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
第 58 章
花悅榕的喪事前後辦了四日,因是大房院子裏的事,發喪走的前門倒也不挨着主院這邊。
轉眼過了半個月的時間,花若的這段時間調養的不錯,趙郎中也給她停了安胎的藥。
精神頭兒比之前好了許多,她又忍不住詢問起了鋪子裏的情況,這段時間都是趙郎中時不時過去看看,順便将那些傷病處理好的藥粉藥膏拿回來進行配伍。
“鋪子裏生意照舊,比起剛開業那段時間,這陣子生意越發的好了起來,聽女掌櫃說這些日子還接了不少官夫人的單子,直接讓人送到府中即可。”
對于這點花若不意外,只要太後和貴妃娘娘帶頭用起來,且東西也是實打實的好東西,這京城裏的貴夫人們怎麽可能不去試試。
加之這鋪子也是國公府的産業,那些想要攀附上來,想要在國公府面前留個印象的小官們,家裏自然也會過來捧場。
花若随手拿出一罐面脂,“趙先生瞧瞧這個。”
趙康接過去打開蓋子看了一眼成色,又放在鼻尖嗅聞一會兒,最後用用指甲挑起一點,放在手指間輕撚,最後慢悠悠揉在手背上。
眼神裏閃爍着亮光,像是看到了什麽令他十分感興趣的東西,須臾贊嘆道:“這高脂比起咱們之前做的那些,有過之而無不及啊,這裏面應該是加了人參的,還有紅景天……至于其他的我一時分辨不出。”
花若聞言勾了勾唇角,這到底是她外祖父拼命保存下來的秘方,只可惜現如今落入了她舅舅的手裏,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若是再有半個月的時間,只怕這秘方就要被賭館收走。
也正是如此,花若也不得不拖着胎像不穩的身子,一直讓人關注着她舅舅那邊的消息。
紀清塵應該和花清泓打過招呼,現如今她舅母已經無法見到她娘,舅舅一家眼瞧着就要揭不開鍋,花若想着這幾天便請她舅舅舅母過來一趟,談談還債和秘方的事。
“這個若是放在鋪子裏賣,趙先生覺得可有得賺?”
見她這樣問,趙康也謹慎的思索起來,“我曉得夫人是顧慮這平民的價格,但這鋪子裏的貨物,也該分個三六九等,這面脂需要的材料價格不菲,但對于官家太太們來說也不算什麽,反而可以用這樣貴重的物品,帶起鋪面的檔次,即便是老百姓只進去買最便宜的,但買的是“茗花坊”的面脂,說出去也是一件極有面子的事。”
經他這樣一說,花若也安心了,鋪子的确可以打造成更為奢華有名氣,但裏面的東西也不是件件樣樣都得平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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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做的便是讓所有人進店,都能買得起适合自己的面脂。
“好,那鋪子那邊的事兒就先勞煩趙先生了,我這幾日就想法子将這面脂的秘方買下來。”
她向來是個說幹就幹的人,詢問清楚她舅舅那邊的情況,她沒急着讓人找來她舅舅一家,而是安排寧崇和安子一起先去了賭坊。
天黑前兩人匆匆趕回來,“夫人,這是劉慶昌欠下的所有債務,字據和欠條都在這裏。”
花若接過那一沓字據和欠條,細細翻看着上面的內容和金額,一雙遠山眉越皺越緊,眸子裏隐隐帶着幾分火氣。
一旁的紀清塵瞧見後,擡手點在她的眉心,撫平那蹙起的溝壑,“你現在懷着孩子何必為這些人動氣。”
花若一手揮開在她臉上作亂的手,一手抖着那沓欠條和字據,“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在心疼而已,總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賠本的買賣。”
看着她這副委屈的小表情,紀清塵突然哈哈笑了起來,伸手拿過去她手裏的欠條,細細看過去之後算了一筆賬,“好像的确是賠本了,不過沒關系,你夫君我有的是錢。”
花若嗔他一眼,“明日就讓人通知他們一聲吧,錢都花出去了總該見點東西的。”
“要我留在府中陪你一起嗎?”紀清塵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她,生怕她那個混不吝的舅舅,再給她氣出個好歹。
對上他擔憂的眸子,花若溫柔淺笑,“放心吧,我還不會傻到因為他們動氣傷了自己,再說還有徐媽媽李嬷嬷和寧叔在,我總不會在自己家裏吃虧吧。”
聞言,紀清塵抖了抖手裏的欠條,“是嗎?”
花若頓時惱羞的紅了臉,擡手搡他一下,奈何對方身形魁梧她那點力氣對方壓根就未晃一下。
翌日,在花若堅持反對的怒瞪下,紀清塵仍舊不放心讓她獨自應對那些人,于是退而求其次的說道:“我不出去,就在這裏坐着看書,如果需要我……我再出去。”
看着男人眼中絕不退讓的堅定,花若無奈的嘆息一聲,“好吧,那你就在屏風後面待着吧。”
另一邊得知他的外甥女要見他,劉慶昌激動的一夜都沒睡着,總覺得天亮的實在太慢。
而他身邊的妻子劉朱氏也是一夜未眠,這段時間她的心一直都懸着的,她比誰都清楚,若是後日再還不上賭坊的債務,劉慶昌極有可能那她抵出去拖延還債的時間,至于那幾張秘方……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劉慶昌是絕對不會輕易拿出來的。
一滴淚從她臉頰上滑落,黑暗中她一時說不清這滴淚實在哭她自己的不幸,還是在感激小姑子和外甥女一而再的幫助,但前路仍舊是一片昏暗,讓她絕望到有些無法呼吸。
天一亮二人空着手登門,劉朱氏自報家門後,甚至羞愧的都不敢和門房的人對視,那這裏有拜訪的人空手而來。
不過門房的人倒也沒有刁難,早就得知今日夫人請了娘家親戚過來,門房得知他們的身份後,十分恭敬的将人送到了內院門外。
徐媽媽一早便等在這裏,接到了人又将人引着往裏走,“你們在這裏候着,我先去給夫人禀報一聲。”
許是對花若這樣的安排有些不滿,劉慶昌冷哼一聲背着手打量着周圍的環境,雖只是個院子,也沒有什麽名貴的花草,可這雕梁畫棟每片瓦都能讓他吃喝一日不愁,她這外甥女享着榮華卻不曾給他些黃白之物享用享用。
今日倒也算是還有些良心,他可得好好要上一筆錢,若不是他想當年把妹妹賣給了花家,她花若哪裏會有這樣好的命,住在這高門公府之中。
徐媽媽冷眼看向劉慶昌,沒再言語轉身進了主院回禀,須臾小丫頭出來恭敬的請劉慶昌和劉朱氏入內。
花若坐在高位上,微微側身撥弄着桌上的香爐,這段時間她的确不需要喝安胎藥,但藥膳頓頓不少,這熏香也得日日點着,她閑着無聊便學着打篆焚香。
這是個心細的活兒,時間久了也能練得心性更加沉靜平穩,她逐漸也喜歡上了這件事。
劉慶昌帶着媳婦進門的時候,看得到便是這一幕,花若衣衫華貴至極,全然衣服養尊處優的貴夫人的樣子,雖未看向他們,可那端莊高貴的氣息,唬得劉慶昌嚣張的心思收斂幾分。
臉上帶出讨好的笑容,“若兒啊,這些年沒見可是想死舅舅了。”
說着他甚至還帶上了幾分哭腔,花若冷淡的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做戲裝哭的劉慶昌,嫌棄的移開了眼睛,便瞧見一臉尴尬歉意的劉朱氏。
她淡淡的也沒有喊“舅舅、舅母”,收回目光淡淡的說了一句,“坐下說話吧。”
說着她仍舊沉穩的撥弄着香篆,須臾捏着一根艾香點燃了香篆的一端,蓋上香爐的蓋子,這才接過翠雲遞上來的帕子,正經的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人。
她懶得和劉慶昌多說什麽,便也開門見山的說道:“近來聽聞你們多次去花家找過我娘,可是遇上了什麽事?她現在身子重,你們最好別去煩她。”
正和個大爺似的端茶喝的劉慶昌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臉色當即變得難看起來。
“什麽叫別去煩她?家裏的生意出了事,我去找她想想辦法怎麽了?果然老話說的沒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這一嫁了人心都長在了外面,哪裏還在意我們這些哥哥舅舅的!”
說着他也越發的生氣起來,喝了一口茶後更是重重的将杯盞砸在桌子上,發出一聲脆響。
一旁的劉朱氏臉紅的發紫,好像随時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似的。
花若嗤笑一聲,她看了一眼繡着雙面錦繡的屏風,她答應坐在屏風後的人,今日說什麽都不能生氣的,可看着劉慶昌這副嘴臉,她到底是沒有忍住。
“當日你為了自己的榮華,賣掉我娘的時候,你可有過一瞬想過她是你的親妹妹?你可有過為她的安危和幸福想過一絲一毫?你好不猶豫的賣掉了她,現在還有什麽臉,和我說這些?”
劉慶昌顯然沒有想到,那個柔柔弱弱的下丫頭,這會兒将人幹這麽硬氣對他,整個人愣在了原地,一雙眼睛滿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花若。
坐在一旁的劉朱氏生怕他在說些什麽,到時候惹怒了花若,他們一分錢都拿不到,明日是個什麽光景她都不敢想。
“花若,這些年的确是我們對不住你們娘倆。”劉朱氏一開口,眼裏的淚水就止不住的奪眶而出。
“說起來你娘這些年明裏暗裏幫了我們不少,今日斷不該過來煩擾你們,可、可我,家裏是真的揭不開鍋。”說着她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雖然和他們沒有怎麽接觸過,但花若也曉得她這個舅母算是個老實人,當初劉家迎娶朱家的女兒,也不過是看重她舅母是秀才的女兒。
花若給了她一個眼神,比起剛才溫和許多,劉朱氏也感覺到了她的變化,心頭生出幾分期待,但是身邊的劉慶昌卻是個混賬。
見自己的妻子這樣說,當即不樂意的瞪她一眼,“你懂個屁!劉蘭大小吃家裏喝家裏,小時候每次做衣裳,娘都把最好的料子給她現做,剩下才給我做,她享受了家裏的富貴,那便該為家裏解難,當初是你爹逼着我們賣她的,當時好說好商量的,大家不撕破臉既能得銀子,你娘過去也不至于受罪,若是那個時候惹怒了你爹,他将人強搶過去我們也無力反抗,到時候你娘的處境只會更難!”
活了兩世,花若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人,能将這樣不要臉的事,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她這次真的被氣笑了,突然餘光看到屏風後的人突然站起身,她趕忙一個眼神撇過去,安撫的看了看那人。
轉而說起來了正事,“不管是當初我娘賣身的錢,還是後來給你們貼補的銀子,這些年她不說對你們有多大的恩典,至少也還清了劉家對她的生養之恩。”
劉朱氏慚愧的低下頭,一雙眼圈的都已經紅透,她原本滿是期待的心,這一刻冰冷一片,花若這話顯然是在敲打他們,日後這門親戚怕是斷了,更別說借給他們銀子度過這次的難關。
劉慶昌也有些慌了,“你這是什麽意思?!”
看着他這副慌張害怕的樣子,花若心裏終于舒坦了幾分,“自然是要和你斷絕關系,劉家和我娘還有我,橋歸橋路歸路,若是在敢上門騷擾就別怪我仗勢欺人。”
對上花若雍容華貴的樣子,劉慶昌一時有些啞然,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剛才做的蠢事,這會兒臉色都已經變得煞白。
花若看了一眼劉朱氏,神色也變得溫和幾分,“但到底是親戚一場,今日也是我請你們過來的,倒也不能讓你們空着手回去,不過……”
劉慶昌聞言,激動地眼睛裏都是星光,“不過什麽?”
“不過這次不能白給,我記得祖父手裏有幾個秘方,我現在可以高價買下它們,這總好過落在別人手裏。”
“你!……”劉慶昌怒不可遏的拍了一下桌面,猛然站起身想要說些,但嘴動了動卻什麽都沒有說,看着她微微含笑的面龐,一時那些粗話愣是說不出口,一旁的劉朱氏趕忙拽着他的衣袖。
剛才他便差點搞砸了事情,這會兒倒也冷靜了幾分,感受到妻子緊張的提示,劉慶昌又坐了回去。
花若也沒急着說話,她總得給人思考一下的時間,左右她清楚這幾張秘方她勢在必得。
于是端起一旁的紅棗茶慢慢的品着,絲毫不搭理坐在下首的夫妻。
劉慶昌安靜下來想了一會兒,這幾張秘方他的确想賣,只是那些人出的價格讓他還有些不滿,所以一直壓在手裏不曾出過。
想着若是那日他賭贏了,有了本錢拿着秘法也能東山再起,可若是有人願意出高價,他也不是不可以出手。
這會兒冷靜下來,他看向了花若,“國公夫人既然如此說,不知你是看上了哪張?”
看着他那一臉奸猾的樣子,不是剛才沖動,花若心下了然,這人是想開始正經的談生意了。
“不是哪張……而是你手裏所有的秘方,我都要。”
她說的斬釘截鐵勢在必得,這樣的語氣和态度,讓劉慶昌有些不舒服,他皺了皺眉神色也冷了幾分。
“國公府到底是財大氣粗,既然已經說起來來,那我也不妨告訴你,這方子的價格可不便宜,你若是都想要……”他目光在偌大的廳中看了一圈。“至少也得一千兩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