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紀家這間鋪子開了三四十年,京城裏卻沒幾個人知曉這是鎮國公府的鋪面。
現如今花若突然接手,正月十九這日更是大張旗鼓的開了業,不僅請了吹吹打打的唢吶鼓手,就連一向眼高于頂的安陽郡主也來捧場。
“你之前送給那些藥妝不錯,尤其是芙蓉霜,本來想着再讓人去和你讨些,念着你今日開張,我便親自過來給你捧捧場。”
雖然按照花若現如今的身份,安陽郡主見了也該給她行禮的,可二人從相識到現在頗有些投緣,關系也越發的親昵起來。
倒也免了這些俗規,她一下馬車花若便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二人開始湊近說小話。
“我和你說,其實今日太後娘娘和我姑母也都曉得你這裏開業,昨日便将我叫到宮裏明着暗着讓我來瞧瞧,若是有什麽好的就給她們帶回去。”
聽聞宮中的貴妃和太後都喜歡她研制的面脂,花若心裏越發的自信踏實,“便是你今日不來,我也給太後娘娘和貴妃娘娘準備了,走我帶你去看看。”
之前花若和趙郎中每研制出來一種,在府中衆人試用後,便會挑選反響好的往安陽郡主府和宮中兩位貴人那裏送。
至于皇後……花若素來是個記仇的,對她好的人她也會盡可能加倍對那人好,同樣的,如果害她的人她也會記在心裏,絕不會輕易饒恕對方。
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善良的人,更不稀罕學花夫人和花悅榕那般,明明心腸陰毒卻要硬裝善良大度。
看過店鋪裏的東西,安陽郡主愣是将今日帶出來的銀票,一口氣都花光了,原本花若也給她準備了一下禮物,結果安陽郡主卻被她鋪子裏的其餘藥妝迷了眼,不顧花若的勸阻,愣是買了兩大箱。
這讓周圍看熱鬧的人,心中除了驚嘆也生出幾分好起來,這條街不是京都最繁華的地方,周圍多是平民百姓,所以花若的定價并不高。
加上有幾款算是答應宋媽媽的,都是低價收個成本,主要是惠及百姓也給二房的夫人積福。
老百姓原本瞧着已開業都是達官貴人往裏走,大家都有些躊躇,心裏盤算着這個店裏的東西應該不便宜,可有膽大揣着手的進去瞧瞧,出來的時候卻是兩手拎着滿滿的小籃子。
這也是花若想出來的新點子,別人家不是錦匣就是錦盒裝胭脂面脂,看着的确十分的華貴。
Advertisement
可這樣的包裝成本就不低,最後高出來的投入也都要加在貨品上,這價格自然也會往上漲,哪裏又壓的低呢。
想着店鋪裏那幾個受傷退伍的将士,花若心思一動讓人詢問一下,這些人裏有半數都會編籮筐,于是她讓人準備了了些青皮竹子,編出來一個個翠綠的小花籃。
這些将士看似心粗,手上做出來的東西卻十分精美,曉得花若想要用這個給女客裝東西,于是便有人收了一些玉米皮浸染,手指看似笨拙,卻又十分靈巧的做出來小花樹葉。
如此花籃多了些裝飾,看着也更加精致可愛,就連安陽郡主這樣見慣了好東西的人,乍一看到那些小花籃,也喜歡的不行,可因她買的多,只能用箱子裝。
所以花若見她喜歡,便直接每個花色樣式都有送她一個。
于是不少百姓看着人進去後,拎着一個小花籃子出來,一文價格大為震驚,一傳二傳三。
就這樣花若的“茗花坊”便在短短的正月的下旬,傳遍大街小巷,甚至不少官夫人知曉太後娘娘和貴妃也都在用,也忍不住出府親自過來瞧瞧。
這樣的場面實屬難得,京中的貴女們若是想買什麽,都會讓店家帶着東西去府上,任由她們坐在府中挑選。
可茗花坊裏的人,多是殘缺的不可外出,唯一的掌櫃娘子也不外出,逼得她們沒轍,只能親自上門瞧瞧。
出了正月,花若翻看着這兩日的賬冊,眼角眉梢裏都透出了激動和慢慢成就感的得意。
紀清塵坐在一旁看着她這副財迷的樣子,心頭只覺得他這小嬌妻越發的可愛靈動,“之前派出去的人今早回來複命,你那舅舅手裏的确抓着幾個配方沒放,但也到處宣揚想要更多的人開價,回來的人說他近來好似越發的缺錢,前日将你那表哥的幾本書偷取賣掉。”
花若聞言毫無意外之感,甚至臉上的得意這會兒也都淡了,眉宇間生出一絲的嫌棄之色。
“他怕是要獅子大開口了,這不曉得若是外祖父還活着,看着他這樣敗家,心裏又是作何感想。”
她所知曉的事,也是從娘親裏說的,當日答應将她娘賣入花家的是他舅舅,皆因花清泓當初利用職務之便,給他們某得些許利益,加上她外祖父擔心得罪了京官,日後這日子生意都不好過。
心裏更是念着兒子才是自家的,可以延續香火女兒終究什麽都不是,于是劉家的老太爺為了給兒子鋪路,便不顧自己老妻的反對,強行将女兒綁上花轎,送去了花家為妾。
想到這些,花若嗤笑一聲,“也罷,我那個祖父一輩子看重兒子,好的東西、好的事都緊着兒子,待我娘算不得好,整日裏最擔心的就是我那外祖母将東西給我娘,怕他做夢也不想到,芙蓉霜的配方,我外祖母偷來作為陪嫁,塞給了我娘,現如今我還偏要将那些東西都拿在手裏。”
花若頓時生出幾分志在必得的心氣,“等着我把劉家的那些房子都拿到手,也該去給外祖父掃掃墓了。”
想到這裏,花若嘴角的笑容越發諷刺,一旁的紀清塵既沒有說她冷血冷漠,反而十分看好她此刻充滿生機的樣子。
“到時候我可以陪你一起過去。”許是覺得這事兒有些意思,紀清塵的神色上帶着幾分躍躍欲試的味道。
看着他的眉眼,花若伸手摸了摸他臉上那道不怎麽明顯的疤痕,“你這道疤痕倒是不細看有些看不出來。”
說完,她眼睛一亮,打量着紀清塵的模樣,眼神越發的閃亮起來,她狡黠的看着對方,“那鋪子開業到如今都有半個月了,你也不曾去你看看,今日休沐不如我帶你去鋪子裏瞧瞧?”
她眼中的算計絲毫不藏,紀清塵後仰靠近圈椅裏,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眸子微微眯起,嘴角帶着似有若無的笑,“好。”
明知她在算計,可紀清塵卻甘願上鈎,正如當初他們初見之時,他總是不忍拒絕眼前的人。
于是在花若對他一番收拾下,二人出門的時候,再次引起府中人頻頻投來的目光。
臉上的疤痕處花若也有面脂和粉遮掩過,這會兒即便是湊近也看不出來分毫異樣,整個人顯得冰壺玉衡,氣質超然。
在寬大随性的衣袍襯托下,更有一種宛若谪仙般的氣息,高高在上卻又溫潤如玉,素來冷情的目光這會兒倒是有幾分看破紅塵般的淡然。
若不是今日她有更重要的事,花若那一雙桃花眸子,都舍不得從他身上移開。
于是上了馬車開始,花若那一雙眼睛變得似水柔情,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勾得對方頓時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你再這樣看我,今天咱們也不用去鋪子裏。”
聽懂了他的意思,花若羞紅了臉,錯開眸子幹咳了一聲,“算算快一個月了,你那侄兒帶着妻妾怕是已經到了肅北吧?”
紀清塵點點頭,“十日前就已經到了。”
想起之前在寺廟裏見到的姑母,花若有些好奇,“之前會見善法師父的時候,她說了很多過去的事,也說了很多眼下的,卻只字未提你那侄兒,莫不是她不曉得紀宇人在京城?”
按照善法說的,她随着夫婿是最早去戰場的,後來只有她一人活着回來,家門未進便在城外出嫁當了比丘尼,或許她不曉得京中紀家後續的安排?
紀清塵看她一眼,這一眼也是尋常,只是加上此刻的扮相,清冷帶着幾分不染塵世的味道,看得花若心頭猛跳。
他卻渾然不知,“姑母本就不喜紀宇,當初家中要安排人上戰場,連宇涵那個十六的孩子,都站了出來,卻唯獨紀宇裝病,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哥也不忍心逼兒子,二哥夫妻二人見此,便主動提出讓宇涵随軍磨練。”
聽完這些花若也沉默了,難怪善法師父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一嘴她那個侄孫,原來心裏是有恨的。
按說當時的紀宇應該有二十了,卻不如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有膽氣和擔當。
但這也不至于讓一個長輩如此厭棄一個孩子,畢竟紀宇這樣的人去了戰場,只怕一個回合還沒打,人就吓死了。
兩個侄孫哪個死了都不是什麽好事,即便是紀宇人品有暇。
接着便聽紀清塵說道:“加之當日姑父之死和大哥大嫂有關,當初姑母是被敵軍擄走,姑父着急想要大哥大嫂派兵營救,可他們卻權衡利弊耽擱了時間,姑父着急之下帶着二十幾個親兵夜闖敵營,救出了慘被淩辱的姑母,為了讓姑母逃回去,他帶着人引開追來的敵軍,次日我從臨城聞訊趕去的時候,便看到姑父身中數箭氣絕,被人擡回了軍營的場景,至此姑母的消息徹底消失,直到一年後,我才收到京城這邊的來信,是姑母出家的消息,那時大哥大嫂早已不在人世。”
花若聽完心頭滿是冰冷,她都能想象得到姑母當時的絕望和憤怒,二十多個人都能将她從敵軍中救出,若是當時外面有人接應姑父,他也不至于慘死。
後面紀清塵又和她講了些,關于姑母和姑父的故事,聽完之後花若這會兒是沒有心思看眼前的美色了,滿心都是為這一對璧人惋惜之情。
看着人沉浸在情緒裏,紀清塵有些無奈輕笑,之前之所以不想和她說,就是擔心她會如此,今日也不過是想要分散一下彼此的注意力,不小心說多了。
他起身牽着花若的手,“姑母和姑父的确惋惜,不過此生能得一知心人,已然是世間難得之事。”
是啊,這世間有多少男女日夜相守,卻是同床異夢貌合神離,想到這裏她看向牽着她的男人,此刻他嘴角淺笑宛若冰霜消融一般,讓人顯得越發芝蘭玉樹之姿。
“走吧,這會兒鋪子裏的人應該不少,你也甭管別的,只管坐那裏喝喝茶,看看人來人往。”
紀清塵看不破不說破,一臉狐疑的看着她,這次花若反客為主,手腕一轉牽着紀清塵出了馬車。
二人一進到鋪子裏,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坐在櫃臺後編花籃的老兵和正在處理藥材的人,都停下來手裏的活兒,想要起身行禮。
可紀清塵第一時間沖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不需要起身,免得驚動客人們。
看到紀清塵的手勢,衆人剛擡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他們這些人好多年沒上戰場了,但愣是一瞬間就能看懂将軍給他們打的手勢。
想到這裏幾個人臉上不由得帶着幾分笑,花若不懂他們這小動作中的機鋒,拽着紀清塵來到了鋪子最顯眼的地方,讓人托過來桌椅。
“夫君先在這裏喝喝茶,我去瞧瞧那邊剛上新的藥妝。”
迎着周圍人的目光,紀清塵難得有些不太自在,往日他在軍營裏,每次訓話的時候看着他的人沒有十萬也會有五六萬大軍,那時候他從沒有感覺別扭。
但今日他卻有一種坐不住的感覺,迎着那些夫人小姐滿是驚豔的目光,紀清塵一把拉住想要逃開的花若。
“想看什麽就讓人送過來瞧瞧,何須你過去湊熱鬧。”
看着對方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花若曉得自己那點小心思暴露了,她有些心虛的坐在桌子的另一邊。
“到底是自家的産業,讓你出分力怎麽了?”
看着她這份理直氣壯的樣子,紀清塵氣笑了,傾着身子湊近她幾分,壓低聲音說道:“咱們家還沒窮到,需要讓你出賣夫君的色相掙錢。”
花若正在喝茶,聞言沒憋住笑,“噗——”的一聲笑噴。
察覺到周圍有人看過來,她趕忙拿着帕子擦擦嘴角,嬌嗔的瞪了紀清塵一眼,“你既然曉得,怎麽還答應跟着過來?”
紀清塵臉上仍舊帶着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可出口的話卻又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委屈。
“我要瞧瞧你是否真就狠心讓我出賣色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