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媽媽
媽媽
不知為何,陸媽媽雖然表現得溫和親切,崔皓月卻覺得她不好接近。
若有麻煩事需要找長輩,崔皓月更願意找班主任陳若龍。
大概是陳若龍作為她的班主任,她更熟悉。
想起陸媽媽送了奶奶八百多元的藥,崔皓月無法理解她為何出手那麽大方。可她在一天之內讓自己完成改名并拿到身份證,她肯定是個很厲害的人,比自己認識的所有人都厲害。
崔皓月對陸媽媽感到敬畏。
走廊中,陸媽媽注視崔皓月,問:“寒假來做客嗎?晨曦喜歡你,你來陪她一起過年,我覺得挺好。”
“我打算去打工,為自己賺點生活費。”崔皓月有計劃,“下學期的夥食費,我有個親戚答應給,學費多謝您資助,生活費我認為我能解決。”
“打工很辛苦,你想做什麽工作?”
“我不知道,我想,縣城應該有我能做的工作。”
“需要我介紹嗎?”
“如果您不嫌麻煩的話,那就麻煩您了。”崔皓月露出喜色。
“行,我打電話問問。”
陸媽媽掏出手機進了書房,不一會兒,她招手示意崔皓月進去。
只見陸媽媽悠閑地靠着老板椅,雙腳搭在桌子上,姿态相當放松肆意。
她說:“有三份工作,包吃住。第一份是茶餐廳端盤子,工作20天,每天12小時,工資2400元;第二份是酒樓後廚打雜,工作16天,每天15小時,工資3200元;第三份是酒店客房服務員,工作20天,每天8小時,工資2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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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看向崔皓月:“工作都很辛苦,你真要去打工?”
不打工難道在朋友家白吃白住?
崔皓月明白,別人的錢不是風吹來的,親如奶奶尚且不肯給她錢,何況別人。
陸媽媽很友善,可是她不願意虧欠陸媽媽太多。
在心裏快速計算三份工作的時薪,崔皓月選擇工資最高最辛苦的酒樓後廚,跟陸媽媽講實話:“3200元交完學費還有剩,我想,我下學期應該不用陸阿姨資助。”
“很好,你過來一點。”陸媽媽滿意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給你發了紅包,在微信上,不要拒絕我,那是零花錢。”
“這……”崔皓月無措,“我、我有零花錢。”
“我給的是我給的,不一樣。”陸媽媽說,“女孩子手裏是要有點錢,買什麽都好,随你喜歡。晨曦還在等你,你去跟她玩吧。”
從書房出來,崔皓月打開手機,陸媽媽發的紅包不是紅包,是一筆2000元的轉賬。
就算是系統,都沒有一次給過這麽多錢。
陸媽媽要求她收下,她猶豫,想着自己以後能賺到比兩千元更多的錢,能夠回報陸媽媽今天的善意,便接受了轉賬,打字感謝陸媽媽。
放完假回到學校,又是一次大考,崔皓月的總分在班裏排名十二,終于步入優等生行列。
成績出來後講完試卷,沒幾天就是期末考試,這次的成績不會那麽快出來。
考試前,陳若龍特地叫崔皓月到辦公室,和她聊天。
得知她去酒樓後廚打工,工作是陸媽媽介紹的,陳若龍便說:“賺點生活費也好,但你到底是高三學生,學習才是你最重要的任務,你可不能耽誤了學習。”
期末試考完立刻放假,全校歡呼。
崔皓月婉拒陸晨曦的邀請,在宿舍住了兩天,拖着行李箱去酒樓上班。
路上,她默默思考未來。
家非她家,她不會再踏足半步。
學校是個臨時住所,放假了,畢業了,她就不能住下去。
陸晨曦家固然好,畢竟不是她的家,她不能一直依賴陸晨曦和陸媽媽。
考完高考後,她要去哪裏?又能去哪裏呢?
自從她改姓名,奶奶沒來過學校探望她,爸媽也沒來學校找她。
她仿佛被他們遺忘了。
不過,崔皓月同樣沒有聯系他們。
她的手機裏沒有他們的聯系方式,她也不想添加他們。
過年了,爸媽和弟弟會回老家,叔叔、姑姑應該也會回來,他們會如何對待她?崔皓月不關心,不想知道。
她接受酒樓的安排,住進跟學校差不多的宿舍,穿上後廚的工作服,很快開始了上班時長高達十五小時的體力工作。
酒樓後廚打雜等于什麽都做,誰都能指揮。
第一天上班,崔皓月被使喚得團團轉。
雖然她農村出身,從小幹活到大,但幹活不是她的長處。她幹活效率一般,手腳并沒有別人那麽麻利,也不是很伶俐的人。好在酒樓不會要求後廚雜工十項全能,聽話、幹活認真、別捅婁子就行。
幹了幾天雜活,崔皓月熟悉後廚的流程,從容了些。
酒樓做早午晚三餐,早上要起很早,她為了系統獎勵的營養劑,每天咬牙堅持晨跑,在微信上跟陸晨曦打卡,陸晨曦也跟她打卡。
“你打工那麽辛苦都能晨跑,我用不着打工,沒道理堅持不下去!”
這是陸晨曦對她說的話。
看到這句話,就算崔皓月每天累得閉上眼睛就能睡着,也沒放棄過晨跑的念頭。
她的學習成績不如陸晨曦,毅力可不能輸半點。
同桌晏北回極少晨跑,在微信上跟她抱怨偏心弟弟的媽媽,說在家裏待着不舒服,也想打工。
到了過年,晏北回也沒去打工。
她媽媽給她買了新的羽絨服,她很喜歡。
她和家裏人去景區爬山,拍照片給崔皓月看。
照片裏,晏北回被她媽媽摟着,對鏡頭比剪刀手。
崔皓月覺得她媽媽還是在乎她的,可能對弟弟有點偏心,但是這種程度的母愛足以讓人心生羨慕。
想到自己的媽媽,崔皓月的眼睛不禁有點酸澀。
倘若媽媽哄她回去,她大約招架不住。
她恨自己下賤。
明知媽媽不愛她,還做夢乞求無情的媽媽施舍愛意。
崔皓月不懂,為什麽媽媽是一個見面次數少得可憐的陌生人,她還能對媽媽産生各種不切實際的期待,甚至因此傷心傷神?
爸爸也是一個陌生人,小時候見他如見客人,長大後每次見他,每次打電話,她都鼻子酸澀,難過得掉下眼淚。
繁忙的工作不允許她多想。
為期二十天的工作結束,崔皓月領到工資,經理還給了她一個紅包,祝她學業高升。
紅包裏有兩百元,她答應高考成績出來後告訴這位經理,收拾行李回學校讀書。
學校還是原來的樣子,舍友們都沒回來。
崔皓月把被子枕頭抱出去曬太陽,自己選的款式,自己選的圖案,光是看着就舒心極了。
回宿舍時,她看見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二人在樓下對視,對方不确定她的身份,問道:“你是婷婷?”
是媽媽。
媽媽竟然來學校找她。
這樣的事,崔皓月記事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
在媽媽出現前,她早已無數次幻想過今天的場景。
此時她看着媽媽,心情平靜得自己都意外。
沒有一絲感動,沒有一絲欣喜,更沒有一絲忐忑不安。
媽媽穿着領子毛茸茸的風衣,提着一袋行李,鞋是低跟短靴。她的嘴唇是紅的,像抹了口紅,中長發染成紅褐色,燙卷了,脖子上圍着絲巾。
看,這就是生活在大城市的媽媽。
她有錢打扮自己,沒錢給窮困的女兒。
崔皓月的眼睛濕了,一顆心被山岳般沉重的委屈壓着。
“婷婷,是你。”媽媽認出她,笑容滿面,“你長高了好多!”
媽媽凝視她,向她伸出手:“怎麽你老是不肯打電話跟媽媽聊天?媽媽剛才差點認不出你,你長成大姑娘了……”
“啪!”崔皓月用力揮開媽媽的手。
她惱怒地說:“我改名了!”
媽媽一愣,臉上的笑意如霜雪凍結,不複柔和:“你這死孩子!改名你也不跟我說一聲,你還改姓!誰讓你自作主張的?你以為你找人诓騙你奶,你就能改亂七八糟的名?告訴你,我和你爸不同意,你改了名也得叫徐婷婷!”
這才是她認識的媽媽,不溫柔,不親切,不愛她。
崔皓月發出冷笑:“你不同意改名,那你去派出所改我名啊!呵呵,改不動吧?法律上你不是我媽,我改名改姓關你屁事!就算奶奶反悔,非要我改回舊姓名,成年後我想叫什麽姓名你們還是管不着!”
“你個反骨仔!我生的你,你連媽都不認?”媽媽憤怒,“你看看你做的什麽事!跑去醫院氣你奶奶,找別人騙她,誰也不聯系,在學校上學跟死了一樣,過年都不回家團聚,電話也不打!你還當你是我女兒嗎?”
“不當!”崔皓月大聲說,“我沒有你這樣惡毒的媽!”
“你……你要氣死我!”媽媽抓住她,“跟我去見校長!我要你退學!”
每天鍛煉的崔皓月一股子力氣,不費什麽勁就把媽媽甩開。
她盯着站不穩的媽媽,說:“立刻離開我的學校!我不會退學,我會考上大學,我會過得很好!比你們都好!我不要你這樣的媽!不要你們這樣的親人!”
媽媽看着她,忽然落淚,身上的氣勢消失了。
“婷婷,我是你媽,親媽!”媽媽用傷心委屈的語氣說,“你非要跟我過不去?我今天要去上班的,特地請假來學校見你,路上坐車坐了十多個小時。到了你的學校不知道你在哪,問了好多人才找到你的宿舍,你怎麽能這樣任性地對媽媽?”
【叮!你觸發了生活事件】
【媽媽想跟你和好如初,你決定——】
【選項一:撲進媽媽懷裏哭,求她對你好一點,獲得10元零花錢】
【選項二:拒絕她,獲得500元零花錢】
【選項三:要求她交學雜費夥食費,不肯就給她一耳光,讓她滾,獲得1000元零花錢】
久違多時的選項出現。
崔皓月看向選項三,再看選項一和二,率先排除一。
望着擦淚的媽媽,崔皓月不願意叫她,直截了當地問:“你給學雜費和夥食費嗎?我來得早,還沒去找老師交錢。”
嘀嗒~嘀嗒~
二十秒的選擇倒計時催促系統使用者盡快做決定。
抹去眼角的淚,崔皓月等待媽媽做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