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成年後的第一次發情期
第8章 第八章 成年後的第一次發情期
“……”林光逐視線落在方旬皮開肉綻的魚尾鱗片上,又瞧了眼後者指尖尚未幹涸的紅血,說:“你在海裏看不見星星?”
方旬:“海裏吵,岸上安靜。”
林光逐擡眼看了下天空,又說:“可是今晚沒有星星。”
方旬終于忍無可忍炸毛,轉眼怒瞪他:“你管我?我愛在哪裏看就在哪裏看,沒星星我想象有星星不行?你管那麽寬,太平洋都歸你管算了。”
林光逐突然低下頭笑了聲。
方旬:“……”
人類青年擁有着一張溫和精致的面容,即便是落難到海島一身狼狽,也不妨礙他瞧上去仍然一絲不茍,無論做什麽事情都好像身着白色西裝,在鋼琴前冷靜垂睫翻閱着琴譜。可明明看上去非常好相處的一個人,眼神卻是極冷的,并非是那種攻擊力十足的冷漠,而是一種溫和到了極點,說話時眼睛裏毫無情緒的冷淡。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方旬看見林光逐表露出和平常不一樣的情緒波動,心尖就滾燙。
控制不住的怦然心動。
這時候又聽見林光逐含笑道:“好吧,畢竟你是大小姐,你愛在哪看星星就在哪看,你想騎在我頭上看都行。”
“……”又開始沒有情緒波動了。
方旬僵着臉冷哼一聲,說:“別說騎你頭上了,我壓你身上都能分分鐘壓死你。趕緊走,別杵在旁邊耽誤我看星星。”
林光逐想了想,問:“我可以有這個榮幸陪你一起看星星嗎?”
方旬拒絕得十分果斷:“你沒有。”
林光逐沉默片刻,說:“你現在的态度讓我感覺有點兒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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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母親之前收養的一只流浪貓,在投喂時總會張牙舞爪兇人。可往往靜夜無聲之時,那只流浪貓又會呼嚕呼嚕蹦到人身邊可憐兮兮蹭蹭。
人如果一摸它,它又開始兇巴巴。
“是不是我在不經意間得罪你了?人類和人魚的處事方式不同,如果有讓你不高興的地方,我向你道歉。或者說你對我有什麽意見也可以提出來,我會盡量改正的。”林光逐語氣溫和。
“……”方旬心裏頭更加窩火。
怎麽提?
說我上輩子跟你上岸被弄死了啊?
第一,他沒有證據去質問。
第二,他即便是有證據,林光逐也完全可以否認,打死不承認不就行了。
最後,他在乎的根本就不是誰能将誰說服。即便林光逐承認了,道歉了,那又怎樣?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他在乎的、想要的是什麽?
他現在窩火的又是什麽?
連方旬自己都不知道正确答案。
他只能故作不在意拉長了語調道:“我對你的意見如果寫在紙上,連起來可以繞塔斯曼海一圈。太多了!都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林光逐:“我們完全沒有和解的可能性了?”
方旬:“沒有。”
“……”林光逐看方旬态度堅決便也不強求,高中數學題難解的時候,他往往會選擇換一條思路去解:“那就先不談和解。現在我們倆都淪落到了海島上,你受傷了,我的生存經驗也不足遇到很多麻煩。能不能先放下成見彼此互幫互助一段時間,等各自情況轉好我們再一拍兩散。”
“一拍兩散”這四個字一出來,方旬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起來。
只感覺尾巴疼,心裏疼,渾身都疼。
他故意将話說得難聽:“是你遇到了困難不是我。我大不了修養幾天就自己痊愈了,能用得上你幫我什麽忙?還一拍兩散,等我傷好直接回深海,你自己在這裏自生自滅吧。”
本以為這種話多多少少都會讓人類青年感到憤怒,可青年只是平靜注視了他幾秒鐘,屈身在他身邊放下了幾顆黃色果子。
轉身離去前留下一句聲音溫和的:
“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随時說,我很樂意幫忙。”
三百米外的礁石洞窟。
林光逐放下手中闊葉。
算他運氣好,雨棚坍塌的時候已經挪了窩,否則一定會被木棍壓出傷來,要是砸到頭後果更是不堪設想。運氣更好的是下午搜尋物資時發現了這處地勢怪異的礁石洞窟——
洞窟由地勢錯落不一的岩石與礁石構成,半包圍式面朝茂林,正正好能夠擋住海風。這裏頭大概是一個商品樓客廳的大小,半邊浸泡在水深一兩米的海水中,還有半邊是地勢高出一米的岩石,積累出一個可供人歇腳的平層。
林光逐沒有找到任何可以用來充作床鋪的取暖物資,只能在堅硬的岩石上墊上幾片闊葉。躺上去沒一會兒後腰就酸到不行。
他輾轉難眠,掏出了錄音筆。
“媽,你還記不記得那只流浪貓?後來你給它喂食的時候被它咬傷了,食指都被咬穿兩個洞。我帶你去打狂犬疫苗,回來後就把它關在籠子裏送到寵物醫院寄養。我去看過它幾次,每一次它都可憐巴巴将爪子伸出籠子,想勾住我不讓我走,它好像一直都記得我是誰。”
“這條人魚就像那只流浪貓。明明擔心我被雨棚壓到,卻不承認。”
“噢,對了,他魚尾上的傷比我想象中嚴重很多。但是剛才天太黑了,我也看不清楚具體有幾處傷口,如果有機會能湊近點看就好了。”林光逐咬了口黃色果子,酸酸的很澀口,他決定給這種陌生果子命名為酸蘋果。同理,總是這條人魚、那條人魚的去稱呼十分拗口。
“人魚叫做方旬。”
林光逐彎唇溫柔看着錄音筆,向未來時空将聽見這些言論的母親介紹道:
“一個像流浪貓一樣,脾氣壞極了的大小姐。如果你見到他,應該會喜歡他的。”
同一時間,郵輪上。
無數人幾夜未眠挂着兩個濃重的黑眼圈,聚在甲板上發愁。船長辦公室在夜色中仍然燈火通明,張謹言雙手撐着桌子,擰眉盯着沙盤上的一座一座模拟海島,“人類在海裏面不能呼吸,那條人魚一定把林光逐帶到其中某座海島上了。那我們就标記號碼,一個一個找過去!”
“…………”寂靜。
附近幾人都面面相觑,心感為難。
不是他們不願意尋找林光逐,找人總得有合理的辦法吧?窮舉法實在是工程浩大。
想想看。
魔鬼灣中足足有上百座海島,大的小的都有。他們每搜尋一座海島,都得安排人繞島一周找才可能找到林光逐。會不會大意下錯過都暫且不提,萬一林光逐壓根不在島的外圈停留呢?
林光逐也可能去了島中心。這樣看來根本沒辦法找,幾乎屬于碰運氣嘛。
“夜晚寒冷,許多無人島上都有未曾被人類馴化過的猛禽猛獸。”俄羅斯船長說:“張,我們知道你擔心你的朋友,也一定會盡力去找。但還是建議你心裏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可能花費巨大的人力與物力之後,最終我們找到的是你朋友的屍體。”
張謹言:“……”
張謹言一句話都沒說,面無表情穿上外套走出船長辦公室,靠在走廊沉默抽煙。
甲板上也有不少船員仍在收拾殘局,交談時不免唉聲嘆氣:
“不知道林老師現在怎麽樣了。”
“他肯定還活着,你們當時也看見了,那條人魚寧可自己被砸到,也不讓林老師受傷。”
說起人魚,有人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我到現在還覺得像做夢一樣!居然是人魚,傳說中的人魚——天啊,林老師到底是怎麽認識祂的,明明大家都一樣待在郵輪上——”
“我也想被人魚救。”又有人滿懷憧憬說:“太美了,簡直是神的造物。祂在海裏浮潛時都好像在發光,能被祂抱在懷裏得有多幸福。”
“……”
“……”
衆人報以無語的鄙夷視線。
“你就是饞人家的身子了。膚淺!實在是太膚淺了,還好林老師不像你一樣。”
人們談論着人魚,并未察覺有另一條灰黑尾巴的人魚一直在郵輪周圍游蕩,正是決明。
決明都快要急死了!
他到現在都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他只曉得暴風雨平息後,好友直接失蹤了。又一次問過附近的鯨鯊無果之後,決明更急罵罵咧咧個不停:“真是的,如果是平時也就算了,怎麽恰恰好就在這個時間點失蹤。”
怎麽能不着急?
作為一條成年已久的人魚,決明正是親身經歷過,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抓心撓肝。
急到無可奈何時決明不免抱頭心感崩潰:“那小子估計還不知道,他馬上就要經歷成年後的第一次發情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