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對峙
對峙
洹河河面上有艘貨船起火了。
貨船起火,這可算不得小事,若非事發淩晨,只怕官府早早便趕到了。
眼下等到那樊大人帶人趕到碼頭的時候,那艘貨船上的火苗已被盡數撲滅,但黑煙還是從船艙底部滾滾冒出,在東方微微泛白的天色下顯得格外醒目。
岸邊已有早起的生意人和小販駐足觀望着,但很快便被幾名衙差驅逐回了巷子裏。
這才不過宵禁取消後的第三四日,先是城北富人家裏鬧賊、如今好好的貨船又起了火,看來最近确實不宜出門,最好還是在家避避風頭。
販子們聚在一起小聲議論着,一個個又忍不住向河面的方向望去。
蘇家的五艘貨船如今有兩艘被圍在了河面最寬闊之處,剩下三艘則被攔在下游出城方向的閘口處,還未來得及接受官府的人登船檢查。兩艘挂有象征龍樞郡守的青魚幢的快船已并排橫在蘇家起火的貨船兩側,船上的人均是九臯城中駐守水師,高舉鈎拒将貨船制住,随後利落拿出木梯搭在那貨船船身側面,便将幾艘船連了起來。
陸子參一馬當先登了船,樊統腳下拌蒜、落後半步,急得滿臉冒汗。他是淩晨時分才接到的信報,從府中出來的時候實在匆忙,就連鞋靴都穿錯了一只,生怕自己若是晚到一會,不僅這滅火查案的苦功要便宜了那邱家小子,恐怕一不留神還要被扣上一個管治不力的帽子。
當然,他到底還是晚了些,等他帶人登上船,邱陵同幾名小将已從另一側登了船、擺好陣列站在甲板上了。
空氣中有短暫的凝滞,樊統踮起腳尖、視線越過年輕督護寬闊的肩膀,便見一名穿着雪緞、抱着白貂的女子端正地坐在甲板上唯一的那張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着湧上甲板的衆人,正是蘇家大小姐蘇沐芝。她身後跟着個狐假虎威、一臉傲慢的中年男子,便是那蘇府管事郭仁貴。
蘇沐芝人如其名,整個人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貴氣來,這種貴氣在她懷裏那只尖聲嘶叫的畜生的襯托下又顯出幾分跋扈,像是一朵開在懸崖之上、讓人分辨不清是否有毒的嬌豔花朵,雖還未開口,看着已比那日闖入縣衙的蘇沐禾不好惹得多。
可樊統自诩在這城中做事多年,怎能讓一個小丫頭片子壓了風頭去?先前種種是給蘇府的臉面,眼下他見對方只一介女流,蘇凜又并不在場,當即挺着肚子上前一步,正要和一和稀泥、順便立立自己的威風,那蘇沐芝卻仿佛察覺他的意圖,先一步開口道。
“樊大人這是在做什麽?是嫌我上個月托人送到府上的山芝雪參不夠年份,還是嫌前幾日家翁給你的回禮不夠豐厚?”
女子面對這來勢洶洶的一群人,沒有流露半分怯意,言語間反而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來。這絕非尋常嬌養的大小姐身上能夠找尋到的氣質,而是一種常年在商場厮殺浸染出的淩厲。
她話一出口,當衆便将那樊統私下裏收人好處、吃人嘴短的老底揭了個幹淨,可謂瞬間戳中了對方死穴。
那樊統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對方竟連半分情面也不留、直接同他撕破了臉,當下氣也上了頭,先前準備的鋪墊說辭通通扔到了腦後。
“你、你這女子好大的膽,事到臨頭還敢血口噴人、口出狂言!三更半夜違逆洹河水例行船,連夜遣運五艘貨船,還險些失火殃及兩岸,你可知自己該當何罪?!”
蘇沐芝顯然心中早有應對,面上依舊毫無波瀾。
“若我沒有記錯,這宵禁早在前夜便已結束。就算近來城中戒嚴,戒備的也該是行跡鬼祟之人。我醜時前後出的府,之後便一直安安穩穩待在船上。蘇家這五艘貨船皆按例繳稅、且有通行文牒,出入城中水路乃是常态。敢問樊大人,在自家船上過夜有何不妥?三更半夜行船又有何不妥?這九臯城中多的是在這水上讨生活的人,難道各個都不能待在船上嗎?”
蘇沐芝這一番話不僅在情理上挑不出錯來,更是在氣勢上完全壓垮了樊統。
任誰也想不到,鬧出這麽大動靜,對方還能如此思路清晰、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駁。這蘇沐芝俨然就是蘇家下一代的家主,盡得了蘇凜的真傳。
甲板上一時安靜下來,衆人氣勢洶洶地前來,現下竟無人敢開口說話。
下一刻,一道冷冷的男聲終于響起。
“既然并無任何不妥,那邱某例行登船巡視一番,蘇小姐應當能夠理解。”
蘇沐芝轉頭望向那一身黑甲的年輕督護,臉上終于顯露出些許不耐煩的神情來。
這些年她同太多樊統這般的官場中人斡旋推拉,見慣了那些貪婪嚴厲的嘴臉如何在下一刻同她把酒言歡、變作秤不離砣的樣子,何時遇見過這般不通人情、油鹽不進的木頭疙瘩?蘇沐芝從那把檀木交椅上站了起來,當即擺明了立場。
“督護莫非當我蘇家同那些撈魚撈蝦的販子一樣,是想查便查、想搜便搜的嗎?我們自問沒有做過違逆朝廷吏律、逃避稅賦之事,眼下餘火已盡數撲滅,督護這般興師動衆地将我的船團團圍住,可有說得出口的罪名、拿得出手的罪證?”
蘇沐芝話音落地,那一直在暗處醞釀着的火藥味便頃刻間四散開來。
先前敗下陣來的樊大人已打定主意先按兵不動。他看出今日這蘇沐芝頗有些負隅頑抗之意,心道這船上定是有些東西的,他跟來果然是沒錯的。蘇家早已從先前百般讨好的對象變為邀功請賞的彩頭,左右這頭功不好搶,倒不如先靜觀其變、坐收漁利也是好的。畢竟那邱陵也是個硬茬,斷然不會就這麽輕易放過蘇家的。
只見那立在前方的年輕督軍果然毫無退意,眼神反而比方才還要堅定不少。
他也看明白了眼前的局面。不過是例行巡視,蘇家若是聰明便不該對着幹,最後還能落份人情債在手中,好過眼下這般撕破臉。
除非,這船确實是搜不得。
“似蘇小姐眼下這般,便是有礙官府辦案,論罪應當提到府衙問審的。”
蘇沐芝笑了,那原本輕放在白貂身上的十指卻驀地扣緊,那貂兒受了驚吓尖叫幾聲便跳下逃走了。
“若是查不出什麽,又待如何?”
“那我便改日登門,親自向蘇老爺賠罪。”
年輕督護言罷不再看那的女子,示意手下開始艘船。
訓練有素的士兵在陸子參的帶領下向貨船各處散開來,如洪水般輕易沖垮了那些船工和小厮築起的防線,他們從蘇沐芝身旁擦身而過,令她面上的屈辱與憤恨再難遮掩。
她才是這艘船的主人,她才是蘇家風雨飄搖之時的掌舵者,她才是帶領蘇府上下走得更遠的那個人。
可眼下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本要與自家結親的邱家長子,竟然要當着所有人的面給她難堪。這筆賬,她今日若是不讨回來,日後還怎能在外行走做事?
蘇沐芝心中怒火越燒越旺,臉上神色卻越來越冷。
搜查持續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其間剩餘的所有人都在甲板上同那蘇家人對峙着。蘇沐芝就站在椅子前,甚至還喝了一口那郭仁貴遞來的新茶,直到那大胡子參将臉色難看地回到甲板複命。
“禀告督護,底艙與甲板上各處樓間都已查過,唯有舵樓旁的那處小間上了鎖、還沒有查驗……”
陸子參的聲音低了下去,幾乎不敢去瞧自己督護的臉色。
蘇沐芝将茶盞啪地一聲放回郭仁貴手中的托盤上。
“督護可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邱陵絲毫沒有理會對方言語之中的譏諷之意,一雙鷹目不急不緩地掃過甲板上的每一寸地方,不肯遺漏一點細枝末節。
“舵樓旁的小間為何上鎖?還請蘇小姐為我等解惑。”
蘇沐芝心下冷哼,對身後的郭仁貴使了個顏色,後者立刻心領神會、從腰間取下一把銅鑰匙來。
“督護與我們蘇家本就是要結親的,總歸是一家人,何必做事如此傷感情呢?既然今夜之事全因這火情而起,不如我便将這偷竊縱火、包藏禍心的賊人交由官家處置,對你和樊大人來說也算能夠交差,你看如何呀?”
她話音未落,方才取了鑰匙的郭仁貴已打開那上鎖的房間,随後兩名小厮便從房間裏提了個雙手背縛、嘴裏塞布的女子出來。
那女子身形十分瘦小,幾乎是被拎着往前走。她處境窘迫,那張沾了黑灰的小臉卻一刻不停地左右張望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透着一股旺盛的求生欲,全然沒有一點“階下囚”該有的樣子。
猛地從黑暗狹小的房間中被放出來,秦九葉的眼睛還有些不适應周圍晃動的火把光亮,但她仍努力在甲板的人群中尋找着自己熟悉的身影,下一刻,她終于對上了年輕督護的目光、心中不由得一喜,只道老唐那邊總算靠得住、将人引了來,如今局面已成,她身為“蝦米”的使命已經結束,剩下就看這局中人要如何走到她所期盼的結局了。
可随即她便覺察到邱陵臉上的神情,進而敏銳感受到了甲板上的氛圍,落下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來。
看這樣子莫非是沒搜出什麽來?這怎麽可能呢?這斷玉君該不會當真在放水、不肯盡全力吧?還是剛剛發生了什麽她預料之外的事……
秦九葉內心一陣焦灼,卻見那蘇沐芝目視前方,染了蔻丹金粉的指甲在晃動的火把下閃着光,随即擲地有聲地開口道。
“起火之後,我家船工發現此人形跡可疑地從船艙底部鑽出,盤問一番後發現,此人正是先前樊大人提審過的嫌犯。她先是與康仁壽一案有着諸多牽連,之後又三番兩次搞些不入流的手段,今日竟尾随我潛入蘇家貨船、意圖偷盜藥材不成後便放火燒船,若非我家管事發現得還算及時,只怕蘇家又要受這無妄之災。”
無妄之災?到底是誰受了無妄之災?!
秦九葉憤怒不已,嘴裏嗚嗚咽咽地抗議着。
她突然有些明白那蘇凜明明偏私那不中用的兒子,卻又倚重蘇沐芝做事的原因。這女子簡直就是她老爹的翻版,姿态甚高、手段甚狠、颠倒黑白時的臉皮甚厚。
在這蘇沐芝口中,她甚至沒有姓名,只是個身份卑賤、妄圖“加害”蘇家的嫌犯而已。可這一番指責,除了最開頭的那一句,又還有哪一句屬實?真是好一出歹毒的指鹿為馬。就算她先前的殺人之罪坐不實,這偷盜縱火的罪名也夠她發配苦役了。
不僅是她,只怕老秦、金寶等人也難逃一劫。
秦九葉仰頭發出一陣絕望憤怒的吶喊,但因為嘴裏塞着布,她的聲音聽起來就好似一只氣急敗壞的鴨子在叫,叫了沒幾聲便被身後的幾名身強力壯的小厮齊力按了回去。
“蘇小姐說,此人意圖偷盜藥材,不知這被偷盜的藥材現在在何處?”
邱陵開口說話了,語氣依舊是冷冷的,可聽在秦九葉心中宛如一陣春風吹散心底的寒意,頃刻間令她又燃起希望來。
旁人興許沒見識過,她還不清楚嗎?這死心眼的斷玉君辦案最是看重罪證,過程中絕不肯放過一個疑點,她如此倒黴被關聽風堂這麽久,如今終于輪到旁人吃癟了。
眼見對方再次和自己唱反調,蘇沐芝的臉色果然越發難看。
“她發現自己行跡敗露之後,自然是将東西都扔到河裏面去了。督護難道讓我一樣樣給你撈出來不成?”
年輕督護不為所動、步步緊逼。
“那敢問蘇小姐,此人都偷盜了何種藥材?又是從何處偷出來的?”
蘇沐芝不說話了。
邱陵終于擡腿走向甲板中央,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木質甲板上踏出沉重的聲響來,聽起來猶如戰鼓被擂響。
“先前我便有些奇怪,你說這船是運送珍貴藥材的,可為何我的手下翻遍了整艘船,除了寥寥幾只木箱和稻草,再沒見到其他貨物?我倒是不知如今商船都悠閑至此,喜歡放大半個空船在河上跑,只放幾只箱子來壓倉。”他的腳步突然頓住,随即擡頭望向蘇沐芝,“還是說蘇小姐自有妙法,将那最珍貴的東西藏在了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眼下只是在看我們笑話?”
邱陵的一番話不僅戳穿了今晚這場對峙的重點,也點醒了秦九葉。
起先她一直以為自己上的是一艘空船,只因她雖進入了底艙,除了幾只木箱子和稻草卻什麽也沒發現。眼下細細回想,似乎有哪裏不大對勁。
她雖不是江湖中人,但船艙中的那一場打鬥她離得很近、看得也算明白,心俞同李樵過招的時候,每每能夠逃脫都是因為那船艙內部空間狹小,李樵招式大開大合反倒吃虧。但她從飲馬灘偷偷摸上這艘船的時候,根本沒有覺得這是一艘略顯狹小的貨船,就連甲板都比尋常貨船要長出不少。
或許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這船的底艙垂直放置了艙隔板,而那隔板後一定另有空間。
就算是為了掩人耳目,為何偏偏要在船尾堆上稻草呢?那些拴在船尾甲板上的馬匹為何會躁動不安?還有那些頻頻去往船尾的船工……
秦九葉的眼睛慢慢睜大,心中已有了猜測。
嘴裏塞着破布、身體也被壓得動彈不得,她努力轉動着腦袋,暗示年輕督護去船尾探查,她身後的小厮見她一副“搖頭擺尾”的樣子,随即又按住了她的腦袋,她便只能靈活地轉動着眼珠子。
就在她累得眼睛抽筋、快要吐血的時候,邱陵終于緩緩開了口。
“子參,去将船尾的馬匹和稻草清開。”
陸子參領命,看也不看那蘇沐芝陰沉的臉色,帶了兩名士兵走向船尾,甲板上的其餘人也不由得向船尾的方向圍了過去。
稻草被一捆捆搬離開來,一眼望去,那片甲板似乎并無異樣,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其中有幾塊木板的顏色深淺與周遭不同,好似一道暗門,四周頓時一片嘩然。
那樊統瞧了半天熱鬧,現下總算找到了見縫插針的機會,故作威嚴地質問道。
“敢問蘇小姐,這下面是什麽?”
那些方才還鎮定自若的蘇家船工和小厮,如今臉色都開始有些挂不住,似乎是有意站得更緊密了些,又似乎只是因這一場風波而感到不安。
蘇沐芝一個眼神掃過,那幾名船工和小厮瞬間便恢複如常,她随即看向樊統,緩緩開口道。
“樊大人不懂船運之事,我便多言幾句為你解惑。那是水密艙,平日裏不會有人進出,更不可随意開啓。蘇家要運送的珍貴藥材,不論是山參寶芝,還是雪草丹藥,都是要密封起來、防蟲防潮的,沾上一點水汽便算廢了。而這水密艙一來是為規避行船風險,二來便是隔絕水汽,但凡開啓,便要返回碼頭重新補修,少則數日,多則半月,其間損失諸位可要一起承擔?”
邱陵靜靜看着那蘇沐芝,就像是沒有聽懂她話中之意一般。
“方才我見此船左舷已經破損,若誠如蘇小姐所言,這船中貨物已有暴露的風險,此船也不宜啓航上路,本就該靠岸檢查一番。煩請蘇小姐打開隔艙吧。”
樊統見狀,連忙在一旁敲起了鑼邊。
“不過例行檢查,蘇小姐只需配合,我等查驗确認無異後自會盡快放行,運送藥材一事自然不會耽擱。但若是有些別的情況,就另當別論了。”
這一番話遠沒有他剛登船時說出口的那樣強硬,可蘇沐芝的态度卻愈發蠻橫起來,打定主意半步也不肯退。
“樊大人是不是糊塗了?洹河水運一事向來是都水臺掌管,就算是郡守府,無憑無據也無權插手過問。蘇家究竟犯了何罪?樊大人與督護先後強行登船、放着那現成的賊子不抓也就罷了,此刻又有何資格要将蘇家的船拆個七零八落才肯罷休?這船上的東西可是要直接送進孝寧王府的,若是有個什麽閃失,你們可擔得起這罪責?”
蘇沐芝這一番話頗有敲山震虎之意,畢竟誰不知道那遠在都城的孝寧王是個荒唐人?這船上若真藏着什麽要送進孝寧王府的不可探究之物,在場的所有人都要跟着倒黴。
而在此之前,城中權貴中雖早有流傳,但蘇家從未高調提及自家靠山,眼下不惜當衆道破,便是要徹底撕破臉、拼死一搏了。
就連樊統也沒想到,這先前還因為結親而頻繁走動的蘇邱兩家,竟然會有一日鬧到如此地步。但他随即想到兩人背後的種種,又有幾分了然。
如今在這甲板上站着的既是蘇家人和邱家人,也是孝寧王府和平南将軍府。這哪有什麽恩斷義絕、反目成仇?不過都是利益角逐罷了。
兩方僵持不下,船上氣氛一時凝滞。
但秦九葉明白,再這麽耗下去,贏的人只會是蘇沐芝。
今日若非她放了一場火,這幾艘蘇家的貨船甚至根本不會驚動郡守府的人。眼下登船巡查已是鬧得雞飛狗跳,若是拆了船最終卻一無所獲,以蘇家先前的做事風格來看,不僅今日之事無法好好收場,之後若想再尋機會探尋,只怕也是難上加難。眼下對方幹脆連那遠在都城的王府都搬了出來,就是要将死這一局。
大魚如今就在網中了,可是否要冒着魚死網破的風險?所有人都在猶豫。
秦九葉在一旁怔怔看着,心一點點涼了下來。
她同聽風堂衆人費勁心力謀劃了這最後一搏,吃了這麽多苦、險些送了小命,只差最後一步便能成功,卻要眼睜睜瞧着先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費嗎?
撤網放走大魚,對網和魚來說似乎便是各退一步的兩全之法,可蝦米卻要白白犧牲,這又是什麽道理?
一股強烈的不甘湧上心頭,而就在此時,一道模模糊糊卻有些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