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咬喉結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咬喉結
上車以後, 方旬看見林光逐趴在後排,身體要往地上滑。
他頓了下, 下車将林光逐攙出來,輕手輕腳塞到了副駕上,提醒:“系安全帶。”
林光逐溫和笑着說:“代駕老師好,送到小區門口就行,謝謝你。”
方旬:“…………”
醉得不輕,都不認人了。
他出聲:“要我幫你系安全帶嗎?”
“不用。”
林光逐偏頭将安全帶扯出來, 又動作娴熟将其卡進凹槽,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看不出一點兒醉态。方旬擰着眉遲疑看他兩眼,鬼使神差地把袖子撸起來,手臂伸到林光逐的嘴前。
林光逐看了眼他的手臂,又疑惑擡眸:“?”
方旬瞬間懂了。
醉是醉了,沒醉到咬人的程度。
他說不清是什麽心理,暗暗舔了舔後槽牙, 老大不樂意地回到了主駕駛——林光逐喝醉酒亂咬人這回事兒,他還是聽張謹言說的。
按理來說, 不咬他不是好事嘛。
可方旬就是心裏不快活,酸都酸死了。
憑什麽咬張謹言,卻不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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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搞差別對待???
他開到半路忍不住, 想扭過頭質問, 偏眸一看, 青年正将額頭抵在車窗上,眼角通紅,無聲盯着車窗外的車水馬龍。霓虹燈的光暈均勻撲灑在青年白皙漂亮的面容,暈出破碎的光影。
方旬的質問一下子就說不出口了。曾經還在塔斯曼海域時, 同僚就對他說過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他深感認同又挫敗。
看見這樣的林光逐,他沒有辦法不去心疼。
“你今晚幹什麽了,把自己喝成這樣。”
“五瓶白酒。”林光逐說。
方旬險些踩下急剎車,彎唇沒忍住笑了笑,說:“厲害啊,能喝。”
又問:“所以為什麽要喝這麽多?”
“我……”林光逐看着窗外,輕聲說:“我去見了爺爺奶奶。看見他們,很心煩。”
林光逐家裏那檔子事兒,不光是方旬知道,稍微關注點新聞的人都知道——老一輩兩個人商業聯姻鬥了一輩子,自己都像個小孩,還怎麽養小孩?養着養着就把小孩給逼死了。
一個稀巴爛的原生家庭,直接導致林光逐的父親不堪折磨自殺,又導致林光逐在單親家庭中長大,從出生起就受到衆人口誅筆伐——
一個精神病家族,生下來只會是精神病。
三代人都不幸。
“爺爺奶奶,我爸我媽都不幸福。你說,結婚的結果是不是都一樣?我身邊的長輩沒一個有好結果,這世上到底是誰的家庭在幸福。”
不等方旬回答,林光逐繼續:
“我們也一樣,不幸福。”
方旬聽前面還能安靜做一個傾聽者,聽到最後一句話,指尖用力攥了下方向盤。
“怎麽就扯到我們身上了?”
林光逐聲音淡淡:“我們不是假結婚麽。”
車子開過了兩個路口,時間太晚了,所有的紅綠燈都轉為黃燈。方旬才勉強按捺住急促跳動的心跳,說:“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假戲真做。”
這一瞬間萬籁俱寂,只剩下轎車車輪在柏油路面快速馳騁的呼嘯聲。方旬等了又等,也沒等來旁邊出聲音,他幾乎以為林光逐睡着了,偏頭又看見這人正好端端直挺挺坐在副駕上,漂亮的桃花眼微斂,一聲不吭抿唇盯着前方。
“……”
你這不是醒着的嘛!
……
……
方旬覺得自己一定是犯了太歲,才會在剛成年的那年遇上了林光逐這麽個能治他的人類。一開始還把他認成代駕,聊着聊着又知道他是誰了,到關鍵時刻林光逐又死活不出聲了。
真是氣死他了。
擱別的人類,早在塔斯曼海域時,方旬就能把人扔海裏去喂鯊魚。
他沒那麽好的脾氣,也沒那麽好的耐心。因此停在地下車庫時,林光逐被他扶下來說“我能走直線”,他又好氣又好笑撒開了手。
“你走。”
林光逐真的開始走,走S線。
方旬跟在後面,林光逐往左邊倒時他就慌張到左邊想接,往右邊倒時他又跟着跑到右邊。幾十米的路程走得那叫一個大汗淋漓,最後他無奈拉住林光逐,蹲到人身前。
“上來。”
林光逐接受良好,迅速趴到了他的背上。
方旬聞到了苦橘香水味兒,還摻雜着酒精味,兩者相沖在鼻尖,潮濕又熱騰騰。很快他又感覺到林光逐的手臂環住了他的脖子,雙腿緊緊纏在了他的腰上,他都不用手托,這人就能把自己鎖在他的身上。
肢體糾纏,有人無意,有人春心萌動。
方旬郁悶嘟囔了一句,“我懷疑你在故意裝醉。”
林光逐埋在他的脖頸間,突然問:“你和你白月光什麽時候認識的?”
方旬一驚,感受到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頸窩,一顆心也跟着沸騰起來。
“……兩年前。”
他等着林光逐繼續問。
“兩年啊,那不是很久。不過兩年前你還沒開始唱歌,那你們也算是相識于微末了。”林光逐的聲音聽不出是什麽情緒,“能和我講講他麽,我有點好奇。”
你好奇的是你自己啊。
方旬憋了半晌,輕吐一口氣,說:“我們不能算相識于微末。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很出色……”
“哪方面出色。”林光逐垂着眼打斷。
方旬頓了兩秒,“漂亮,經濟自由,有很多人尊敬喜愛他。他還很聰明,目标明确* 。在別人都還在暈頭轉向的時候,同樣年紀的他就敢一個人出國追尋理想,敢想也敢做。”
身上的人停頓了幾秒鐘,笑了笑,聲音淡淡說:“你說的這些特征,我都有。”
你當然有,因為我說的就是你,笨蛋。
方旬壞心眼道:“噢,他還殺伐果斷,冷酷無情。表面上看起來是個人見人愛的大好人,實則渾身長滿了刺,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還會在心裏悄悄蛐蛐蠢人。這些特征你有嗎?”
林光逐:“那沒有。”
方旬挑眉,心道你再給我裝。
反問:“你怎麽突然開始好奇這個。”
林光逐沒正面回答,而是又抛來一個問題:“那個人……他喜歡你嗎?”
這是個好問題。
因為方旬也想知道。
路燈将兩人的身影拉得狹長,進了樓棟後就是電梯間,方旬松開了一只手,按了下電梯按鈕,林光逐像沒骨頭似得腿往下滑,方旬連忙險而又險地撈起他的腿彎。
說:“以前喜歡。”
林光逐:“現在?”
方旬眼神閃了閃,變得黯淡:“我也不知道。”
這聲音裏的落寞聽起來太明顯,林光逐眉頭緊皺,深深閉上了眼睛。感覺酒勁在一小時的車程後,愈加兇猛地朝着他整個人席卷而來,眼前更昏昏沉沉。
“你家有醒酒藥嗎?”
方旬被這一句話問得呼吸都驟停了瞬,半晌才能接話:“有是有。你現在想去我那兒?”
“我沒帶鑰匙,鑰匙在包裏,包在醫院。”林光逐後知後覺說:“對啊,那怎麽辦。”
方旬:“……睡我家?”
林光逐:“你不方便。”
方旬唇角扯了扯,背着人走入電梯,音量都變大,“我怎麽就不方便了。”
林光逐:“你家不方便,就一張床。”
林光逐又說:“幫我開個房吧。”
方旬:“簡單。你睡床,我睡沙發。”
林光逐:“那多不好意思。”
轉言:“謝謝了。”
方旬見他這樣說,語氣卻沒半點兒“不好意思”,頓時有些不滿,打開1601的門往裏走道:“你難道就不跟我客套一下嗎?一米八的床,擠我們兩個人綽綽有餘吧。”
……林光逐又沒聲兒了。
如果這是一個游戲,那麽方旬已經在峽谷鯊紅了眼,遙遙聽見天空飄來一聲:
——Double Kill!!!
到家泡好醒酒藥後,方旬想喂林光逐喝下,腦子裏都浮現出老婆柔弱無依,老公悉心照料的一套劇本,可林光逐接過水杯後手非常穩,神色如常仰頭飲下,甚至還能評價:“苦了點。”
“……”
方旬:“你肯定在裝醉。”
林光逐:“我本來就沒醉。”說着起身往浴室走,“我想先洗澡,可以嘛。”
你都把門給關上了!
方旬來到浴室門口,還是有點不放心,“你一個人行不行,要不要我幫你。”
林光逐:“我是三歲小孩?”
方旬已經弄不清楚林光逐到底醉沒醉,看着很正常的一個人,甚至比他工作時遇到的一些沒喝酒的人都正常。他聽着浴室裏嘩啦啦的水聲,心裏跟小貓爪子撓撓似的,一會兒擔心人在浴缸裏暈過去溺了水,一會兒又渾身燥熱,人魚和心愛的人共處一室,并且這個心愛的人還在洗澡,他還什麽都不做,連床都不能上!
這對于他來說,某種意義上算是一種甜蜜又殘忍的酷刑折磨。
他每隔幾分鐘就要喊一聲林光逐。
确保人沒事。
林光逐也耐心極好,每一次都乖乖應聲。大約二十分鐘後,裹着浴袍出來了,方旬的浴袍尺寸對于他來說有些大,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兩條又白又直的長腿被蓋在浴袍之下,皮膚上還有被熱水燙紅的淤青。
方旬的眼睛都看直了,又想細看那淤青,又不敢多看,僵了僵移開目光,有些口幹舌燥。
走進浴室沒一會兒就叫出聲來。
“你是拿一百度的水洗澡嗎?好燙!你還是喝醉了,腿都燙出淤青了自己都不知道。”
林光逐在外困惑說:“你為什麽把結婚證裱牆上。”
方旬:“……”
差點忘了這回事兒。
他不僅将結婚證裱牆上了,床頭櫃裏還有一堆林光逐的活動照……
方旬第一次發現,人在洗澡的時候竟然能夠這樣的無助。除了結婚證和活動照,他自己都記不清這個家裏留下了多少他暗戀林光逐的痕跡。
“你別亂翻我東西啊。”他關掉水,向外說。
林光逐聲音平靜:“好惡毒的一句揣測,我要找律師告你。”
方旬這才放下心來繼續洗漱,家裏唯一的一件浴袍穿在林光逐的身上了,他又沒睡衣,只能穿着件白T與幹淨外褲出來,清清爽爽就像個清澈帥氣的男大。出來時看見林光逐正舉着手機對着結婚證拍,他稀奇問:“拍這個幹什麽?”
林光逐收起手機,神色淡淡。
“你什麽立場來管我?”
方旬腳步一滞,走到林光逐身前,抱臂彎腰細細打量,無論他怎麽看,林光逐現在都是一副清醒到能去參加記者大會的模樣。除了語言比平時更不客氣,挑不出一絲錯處。
賀霞說林光逐酒品不好,方旬半點兒也沒感受到。
還是沒喝多,他心想。
客廳的窗戶沒關,偏冷的春風吹不散渾身的莫名燥熱感。方旬竟覺得有些失望,別人見過林光逐喝醉的模樣,他沒見過。
他一次都沒有見過。
他又去房間抱出一床備用的被子,打算在沙發上将就一晚上,抱完被子去拿枕頭。林光逐站在房間門口抱臂看着他來來回回,等他弄完了,略帶傷感說:“你不想和我睡一張床嗎?”
“…………”
方旬“騰”一下子從沙發上坐起,黑着臉咬着牙,微笑着說:“是你不和我客套。我剛剛說我睡沙發,你連哼都沒哼一聲。”
林光逐看着他,“那我現在跟你客套一下。”
方旬迎上這道淡淡的、沒什麽特殊情緒的視線,只覺得明明這個人沒喝醉,自己卻在情感上被折騰掉了半條命,在愛情的游戲裏敗到潰不成軍。他生氣,卻也拿林光逐沒辦法,只能又把被子塞回了櫃子裏,進了房間。
床的另一邊,林光逐掀開被子,鑽了進來,姿态優美又冷靜,獨留方旬一人暗地裏抓狂。
獨屬于人類的味道近在咫尺,帶着點兒沐浴露的潮濕,又伴随着氤氲的水汽。心愛的、想親吻的,想按在懷中死死貫/穿的人就在旁邊,他卻看得見摸不着,已經開始後悔進屋了。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睡沙發呢!
關燈以後,卧室裏變得更加安靜,這種香味也就格外招惹人心。
方旬根本就睡不着,身邊綿長又均勻的呼吸聲将他一下子扯回兩年前,在塔斯曼海域的某個孤島上,他們親密接觸着,磕磕絆絆初嘗禁果,那種感覺食髓知味,叫人魂牽夢萦。
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大概也就十分鐘的樣子,身邊人動彈了一下,出聲。
“方旬,我睡不着。”
方旬耳朵根一燙,從脖頸連着耳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沖着林光逐的那半邊身體都因為這一句話酥麻了瞬。
他精神高度緊繃,轉過臉看向右邊。
屋子裏很黑,人魚的視力比人類好太多,他能清晰看見林光逐側身對着這邊,漂亮的桃花眼對不了焦,手掌枕在白皙的面龐下。
頓了幾秒鐘,林光逐往這邊靠了靠。
呼吸時的熱氣打在方旬的眼睫上。
“我睡不着,你睡得着嗎?”
霎時間,方旬的耳根已經不僅是燙了,幾乎是痛。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根與耳廓,摸到了狀似魚鳍一般的凸起——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僅僅因為和林光逐睡在一張床上,僅僅因為林光逐說自己睡不着,他就好像被身邊這個人類催/情一樣,都快進入假性發/情期了。
好在他深呼吸緩了下,魚鳍自動消了下去。
“已經到你平時睡覺的時間。”方旬聽見了自己比平時更加沙啞的聲音。
“對,到了。”
林光逐回了一句,就閉上了眼睛。
方旬:“…………”
天空中仿佛再一次傳來游戲三殺的聲音:
Triple Kill!!!
——不是,你就這樣不管不顧閉上眼睛了。
那我呢?
我更睡不着了!
方旬試圖催眠自己,旁邊沒有人,整個房間只有他自己,林光逐不在他旁邊,更沒有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可每當他即将陷入周公懷抱時,擺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就會亮起。
這麽晚了,還有人在锲而不舍給他打電話發信息。
終于在手機第五次亮起時,方旬眉頭緊皺撐着床支起身,側着身去夠手機。
拿起來一看。
十幾個未接電話,若幹短信。
都來自于公司的工作人員。
特別是他的經紀人李樂天,光李樂天一人就打了足足七八通電話。
方旬的眼睛暫時難以适應手機的強光,眯着眼低頭看消息。
李樂天連發數個震驚的感嘆號:【是我瘋了還是你瘋了?是你瘋了還是林光逐瘋了?你是不是偷拿了林光逐的手機?!】
【不是,你們怎麽回事啊。】
【大半夜的是不是想微博崩掉啊。】
【你要搞事至少提前和我說一聲吧?】
方旬眉頭皺得更緊,回了個:
【看不懂,說人話。】
李樂天:【你去看微博熱搜,就現在!現在!哈哈哈哈你他媽的被官宣了!】
方旬覺得李樂天大驚小怪,又咋咋呼呼。
他打開微博熱搜一看。
熱搜第一,帶着個鮮紅的“爆”字:
#林光逐方旬結婚#
“…………”整個房間死一般的寂靜,與網絡上的喧嚣形成了兩個冰火極端。方旬僵硬點進熱搜第一,林光逐的微博後面帶上了“當事人”的小标簽,最新一條微博先是在一小時前發送。
只發了張圖片。
是他們的結婚證。
熱搜之下是炸了的網友們,大半夜的被這個雷霆一般的“自爆”炸到滿微博亂竄,滿屏只剩一個字:“啊?”就連微信也是娛樂圈同僚們發來的噓寒問暖,人精們在這個時候不提正事兒,但話語裏半分都遮蓋不住他們熊熊燃燒的好奇心。
——“他酒品一般,實在一般。”
——“林光逐喝多了亂咬人。”
方旬突然想起來剛剛自己從浴室出來時,人類青年正站在牆旁邊,單手舉着手機拍攝結婚證,浴袍往下褪,光/裸的手臂在燈光中愈發顯得白皙。
一張照片拍攝完成,青年低頭操作手機時,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就好像剛做完了一件小事,渾身都裹挾着藝術家冷淡的氣息。
只有從發根到耳際的生理性緋紅色,才隐晦預示着酒精的威力有多恐怖。
“關燈啊,我要睡覺。”身後傳來一聲催促的聲音,如果不是确信林光逐已經醉到開始胡作非為,只是聽着聲音,方旬壓根聽不出來。
一只手從臉側越過,毫不客氣地拍掉了他的手機。
唯一的光源被熄滅後。
方旬下意識地轉過了身,林光逐将下颚抵在了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又拱了拱。
方旬都被蹭出了生理反應,耳廓上的藍金色魚鳍“唰”一下子冒出,琥珀色的瞳孔也暈開一抹情動的幽藍。
他定在原處一動不能動,此時身後的任何動靜都能讓他産生過度的反應。
寂靜中,他感受到林光逐一反常态地貼近了他,溫軟的唇緊緊貼着白T,一點點往上蹭,像是在尋找一個合适的地方。
被蹭過的皮膚,都像被磨人的勾子狠狠勾了一下,勾到他心髒都痙攣。
終于,林光逐像是找到了滿意的地方。
湊上來,輕輕咬了咬他的喉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