去。
藍文心記下了韓以恪按密碼的音律,他手指打着節拍,耳朵湊近密碼盤,按一下,閉眼聽了聽。
每個鍵音聽過後,藍文心沉思了片刻,輸入一串數字。
房門開了。
藍文心推開一道門縫,站在門口打量裏面半晌,側身閃進去。
韓以恪非常認同露易絲的觀點,他擡頭看她:“是蝴蝶,快破繭了,我要盯緊點,免得它四處亂飛。”
是要破繭了。頃刻後,韓以恪看見藍文心丢魂似的走出房間,撐住門板喘息,他渾渾噩噩地回到床邊,垂頭坐着。
突然,藍文心擡頭四處張望,拿起床頭櫃的動物擺件,那是一只袋鼠。
藍文心瞪眼瞧它:“你在看着吧?”
袋鼠的眼球發着光。
“死變态。”他罵道。
韓以恪沒有回應。
藍文心盯着袋鼠,沉默許久,忽然哼笑一聲,跪坐在柔軟的床上,正對着那個動物擺件。
韓以恪看見他慢慢撩起上衣,咬住衣擺,露出潔白如玉的身體。接着,藍文心将內褲一把褪下,戴着手铐的雙手移到下面,虛虛握着下體。
他開始自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