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我沒有住進永巷八區,而是被劉徹安排在了溫室殿,他自己的寝殿。我沒有推辭,盡管這不合規矩,可實在不願意和他分開,他又召了太醫過來診脈,不過是風寒之症拖的久了,吃藥調理幾日便可。
用過午膳,劉徹就被侍從叫走了,午睡了片刻,我又去沐浴更衣,弄完就到了傍晚,見劉徹還沒回來,便又找了些事情打發時間。
溫室殿裏雖不似女子閨房精巧雅致,但勝在要什麽有什麽,寝殿內到處堆滿了竹簡和地圖,想來他也是極愛看書的人。我沒讀過書,只是在平陽公主家唱歌的時候,學了認字,但有的不會寫,我随手翻看了一張地圖,上面用朱筆和墨筆畫了不少框框,我看不懂,只知道一些地名。又見桌上又空白的竹簡,便将地圖上的地名一一抄寫下來,全當練字。
晚膳是自己用的,劉徹命人上了幾十道菜,說是要給我補身體,我看這陣勢愣住了,勉強嘗了一半,便讓人撤了下去。獨自坐到榻上等他,閑着無事,又掏出了那方繡了雙飛燕的手帕,将那繡了一半的衛子字繼續繡完。
劉徹回來時已經過了酉時,我差點都要睡着了,但見了他,仍舊打足精神,上前去行禮。
禮未至,劉徹就将我扶了起來:“晚上讓人給你加了餐,可有好好吃飯?”
我點點頭,想起那沒吃完的菜,只覺得可惜:“太多了,妾吃不完。”
“能吃多少是多少,”說着,他将我腰身一攬:“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麽了,得好好補補才行。”
許久沒與他這樣親密,我面上飛紅,低下頭道:“可也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呀!”又伸手去解他身上的挂飾。
他笑了起來,低下頭在我唇上親了一口:“雖然不能一口吃回來,但是也要盡早把身子養好,不然怎麽能給朕生兒子呢?”
他說得我面上滾燙,解下了挂飾,又繼續去解他的紳帶。
他忽然握住了我在他腰間的手,又松開我的腰:“不急,等你把身體養好了再說。”
他這般溫柔體貼,讓我想起渭水河畔他幫我包紮傷口的情形,我鼻頭又是一酸。
“可不能再哭了!”他又将我擁入懷中:“你可知道,朕最怕的就是看見你哭,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我把你弄哭了,你還罵我來着,我當時就慌了。”
我自己想起來也笑了:“妾不知道是陛下的身份,要是知道,是斷然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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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還好,要是讓你知道了,你肯定會以為我是一個欺壓民女的惡霸昏君。”他又放開我,抵在我的額頭上:“不過那個時候,就想着只要你不哭,罵兩句就罵兩句吧,我都忘了自己是個皇帝了。”
他說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淺笑起來。
“今日在城樓上看見你哭,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哄,當時我就在心裏發誓,以後不會再讓你哭了,所以我現在最怕的就是看到你的眼淚。”
我心下感動道:“賤妾無知,哪裏值得陛下為我發誓。”
“你值得!”他執起我的雙手,吻了吻道:“子夫,是朕無能,讓你受委屈了,我希望你能再相信我一次。”
我對上他真誠的雙眸,又道:“之前,妾以為陛下忘了我,所以才……”
“朕從來沒忘過!”他再度辯白:“等朕忙完了張骞出使西域的事,朕就帶你出宮。”
“出使西域?”他說的是我聞所未聞的東西。
他笑了笑,拉我坐到幾案旁,将一張大地圖鋪開,指了一片寫了“西域”二字的地界:“就是這裏。已經籌備一年多,不日就要動身了!”
我仔細看了看地圖,心中詫異:“那不是要跨越匈奴麽。”
我縱然不知道從長安到西域有多遠,只是以前聽大哥和衛青說過,匈奴是大漢的天敵,橫跨匈奴這事并不是開玩笑的。
“你說對了,就是要橫跨匈奴”,提起朝政,劉徹就愈發興奮:“讓張骞去打通西域諸國,到時候和咱們聯合起來,一起去打匈奴。”
我驚訝的看着他,感覺他說的有點不可思議,大漢立國七十餘年,打匈奴可是從來沒有贏過的。
他摸了摸我的臉,笑道:“朕知道你在想什麽,你看着吧,待時機成熟,朕非好好收拾他們不可。”
“好,那妾先恭賀陛下旗開得勝,願将士們凱旋而歸。”我也笑了起來,說了幾句俏皮話。
“還早着呢”他雖這樣說,但面上卻很受用,無意間翻開了我下午練字的竹簡,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這是你寫的?”
“妾不會寫,寫的不好”,那雞抓般的幾個字,我自己看了都覺得難為情,也不好意思再去看他。
“無妨,等過兩日朕得空了,朕來教你。”他合上書簡,拉着我起身:“不過現在你得先休息,把精神養好。”
我扶着他道:“妾服侍陛下先睡。”
“到底是永巷裏學過規矩的,可比以前不一樣了了!”他調侃道,拉着我往榻邊走去。
我臉上又是一紅,永巷宮人确實教過,我們在宮裏,最要緊的就是要服侍好他。
“不過規矩都是做給外人看的,你在朕這裏就別拘着了,你先睡,等睡着了朕再去睡。”
不好拂了他的意,我只好點頭,老老實實的去榻上躺着。
今日情緒波動本來就極大,加之身體還未完全康複,也有些疲累,此刻有他陪着,我也安心,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夜裏春雷陣陣,轟隆隆的雷聲驚醒了本就淺眠的我,醒來時劉徹已經離開,昏暗的寝殿裏只剩我孤零零的一個人,若非是身上那細軟光滑的錦被,以及那輕薄如紗的帳幔,我幾乎還以為我是在永巷。
今日的這一切轉變的太大,躺在這舒适柔軟的床褥上,我尚還有些不适應,不想睡,也不敢睡,我總害怕這是做夢,夢醒了就什麽都沒了,蜷縮在被褥裏,手裏緊緊攥着那方手帕,眼淚又不知不覺的落了下來。
忽聽得殿內有開門聲,我回身一看,竟是劉徹,穿了一身中衣披着披風過來。
我再是忍不住,忙起身下榻,也顧不上穿鞋,光着腳跑過去将他抱住,拼命的吸着鼻子,将眼淚咽下,他害怕我哭,那我便不哭。
他怔了一怔,又将披風展開,将我一起裹了進去。
“陛下怎麽過來了?”我擡頭看着他道。
“睡不着,聽着外頭在下雨,所以過來看看。”他雙手圈住我的腰,毫不費力的就将我抱了起來:“地上涼,可不能光着腳。”
“妾也睡不着!”我忽略掉他後面的話,心下跳動極快,雙手摟住他的脖子道:“陛下可否留下來陪陪我。”
他抱着我往榻上去,看着他身上的披風因為沒有系緊而飄落在地上,我默默地将自己中衣上的活扣也解開了。
“好!”他應聲将我放到榻上,才一放手,我的中衣便開了,露出了一件桃色心衣,他明顯愣住了,眼神裏的光芒愈發璀璨。
我驚訝于我的大膽,看着他閃亮的眸子我微微有些膽怯,羞澀的低下頭去,伸手去解開了他中衣上的活扣。
他一手摟住我的腰身,一手扶着我的後腦勺,狂熱地親吻過來。
……
闊別經年,這一次我知道我和他是真的重逢了,眼淚又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
他察覺到了我的眼淚,忙翻了個身過來:“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摸了摸我的額頭,又問:“要不要叫太醫?”
我搖了搖頭,又雙手環住他的腰,埋首到他懷裏。
他似乎明白過來,又将我擁緊了些:
“子夫,朕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
翌日要拜見中宮,我便比劉徹早起了一個時辰,有宮人過來服侍我洗漱更衣,我還不習慣,又怕擾了劉徹清淨,便将人都打發出去了,自己坐在銅鏡前捯饬起來。
想起上次去見皇後的情景和辛竹說的話,以及這一年對她的了解,我知道今日去見她,她一定不會有好臉色,如今我尚未有冊封,就留宿帝寝已然不合規矩,她若真要刁難我,理由都是現成的,都不用她費心思去編了。
要怎麽辦才好呢?
我仔細思忖了一番,又找不到解決的法子,心下不禁苦悶的緊。
忽覺有人在頭上侍弄,将我吓了一跳,回過神來,一只玉頭釵緩緩插入髻中。
我欲要起身行禮,他将我按住,又拿起一把梳子幫我梳了起來。
他從鏡中看了我一眼,道:“在想什麽?”
我搖了搖頭,轉過身道:“陛下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沒你陪着,朕哪裏睡得着?”他擡起我的下颚,在我唇上輕輕啄了一口:“今日無朝,你再陪我睡會兒吧。”
“不行呢,妾今日要去拜見皇後。”
他眉頭一緊,又笑了起來:“你要不提,朕差點還忘了朕這個皇後了。”
“陛下好大的忘性”,我笑道,又扶他上榻:“現在還早,陛下再睡一會兒吧。”
他想了想,又說:“皇後那邊你也不必去了,朕待會就下旨,免了你的請安。”
“這是為何?”我心下不解。
“皇後可不是善茬,你不怕她把你生吞活剝了?”
“皇後又不是豺狼虎豹,還能吃人不成?”
我心下雖然害怕,可面上還得故作鎮靜,不可讓他一而再的為我壞了規矩。
“有些人可比野獸可怕,起碼野獸不會玩兒陰的,但是人會!”
“妾知道陛下是為我好,可我若不去,便是我理虧,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他思忖片刻,嘆了口氣,又道:“要去也行,朕陪你一起,不然朕不放心。”
也不等我說話,起身喚了人進來更衣。
這樣也好,有劉徹在,總比我一個人去要好。
服侍他穿衣洗漱,梳頭束冠,又一起用了早膳,便一同去了椒房殿。劉徹沿路還讓人搬了兩盆花,一并帶了過去。
皇後一襲绛紫色螺紋深衣,頭頂一朵大紅牡丹,愈發襯得她人比花嬌,對劉徹的到來很高興,可一看到身後的我,面上的喜色就消失了,見了禮後,又扶了劉徹去了上座,只留我在堂下。
見他們二人坐穩了,我方才跪下行禮:“妾拜見陛下皇後,長樂無極,千秋萬歲!”
“皇後謝禮,衛姬起!”長禦贊禮。
有劉徹在就是不一樣,我心下不禁感嘆,又起身規規矩矩的站着,微微垂首,目不斜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