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整個正月裏,京城都沉浸在一股壓抑悲傷的情緒中,開始百姓們還沒有察覺,熱熱鬧鬧過了一個吉祥年。
但到了初六初七開始,往常熱鬧的各家府邸,今年都靜悄悄的,百姓們也察覺到不對勁兒,到了正月十五的時候,人人皆知西北的災情,不過幾天的功夫,京城裏的熱鬧氣氛冷淡了,原本每年都會有的燈會,也都取消了。
因着紀宇離京之事,初三四花若也沒有回到花家去,她還真有些擔心她姨娘,于是初六這日她便下帖子到花家,邀請花家二姨奶奶一起去趕廟會。
花家的劉姨娘自此提為良妾後,身份地位自然也不再和以往一般,可謂是正了八經的主子,只是手裏的權利地位略次一點正房嫡妻,可比妾和通房丫鬟地位高出許多,穿戴規格都大幅提高。
即便是京中有什麽夫人間的聚會,她也是有資格一起參加的,但妾侍斷沒有這樣的待遇。
正如正月十五這日,一早府上的丫鬟婆子就忙着收拾,門外也都準備好了馬車。
作為二姨奶奶劉蘭不僅可以參加夫人們的聚會,平時更是可以出門逛街。
她被丫鬟們扶着剛走出門,就聽到一聲脆脆的喊聲,“娘!”
尋聲望去她看到了花若,許久沒見自己的孩子,劉蘭也極為想念,她笑盈盈的看着短短時間裏,已經被養出一身貴氣的女兒,劉蘭心裏滿是欣慰和對鎮國公的感激。
“都已經成親了,怎麽還和小孩子似的,大呼小叫的也不怕丢了身份讓人笑話。”
馬車剛停穩,花若就在徐媽媽的攙扶下跳下來,她上前挽着娘親的手臂,“哼,我現在可以國公夫人,我不笑話別人也就罷了,哪裏還有人敢笑話我?”
她玩笑着擡擡下巴,故作出一副得意張揚的樣子,可見她現在過得很好,“你啊,都是讓鎮國公給慣壞了,仔細人家當面不敢說什麽,背地裏嚼舌根。”
一旁的徐媽媽上前屈膝一禮,“二姨奶奶和夫人還是先上車吧,路上慢慢聊,這天兒瞧着是要下雪呢。”
正月十五的這天陰沉沉的,雖然燈會取消了,但是城外的幾個大廟都有舉辦廟會,打着的旗號便是為大晉和西北災民祈福的由頭。
花若看看花家給她娘安排的小馬車,指揮着說道:“娘去我那馬車上坐坐吧,大冷天的也別讓随車而行了,讓他們去你那小馬車上坐着。”說完看向一旁的徐媽媽和翠雲,“你們跟着伺候,便與我們一道都坐這個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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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國公夫人。”其餘的下人們紛紛屈膝行禮,這大冷天的誰也不想再外面挨風刀子。
花家的奴仆們越發喜歡這位二小姐,現在應該叫國公夫人了。
因為劉蘭成為二姨奶奶後,花若着二小姐的名頭也算是坐穩,若當初劉蘭一早便是正經的二姨奶奶,花家大夫人想要拿花若當下人,自己也得掂量一下名聲。
畢竟良妾的孩子可不是奴籍,而是正了八經的主子,不管正房嫡妻或者男主子多不喜歡那個孩子,都是少主子,斷沒有為奴為婢當陪嫁的。
上了馬車暖烘烘的,翠雲連忙幫花若脫了大氅和毛領,一旁的徐媽媽也貼心的詢問劉蘭的情況。
“這車上燒着碳,裏面熱外面冷,二姨奶奶還是脫了厚衣,免得一會兒陡然出去容易被風撲了。”
劉蘭聞言,在她的幫助下脫下了厚重的大氅,“你這碳真好,這樣小的馬車裏竟然一點碳氣都沒有。
“娘若是喜歡,明日讓人給您送上幾斤,這銀骨炭每次也不用多,房間點上兩根,一整夜都是暖的,我這馬車裏地方小,今日也點了一根,只怕咱們逛完廟會回府,這根碳還燒不完呢。”
這樣的東西也不是誰人都可以用的,鎮國公府上這些,也都是宮中每年賞的,若是着人去買,這碳一斤就有二十兩銀子,便是官宦人家,也未必消受得起。
劉蘭素來怕冷,有這樣的碳火她自然是高興的,只是這東西別說花夫人,就是整個花府都沒有用過。
“這若是傳出去會不會不好,畢竟老爺和夫人都不曾有過,我若用上了這碳,會不會有些太張狂了?”
花若嘆息一聲,“娘用些銀骨炭,哪裏就張狂了,再者您晚上點上兩根,白日裏照舊用灰花碳,為了擔心那些閑言碎語的,委屈了自己值得嗎?娘,人這輩子活在世上,即便是外人将您誇出花來,若您自己過得不痛快,也是枉然,別人背地裏說些閑話,你不去理會,該吃吃該喝喝,該享受的一樣不落下,這輩子閉眼也值了,幹嘛總要活在別人的舌頭底下?”
劉蘭一時被她說的也不曉得如何反駁,但總覺得還是要注意些名聲的,一旁的徐媽媽接過去話勸道:“姨奶奶倒也不必多想,您是夫人的娘親,用些銀骨炭算不得什麽,京中皆是您身子弱,自家孩子孝敬您的,姨奶奶只當收下夫人的這份孝心便是。”
這話的确起到了作用,誰人不知她女兒是國公夫人,素日裏用些好的也說得過去。
看着女兒有些不開心,劉蘭笑着握住她的手,“好好好,娘你的,日後便跟着你享福了,外面便是說我張狂我也只管裝聾,如此總成了吧?”
大冷天的街道上沒有多少人,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的出了城,花若萬萬沒有想到,在城裏都沒有被堵住,卻不想一出城馬車竟然被堵在了路上。
“瞧瞧這大過年的不讓人逛燈會,都把人憋的出城玩了。”花若掀開馬車窗上的簾子,朝外看去,大多也都是華麗的馬車,可見這都是京中富貴人家的。
“瞧着這麽多人,咱們中午怕是趕不上廟裏的齋飯了。”之前早就聽聞滴水寺的齋飯是一絕,平日裏不對外招待香客,唯有個別的節日才對外。
花若念着她娘曾未出過門,想帶着她湊個熱鬧,多感受一下曾經只聽過沒接觸過的事物。
奈何她們第一次去這個滴水寺,竟不知如此受京中貴人們的歡迎,愣是把馬車都堵在了山路上。
坐在車轅上趕車的長喜聽到了她的話,揚着嗓子說道:“夫人放心,國公爺昨日就安排,提前和滴水寺那邊打了招呼,咱們就算是晚些到,也會有休息的客房和齋飯的。”
花若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她之前就打聽過,滴水寺不是那種攀附權貴的寺廟,雖然在京城外,香火也很旺,可哪裏的比丘尼們卻都過得比較艱苦,也是因為她們拒絕那些貴人們重金搞特權的行為。
且除了節日外,這一年裏寺中也都是只接待女客,且不留客房和齋飯的,所以平日裏去的人反倒是不多。
劉蘭不懂這些,只是感嘆道:“鎮國公這般的人物,竟然還會關心這等小事,我們這次出城怕是給他添了不少的麻煩吧?”
長喜隔着車簾說道:“只要是夫人的事,在主子那裏就沒有小事,姨奶奶只管安心逛廟會,晌午咱們絕對趕得上齋飯。”
聽着他們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話,花若嘴角是怎麽都壓不下去的笑,她探頭看着外面的車隊,這若是挨着排,別說晌午了,她們趕過去吃晚飯都成。
就在她一邊心裏甜滋滋,一邊又有些擔憂的時候,長喜突然趕着馬車,朝着一條小路走去,嘴裏還吆喝着,“麻煩借過一下,人太多了我們不往前走了,麻煩諸位騰個地,我們要調頭去別處啦。”
周圍排隊等着進廟的人,聞言也都不再往前進,騰出一些空間讓長喜趕着馬車調轉方向。
于是他們的兩輛馬車順着小路離開,誰也沒有起疑心,花若神色裏還有些恍惚,但随着馬車往前走,她逐漸瞧出來了,長喜這是趕着車,想要繞到山後去。
這裏雖然不如官道上平坦,但幸好路不遠,沒一會兒的功夫馬車就開始往山上走。
一到山門前,寺廟的後門就跑出來一位小比丘尼,“阿彌陀佛,敢問施主可是從國公府而來?”
花若下車也趕忙回禮,“正是,前面官道有些堵,耽擱了時辰冒昧走了這後門,還望見諒。”
“夫人客氣了,之前紀将軍已經打過招呼,貧尼便是再次等候迎接夫人的。”
聽到這熟悉的稱呼,花若一愣,之前也只有上過戰場的那些傷兵,會因為之前的情誼繼續喊紀清塵為将軍,卻不想着小小的寺廟裏,竟然還有出家人也如此稱呼他。
帶着滿心的疑問,花若挽着娘親的手臂,跟在小比丘尼身後從寺廟後門進去,一進門花若才曉得,這傳聞果然不假,這寺廟在京城外,香火不少可廟裏的一切全都過于古樸。
不僅有小菜園子自給自足,就連廟宇的瓦片看着也有不少破碎的,廟裏的紅漆柱子都早已變得斑駁。
小比丘尼并未直接帶着二人去大殿的方向,而是将人帶到了禪房門前,“二位施主,善法師叔已在禪房中等待多時。”
看着眼前緊閉的房門,花若警惕的看看眼前的小比丘尼,又看看那個古樸的禪房。
“我們好像并不認識這裏的師父,小師父可是弄錯了?”
一旁的徐媽媽和翠雲,也都警惕的看向那個小比丘尼,因為廟裏不準男子進入,所以長喜等人便都等在廟外。
正在這時,禪房的門突然被人從裏面打開,花若轉頭看過去,只見一位面容慈祥的比丘尼含笑看着她。
“阿彌陀佛,你便是清塵的夫人?”對方目光細細打量着花若,她目光和藹溫和,即便是帶着幾分審視的味道,也不讓人覺得不适。
聽她這樣親切的稱呼紀清塵,花若心裏隐隐有些猜測,她收起來剛才的警惕和緊張,松開挽着劉蘭的手,上前規矩的行了一禮。
“正是,不知師父可是認得我夫君?”
見她身上沒有半點的跋扈傲慢,也沒有小家子氣,雖說出身有些配不上鎮國公的身份,但人生得嬌俏,禮數周到大大方方讓人滿意不喜。
“進來說話吧,一會兒貧尼親自帶你們去前面上香。”說完,她看向花若身邊的小比丘尼,“妙善今日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這裏交給我就好。”
“是師叔。”
而一旁的沒有說話的徐媽媽這會兒卻紅了眼圈,花若本想看看她的意思,畢竟她是府中的老人。
這一看才瞧見徐媽媽盯着那位師父紅了眼圈,顯然是認得對方的。
等小比丘尼離開後,禪房的院子裏也只剩下他們自家人,徐媽媽再也忍不住,上前兩步快走到善法師父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老奴給縣主請安,這些年老奴以為您,您……”
善法師父收起手裏的念珠,眼睛也有些泛紅,上前将徐媽媽扶了起來,“徐媽媽不必如此,我現如今已是方外之人,您還是稱我法號吧。”
将人扶起來,善法師父看看花若,笑吟吟的說道:“進來說話吧,若我未出家按照輩分你該喚我一聲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