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春天
春天
回到家，林頌安找出一個幹淨的紙箱，把大圓小心翼翼地放進去。
她按照池聿的話，給它喂了些溫水，貓奶瓶還是剛剛從學校離開時，丘詩芸覺得她會用到，特意塞給她的。
喂完大圓後，這小家夥看起來十分餍足，喵了兩聲，滿足地閉上眼。
林頌安蹲在地上，用手輕輕地順順它的毛。
窗戶外面，大雪紛紛揚揚，整個城市燈光閃爍，十字路口川流不息，拐角走過一個又一個匆匆下班的行人。
【覺得你會來。】
出神間，林頌安不妨想到剛剛在小區門口，男人說完這句話時，空氣中陷入短暫的安靜，他們沉默地對視着。
她覺得自己當時的表情應該是愣住了，說出這句話的池聿似乎也并不淡定，盡管他表面看起來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半分鐘後，她才試探性地把話抛回去：“你……當時想見我嗎？”
池聿“嗯”了聲，說：“很想見到你。”
再後來，下雪了。
雪花落在兩個人的發頂和肩頭，寒風凜冽，池聿怕她冷，讓她快回家。
轉身往家走的時候，林頌安沒有回頭。
不知為何，她篤定池聿還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後知後覺的悸動将她包圍，林頌安忍不住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彎了彎唇。
她很開心。
原來那天，不止她一個人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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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考完，這學期也正式結束了。
學校裏的學生大多都在做着回家的遷徙，叫苦不疊的哀嚎聲在返鄉的熱情下，漸漸止息。
臨走前，丘詩芸陪着林頌安去商場采購大圓的生活用品，這姑娘平時自己節儉，但花在小貓身上的錢卻是毫不吝啬，林頌安看她連價格都沒看，就一股腦地往購物車裏拿。
“你說我像不像媽，給遠行的孩子準備吃不完的幹糧？”丘詩芸說。
林頌安笑笑：“是你遠行，不是孩子遠行。”
“哎呀，我也好想把大圓帶回家的，但高鐵實在是太不方便了，”她苦惱道，“如果我畢業能留在洛北租個房子，說不定就不用折騰了。”
話音剛落，兩人迎面碰上了正在逛商場的黃霜。
丘詩芸下意識拉着林頌安想躲，畢竟對于這位嚴厲的黃老師，她心底還是怵的。
但林頌安顯然沒看懂她的眼色，反而主動上前打了聲招呼：“黃老師。”
“頌安啊。”黃霜把目光投向她。
自從上次比賽失利後，林頌安其實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她了。
而黃霜也難得反常地不主動找，起初林頌安還以為她是對自己失了望，轉移目标培養學妹們去了，但聽別的老師說她最近在學校裏待的時間少，結課後更甚，期末周天天不見人影。
“您怎麽還沒回家？”
在林頌安的印象裏，黃霜似乎不是本地人。
“過幾天吧，”她看見兩人手裏提着一對明顯是給寵物用的東西，又說，“你倆買這些幹嘛呢。”
丘詩芸尴尬地“啊”了兩聲，才道：“沒什麽沒什麽，頌安家養貓了，陪她過來買點東西。”
“真的？”
黃霜半信半疑，和別人比起來，她和林頌安相處的時間還算多，但她可從沒聽過自己的學生對小貓小狗感興趣。
想到兩人的關系，沒等她們講話，她又語氣嚴厲道：“不可以在宿舍裏偷偷養寵物。”
“怎麽可能呀黃老師，”丘詩芸腦袋一轉，“我們都放假了，哪會在宿舍養東西？真的是頌安家裏養的。”
說罷，她不動聲色地扯了扯林頌安的袖口，雖然這話目前不假，但開學後可就難說了，丘詩芸還是很心虛。
“是真的。”林頌安反應及時道。
比起丘詩芸，黃霜似乎更願意相信林頌安。
聽她這麽講，便也沒再追問，只是下一刻，她又想到什麽般，笑道：“算了，我現在也沒什麽資格再管你們。”
“為什麽？”
“我辭職了。”
林頌安微怔，半天都沒講話。
“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再去試試自己從前沒能做到的東西，”黃霜和她解釋，“說肉麻點，是你給了我動搖。”
“也……太突然了。”
黃霜搖搖頭，不再多說。
她應是有急事，留下一句“希望你們都能實現自己的願望”，便離開了。
很像她雷厲風行的風格。
“其實黃老師這人兇是兇了點，但好像也沒看上去那麽不近人情。”丘詩芸評價道。
林頌安抿抿唇，輕聲道：“我總感覺她的身上有着作為舞蹈演員的傲骨，反而不像一位普通的老師。”
“哎，雖然我平時老偷偷吐槽她，但她确實很了不起，”丘詩芸嘆道，“她帶出來的學生都挺優秀的，比如你。”
林頌安沒否認這話，只是心下有些悵然，其實黃霜辭職了，她也還挺舍不得的。
兩人買完東西，打車回西府山莊。
丘詩芸要趕高鐵，即使她很想再看一看大圓，可這好不容易才候補上的高鐵票，她又舍不得付之東流。
“記得多給我拍照片啊！”
“知道啦。”
送走丘詩芸，林頌安才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家。
掏鑰匙的時候，她看了眼對面那戶的大門。
宋倪兩天前就搬過來了，當時林頌安還留意了一下對方的動靜，來幫忙的是她的父母，宋倪的媽媽長得和她很像，但性格有些孩子氣，嘴裏不舍地念叨着“不在家裏住媽媽會想的”。
只不過她雖然搬過來了，但林頌安這兩天都沒怎麽見到她。
在家收拾完大圓的貓窩，林頌安洩力往地上一坐。
初生的小貓長得很快，不到一周，整個身子都大了一圈，毛發也變得更加旺盛。對于“新家”，小家夥很滿意，不停地舔舔林頌安的手，來表達自己的高興。
她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繼而發給丘詩芸。
退出來時，指尖不小心碰到屏幕，好巧不巧，點進了池聿的對話框。
林頌安在輸入欄上停留很久，最後才發了句：【期末考考完，放假了。】
像是報備一樣。
她無奈地扯了扯唇。
【C：好。】
【C：還順利嗎？】
林頌安點點屏幕：【算順利。】
再過不到一周，就過年了。
年底工作忙，池聿的醫院也是，他好幾次都騰不出時間看手機，像這種秒回的時候，極其難得可貴。
“過年啊……”
這個節日對林頌安來說，并不是什麽值得開心的日子，合家團圓她連“家”都沒有，談何過年。
只是……池聿到時候應該要回平南的吧？
【C：大圓的東西買了嗎？】
林頌安下意識想說買了，可一想到之後再見他不知道要多久了，索性撒謊：【還沒。】
【C：我晚點叫個閃送，送到你家。】
閃送。
她并不是想要閃送。
林頌安把下巴抵在膝蓋上，回他：【你不來嗎？】
過了許久，再她逐漸産生後悔，悔到恨不得撤回這句話的時候，男人才回複。
【C：可能走不開。】
【Song：噢。】
算了。
林頌安正想收起手機，但下一秒，屏幕上突然出現對方的語音通話，鈴聲在室內悅耳地回蕩着。
動作微頓，她任由鈴聲響了一會，才輕咳一聲，放到耳邊接起。
“幹嘛。”
“在哪，”男人低沉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進她耳朵裏，“回家了嗎？”
“嗯，回了。”
池聿站在醫院走廊的盡頭處，一只手随意搭在欄杆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高樓大廈，高樓之間，是冬日難得的晚霞。
“過幾天放假了再去找你，行麽？”他說。
林頌安用指尖摳着貓窩邊沿的線頭，“你什麽時候放假？”
“年三十。”
“這麽晚啊。”
池聿扯了扯唇，“嗯”了聲。
林頌安想問“可你到時候不就要回家了嗎”“說這種話是不是哄我呢”，可想了想，終究沒說出口。
她抱着自己彎起的膝蓋，又道：“閃送就不用叫了，東西剛才和舍友買好了。”
“所以剛剛在騙我？”
林頌安這才後知後覺地生出一股心虛，語氣含糊：“算是吧。”
聽筒裏突然響起一聲很輕的低笑，小到林頌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男人似乎是換了一只手接電話，聲音低柔：“騙我是什麽目的？”
“能有什麽目的。”林頌安沒忍住嘀咕出聲。
“什麽？”
“不想告訴你，”林頌安在心裏哼了聲，“你快回去工作吧，我不吵你了，先挂了。”
“嗯，記得吃飯。”
挂斷電話，林頌安仍坐在原地沒動。
腦中盤旋着男人剛剛最後那句話，她切換軟件，在外賣平臺上給自己點了份牛肉面。付完款，她又重新返回，在頁面點了一份一模一樣的，只是提交時改了下地址。
——艾星寵物醫院A棟301室。
……
利用晚餐時間打完電話，池聿盯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通話時間，一時失神。
在原地待了會，他很快又回到辦公室，叫號機上的號碼還有一長串，讓他止不住頭疼。
忙碌起來通常沒有時間概念，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得到一個短暫的休息間隙。池聿揉了揉眉心，微仰着身子閉上眼。
不多時，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
池聿睜開眼，就見一個穿着藍色衣服的外賣小哥走進來，将東西放到他桌上，“您的外賣。”
池聿微頓，下意識皺眉道：“是不是送錯了？”
外賣小哥“啊”了聲，仔細确認一遍訂單，“沒錯啊，A棟301不是嗎？”
地址是沒錯，可池聿不記得自己剛剛點外賣了。
想了想，他伸手提過塑料袋子，垂眸掃了眼訂單小票，目光觸及備注欄時，緊皺的眉頭緩緩松開。
“沒送錯，謝謝您。”
外賣小哥放下心來，“是吧，那我就走了。”
“嗯。”
室內重歸安靜，池聿将袋子上的小票撕下來，認認真真地看着，唇角微微勾起。
【備注：你也記得吃飯，池醫生。】
半晌，他才将小票放進抽屜裏，緩緩合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