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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本能

本能

雨勢漸急,水霧中的九臯城池仿佛一只匍匐的巨鼋,吞吐間江河橫流。

年輕督護的身體挺拔而肅穆,在雨中似一座不可侵犯的石碑,身上那件繡着避水金猙的黑色官服被雨水洗過,铠甲一般閃着寒光。

桑麻街的案子毫無頭緒,宵禁其間,竟然又出了第二樁。

今夜的事從一開始便有些奇怪。

據城中守衛來報,騷動最早是從紅雉坊深處傳出的。

花街柳巷的地方,有些小動靜倒也正常,只是如今宵禁期間,便是花樓也有陣子未開門迎客,是以他雖有猶疑但還是片刻沒有耽擱、親自前往查看,趕到的時候現場只留下駭人的血跡。

聽附近花樓鸨母訴說,那兇徒不知是從何處進到樓中的,接連砍傷數人之後便從後窗逃走了。

他尋着窗外血跡來到黛绡河邊,那血跡沿着極難落腳的瓦下屋檐而過,最終停在一處橋洞處積了一灘,随後便消失不見。

城中各處遍尋不見,他判斷,那人或許是趕在天黑前最後一刻、混進貨船中逃出城去的。

黛绡河連通的出城水路只有東西兩條,那便是順着黛绡河自東西延伸的上游與下游。下游彙入黎水後途徑東阖門旁的水門直通一處大湖,入夏漲水後常常開閘調節,為了便于城防管理,東邊的水門午時一過便只許帶有官府文牒的大船出入。

如此一來,剩下的便只有向上游方向出城的西葑門了。

西葑門外最近的碼頭入夜後雖關閉但仍有巡查,久留并非明智選擇,唯一的出路便是就近混入附近村莊中。那人受了傷、流了一路的血,出城後又是一番奔波逃命,就算此刻沒死,應當也是強弩之末。

可凡事都有萬一。對方究竟從何處進入紅雉坊,目的為何,在此之前又發生過什麽,此次行兇與前幾日的命案又是否有所關聯……這一切的一切都尚且隐沒在黑暗中,他也并未與之交過手,情況或許遠在他料想過的可能性之外。

西葑門外空無一人、一眼能望到盡頭。月光下布滿車轍印的大道上,即便只有一丁點血跡,也能看到不尋常的反光。

當然,這些的前提是今夜天氣晴好、又無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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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春末初夏的雨水來得又急又快,再有不到半個時辰,雨水便會将地上的痕跡沖洗殆盡,一切都将淹沒在九臯那些如葉脈般彎曲廣布的河道中,什麽也不會留下。

他借着火把光亮,勉強尋着碼頭附近的可疑痕跡追出幾裏後,雨便大了起來,那點蹤跡最後消失在黛绡河上游附近,再難判斷去向。

這裏不止一個村落,但每個村子裏的住家并不多,他将陸子參和剩下的幾名小将分作三組散開來調查,自己帶了兩人、輕裝快馬往那最偏僻的丁翁村而去。

村裏黑乎乎的,除了零星幾家透出一點昏暗的燈火,其餘屋舍都隐沒在雨夜的晦暗中。

雨水的嘈雜與家畜躁動的聲響混在一起,除此之外這裏似乎一切平靜。

他放緩座下那匹白額大青馬的腳步,在村中那條小路上穿行而過,留意着每一處不同尋常的異響。

依次敲開七八戶人家過後,年輕督護的身影停在雨中。

他轉過身,望向不遠處那座柴門緊閉的破落院子。

那院子看起來同這村中随意一戶人家一樣、沒什麽特別的,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大門上那豎着挂的、已有些歪斜的招牌。

招牌上的字跡依稀可見提筆者的稚拙之氣,一筆一劃都描得格外粗壯,經歷多年風霜雨打之後仍能隔着老遠一眼認出“果然居”三個大字。

眼前閃過白日裏那張落魄中透出精明、精明中又透出倔強的臉來,年輕督護眯起眼來。

“去那邊看看。”

柴門前的小徑上一片泥濘,馬蹄踏過之處泥漿四濺,但離近幾步過後便能看到那靠着院牆壘起的柴火垛,整齊得好似用磚砌出來的一般。柴垛上蓋着的油布平整得沒積下一點水,處處透着一種訓練有素和幹淨利落。

他刻意放緩了步子,随即安靜地翻身下馬,他身後的兩名小将瞬間領會,紛紛按住腰間佩刀、靜默停在雨中。

四周一時只聞雨聲和沾了麻油的火把在雨中劈啪作響。

柴門上的門環已經脫落,掉了漆的門板上斑駁一片,然而目光敏銳的督護還是發現了什麽,伸出手指輕輕摸過門縫處露出的一點門栓。

指尖的一點暗紅色轉瞬間便被雨水沖刷,分不清那是血跡還是鐵鏽的顏色。

再次擡頭望向院內時,他的眼底已有寒光閃過。

他沉沉扣響了柴門。

一下、兩下、三下……

右手已覆上劍鞘,就在他要擡手敲響第五下的時候,那扇破爛的柴門終于搖搖晃晃地打開了。

一張有些熟悉的臉從門口露出來,火把将她臉上茫然的神情照得明明白白。

邱陵一頓,右手微微松了松。

“秦掌櫃?”

秦九葉飛快看他一眼,似乎是有些羞怯地點了點頭。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山間落雨天涼的緣故,她的嘴唇看起來凍得有些發紫。

“這麽晚了,督護怎會在這?”

邱陵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對方的反應和情緒,一字一句道。

“官府查案,尋到此處。秦掌櫃今夜可好?有無聽見什麽異響或看見什麽異狀?”

女子搖搖頭,聲音似乎有些困乏。

“今日方才從蘇府趕回來、歇息得早些,沒注意外面動靜。可是出了什麽事?”

年輕督護沒有立刻回答。

今夜當然有事發生。只是他還不确定這事到底是怎麽個來龍去脈、也不清楚究竟有誰參與其中。

火把掠過她身後的院子,那裏黑漆漆的一片,一點燭火亮光都不見。空氣中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腥氣同雨水的潮濕交雜在一起,分不清是泥水的味道還是……

“秦姑娘,你還好嗎?”

他換了稱呼,聲音也壓低下來,像是真的在慰問關切她一般。

有一瞬間,他似乎是在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什麽一閃而過,但随即她便低下頭去,又恢複了方才那副瑟縮的樣子。

秦九葉努力收斂着心神,低頭瞥向自己的衣襟。

她的外裳是方才情急之下匆忙穿上的,腰間帶子系得潦草,唯有領口遮得很緊。若是現下扒開那領襟處,便能看到兩個還在滲血的血洞。

“前幾日撿的柴潮了,屋裏沒生火,有些冷。”她緊了緊衣裳,縮着脖子說道,“昨夜在蘇府過夜的時候沒歇息好,現下又有些寒症,方才喝了藥。”

年輕督護沒有說話,目光卻轉向那被撥開一半的門栓。

不同于方才從門縫中瞥見的那一點,如今他可以清晰地看見那門栓上反着光的暗紅色,像是被雨水潤濕了,又或者……

秦九葉沒有回頭,但她卻立刻意識到了對方在看什麽。

從她回到果然居到現在已過去約莫半炷香的時間。雨下得很大,是以門前和院中的血跡早已被雨水沖刷得不見蹤影,但唯有門栓上的這一點,因為有院門上草苫遮擋的緣故還殘存在那裏。

那是李樵推門回果然居時留下的痕跡。

心中千撓百抓地焦灼着,她面上還要維持着方才的模樣,等着對方先發難。

年輕督護沒有說話,他身後一直沉默的小将卻上前來,居高臨下地望着她,語氣充滿壓迫感。

“這柴門上為何會有血跡?”

女子先是明顯一愣,随即轉身湊近那柴門看了看,似乎也沒想到自家的門上會沾上血。

“啊,堂裏的夥計不知我今晚回來,提前落了門栓。我淋了一路雨、急着進屋,用這鐵片子撥木栓時不小心割破了手,讓幾位官爺見笑了。”

她說話時的神情是那種恰到好處的尴尬和小心,邊說還邊從門縫間摸出一塊鐵片,象征性地在那門栓上比劃了兩下。

邱陵的目光掃過對方手上那道尚新的傷口,又看了看她身後的門。

這确實是一扇十分破舊的柴門,而她口中所說的藥堂夥計……

眼前閃過蘇府門前那油頭粉面、身上還藏了本豔書的藥僮,邱陵輕握在劍柄上的手終于松開來。

“抱歉,這麽晚了登門打擾。”

秦九葉點點頭,整個人緩緩縮回那門縫中。

“怎會?督護辛勞,這麽晚了還要四處奔波。雨天路滑,萬望小心。”

她強忍住自己想要将那門立刻關上的沖動,盡量表現得平和些。

誰知,那陰魂不散的聲音竟然又響了起來。

“等下。”

将将要關上的門縫只得生生停住,秦九葉深吸一口氣,盡量和氣地轉過頭來。

“督護還有何事吩咐?”

“今夜城中又出了亂子。我沿黛绡河兩岸追尋血跡,一路順着河道穿出水門來到城外,判斷那兇徒應當就在附近。”邱陵的聲音在雨夜裏像一枚生了銅鏽的釘子一般、迎面紮進她腦袋裏,“城外不比城中。月黑風高,秦掌櫃可要關好門窗,免得無辜受到牽連。”

秦九葉覺得自己的脖子開始一蹦一蹦地疼起來,先前一直努力維系着坦然樸素的臉有一瞬間的崩壞。随即,她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露出了破綻,更清楚眼前人的厲害,于是飛快換上一副牢騷滿腹的樣子。

“這裏确實偏僻了些,村中常有人家丢雞丢狗,報了官府也沒人管,許是覺得這點小事無關痛癢,可就算是只雞,對我們這種人家來說也是很金貴的呢,少一只雞一天便要少一枚蛋,日後還請督護多派些人手來,想來是比關好門窗要有用得多。”

她這話說得有幾分大膽,走的是條以攻為守的歪路。

邱陵的目光刮魚鱗一般在她臉上刮過,秦九葉只覺得自己那兩條藏在襦裙下的腿已經開始打擺子、馬上就要支撐不住。

許久,對方終于退開半步。

“秦掌櫃所說,邱某記下了。公務在身,不便久留。這些日子還請秦掌櫃不要出遠門,此案疑點頗多,之後若是查起來許是還會挨門挨戶地詢問。秦掌櫃可明白?”

秦九葉覺得,對方就差說上一句:你這村子是嫌疑村,你是嫌疑人。最好不要耍花招,說話做事都小心些,仔細我要請你去吃牢飯哦。

她虛弱地點點頭,只想趕緊送客。

“一定一定。夜路難行,督護慢走。”

年輕督護終于利落翻身上馬,不再多瞧她一眼,帶着兩名手下消失在夜色中。

秦九葉苦澀一笑,獨自掩上柴門。

若說先前她還對這邱家大少爺抱着些青梅竹馬、久別重逢後的憧憬喜悅,現下便真的只剩劫後餘生的荒涼苦澀。

再來這麽幾次,她下次只要聽到他的名字,估計都能立刻哆嗦起來。

他是秉公執法的督護、将來或許還會是這九臯城最英明神武的守城大将,而她只是靠雞鳴狗盜之法謀生的江湖郎中。

現在是,以後或許也是。

獨自立在院中、任雨水噼噼啪啪地落在身上,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她竟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人狼狽倒黴到了極致,确實會生出些荒誕可笑之感。而她之所以步步敗退、淪落至此,全拜一人所賜。

司徒金寶有生以來終于說對了一件事。

那李樵真的是來克她的。

或許她當初确實不該留他。或許她今日就該早做決斷。或許她方才推開柴門後便應該告訴年輕督護,自己的院子裏藏了個嗜血失控的可怕賊人,方才還在黑暗中襲擊了她……

可她到底還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做出了另一種決定。

許是因為她發現他與那許秋遲是兄弟,又許是因為白日裏在蘇府中他對她的态度,又許是一種來自窮人的直覺和本能。

她在最後一刻,選擇了站在李樵這邊。

西房虛掩着的房門另一邊,換了房間躲藏的李樵低伏在幾只藥筐後,立着耳朵聽着院中的動靜。

或許他早該尋個機會離開這裏了,或許那日在寶蜃樓他便該抓住這個機會,或許方才柴門扣響的時候他便不該放她去開門,而是應該想辦法殺死她後再逃走……

但他還是在那一瞬間放開了手。

許是因為身上的幾處傷口還隐隐作痛,許是因為他并沒有十分的把握能一擊殺死門外的所有人,又許是一種來自江湖亡命之徒的直覺和本能。

他在最後一刻,選擇了放她走。

女子的身影在雨中靜立了片刻,看上去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平靜得多。但她到底還是不敢再進他所在的屋子了。

他聽到那雙浸了水的舊棉鞋安靜了片刻,判斷一番後,随即“啪嗒啪嗒”地向東房而去。

李樵抱着刀,又重新倒回地上。

今夜過後,或許他應該重新審視一下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呢?他名義上的雇主?遙遙無期的解藥?還是一個掩護身份的幌子?這些複雜的關系中如今又多了一層,他是否需要依賴她的血才能活下去?而她又是否能在這個從來充滿背叛的殘酷世界為他保守秘密?

他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注定會變得有些怪異。

明早太陽升起後,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因為他從未經歷過這樣的關系。

他沒什麽親近的人,從未在同一個地方待過這麽久。他不習慣被人拯救更沒救過誰,經歷過最多的事情是殺人和被人追殺。

這才是他擅長的人生,他不該被其他可能性動搖的。可眼下他是否還有更好的選擇呢?

李樵思考着這些問題,方才閉上的眼睛又在黑暗中睜開。

******  ******  ******

入了後半夜,雨漸漸停了,月色又亮了起來。

房檐上滴落的雨水規律地打在窗棂上,一點雨水從那已不太嚴實的窗縫中滲出來些,将緊挨着窗沿下的竈臺打濕了一個邊。

竈臺下、半捆新柴的後面,因失血和驚吓而分外疲憊的女子終于堅持不住、蜷縮着身體睡着了。

她微微皺着眉,十根手指死死抓着懷裏的點心盒子,睡得并不安穩。

李樵望着地上那道瘦小的身影,緩緩抽出了刀。

金屬摩擦的聲響在夜色中一閃而過,隔着那層摻着稻草的牆,雨滴落的聲音依舊單調地響着。

姓邱的督護已帶人離開,司徒金寶恰好不在,整個丁翁村都在潮氣彌漫的睡夢中。這是他動手的最好機會。

一個奇怪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如果此刻竈臺旁的人突然醒來,他會看到她質問自己的愚蠢模樣嗎?

她救了他,他卻要殺她?他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嗎?

李樵冷笑。

他哪裏有心?從來就沒有。

那夜清平道上的人沒有見過他的良心,先前那些被他滅口的人也沒見過,她又怎麽可能見過?

靠着良心,他可活不到現在。

隔着雨幕,他望着她站在柴門內同邱陵對談的短暫瞬間,是他人生中最漫長的時刻。

他的一切小心謹慎、隐忍煎熬,差點在那一刻全部灰飛煙滅。

就算今夜她沒有将他的情況告知邱陵,但也無法保證日後不會。人總是善變的。何況她和他太相似了,都是很不容易才活到今天的人。這樣的人,會為了那虛無的良心選擇犧牲自己、拯救他人嗎?

不,他可不信。

所以他不能冒這個險。

既然她可能背叛他,那就在那之前先做背叛的人吧。

因傷而有些發顫的手突然發狠握住了刀柄,鏽刀在潮濕的空氣一閃而過,又驀地停住,刀身穩如一面出征的纛旗。

殺了她,解藥怎麽辦呢?

但就算她不情願,他應當也有一萬種方法讓她乖乖聽話、不敢反抗的。

他實在不該在這繼續陪她玩那“好阿姊、好阿弟”的家家酒游戲,他應該露出獠牙,讓她害怕、讓她後悔、讓她跪在地上顫抖求饒……

或許他應該先砍斷她的腿,讓她不能逃開。

握刀的左手穩穩揮出,透出鏽色的刀鋒便貼着她的髌骨而過。

或者,他應該割了她的舌頭,讓她不能告密。

手腕一轉,那刀尖破開夜色,又停在她的唇角。

又或者,還是幹脆不要冒險。

沉重的兇器緩緩下移,最後停在了她的脖子上。

許是刀劍寒涼,隔着半寸空氣也能沁入肌骨,竈臺下的人微微翻了下身,似乎被什麽噩夢纏住了一般,冷汗順着她的脖子往下流,打濕了那條還滲着血的布帶。

今晚的月色似乎格外地亮,劇烈的心跳和眩暈漸漸平複,喉嚨中那股沒來由的幹渴也消失不見,他只覺得五感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能穿透這晦暗光線,一眼望見她臉上每一片細小絨毛和輕微顫動。

随後,他聽到她在睡夢中的低聲噫語。

蚊子叫一樣,像她這個人一樣虛弱不堪,根本聽不清說的是什麽。

李樵挑了挑眉。他是來殺她的,還要好奇她說什麽夢話麽?

不過長夜漫漫,聽聽又何妨呢?

他擡起刀尖,俯下了身、貼近了她。

女子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因為壓住了半邊臉的緣故而有些口齒不清。

“不要怕……不要怕……”

窗外的雨滴聲似乎突然停止了,年輕刀客淺色的瞳仁顫了顫。

她似乎只是在混沌中自我安慰。但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仿佛進入了那女子的夢魇之中,同她一起回到了在寶蜃樓的那一天。彼時,她是那樣執拗地牽着他的手,篤定自己可以帶他走出那個黑暗的地方……

詭異的思緒一閃而過,很快,他的視線焦點便落回到了她的脖子上。

鼻間隐隐還能捕捉到一絲血腥氣。

莫名地,那些溫熱血液在口中噴薄而出的感覺又浮上心頭,還有他咬住她時、她在他懷中掙紮的力度……

同先前混跡江湖時的殺戮不同,這是一種更原始也更純粹的沖動,就像那些流入他體內的鮮血一般,腥味裏隐隐透出一絲甜美。

那是一種狩獵的本能。

撐在竈臺兩側的手臂收緊又松開,他緩緩直起身子、重新打量起他的“獵物”。

現在殺了她,或許确實有些可惜。

且不說晴風散的事,便是那公子琰在他身上做下的手腳究竟是什麽、他何時再會發作、發作時是否能夠自控,他都不得而知。倘若接下來的幾個月內,他必須要靠鮮血緩解,可如何挑選下手的對象已經令人煩擾,行事之後還要掩蓋行蹤更是個棘手的問題。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殺人滅口的麻煩之處了。

他需要小心抹去自己兵器留下的痕跡,毀掉對方身上有标識性的衣物佩飾,有時甚至還要一并處理屍體。所以他喜歡借刀殺人或是渾水摸魚,那夜在清平道,他本來是要借那秋山派王逍作幌子行事的,卻不料遇上了公子琰這只“黃雀”。他雖僥幸逃過一劫,卻也留下了難以消除的蹤跡。

寶蜃樓裏遇到的麻煩或許還只是開端。

他應當更加小心謹慎地行事,将一切隐患控制在最小範圍之內。

目前來看,這個名為秦九葉的“隐患”,或許是他最好控制的選擇。

竈臺旁的人早已停止了夢呓,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睡夢之中。

他盯着自己投在她身上的影子,終于緩緩将刀收入鞘中。他又退開半步,窗口的月光便又重新在她發間蓋上一層柔光。

窗棂上的雨滴聲又響了起來,同竈下女子清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地對抗着。

少年的身影已消失在屋內,悄無聲息地、就像他來時一樣。

無妨,就讓她再多活些時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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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363.0萬字
  12.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3.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0.9萬字
  14.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5.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6.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閨蜜給夏曉雨看了一本,超時空宇宙霹靂無敵無聊的小說,剛吐槽完這本書有多菜,結果竟然穿越到了這本小說裏!這比喝了假酒更讓人難受好吧!雖然穿越到女配身上,而且還是必死的那種女配,但是夏曉雨可不認命!不就是嫁給了一個惡魔王爺嗎...只是奇怪了,為什麽男主還是對她窮追不舍,難道非殺她不可嘛?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16.3萬字
  17.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本王救了你,你以身相許如何?”初見,權傾朝野的冰山皇叔嗓音低沉,充滿魅惑。
    夜摘星,二十一世紀古靈世家傳人,她是枯骨生肉的最強神醫,亦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全能傭兵女王。
    素手攬月摘星辰,殺遍世間作惡人。
    一朝穿越,竟成了将軍府變人人可欺的草包四小姐,從小靈根被挖,一臉胎記醜得深入人心。
    沒關系,她妙手去胎記續靈根,打臉渣男白蓮花,煉丹馭獸,陣法煉器,符籙傀儡,無所不能,驚豔天下。
    他是權勢滔天的異姓王,身份成謎,強大逆天,生人勿近,唯獨對她,寵之入骨,愛之如命。
    “娘子,本王想同你生一窩娃娃,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實施?”某人極具誘惑的貼在她耳後。
    生一窩?
    惹不起,溜了溜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42.0萬字
  18. 天下謀妝

    天下謀妝

    【正常簡介】
    一場宮廷陰謀,将太醫楚家卷入其中,滿門獲罪。
    父親枉死,又親眼看着母親被殺,昔日好友露出真面目,對她施加非人折磨,而那與她傾心相愛的男子卻轉身娶了害她之人……
    楚清含恨而死。
    可一睜眼,她卻從小小的太醫之女搖身成了言國公的私生女——言清漓。
    天未亡我,這一次,她用盡手段,也必要讓那些害她滿門的仇人血債血償!
    【一句話簡介】
    一個小太醫之女在全家被害後又重生,使用了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的手段完成了複仇的NP文╮( ̄⊿ ̄")╭
    【友情提示】
    1.這篇文的劇情占比會多一些,肉肉都是慢慢炖熟。
    2.男主六個,這次男主全處。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3.女主不是傻白甜不是聖母,性格屬于古代女子中比較異類的,對三綱五常和男尊女卑的思想不太能認同。
    NPHNP古代爽文重生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8.3萬字
  19. 鳳妾

    鳳妾

    他用食指挑着她的下颌,眼神波光流轉,充滿挑釁:“寄人籬下的滋味如何?”說完,一只手在她身後緊緊環住。她別過頭去,厭惡的冷哼着:“三軍之帥可奪,匹夫不可奪志!” 他扯扯嘴角,冷笑着:“長公主好大的志向!本王保證你今後的生活會十分的‘精彩’!”他惡狠狠的說着,一把将她甩在地上。她是天潢貴胄,卻生逢亂世,時不我與。逃亡、做妾、代嫁一一經歷後,依然逃不出被他掌控的命運。

    古代言情 已完結 62.4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