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蜃景消散
蜃景消散
從郡守府衙正門出來右行百步之後,便能瞧見一條細細長長的羊腸小巷自兩坊間穿過,這裏通着蓮花碼頭和一處鬧市,卻因為太過狹窄曲折,就算是白日也沒什麽人走動。
小巷溝渠裏散發着傾倒過隔夜馬桶後的刺鼻味道,兩邊住戶晾曬的粗布褥單遮住了小道的一半,又混了些皂角的味道進來,熏得人頭暈腦脹。
秦九葉默不作聲地拐進巷子,走了數十步、拐了幾個彎,這才突然停下來。
她前後張望一番,再顧不上旁的,連忙上手扯開身後那少年的衣襟,前後左右地翻看他的肩膀。
“你還覺得我們的處境不夠糟糕?方才又何必當面頂他那一句!督護八成是察覺到什麽了才會當着所有人的面試探你。現下如何了?你那傷處是不是……”
秦九葉的聲音戛然而止。
李樵那露出的半邊肩膀上細膩光滑、不僅沒有皮開肉綻,就連傷口愈合後的痕跡都瞧不見。
秦九葉揉了揉眼睛。
若她今天早上沒有親自确認過,此刻說不定會認為是自己昨夜恍惚了,記錯了很多事。但她分明今早才瞧見過那些傷處,縱使見識過不少身強體健的修武之人,但她還從未見過什麽傷口能在數個時辰之內便愈合如初的。
“你、你的傷呢?”
少年一手撐着傘,一手安靜地拉回衣襟,簡短開口道。
“今早光線太暗,你看錯了。”
“看錯了?!”秦九葉一臉不可思議,似乎頭一次聽見如此荒謬的說法,“要不要我們現下便回果然居翻翻竈膛看一看你換下的衣裳?”
李樵想了想,繼續不要臉道。
“那不是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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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葉退後幾步離開對方傘下那小片陰影、惡狠狠道。
“你若不說實話,我今早說過的話便不算數了。之後我走我的陽關道,你走你的獨木橋,也不要再費這許多勁了。”
對方終于動搖,可話裏話外仍沒什麽要坦白的意思。
“阿姊生氣了嗎?可現下要同我劃清界限可能已經晚了。方才督護和樊大人都已經知曉你我的關系了,就算我離開,只怕更會引人猜疑。”他說到這故意頓了頓,又将聲音放輕柔道,“不過你放心,我定是不會扔下你不管的。畢竟你和你阿翁如今不也牽扯其中了嗎?”
那是我阿翁,又不是你阿翁。
何況昨夜的事,若沒有他牽扯其中,她要顧慮的事遠沒有這麽麻煩。
秦九葉氣極反笑。
“所以你今天之所以回來,就是打着算盤要在督護面前露一面對嗎?”
少年搖搖頭,權當聽不見她語氣中的嘲諷。
“我見你一直不回來,便不放心過來看看。”
論臉皮之厚,秦九葉自問難尋對手,如今卻讓她遇見了。
她抱臂而立,換了個語氣。
“這裏人多眼雜,你若是聰明些,便不該來的。”
“不是阿姊說過的麽?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秦九葉頓住,徹底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她是說過這話。但這話是要“沆瀣一氣”的意思,卻不是“同舟共濟”的意思。
危難之時互相遮掩是因為他們彼此都有些短處抓在對方手中,可不是為了什麽偉大情誼、更不是為了共謀未來。
她可不想她的未來中還要處處帶着他。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将這話說明白,可不料對方卻先發制人、反将她一句。
“阿姊既然已經決定和我一條繩了,便不該再去招惹那不知變通、逢人亂咬的督護。”
秦九葉愣了片刻才意識到對方的意思,想起方才自己情急之下“配合查案”的那一番話,不由自主地開口解釋道。
“我那只是權宜之計,方才那情形你也瞧見,我若不說些什麽,他怎會輕易放過你?總不能他說什麽我都一口回絕,那豈非又落下話柄,讓他之後都有理由找我們麻煩?”
李樵皺起眉。
“可是你若答應了他,日後豈非都要同他見面?”
“見就見吧,也是沒有辦法。畢竟他們還扣了阿翁,若是我躲着不見他,到時候又要懷疑我們有些什麽陰謀。而且眼下阿翁還關在府衙,我不能坐着等死。若是能搭上查案的事,說不定還能使上些力氣。”
少年眉頭一松,嘴角卻勾起一絲嘲諷之意。
“他才走馬上任多久,便弄出宵禁這樣的規矩來,擎羊集抓了不少人,聽聞也是從未有過的。這樣的手段豈是個能任人擺布拿捏的?只怕私下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阿姊不要将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秦九葉有些納悶地看着對方,只覺得眼前的人似乎扭了哪根筋、非要在眼下這件事上和她對着唱。
“我若是有旁的選擇自然不想蹚這渾水,可我一沒銀子去贖人,二沒權勢去保人,三沒武力去劫人,你讓我用嘴去救人嗎?再者說,他好歹頂着那“斷玉君”的名號、又是青重山書院出身,就算只是做個面子功夫,難道不比那樊大人強上許多?”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方提到“書院”二字,對方臉上的神情一瞬間便冷了下來。
“書院又如何?阿姊難道不知道嗎?那裏出來的人早晚都是朝廷的走狗。狗就算看起來再彬彬有禮、與人為善,只要當主子的一聲令下,還是會撲上去将你撕成碎片的。這樣的人,就算手中沒有刀劍,也是要盡量遠離的。”
他說這一切的時候,眼睛自始至終盯着遠處,她便看不清那眼裏的情緒。
秦九葉頓了頓,才慢慢開口道。
“你好像對青重山書院的印象很差啊。“
難道江湖中人都是如此?對攪弄風雲、玩弄權術的高位者既痛恨又畏懼?
撐傘的少年抖了抖傘面上的雨水,掉落的水珠沾濕了他半邊肩膀,他的神色又恢複如常了。
“談不上印象差。只是這世道對窮人向來殘酷,咱們需得時刻小心些。這點道理,阿姊想必比我要懂得多。”
這番話有些刻意模糊界限的感覺,但顯然對方并不想再聊這件事了。
臉上一涼,是雨水濺落出來的感覺。秦九葉突然意識到什麽,擡頭看了看頭頂的傘。
“你為何就帶了一把傘出來?”
李樵頓了頓,随即如實道。
“是帶了兩把的,但方才等你的時候借了一把給別人。”
眼前閃過方才在府衙時、蘇沐禾手中那把有些眼熟的舊傘,秦九葉瞬間便肯定了心中所想。
“你借傘給蘇沐禾?”
這回撐傘的少年沒說話,他只将傘向女子的方向斜了斜,無聲示意對方:一把傘也是夠用的。
秦九葉莫名有些不滿,但又分不清這不滿中更多的情緒。
“這傘是果然居的傘,你說給就給了,當我這個東家不存在麽?”
“阿姊從我工錢裏扣便是了。”
對方答得理所當然,她竟也不好再追究什麽。
想了想,她将壓在心頭許久的疑問抛了出來。
“今早我同你說的事還沒說完,你現下要一五一十地告訴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你這身體又是怎麽回事?那康仁壽的事究竟同你有沒有關系?”
康仁壽的失蹤同你有關嗎?還有先前這城中發生的血案是否也同你有關?你是因為行兇時被發現了所以才逃回果然居的?你是當真在尋仇還是個賊喊捉賊的殺人魔頭呢?
秦九葉說罷便死死盯着對方。她既擔心對方再次欺騙于她,又害怕他真的點點頭将一些可怕之事和盤托出。
少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心中權衡了一陣才開口道。
“昨夜确實有些兇險,我并非有意要搪塞你,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康仁壽的事與我無關,阿姊可信我?”
秦九葉看着眼前人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莫名覺得這樣一張臉瞧着倒是比平日裏那乖順甜美的樣子順眼得多。
從生死利益的角度來看,若康仁壽的事當真同他有關,今早那樊統手下差官來尋人時,他便可趁機離開,實在無須自己尋到府衙、送上門來。
想了想,她咬牙點點頭。
“虱子多了不怕咬,就再信你一回。你說有兇險、卻搞不明白,總還記得是在何處出的事、對方又是何人吧?”
“阿姊可還記得寶蜃樓?”
秦九葉愣住,随即反應過來什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昨日你去了寶蜃樓?可擎羊集已經結束了,寶蜃樓也早就關了,再開也要明年……”
“它沒開不代表就消失了。”李樵的聲音低低的,像是自他腳下的影子裏發出來的一般,“阿姊難道不好奇嗎?那樓裏都是些什麽人在背後運作這一切、那日樓中的一切又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秦九葉一時沉默。
她光顧寶蜃樓也有些年頭了,但從未想過要去探究這背後的主使者,原因很簡單:她只是個微末之人,人生的大成便是賺些小錢養家、能夠擁有一方立身之所,多了的她從來不去想,也自知沒有那個能力去招惹。
許久,少年見她始終一言不發,再次開口道。
“阿姊若是不信,我現在便帶你去瞧瞧。”
她終于擡起頭,定定看向對方。
“你說這些,到底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李樵轉了轉傘柄,油傘上的水珠便掉落一地。
“阿姊若是想聽,我可以一五一十告知于你。但寶蜃樓的事,去晚了可能就什麽也瞧不見了。”
秦九葉沉吟片刻,終于站到那油傘之下。
“帶路,我們邊走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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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四條子街後巷一片烏糟泥濘,幾個支着擔子、縮在牆角避雨的挑夫狼吞虎咽地啃着手裏的餅子,對身後不遠處藏頭藏腦的兩人置若罔聞。
“當真是這裏?”
李樵點點頭,秦九葉不說話了。
這條街她再熟悉不過了,這就是她經常光顧的米店後街,而李樵手指方向的那處煤鋪旁不遠處,正是那老陳的黑心米行。
都說江湖無處不在,只是身處其中之人常常不能察覺罷了。
她從前覺得這九臯城太過閑散,已經是離江湖最遠的地方了,卻怎麽也不會想到,就在這城中最熱鬧的市井中,便潛藏着一支她看不清的江湖暗流。
老陳真的只是老陳嗎?她先前見過的大嫂真的就是大嫂嗎?
想到先前進出這裏數次,還妄想同對方攀些交情、貪點便宜,秦九葉的嗓子眼就一陣發緊,半晌才勉強咽了咽口水,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見那道熟悉的破棉絮簾子被掀起,昏暗中走出幾個蒙着布巾、穿着草鞋的苦力工,負着幾個□□布袋子往停在巷口的牛車上運去,一個個悶不吭聲的樣子。
秦九葉遠遠觀察了一會,終于尋得機會,悄悄上前拉住一人低聲問道。
“敢問兄臺,這鋪子裏老陳可是不在這做生意了?我是來買米的……”
那人急着趕工,不等她說完便啞着嗓子打發道。
“不知道,我就是來拉貨的。”
秦九葉太熟悉這種語氣了,想了想從身上摸出幾枚銅板遞了過去。
“兄臺辛苦,我們就想知道這店裏的人去了哪裏。”
那漢子這才停下腳步,将身上摞着的三個袋子靠在牆上,伸出五根指甲帶泥的手将那銅板收入褲腰裏,然後才小聲道。
“這店裏的人啊,都死了。”
饒是心中有所準備,秦九葉聽聞此話還是一驚。
“死、死了?”
“是啊,官府今早派人來看過了,說是倉庫裏進了老鼠、鬧了疫病,那店家心虛半夜來倒騰東西,結果打翻了燭臺,燎着了隔壁的煤堆子,被煙困住活活燒死了,若非夜裏落雨只怕連門臉都要燒得什麽也不剩了。這整條巷子不少鋪面都遭了秧,不過本來就破爛,官府便沒咋管,臨走前找了附近藥堂的人幫着處理。開藥堂的哪願意管這事?只叫了我們幾個過來把這些燒剩下的東西都丢出去,找地方埋了就算完事。”
一聽老鼠、疫病幾個字眼,秦九葉下意識便退了兩步。
鼠疫可不是小事,曾有北疆古城因老鼠帶來的疫病一夕之間淪為死城。這地下米行四面透風的,确實不會像正規米行管理得那麽滴水不漏,此處又是鬧市附近,每日穿梭往返的人不計其數,若真是鬧了疫病,怕是早就已經蔓延開來。
但還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秦九葉拉着李樵站在巷子兩旁的陰影中,望着那幾個大漢裝滿牛車後匆匆離去,最後目光落在那些被火烤得焦黑、卻結結實實的米袋子上。
“你也察覺了嗎?”
秦九葉回頭望向身旁的人,兩人雖沒有再說什麽,但眼神交彙間流露出的都是同一種猜想。
她是常年光顧這種地下米行的人,不是沒見過遭了老鼠的倉庫,那些店家抓着破了洞的袋子聲聲控訴的樣子還歷歷在目,可方才那些苦力搬運的米袋,經歷過一場火劫後竟還全部完好沒有一個破洞、袋口也紮得緊實。
這樣的米袋子,怎麽也不像是遭過老鼠的。
再者說來,鼠疫多發在北部的秋冬時節,龍樞一帶還未曾大規模爆發過,眼下正是夏初之時,也并非家鼠最活躍的時候,鼠疫一說的可能性又降低了不少。
或許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有人謊稱此處有鼠疫,借官府之手将此處收拾幹淨,以斷旁人探究的路子,只怕真正想燒的根本不是這幾袋子黴米粗糠,而是別的什麽東西。且那火并非是從存放糧食的米店燒起來的,而是從更深的地方蔓延過來的,所以才只熏黑了那些袋子,那些鋪面從外面看上去也還算完好。
官府的人不傻,也許并非全無察覺。只是該燒的早已成了灰,剩下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就算之後有人想要探尋些什麽,也都無從下手了。
寶蜃樓、連同清平道上那只箱子、還有箱子裏那從未有人見過的秘方,就這樣消失在了九臯城午後明晃晃的鬧市中,像人群中的一抹影子、山海間的一道蜃景,轉瞬間已不知去向……
而與此一同蒸發的,還有他經歷的那一晚。
李樵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女子。
“那密室應當已經灰飛煙滅,我方才同你提起過的人,怕是短時間內也都不會露面了。”
如今無人證物證可以佐證他的說辭,但向來多疑謹慎的女子,這一次卻出乎意料地沒有再質疑他。
睡眠不足令人頭腦昏脹,秦九葉揉了揉額角,半晌才嘆息道。
“你還記得,當時他除了提到那箱子裏的東西,還有沒有說些什麽別的?比如要你小心什麽、注意什麽?”
“他說,我的時間不多,興許只有數月時間。其餘的……”他頓了頓,随即截住了話頭,“其餘的沒有了。”
幾個月的時間,是因為對方需要在某個期限內成事嗎?還是說對沾染了那東西的人來說,确實只有數月時間能夠行動自如,之後便會……
便會怎樣呢?
秦九葉的思緒翻湧着,無數奇毒秘藥、詭秘之術在心間一一掠過。
或許李樵那好得如此之快的傷口并不是件好事。
先前江湖中傳聞過許多靈藥仙丹,她都并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只因這世間萬物講究有失才有得、陰陽需得守恒。她也不信所謂神跡或巫術,缺失的血肉必定需要時間去重新生成,短時間之內迅速愈合,很可能是調動了一個人的全部能量和精氣、加快了新陳代謝才會如此。
這樣的消耗要麽令人短壽,要麽便會引起反噬。
李樵攻擊她并獲取鮮血的行為,是否是這種自愈能力的代償?随着時間的推移,這種能力所需的代價是否會越來越大?直至有一日外界獲取的能量不足以抵消這東西帶來的反噬,便到了那神秘公子所說的大限……
秦九葉望向少年那張年輕的臉,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只搖了搖頭。
“罷了,現下去追究這些怕是也不會有答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現下怎麽辦?”
秦九葉轉頭向西望去,太陽不知不覺間已經西斜,現下要出城倒也還來得及。
但是今日她不能回丁翁村。
一來老秦還被關在那郡守府衙情況未知,她實在不能放下心來,需得留在城中探查消息。二來……
“我們去聽風堂找金寶彙合,再做打算。”
“阿姊不回果然居嗎?那藥堂生意怎麽辦?算算應該已有三日沒有開張了……”
秦九葉本不想多說,但對方問到了她的痛心之處,她要是不說清楚心中便堵得厲害。
“你以為我不想回去嗎?還不是因為你!”她停頓片刻,聲音壓低、努力平複心緒,“今日若是回了果然居,豈非又剩你我二人?你那瘋病我還沒有梳理清楚,萬一是天黑便發作,到時候我身邊連個幫手都沒有,豈非又要任你宰割?我便是有十條命也禁不住你這麽禍害啊!”
李樵沉默了。
她說得對。但不知為何,他聽完心裏就是有幾分不舒服。
不知出于何種情緒,他開口狡辯道。
“我忍得住。”
秦九葉冷笑。
“你忍得住,我怕我忍不住。我怕我忍不住先将你藥翻了,再五花大綁起來,然後每天放血割肉試藥,最後将你做成個藥人藏在金寶的床底下。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我是個見慣生死、只會鑽營的江湖郎中,最近又正巧缺銀子,逼急了我可什麽都幹得出來……”
李樵望着秦九葉張牙舞爪放狠話的模樣,竟覺得那副他先前一直瞧不上的小身板突然間變得高大了起來,同他站在一起也沒那麽違和了。
“原來如此,阿姊果然精明能幹。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精明能幹。”
秦九葉一頓,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覺得眼前的人腦袋瓜子方才淋雨進了水,根本聽不明白話。
“我同你說不上這許多。總之你管好自己,莫要連累我,更不要連累果然居。”她放棄了理論,擡腳自顧自向前走去,“還有,不要叫我阿姊了。外人面前做做樣子,就我們倆人的時候,你随便怎麽叫吧。”
李樵若有所思地望着女子離開的方向,腳步在原地遲疑了片刻。
她的背影看起來瘦弱卻冷硬,依稀還是以前的樣子,但又似乎哪裏有些不對。
他以為經歷了昨晚的事,他們之間的關系明明應該更進一步了。畢竟以他的過往經驗來說,沒有什麽比共同的利益更牢靠的關系根基了。可為何她反而不再像那日寶蜃樓中那樣肆無忌憚又全心全意地對待他了呢?
保持距離、公私分明,現下她的表現對他來說才是更合适的。但為何他總是有些不舒服、不甘心呢?
思索沒有帶來什麽有意義的結果,但他對自己有信心。
早晚有一天,他會找到答案的。
想到這裏,少年再次恢複了往常模樣,腳步輕快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