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是林光逐的男朋友”……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我是林光逐的男朋友”……
“偷。”林光逐面色淡淡更正:“偷鳥蛋。”
方旬嘴唇動了動, 他是真的沒想到。
林光逐居然真的去了。
期待沒有落空的這一刻,渾身都好像暖洋洋的被巨大的驚喜包圍。
“那我剛剛問你有沒有東西要給我的時候, 你為什麽不……?”
林光逐:“因為偷來的鳥蛋碎了。”
林光逐托着骨折的手臂,身體往旁邊側了側,露出身後空地上空空如也的蛋殼。
他是真的很郁悶。
偷個鳥蛋摔成骨折,好像還有點腦震蕩,發着高燒看方旬時甚至能看見兩道重影。
“我爬樹的時候海鹦還沒回來,但我沒想到鳥巢裏有孵出來的稚鳥。剛一拿起鳥蛋就看見旁邊幾只稚鳥張着嘴對我大叫, 一不留神就從樹上摔了下去。你先別碰我的手,這只手以後還要拿雕刻刀。”
方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心翼翼捧起林光逐的手觀察,對啊,這是要拿雕刻刀的手。
現在卻為了他傷成了這個鬼樣子。
他都不忍心想林光逐一個人是怎麽回洞窟的。
這時林光逐說:“蛋液漏了就不能用。你先別着急,我燒退了就再去偷。等你的鱗片失去長明不滅的能力,到時候你能放心跟我上岸嗎?”
“還偷什麽偷!你的手都骨折了——”方旬罵罵咧咧嘟囔了幾聲,喃喃說:“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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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光逐看他一眼, 輕輕搖了搖頭。
“重要。”
這件事如果不處理幹淨,就會變成人魚的心結, 只會埋藏禍根,有朝一日終會爆發。
林光逐希望能與方旬有未來,那麽在登船前必須要解決這個疙瘩, 很多事情光靠嘴說無法讓人信服, 承諾不過是上下嘴皮子一碰。
現在唯一的解決方案, 就是讓人魚鱗片徹底失去作用,在此之後他對人魚所有的關照,從事實依據上來講就明顯不再摻雜任何利益。
要是稀裏糊塗就上了船,那麽他們的關系就永遠是薛定谔實驗中被關在箱子裏的那只貓, 人魚往後餘生都要猜測他的真心到底有幾分。
很可能他只是無意間多看了一眼鱗片,都将成為争吵的導火索,林光逐萬萬不想重現爺爺奶奶的婚姻悲劇。
原以為只是普通的發燒,可第二天,林光逐就陷入了昏迷,渾身燙到起紅砂。
第三天變得更嚴重。
迷迷糊糊間,他聽見方旬在他耳邊說:“你高燒不退,我現在就帶你去船上找醫生。”
林光逐疲倦睜開眼睛,止住方旬要抱起他的動作,暈乎乎搖了搖頭。
“別去,睡一覺就好了。”
方旬将林光逐放下,像是驚慌失措的大狗狗在旁邊繞來繞去,一會兒拿沾濕冷水的布為其擦汗,一會兒感覺到林光逐正在失溫,急切貼上來抱緊。
方旬知道人類的身體素質比人魚脆弱許多,但他沒想到居然能脆弱成這樣,恍惚之間他想起上輩子他們剛墜海的時候——
和現在的場景幾乎一模一樣!
林光逐受傷昏迷,他急到上蹿下跳生怕耽誤治療,毫不猶豫抱着人類去往郵輪,緊接着就發生了那噩夢般的一幕。上天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又殘忍給了他同樣的一道選擇題。
“……”
“……”
睡夢中,林光逐感覺自己的腿彎與後腰下鑽進兩條手臂,他想要阻止方旬,用盡渾身力氣卻也只能堪堪睜開眼睛。
他看見方旬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眼淚在眼眶裏凝出,掉在他滾燙的面頰上,掉在他睫毛上,湊上來惡狠狠親吻他的眼睛,嘟囔說:“再信你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說完語氣突然軟下,患得患失:“我是真的信你才送你回去,算我求你了林光逐,別讓我的愛變得很可悲。”
**
決明在洞窟外翹首以盼等待三天,就是想知道林光逐有沒有去找海鹦蛋。
見方旬抱着人類出來,決明愣問:“你去哪?”
“送他回郵輪,他生病了。”
決明:“等等,他去找海鹦蛋了嗎?”
方旬:“找了。”
決明視線上下掃視方旬藍黝色的魚尾,發現沒有任何變化,迷惑問:“蛋呢?”
“……”
方旬:“碎了。”
絲毫不誇張的說,決明眼前一黑,耳畔處“噔”一聲警鐘響起,他攔住路大聲道:“假的!他肯定在裝病!”
說着一指昏迷不醒的人類,決明話語聲一滞,人類面龐浮紅,鼻尖與額角都不斷滲出汗水,漂亮的眉眼浮着一層重重的暮氣,白皙秀氣的手掌無力耷拉下來,病痛時眉頭緊皺。
媽的,長得真牛逼,病成這樣還漂亮。
決明話鋒一轉:“就算不是裝病,這肯定也是計謀啊!你想想看,世界上哪兒有這麽巧合的事兒,明明拿到了鳥蛋還給整碎了,這跟沒拿到有什麽區別?這個時候偏偏他還生病了,用魚尾巴想都知道這肯定是苦肉計……不,美人計!”
方旬沉默繞過他,往海裏游。
決明一愣,意識到好友心裏門清,此時不過是心甘情願去重蹈覆轍。
他立即繞圈跟上要再攔。
方旬頓住身形,開口時聲音沙啞。
“我好像也生病了,腦子有病。”
明明潛意識覺得這實在太巧合,就像提前為他設下的另一個局,可他還是想再信人類一次,賭上性命與人生初次,及唯一一次的愛戀。
“要是我沒能活下來,”決明聽見這裏,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勸退好友了,只能嘆息着讓開了路。好友與他擦肩而過,海風鹹濕的空氣遞送來一聲輕緩又哽咽的:
“別讓族人為我複仇,放他走。”
**
郵輪已經在塔斯曼海域繞了數圈,燃油即将耗盡,只剩下返航的油量。
船員也只不過搜尋了二十幾座島嶼,剩下裏還有八十多座。林光逐已經失蹤将近兩個月,有話語權的人們聚集在一起開了個會,最後得出一個大家并不想面對的結論:
林光逐活下來的幾率微乎其微。
俄羅斯老船長要對林光逐的人身安全負責,可他也要對船上其他人的性命負責。
返航無可争議。
等再加油出發來到這裏又是兩個月,屆時的名頭就不是找尋失蹤者了,而是找遺體。
張謹言一個人來到林光逐的房間,坐在工作桌前點燃了一根香煙。
想起林光逐不喜歡聞二手煙,他又掐掉,坐着撫摸桌子,想象這個人俯首工作的模樣出神。
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林光逐的呢?
張謹言已經記不清楚了。
就只記得很小的時候,他們兩人并排走着去食堂的路上,有個男學生将林光逐攔下,面紅耳赤塞了張情書過來,還自作聰明暗示林光逐:
“我知道我們一樣。”
“體育課放電影放到床戲,我看見你一直在看男演員。”
等男學生走後,林光逐收起溫和有禮的笑,撕掉情書對張謹言說:“弱智一個。和他談戀愛還不如和你。”
當時的張謹言心裏一驚,嬉笑回:“真的假的啊?”
林光逐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也弱智,兔子都不吃窩邊草。”
相識數年,張謹言從來沒敢表達過心意,他怕和林光逐連朋友都沒得做。說出來都怕人笑話,畢業後他選擇當心理醫生也是因為林光逐。
碰碰!碰碰!走廊裏傳來數道奔跑的腳步聲,很多人行色匆匆,在驚喜大喊大叫着什麽。張謹言雙手扶額臉色難看,林光逐生死未蔔,他聽見這些人高興的歡呼聲都覺得煩死了。
這時,房門突然被“砰砰”敲響。
“張醫生。”不等張謹言應答,門外的船員似乎是等不及了,一臉興奮直接推開了門,揮手大聲招呼道:“你快出來看看!林老師被那條人魚送回來了!哈哈,林老師還活着!”
唰——
唰——
屋子裏安靜了兩秒鐘,旋即一道疾風般的身影迅速跑了出去,等船員反應過來回頭看的時候,走廊裏哪兒還有張謹言的影子啊。
該死!
反應過來的時候腿都已經邁出去了,他都忘記問林光逐現在在哪兒了。船艙內四處亂竄的人主要分成兩波,一波往甲板上跑,興奮說着“是之前那條人魚?”“抓住了!”“根本沒掙紮”。
另一波人往醫務室的方向跑,大多都是在郵輪上曾受過林光逐關照的年輕人。
張謹言想都沒想,跟着第二波人跑。
醫務室門前已經水洩不通。
他到底是個醫生,心理醫生也是醫生,暢通無阻擠開人群走進了病房裏,腳步頓了剎那。
“噓——”随行船醫轉過頭示意他聲音小點兒,又壓低聲線說:“燒得很嚴重,再晚點兒送過來就要代謝性酸中毒了。剛剛給他打了退燒針和鎮定劑,讓他好好睡一覺,等退燒醒過來就沒事了。”
張謹言連連點頭,視線不忍直視病床上的人。
青年像是永遠都曬不黑,在不知名海島上待兩個月膚色仍舊冷白剔透,閉眼時長睫不算翹,碎發紛亂墊在乳白色枕頭上,比平時少幾分一絲不茍的冷淡漠然,多幾分病容脆弱。
額頭、顴骨、肩膀均有傷,右手臂還骨折了。張謹言都不敢想林光逐這段時間都經歷了什麽,養尊處優的少爺哪兒受過這種苦啊。
看着讓人怪心疼的。
船醫捧着杯子,拿棉簽蘸水要往林光逐唇上擦。張謹言拿過杯子和棉簽說:“這裏交給我吧。麻煩你和外面的人說一聲病人需要靜養,讓他們等情況好轉再來探望。”
人群烏泱泱散了,又激動跑去甲板看人魚。
張謹言蘸了點水喂完,用腳勾了把椅子過來坐下,順手握住林光逐的手。
第二天林光逐還是沒醒,下午船醫過來換藥水時忍不住驚奇:“那條人魚居然會說中文!”
張謹言點了點頭:“林光逐說過。”
當時林光逐說完他還覺得對方有病,勸人吃藥,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
船醫:“不過他挺奇怪的,被抓住的時候完全沒有反抗。其實甲板上的鎖鏈早就被撤掉了,船員牽根繩子就把他輕松套住了。人魚被拽到地下倉鎖起來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
“什麽話?”
船醫回憶了一下,心裏頭啼笑皆非,“他說——”
“我是林光逐的男朋友。別怪我沒提醒,你們最好別擅自動我,不然林光逐一定會發火,到時候挨個找你們算賬。”
“男……朋友?”
張謹言面無表情擡睫,眉尾緩慢上挑了一瞬。
“是啊,真的很離譜。”船醫更好笑:“噢,那條人魚還說,不信的話等人醒過來,讓我們自己問問林老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