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四人進宮的第二日,紛紛到溫室殿來給我請安,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首飾絹帛贈予她們,囑咐了幾句和睦宮闱、綿延皇嗣的話,便送她們離去。
恰好平陽公主過來,瞧見了這一幕,笑道:“要說賢德,誰人能及得上你?”
我忙請她進殿道:“公主可別打趣兒我了。”
她打量着我這間屋子,蹙眉道:“她們來給你請安,你不高興?”
我取了今年新釀的果酒出來,道:“宮裏只有嫔禦給皇後請安的規矩,我不過是個嫔禦,她們來給我請安是個什麽道理?”
“趨炎附勢而已,你要是不喜歡打發出去就是了,何苦還為這個生氣?”她湊了過來,低頭用手輕輕一扇果酒的香氣便撲鼻而來。
我取了耳杯,盛了一杯遞給她,說道:“我這殿裏已經是門可羅雀了,實是不知道她們趨的是哪門子的勢?”
平陽公主飲了一口酒,晃着耳杯打量我,也不說話。
“公主覺得我說錯了麽?”我笑問,又自盛了一杯,略嘗了嘗,只覺酸苦,不禁皺眉,又不露聲色道:“與其說是來給我請安,倒不如說是來隔應我的,公主說對不對?”
她放下耳杯道:“看來我今日來的不是時候。”
我笑了笑,放下耳杯,挽起她的手道:“公主不管什麽時候來,我可都是歡迎的。”
“你這嘴可是越發刁了”,她亦笑了起來,又道:“我倒是分不出,你是原本就這樣,還是陛下把你慣成這樣的。”
我看着她道:“公主這話就不對了,他可已經三個月都沒來我這兒一步,何來慣我之說。”
“哦~”
她做出一副看穿了我的表情:“你表面上是說皇後派人來隔應你,實則是怪陛下冷落你了,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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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沒說是皇後派她們來的。”
她一臉茫然的看着我:“你們倆玩的什麽把戲?”
我又端起耳杯道:“公主應該去問他才對。”
她愣了愣,又點頭道:“我還真要去問問他了!”
才欲出門,又回過身來道:“這酒是個好東西,我拿一壺走了。”
“等一等!”
我攔着她,又吩咐身邊宮人:“去将石邑公主早上吃的湯藥拿來。”
很快宮人便捧來一碗湯藥遞于我,我輕輕一嗅,對這股子苦味甚是滿意,一股腦的全部倒進了酒裏,蓋好蓋子,遞給她道:“請公主笑納!”
平陽公主看着大笑起來,捧着酒,樂呵呵地就出去了。
約莫半個時辰,平陽公主又回來了,手裏還牽着衛長公主。
一進殿,衛長公主便掙脫她朝我跑來,稚嫩地問:“阿母,什麽是謀殺親夫呀?”
我與平陽公主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又揉了揉她的臉道:“你阿翁病糊塗了,別聽他瞎說。”
平陽公主說道:“你怎麽知道這事兒是他幹的?”
“皇後不踩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又怎麽會讓人來擡舉我?”
我無奈道:“讓新封的嫔禦來給我請安,這事兒也只有他能幹的出來!”
“你們倆這哪是吵架呀?”她直搖頭,嘆息道:“罷了,你們兩個的事我是不想摻和了。”
此後數日,劉徹也沒再拿那幾個新入宮的美人來隔應我,他依舊不來,我依舊不往,不冷不熱,不聞不問,倒也風平浪靜。
雪後初霁,經歷了風雪洗禮後的未央宮銀裝素裹,冰清玉潔,在冬日暖陽的照耀下,愈發的璀璨晶瑩,浮光萬丈。
午膳過後,衛長公主一刻也坐不住,未免讓她打擾幼蓁午睡,我便帶着她往花園去。一路上她也不讓人抱,蹦蹦跳跳的跑個不停,我是懶得追着她跑了,只叫傅母跟着,自己則在園中漫步曬太陽。
耳邊有隐隐的琴聲傳來,淡淡的旋律如泉水般清麗悠揚,心中好奇,尋聲而去,遠遠的便瞧見梅亭內有一女子,着碧藍仙裙,翩翩起舞,步履蹁跹,姿态妖嬈。
身旁有宮人為其撒花,粉嫩花蕊随風清揚,女子穿梭其中,竟如仙子一般,靈動俏皮,當真極美。這悠揚的琴聲便是來自給她伴樂的宮人。
而另一邊,劉徹半靠半躺的坐着,杯不離手,唇不離酒,一口下去,那迷離的姿态無不展示着他此刻悠閑暢快。
我看着心下來氣,回頭去尋了衛長公主過來,哄道:“令儀想不想和阿翁玩個游戲呀?”
衛長公主一聽,小腿不停地跳動着:“想呀想呀,我最喜歡和阿翁玩游戲了!”
這個反應我是極滿意的,又道:“那阿母帶你去,不過你要聽阿母的話,要輕輕的,不吵不鬧,不要出聲好不好?”
她立刻點頭,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偷偷笑了起來。
我囑咐宮人不要跟着,帶着她蹑手蹑腳過去,一路躲躲藏藏的繞道劉徹身後的假山後面。
看見他那一副極享受的模樣,我心裏就不爽,随手團了一個又大又實的雪球,遞給了衛長公主,小聲道:“記住,不要說是阿母教你這麽幹的。”
衛長公主點頭,又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抱着雪球就跑了出去,她的身形小,有些花花草草做掩護不易被人察覺,很快就竄到劉徹身後,一個雪球扔出去,正好砸在劉徹後背心上。
舞樂之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驚呆了,劉徹亦是跳了起來,正要發火,回身一看是衛長公主,火氣便消了一半。
得逞後的衛長公主喜笑顏開,伸出雙手道:“阿翁抱抱!”
攪了他的好事,劉徹本還有些怒氣,但見這副言笑晏晏的模樣,瞬間就變成了一個滿臉慈愛的老父親,翻越圍欄,将她抱了起來:“怎麽就你一個人,你阿母呢?”
我又往假山後躲了躲,不讓他看到我。
衛長公主頓了頓,說道:“我想和阿翁玩游戲。”
劉徹在她的小臉上親了一下:“好,阿翁陪你去打雪仗!”說完也不看張氏,抱着衛長公主就走了。
折騰了半天白忙活了一場,張氏的小臉已然通紅,默了半晌,披了一件鬥篷就悻悻的離開了。
看着她失落的背影,我心中隐隐有些心疼,如果她不是館陶公主送進來的,也許今日我會成全她,不過……唉!
計謀得逞,我心中自是得意,拍了拍蹭到身上的殘雪,正待回身,突然出現一個身影吓了我一跳,後退一步,腳下的積雪一滑,只聽得骨骼“咔嚓”一聲,疼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怎麽樣?”劉徹放下衛長公主,過來扶我。
我搖搖頭,靠在假山上顫抖着道:“疼……”
劉徹蹲下身去查探我的腳踝,已經有紅腫的跡象,立刻将我攔腰抱起,急忙回了溫室殿。
傳了太醫過來,一番診治以後,得出了扭傷的結論,需要進行關節複位。
沒想到方才那一小會兒的得意,竟然讓自己吃了這麽大的一個虧,心中大為後悔,只覺得樂極生悲,因小失大,有苦說不出,狠狠瞪了劉徹一眼。
“知道什麽是活該麽?”劉徹指着我紅腫的腳踝挖苦道:“這就叫活該!”
我沒好氣的扔了一個枕頭過去:“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他接過枕頭扔到一邊,得意洋洋的笑道:“你不想看見我麽?那誰讓你巴巴兒的過去找我的?”
“我才沒有去找你!”我自知這話說的沒有底氣,把頭扭向一邊,并不看他。
他突然當着太醫的面,在我臉上親了一個響,随後又緊緊将我擁住。
“你放開我”,我掙紮道,臉上不禁熱了起來。
他在我耳邊笑道:“不放,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放開你了!”
我實在受不了他當着外人的面做這些親密的舉動,一個勁兒的想要掙脫他,可他卻越抱越緊,冷不丁的聽到骨骼一聲脆響,随之而來的一聲痛徹心扉的慘叫,冷汗也出了一籮筐。
“好了”,江慎起身道:“夫人可再試着動一下看看!”
我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将信将疑的挑動着腳趾,突然發現好像不疼了,又嘗試着扭動了一下腳踝,确實是不疼了!
心下大喜,連忙道謝:“多謝江太醫。”
江慎笑了笑,看了劉徹一眼,說道:“夫人應該謝的人是陛下!”
我白了劉徹一眼,并不說話。
江慎依舊笑着,取了一盒膏藥過來,說道:“這藥每日早中晚各塗抹一次,不出三日,便可消腫。”
劉徹親自接過,一個眼神,東兒便領着江慎出去,一衆宮人也紛紛退了出去。
劉徹松開我,又坐到我的腳邊幫我上藥,殿中突然只剩下我和劉徹二人,一時間倒也無話。
一直看他抹完藥,我才不情不願的說了一句“謝謝”。
他爽朗一笑,習慣性的往榻上躺去,說道:“一百零八天了。”
“什麽一百零八天了?”我問道,又踢了踢他:“把枕頭還給我。”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又起身去拿枕頭,說道:“你整整一百零八天沒理我了。”
我把枕頭塞到身後,舒舒服服的靠着,嗔道:“你這莺莺燕燕的一堆,我不理你,你不是也玩的挺高興的麽?!”
他睨了我一眼,心有不悅,喚道:“齊心,去把這四個月的承幸簿拿來!”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嗔道:“我才不要看那個鬼東西。”
他沒有說話,又往榻上一躺,閉目養神,只等着齊心去拿承幸簿過來。
寝殿安靜下來,我知道他這些日子召幸的人不多,否則以他的陰陽脾氣,他要是召幸了別人,肯定是要讓我知道的,不氣一氣我,他才不會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