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秦王,你應該懂唇亡齒寒的道理啊!
第44章 秦王,你應該懂唇亡齒寒的道理啊!
如今齊楚魏三家正在互毆, 眼看還要再毆好幾輪,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停戰。燕趙也結下了梁子,燕王喜不像是肯認命的模樣。
七國裏只剩下秦國和韓國在休戰, 但韓國不足為懼。其他五國都在空耗國力,秦國正可趁機壯大自己。
扶蘇理想中的發育時機, 便是如此。
他們把一切都準備好,等到幾年後太子政繼位, 就可以直接開始一統天下了。
始皇詢問侍官:
“鄭國渠修得如何了?”
侍官回答:
“最多再有四年多, 便能完工。”
現在那渠雖然還未完工,卻已經有一部分可以投入使用了。等完工後,再用個兩三年,正好開啓滅六國之戰。
糧食本也不方便存放太久,兩三年的關中糧倉提供新糧,已經足夠軍隊使用了。
但始皇低聲對扶蘇說:
“鄭國渠修成後的兩年裏, 正好碰見旱災和蝗災。”
扶蘇也想起來了:
“秦王政三年歲大饑,四年蝗蔽天下、大疫。”
當時還是呂不韋掌權, 這個時期秦國應對自然災害的方式就是——攻打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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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家裏沒東西吃, 不要緊,去搶一下別國的城池。把糧食搶來了, 這樣秦人就有飯吃了。
這種應對天災的方法一直持續到了他阿父親政之後, 阿父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就沿用了。
不過後來重生的這一世,秦國其實很少遇到饑荒。扶蘇靠着各種法子幫秦國屯糧增産,讓秦國對戰争獲利的依賴慢慢減輕。
其實始皇親政之後到大一統之前, 這期間的大型災害也不多, 差不多就四次。
扶蘇沉吟片刻:
“鄭國渠能助關中提前屯更多的糧食,軍糧應該不受影響。”
然後再趁着災害出兵, 秦軍有糧、別國無糧,仗只會更好打。
況且除了頭一年是旱災之外,第二年是蝗災。旱災不好應付,蝗災卻可以提前防治,問題不大。
扶蘇将這些災害一一記下。
這些都是他要留給太子政的“遺産”。
始皇看着他寫這些東西,回憶起一些往事來:
“我大秦自昭襄王在位時起,便從不赈濟災民了。朕以前也不赈濟,說起來還是自你開始重新赈濟的。”
這是因為大秦的君主都比較現實。
當初有人問昭襄王,國內出現災情,可要赈濟災民?昭襄王回答不用,不能讓國民養成不勞而獲的習慣。
所以大秦這些年來,應付饑荒的方法都是讓民衆進山尋食物。或者拿糧食出來,以工代赈。
扶蘇聞言眨了眨眼:
“我也沒有完全恢複赈濟吧,只是那次趁着趙國大旱饑荒,大秦滅了趙國,所以拿了一些糧草出來拉攏趙地人心,避免他們負隅頑抗。”
畢竟趙人又不習慣以工代赈,自然只能直接赈濟。其實大秦拿出的糧食也不算多,後來還通過抄家趙國貴族回了波血。
始皇颔首,對太子政說:
“朕當初滅趙,是挑的旱災之時,是以可以借此拉攏趙國庶民。待到你滅趙時,恐怕遇不到一樣的時機,如何安定趙人,還得你自己想法子。”
太子政并不畏懼:
“仲父放心。”
雖然各國自己打得起勁,好像沒空去管別國,但他們顯然不會一直任由秦國置身事外。
別家不提,趙國就見不得秦國安分。
所以鹹陽城中沒多久,就又流傳起了各種流言。趙國約莫也是猜到了挑撥廉頗和太子關系的是秦人,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扶蘇每隔一段時間,就能遇到有臣子勸他防備相邦。還有一些剛來秦地試圖建功立業的賢才,也會在言談間暗示。
今日,他就遇到一個這樣的。
對方試探着問道:
“如今朝中相邦一家獨大,大王可有想過遏制一番?”
似乎扶蘇只要點個頭,他立刻就會想辦法幫扶蘇把權柄收回來。
扶蘇卻是微笑:
“相邦是在替寡人做事,如何就是他一家獨大了?”
君臣兩個意見完全一致,那麽你怎麽知道人家是相邦架空了君王,還是君王把相邦推出來當靶子,自己躲在幕後裝無辜呢?
雖然扶蘇沒把阿父當靶子,但類似的情況也不是不可能出現的。這些人看到始皇權勢滔天就開始用這一點挑撥離間,實在有些見識短淺了。
試圖慫恿秦王幹掉相邦的人無功而返。
趙王很不滿意:
“這一代的秦王能力不足,但他的相邦卻很厲害。若是能将相邦打壓,秦國就不足為慮了。”
可惜他們派去的人都說服不了秦王。
倘若秦相是如隔壁齊王的相邦那樣的貨色,趙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偏偏秦相很有本事,哪怕君王無能也不影響秦國繼續稱王稱霸。
幸而對方似乎并不好戰。
趙臣中就有人就認為:
“這一代的秦王和秦相,或許與那齊王齊相是一樣的。只想偏安一隅,沒有什麽大的野心。”
沒野心好啊,這樣就不會妨礙趙國争霸中原了。
但為了防止秦國出來攪渾水,趙王還是決定繼續派人去挑撥秦國內亂。這樣秦國自顧不暇,就不會侵犯中原了。
另一邊的楚王卻有不同的看法。
楚王和春申君分析:
“那秦正到底想不想奪位?還是說他認為時機尚且不成熟,想再等待一些時日?若是後者,寡人懷疑他圖謀甚大。”
先蟄伏慢慢奪取王位,這樣的人有足夠的耐心和野心。等他成功登基,肯定不會甘心龜縮關中,必然要出來攻伐天下的。
這對楚國來說,不是什麽好消息。
春申君思忖:
“臣以為,秦正如今權勢太盛,即便他不想奪位,秦王也不一定能容忍他。且臣聽聞秦王的太子年少聰慧,就連秦正都誇他非池中物。”
楚王懂了:
“哪怕秦王能忍下秦正,等太子長大,他也不會放任秦正一家獨大的。到時候說不準還會來一場二人之間的争權,這便是我楚國的機會。”
最好的局面莫過于現任秦王英年早逝,然後軍政大權托付給秦正,太子因年幼只能做個傀儡君王。
等到太子長成,他們楚國就可以坐看兩人相争了。
楚王隔空和趙王達成了共識——要盡量挑起秦國內亂,避免秦國出來瞎摻和。
扶蘇被這些來勸他防備相邦的人弄得不厭其煩:
“以後不見這些六國來的賢才了!”
有本事的沒幾個,天天整這些歪門邪道,實在是煩人。
太子政替他翻看奏章:
“不見就不見吧,仲父也說沒什麽好見的。”
始皇其實已經替兒子擋掉了不少。
真有本事的,史書上自然有姓名記錄。誰都沒聽說過的人,除了少數當真是滄海遺珠外,其他的基本就能力一般了。
聽說愛子被他們煩得不行。
始皇便道:
“以後這些人,推給朕去見就是。”
扶蘇不同意:
“阿父已經很忙碌了,如何能讓他們去叨擾您?”
扶蘇幹脆出了一張考卷,列舉了一堆刁鑽的問題。以後再有人來,就把卷子一發,讓他們都答題去。
這樣扶蘇就只需要看答卷了,回答得不錯的,再叫來觐見。
太子政拿起卷子看了一眼:
“各國車輪之間的間距不同,往來通行不便,如何能使各國同意更改車輪間距,做到天下同軌?”
——車同軌。
古代土路走久了會留下深深的車轍印,各國左右車輪間距不同,別國的車子進入本國進內,就容易一邊陷入車轍中、另一邊還在高高的路上。
所以天下一統後,始皇帝規定車同軌。所有車的間距都一樣了,出行就可以直接順着前車的車轍走,不用擔心車輪陷入其中的麻煩。
畢竟車子本來就是兩輪都陷在裏頭、以這個模式前進的,沒有再陷一次的餘地了。
扶蘇這哪裏是在出題考人,他就是在為難人。根本不可能有誰想得出辦法,說服各國提前施行車同軌政策。
對于各國來說,車不同軌才好呢。
因為戰車也是車,車軌不同,戰車也會前進困難。要是全都統一了,別人跑來打自家的城池,豈不是也能順順利利把戰車開到城下?
太子政忍不住搖頭:
“阿蘇,你這樣太奸詐了。”
要是他們答不上來,說明本事不行,自然不必去見。
要是真有人想出了法子,那更好。趕緊把這位大才請來,将以後大一統的麻煩提前解決掉。
畢竟車同軌真的很得罪人。
始皇帝規定完新的車軌間距之後,以前的車子都沒法用了。車子對貴族來說是很昂貴的財産,這和指着別人家的房子說“這些房子違反法規,不許再住人”有什麽區別?
扶蘇翻了翻今日上交的答卷。
然後挑出其中一份:
“我出的考卷也沒有那麽過分,這不就有個大才被篩出來了?”
說明他的考卷很合理,非常實用。
這下就連始皇都好奇了,伸手取過那張卷子,查看到底是誰想出了解決方案。
只見車同軌題目下,是龍飛鳳舞的一行大字——「天下一統可破」。
始皇一怔,随即啞然失笑: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雖然對方沒有給出真正的解決方案,但對方顯然已經接收到了扶蘇出這道題目的本意。而且他給出了回應,告訴扶蘇,我明白王上的意思。
始皇不由面露欣賞之色:
“此卷是何人做所?”
扶蘇指了指:
“這裏有寫姓名籍貫。”
始皇定睛一看,頓時驚訝:
“竟是尉缭?”
扶蘇也覺得很神奇:
“我聽聞尉缭是阿父繼位第十年時,才來秦國的。當時阿父驅逐了呂不韋,并決定重用他。如今距離那一年還有十三年,他怎麽提前來了大秦?”
尉缭家中長輩在魏國擔任過類似國尉的高官,後來尉缭自己也因為擔任大秦國尉,因此以尉為氏,才稱尉缭。
這個位面估計是因為相邦秦正的緣故,讓他提前注意到了大秦,才會此時前來。
不過尉缭此人比較注重名分大義。
他的對外戰争主張就是“挾義而戰”,不能打不義的戰争。
而且當年尉缭一開始死活不肯為秦王政效力,就是因為覺得秦王政治國嚴苛。若他一統六國,天下庶民沒有好日子過。
還是後來秦王三番五次把逃跑的他抓回來,誠心挽留,他才終于歸心的。
所以扶蘇很懷疑尉缭在此時來到秦國,是不是聽說了相邦架空秦王的謠言,過來輔佐秦王對付“不義”的相邦的。
始皇聽完兒子的分析,有些哭笑不得:
“說不準真是這般,畢竟他是先去寫了你的卷子,不曾來拜訪朕這個相邦。”
扶蘇便使壞,讓人現在就把尉缭請來。
他還對父親說:
“阿父你同我一起見他,到時候他看見你也在,不知會是個什麽反應。”
尉缭的設想裏可能會有單獨面見秦王,然後輔佐秦王收攏權利。如果乍然見到他想對付的相邦也在,一定會大吃一驚。
總是欺負李斯沒意思,是時候換個人欺負了。
始皇:……你高興就好。
不多時,尉缭入宮了。
他比太子政年長十餘歲,如今看着也才二十出頭。不過人雖年輕,卻心懷大志、目光清正,并不會叫人輕視他。
見到殿中有三人坐着,其中兩人明顯是秦王和太子,另一人也不知是哪位臣子。
尉缭先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
“見過王上與太子,不知這位是?”
扶蘇露出微笑:
“這是我大秦相邦。”
尉缭:……
尉缭很快調整狀态,又補了一個拜見相邦的禮節,而後在扶蘇的招呼下不動聲色地落座。
雖然情況超出了尉缭的預料,但他也沒有因此就失态。畢竟他之前也沒在卷子裏提醒王上要防備相邦,王上接見他時自然不會刻意避開人。
尉缭決定先觀望一番。
扶蘇有些失望,尉缭真不好玩。不像李斯,一欺負就會立刻給出反應,有趣得很。
算了,扶蘇決定聊正事:
“閣下在答卷中曾言天下一統之事,而周朝亂世已經持續數百年。不知閣下如何覺得我大秦有再造乾坤的能力,敢寫下這般大逆不道的言論?”
尉缭收斂心神作答:
“秦既已滅了周朝傳承,又何必與在下說這種粉飾太平的虛言呢?”
現在天下各國的狼子野心早就擺在明面上了,根本沒有裝無辜的必要。
扶蘇就笑了笑:
“那閣下緣何此時來投大秦?”
尉缭沉默了一下。
他總不能說他一開始只是想來看看秦國的君王和相邦到底什麽情況,看完之後認為秦王并不像外界的傳言那麽軟弱無能,而且秦王是位仁義之君,所以他有心投靠吧?
尉缭從試卷中看出了秦王的野心,又為秦王的能力蟄伏,最終下定決心在試卷上一展鋒芒。
不過他沒料到秦王似乎和相邦的關系還挺不錯的,兩人并沒有争權的跡象。
尉缭到底沒入官場,只在鹹陽打探消息的話,難免陷入管中窺豹的窘境。如今看來,他之前分析出的局勢都是錯誤的。
他也不和扶蘇打啞謎了。
尉缭直接反問:
“相邦與王上莫非是一條心的?”
扶蘇微笑颔首:
“不然呢?”
尉缭仔細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
他都知道秦王手段了得了,要是對方與相邦不和,也不該變成現在這般相邦獨大的局面,而是會勢均力敵才對。
哪怕做不到勢均力敵,至少秦王不會被壓得毫無反抗之力。可大秦朝堂上真就沒什麽秦王的勢力,這很反常。
尉缭吃虧在經驗不足上了,他還年輕,沒當過官,不了解也正常。
始皇此時終于發了話:
“天下一統的時機尚且未到,大秦還需休養生息。恐要等到太子繼位之後,才能發兵了。”
尉缭于是看向陪坐在一旁的太子政。
太子政雖年幼,氣度卻不凡。他擡眸看了尉缭一眼,身上已經有了始皇的一絲迫人氣勢。
可見從小耳濡目染還是很有用的。
尉缭贊嘆道:
“太子殿下如此氣魄,大秦未來可期也。”
這次見面,尉缭沒在始皇身上看到什麽“殘暴”的跡象。又見秦王和太子都是明主之姿,自然死心塌地地選擇了留下。
扶蘇沒能欺負到尉缭,只好把人丢去和李斯作伴。
他本來想等蒙毅大點給人封個客卿,如今不用等了。直接給尉缭封一個,想來李斯應該會很歡迎這個新同僚的。
李斯:并不!!!
李斯警惕地看着這人:
“聽聞閣下答出了王上設置的難題,不知在下可有幸一觀?”
他倒要看看這個家夥答得到底有多出色,能叫王上如此看重。
尉缭微妙地看了李斯一眼:
“某只答了六個字。”
李斯剛要問是哪六個字,怎麽六個字就能讓王上刮目相看了。
但李斯到底不傻,忽然反應了過來。他驚訝地看了尉缭一眼,沒料到這人居然也看透了大秦的野心。
其實六國裏有稱帝野心的君王不少,可野心和野心也是不一樣的。大部分國君的想法還是當個周天子,所以哪怕要稱帝,他們也沒想着徹底覆滅其他國家。
——昔年周朝取代商朝,也沒完全把商朝的大部落都給取締了。還給商王室封了諸侯,以此作為安撫。
所以他們王上和相邦是不一樣的。
兩人明顯不準備留着那些諸侯國了,甚至可能以後都不會再搞分封。能在這個時候就看出這一點的,明顯不是一般人。
李斯收起了輕視的心:
“原來如此,閣下果然大才。”
尉缭也明白過來,這位同僚和他一樣看穿了秦王的野心。
于是尉缭也很客氣地回禮:
“李兄過譽了。”
好歹是未來能幫大秦四處賄賂高官的外交人才,尉缭的交友能力還是很強的。他這人最擅長和別人打好關系,所以迅速緩解了彼此間的火藥味。
尉缭顯然是看出李斯的敵意了,主動說起自己的家學淵源。
他說他家中父輩以前都是在魏國做國尉的,他自己也更擅長軍事上的事情。最近他在編纂一本兵書,以後大約會深耕軍事。
國尉就是管武官升遷任免的,和國相是不同的兩個方向。
李斯一聽,哦,原來這人不是自己的競争對手啊,那沒事了。
兩人很快哥倆好起來。
扶蘇再一次失望了:
“他們怎麽沒撕起來呢?”
怎麽回事?他最近滑鐵盧的次數有點多啊?尉缭這家夥也太滑不溜手了。
太子政也是頭一次見阿蘇吃癟。
他忍不住多關注了尉缭一下,覺得這人果然很有本事。難怪阿蘇說對方當初都逃跑了,仲父還要幾次三番把人捉回來。
換成他,他也不能放任這樣的人跑掉。
但太子政還要安撫阿蘇:
“尉缭不好玩,你還是去玩李斯吧,不要為了這點小事心情不虞。”
始皇聽不下去了:
“你不能這麽縱容他。”
再這樣下去,這個位面的扶蘇出生後,還不知道要被太子政縱容成什麽樣子。
太子政一臉無辜:
“我沒有,仲父你放心,阿蘇他有分寸的。”
始皇:“……你這一臉無辜的模樣,又是跟扶蘇學的吧?”
太子政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以前都是別人勸始皇不要太縱容太子,然後始皇狡辯說太子有分寸。始皇萬萬想不到,有一天他也會體會到那些臣子的無奈。
始皇開始反思自己了。
反思完他覺得,太子政說的沒毛病。阿蘇是個有分寸的好孩子,他只是稍微欺負一下李斯而已,不會把人欺負壞的。
于是始皇也沒管,随他去了。
時間一晃,到了秦王扶蘇九年。
這一年,太子政十八歲了。
九年過去,六國之間依然流傳着“秦王被相邦架空”的洗腦包,并且大家越來越對此深信不疑。
這裏頭當然少不了父子三人的推波助瀾。
因為大家都覺得秦王沒實權,所以秦國這些年不怎麽東出發動大型戰争,大家都覺得非常合理。
有人覺得是秦正沒有遺傳歷代秦王的好戰天性,有人覺得是秦正只愛玩弄權術。但不管如何,反正秦國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了,也不礙着誰。
反倒是楚國很不安分。
以前是秦國太跳,大家合縱攻秦。現在是楚國太跳,大家合縱破楚。
楚國偶爾會在攻打中原之餘,來打一打秦國。可惜每每都無功而返,秦國哪怕不主動發動戰争,你打他的時候你也讨不到好。
将軍們表示:本來就沒仗可打了,你送上門來,那肯定不能放過啊!
王上不肯發兵,他們就沒法賺軍功。好不容易遇到個立功的機會,大家都很珍惜。
于是秦國把上門挑釁的打了回去,順手搶楚國兩座城。混在合縱的隊伍裏,一點都不起眼。
最近趙國甚至都來游說秦國正式加入合縱的聯盟,去給楚國一點顏色看看了。
始皇和扶蘇:……
趙王的使者侃侃而談:
“我們大王預備要令老将龐煖作為合縱的縱長,屆時一定能大勝而歸。”
龐煖八十多了,仍舊老當益壯。
反而是廉頗,幾年前趙悼襄王繼位,他徹底失了寵。當時趙王突然下令,讓廉頗把所有軍權都轉交給樂乘,廉頗因此大怒。
接着他和樂乘鬧了一場,自己投奔魏國去了。之後秦國賄賂郭開,讓趙王徹底放棄任用廉頗,如今廉頗已經郁郁而終。
同樣是老将,境遇完全不同,令人唏噓。
太子政搖了搖頭:
“廉頗一心只有趙國,阿蘇派人嘗試去拉攏他,可他寧願投奔魏國也不願投奔我大秦。”
扶蘇頗有自知之明:
“畢竟他會有現在的下場,明顯是我大秦在背後挑撥離間。他若是肯來大秦,那才奇怪呢。”
太子政問道:
“在你們那個世界,龐煖合縱對付的是我大秦吧?”
扶蘇點了點頭。
始皇為他梳理道:
“莊襄王繼位之後,先是信陵君合縱攻秦,威震七國。而後莊襄王使反間計令信陵君被魏王厭棄,自此郁郁而終。”
“朕繼位後不久,春申君又合縱攻秦。但此次合縱失利,春申君與楚王因此生出了嫌隙。此事本應發生在去年。”
“今明兩年,則是龐煖合縱攻秦。起初戰事順遂,攻到了鹹陽附近,已經進入關中了。不過秦軍以逸待勞,依然成功破了他們的攻勢。”
扶蘇補充:
“再之後便是即将滅韓之時,趙燕楚魏四國試圖合縱。然阿父派遣姚賈出使四國,最終姚賈說服四國俱都不出兵,聯盟土崩瓦解。”
自此後,再無合縱。
因為龐煖也被稱為戰國時代最後的合縱家。
太子政若有所思:
“如此,趙國這一次合縱攻楚,或許能力挫楚國。”
扶蘇贊同這個觀點:
“楚國哪有我大秦難打?楚趙在六國中實力最強,它們互相消耗,再好不過。”
阿父當初滅趙和滅楚時十分費勁,這回應該可以輕松不少了。
正說着,又有一名使者前來。
這次來的是楚國的使者:
“大王莫要信了趙人的鬼話,那趙人想一舉滅我楚國。秦楚交好多年,互為姻親,難道秦王您不想想唇亡齒寒的道理嗎?”
楚國使者義憤填膺,斥責趙國簡直就是狼子野心。
以前都是他們跟其他國家說“大秦狼子野心,大王您要想想唇亡齒寒的道理啊”。
這還是頭一次,輪到他們大秦成為那個被勸說的一方。
扶蘇覺得這個場景有些滑稽。
奈何他身為秦王,不能這個時候笑出聲來。他只好輕輕推了推太子,讓太子去吸引使者的注意力,自己偷偷笑了一下。
太子政很有義氣地掩護了阿蘇:
“楚使不必着急,我秦國自然不會偏幫趙人。”
秦趙世仇了解一下?
楚國使者覺得這下穩了,他又想起這位太子後院中有不少楚女。雖然秦王本人沒和楚國聯姻,但太子聯姻了,那他們就是自己人。
于是楚國使者神色緩和了許多:
“還是秦王和太子深明大義!”
接着,使者試探着詢問秦國會不會出兵協助楚國抵擋合縱的聯盟。這次太子政選擇打太極,不給出确切的答複,推脫說要看王上的意思。
扶蘇當然是表示:
“大秦多年不興兵戈,軍隊疲敝,實在是沒什麽戰鬥力。即便打起來,只怕也無法取勝,還是不參與你們的攻伐了。”
楚國使者:別啊!我們楚國不嫌棄你不能打!
而且這些年別國打你們的時候,你們反擊得不是很厲害嗎?現在說軍隊不能打,傻子都不信好不好!
楚國使者到底是沒能說服秦王扶蘇,只能無功而返。
楚王有些失望:
“罷了,只要秦國答應不加入合縱的隊伍,對楚國來說就是好事。”
剩下的國家裏頭,齊國也不愛打仗,那家的軍隊是真的沒什麽戰鬥力。韓國彈丸小國,沒必要放在眼裏。燕國六十萬打不過趙國八萬,水貨一個。
算來算去,也就趙國和魏國能打一點。楚王覺得沒有秦國攪局的話,他還不至于抵擋不了趙魏的聯軍。
關外合縱打得熱火朝天,關內——
太子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小嬰兒軟嫩嫩的臉頰。
小寶寶好像感受到了阿父的疼愛,睜開了眼睛。然後他伸手握住那根手指,發出了咿咿呀呀的嬰語。
太子政心都要化了:
“我的阿蘇終于出生了。”
扶蘇趴在阿父肩膀上,探頭探腦:
“我小時候真可愛,難怪從小阿父就最疼我。”
始皇擔憂自己親近小寶寶,身邊的大寶寶要吃醋。所以克制住了自己靠近的沖動,只伸手輕輕拍了拍愛子探出來的腦袋。
扶蘇伸出手,趁其不備突然捏了一下小孩的胖拳頭。
太子政一驚:
“你輕點,他骨頭還很軟呢。”
小寶寶倒是沒被吓着,還好奇地看向扶蘇的方向。
扶蘇輕哼一聲:
“太子有了別的阿蘇,就開始兇我了。”
太子政:……
太子政想起自己以前讓阿蘇夾在他和仲父之間端水的過往,心道果然來了,終于也輪到他開始端水了。
“他年紀小,所以我才多照顧他些。”
然而這個解釋并不能安撫幼稚的成年扶蘇。
扶蘇對始皇假哭:
“阿父果然有了幼子,就不疼我了。多子女的家庭都是這樣的,年紀大的就得讓着年紀小的。”
太子政被噎住了:
“阿蘇,你怎麽連自己的醋都吃?”
扶蘇假哭的時候還不忘回一句:
“跟你學的,你不是也吃阿父的醋?”
好的,父子倆誰也別說誰。
始皇泰然自若地看着他倆你來我往地鬧騰,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反正火燒不到他身上,他可以安心看戲。
太子政第一次當父親,對養小孩十分上心,一天要過來看孩子好幾趟。後來幹脆讓人把孩子抱來章臺宮了,美其名曰讓小扶蘇早點接觸朝政,可以盡快開智。
于是接下來的幾個月裏,小寶寶就成為三人處理朝政之餘,用來玩的工具人。
扶蘇不時溜達過去,捏捏他的胖手臂。
然後感慨一句:
“他怎麽胖成這樣了?喝奶居然能養這麽胖的嗎?”
始皇就會給出回應:
“遠不如你小時候胖。”
扶蘇就不樂意了:
“阿父明明說過您當初忙着布局扳倒王叔成蟜和嫪毐等人,每日只能抽出一會兒來看我,肯定早不記得我小時候多胖了。”
太子政便問:
“成蟜?嫪毐?那是誰?”
扶蘇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和小阿父說這些事。還有趙姬,好多年不見了,也不知道趙姬如何了。
他于是給太子政分享了一下趙姬他們的騷操作,末了讓人去打聽趙姬的下落。
過了些日子,消息傳回來。
說是趙姬早在之前公子異人成功歸國的消息傳來之後沒多久,就改嫁了。
大約趙姬是猜到了那個公子異人不是她的丈夫異人,而真正的異人既然一直沒出現,就證明對方已經死了。
趙姬心知自己沒機會再去秦國過上公子夫人的好日子,幹脆重新找了個丈夫。她改嫁給了一個趙國貴族,再不提以前的事情。
這些年太子政的消息也偶爾會傳到趙國地界,不過趙姬并不覺得那是她兒子。
既然異人能被取而代之,她懷疑政兒也被冒牌貨取代了。
其實趙姬起初一直以為扶蘇是異人的兄弟,沒往李代桃僵上想。是趙父點撥了她,她才反應過來,情況比她預想得還要糟糕。
扶蘇才不管她怎麽想的呢:
“她改嫁了也好,這樣就再也沒辦法用生母的身份來給阿父添堵了。”
太子政早忘了趙姬這個人,之前聽扶蘇講她的故事也沒代入進去。對他來說趙姬就是個陌生人,改不改嫁與他無關。
太子政把已經學會走路,撲騰着要往外跑的小兒子摟了回來。
他對扶蘇表示:
“不必管她,便是她來訓我,我也不會搭理她的。”
倒是外頭的合縱鬧劇已經結束了,趙魏和楚國算是兩敗俱傷,各自都沒撈到好。太子政覺得,現在應該是發兵的好時機。
始皇聽着他對于戰争的規劃,冷不丁地開口說道:
“朕和阿蘇該離開了。”
太子政一愣:
“你們要走了?”
扶蘇有點不舍,不過他也知道,是時候把王位傳給太子了。接下來是屬于秦王政的時代,無需他們留下來,分走他的功績。
秦王政自己就能做得很好。
所以扶蘇故作輕松地告訴他:
“雖然我和阿父要走了,但是等過段時間,我們還是能見面的。”
他說的是可以在地府見面。
由于直說地府和功德的事情,會導致秦王政獲得的功德減少,扶蘇就沒有明言,而是換了一個隐晦的說法。
太子政以為他說的是“我和阿父既然有能力過來一次,自然也能再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因而太子政壓下了心裏的惆悵:
“好,那我等着和你們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