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秦國:咦?你們怎麽都打起來了?
第43章 秦國:咦?你們怎麽都打起來了?
經過始皇帝陛下的調解, 扶蘇終于放過了他們可憐的李丞相。
沒關系,扶蘇大王還有另一個李斯可以欺負。
這個新來的李斯比李丞相更好欺負,畢竟他沒有應對扶蘇的經驗。
李丞相早就習慣了扶蘇的那些小手段, 知道該怎麽讨巧賣乖,就能躲過一劫。但李客卿他不知道啊, 他之前甚至還把扶蘇當成,遲早會被篡位的倒黴蛋看。
扶蘇就叫來李斯:
“聽聞李卿有一師兄名為韓非, 他也是轉投的法家, 且比你學得更好?”
李斯:???
李斯未曾料想被大王召見後,上來就問的是這種問題。
這讓他怎麽回答?
李斯在糾結是如實說,還是替自己美言兩句。
然後就聽見扶蘇告訴他:
“其實我與相邦早就聽聞了韓非大名,相邦一直都很欣賞韓先生。”
說着還用一副“怎麽偏偏來的是你,不是你師兄”的眼神,惋惜地看着李斯。
李斯:……
李斯心裏警鈴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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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他之前慫恿相邦把秦王踹了自己當秦王, 結果搞半天秦王和相邦都想着把他踹了換韓非當客卿?
李斯有種命運不會放過任何人的感覺,都怪他之前對王上不敬, 現在報應來了。
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 李斯不得不絞盡腦汁地想辦法勸說王上。
李斯提醒扶蘇:
“韓非師兄乃韓國公子,一心向韓, 恐怕不會事秦。”
扶蘇點頭:
“是呢, 所以我和相邦商量過了,決不能讓韓非繼承韓王之位。”
韓非雖然是韓國公子,不過并非現任韓王之子。嚴格算起來,應該是關系比較近的宗室。
一般情況下, 宗室無法繼承王位。但總會有非一般的情況, 不然秦獻公之前也不用遭受那麽多波折了。
扶蘇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好像當真和父親商量過怎麽阻攔韓非繼位那般。這看得李斯壓力更大了, 總覺得地位岌岌可危。
李斯憂心忡忡地回家去了。
現在說什麽都沒用,還是得趕緊立功。有了足夠的功勳,才能不怕後來者頂替他的位置。
太子政圍觀了扶蘇欺負人的全過程。
已經快十歲的小公子再不像以前那麽稚嫩可愛,而是隐隐能看出日後成熟穩重的模樣。少年人端坐在那裏,眼睜睜看着兒子在使壞,有些無奈。
太子政勸扶蘇:
“你和仲父既然都說李斯有大才,你怎麽還欺負他呢?”
扶蘇卻道:
“他有大才又不妨礙我敲打他一下,你是沒見過他以前飄上天的模樣,這人就不能給他太多好臉色。”
接着扶蘇又細細說了李斯這人的性格弱點,他容易得意忘形,須得常常敲打才行。
比方說天下一統後李斯出行的儀仗就曾弄得特別龐大,奢侈又耗費。後來聽說引起了始皇帝不滿,才趕緊又誠惶誠恐地改了。
太子政若有所思:
“原來如此,那他今日經你敲打,應當會回去好好做事了。”
這些日子李斯因為剛來秦國就得到相邦看重,還一下子就成了客卿,很有些自得。畢竟上一個直接拜為客卿的人,可就是如今的國相秦正。
再往前,也都是優秀的相邦案例。
李斯心知相邦和王上是覺得要重用他,他遲早能一步登天成為新一任相邦。若換成一個性格謙遜謹慎的人倒還好,偏偏他不是那樣的人,自然就飄了。
扶蘇還說呢:
“客卿又沒規定只能有一人,等蒙毅長大一些,我也給他封個客卿。”
這樣李斯就會發現,他的競争者不僅有沒影的韓非,還有蒙毅等不少人。等李斯當真能升任相邦的時候,一口氣封左右二相,堅決掐滅這家夥飄起來的機會。
太子政:……
太子政提醒:
“你不是說蒙毅要封郎中令的嗎?”
扶蘇點頭:
“這不影響,另一個相邦會是王绾。”
太子政頓了頓:
“呂不韋呢?他等着補仲父的缺,等了很久了。”
扶蘇笑吟吟地說:
“他啊,他就繼續當商務部的長官吧。比起為相,我覺得他更适合替大秦賺錢。”
反正呂不韋也不敢有什麽異議。
楚國和魯國的戰争結束得很快,但趙國和燕國卻沒那麽容易結束,足足持續了好幾年。
剛開始燕國號稱拉起了六十萬大軍的時候,是真的把趙王給吓着了。
自從秦國采取遠交近攻的策略之後,不僅齊國和秦國交好,其實燕國也和秦國交好。燕武成王、燕孝王和燕王喜三代都跟秦國私底下暗通款曲,一起對付趙國。
秦燕曾頻繁以夾擊姿态挑起對趙戰争。
這次燕國居然又來攻趙,趙王第一反應就是——肯定又是秦國撺掇的!
很快,秦國果然派遣白起領兵出征了。
趙王越發篤信了這一點,甚至都特意調遣兵将去了西邊防守秦國。而且因為兩線作戰容易翻車,趙王就沒聽太子的撺掇,依然在任用大将廉頗。
綜合考慮之後,趙王到底還是把廉頗派去抵禦了西邊白起率領的秦軍。
沒辦法,哪怕燕國軍隊的人數再多,也比不得一個白起吓人。
上次趙王就是犯了撤下廉頗的錯,讓白起這家夥單獨面對無力反抗的趙軍。這次說什麽也不能重蹈覆轍,必須要讓廉頗去應付白起。
至于人多的燕國,說不定燕國是虛張聲勢呢?誰不知道號稱六十萬的話,能有五十萬都算沒吹牛了,更多的時候可能就三十萬,甚至更少。
但在對燕的戰場上還需要有一個主将。
此時的李牧還沒有成為趙國的頂梁柱,只是一個在代地專心打匈奴的将領。趙國本土仍有廉頗、龐煖等名将,沒到缺人的地步,自然也就無需把李牧提出來重用。
所以對燕時主将是龐煖,他已經是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将了。
龐煖本人在戰國時期名聲還是極為響亮的。
自趙武靈王起、侍奉過趙惠文王和如今的趙孝成王,後來太子趙悼襄王繼位後,要打燕國卻無将才可用。年過八十的龐煖再次複出領兵,打得燕國嗷嗷叫。
燕王喜果不其然和歷史上一樣,輕視了這位年邁的老将。
他問國內的将領:
“龐煖都七十多了,他又不是白起,難道七十多還能有什麽打仗的本領嗎?”
相邦栗腹深以為然:
“他如何能與白起相比?”
龐煖曾經的好友劇辛也說:
“龐煖是個很容易打發的人,不足為懼。”
當初二人一起為趙武靈王做事,後來燕王喜的高祖父燕昭王鑄黃金臺招攬賢才,劇辛就跳槽來了燕國。後面幫助燕國變法圖強,還曾輔佐燕昭王大破齊國。
所以劇辛是個很有本事的老将,燕王喜十分信任他的觀點。加之他又是龐煖的好友,燕王喜認為他的評價絕對沒問題。
不過燕王喜并沒有任命劇辛為将:
“将軍年事已高,還是留在國內頤養天年為好。戰場上刀劍無眼,實在危險。”
龐煖都七十多了,他的好友也沒小到哪兒去。為了穩妥起見,燕王喜還是讓相邦栗腹作為主将領兵。
劇辛:……
合着我廢話這麽多,都是跟你白說了?
劇辛不太高興地回家去了。
燕王喜沒放在心上,他順便又任命了樂乘為大将,配合相邦一起攻趙。
樂乘和當初差點滅掉齊國的名将樂毅是同族,他本人還曾大敗過秦國的名将王龁,燕王喜覺得他肯定比年邁的劇辛厲害。
确實,樂乘是挺厲害的。
但是再厲害的将領,配一個傻缺君王也沒轍。
攻趙之戰開啓前,樂乘和樂毅之子曾經勸過燕王不要開戰。燕王說自己人多,哪怕五個人圍攻趙國一個人,也能打贏。
樂乘二人:……
麻了,打仗是人多就一定能贏的嗎?
果不其然,開戰沒多久燕國就敗了,樂乘還被趙國俘虜了。他想了想,幹脆投降了趙國。
什麽傻缺燕王,他不伺候了。給燕王當将領真是遭罪,他還不如去給趙王當将領。
趙王:還有這等好事?
趙王立刻封了他為武襄君,扭頭就讓他和龐煖一起攻燕。
扶蘇當初看到這段的時候笑了一聲:
“這下燕王喜可以見識一下樂乘的真正本事了。”
不過趙國到底因為忌憚白起,分了一波兵力在西邊防備秦國。
本來兵就不夠多,還分出去。所以除了一開始俘虜樂乘的那一場戰役打得很順利外,後頭都有點捉襟見肘。
這搞得扶蘇都懷疑樂乘是不是故意被俘的,就為了順理成章地去投奔趙國。
然而秦國根本沒發兵攻趙。
白起去韓魏轉了一圈,打了幾座小城,就回國了,趙國防備了一個寂寞。
起初趙國還以為秦國是故布疑陣,白起根本沒回去休息,只是假裝回去了。只要趙國放松警惕,他就會立刻竄出來,給趙國一個驚喜。
然而等了一年多也沒看到白起跑來攻趙,反而是聽說他去西北邊攻打羌胡了。
因為秦人似乎在和那頭通商,可有些羌胡部落卻不太安分,居然敢劫掠大秦商隊,秦王于是震怒。
趙王無語至極。
他思考再三,還是把士兵從西邊調走了。燕國軍隊确實太多,還是得派兵支援。
只是被調走的僅有士兵而已,廉頗這位老将到底還是在秦國锲而不舍的挑撥下,被趙王暫且棄之不用。
反正現在攻燕也不缺良将,有龐煖和樂乘就夠了。他們缺的只是士兵罷了,廉頗不去也不要緊。
燕王一聽廉頗不上戰場,就是一喜。
燕王也覺得現在的戰場其實對他們燕國有利,雖然燕趙是打得有來有回,沒有誰壓倒誰。
但趙王覺得這是因為趙國缺兵,燕王卻覺得這是因為趙國缺将。燕王仍舊認定龐煖不行,而樂乘,一個被俘虜的降将,能有什麽本事?
這次燕王學乖了,他去請了劇辛出馬。
只要劇辛能把龐煖搞掉,剩下一個樂乘根本沒必要忌憚。然後他們就可以趁着趙國來不及把廉頗派出來統兵的功夫,打個時間差,攻占趙國一大批城池。
燕王設想得非常美好。
可惜,劇辛也看着龐煖這兩年帶兵和燕人打得有來有回、而沒有一邊倒壓制住燕國軍隊,認為龐煖沒什麽本事。
畢竟樂乘都跑去趙國了,領兵的是栗腹這個沒什麽将才的人。龐煖連這樣的人都壓制不住,确實是不如以前了。
劇辛心想,他的友人可能真的是老了。
人還是要服老啊!
于是劇辛上了戰場之後,行事并不是很謹慎。沒多久就因為輕敵,不僅自己被龐煖俘虜擊殺,還連累了兩萬燕軍斷送性命。
戰事到這裏,并未結束。
獲得更多士兵補充的趙軍戰鬥力不斷提升,連連損兵折将的燕國卻節節敗退。燕國各城很快遭到了趙軍圍困,最後不僅相邦被斬殺,連都城都被趙軍包圍了。
趙王并不打算就此滅燕,也滅不過來。
秦燕之間有聯盟,趙國要是當真準備滅燕,秦國肯定不會幹看着。所以趙軍只是把都城圍着,也不撤兵,也不接着打。
兩邊一時陷入了對峙狀态。
直到兩個月後,實在受不了的燕國請求議和,奉上了重金,還許諾了割地,這次的戰役才算結束。
至此,一場仗打了将近三年。
燕趙兩國都損失慘重,雖然趙國最後獲勝了,但這麽久的戰争,消耗也是巨大的。
同一時間秦國卻在休養生息。
就連楚國也沒打這麽久,滅了魯國之後就消停了。還有閑心遷了個都,遷得離秦國遠了一些。
魏齊韓等國也沒怎麽生事,就光顧着圍觀燕趙死磕了。
這場戰役結束後的一年多後,扶蘇終于繼位。
扶蘇看着各國戰報,有些不太滿意:
“他們都安安靜靜的,我大秦如何能在其中撈好處?”
他們可是趁着燕趙打仗,偷偷搶了好幾座靠近秦國的城池。燕趙也沒空管秦國,實在是騰不出手來。
其實不僅秦國在偷偷占便宜,魏國也在占便宜。
別看魏國沒和別國開起大規模戰役,局部的小摩擦還是有的。趙國和魏國緊挨着,魏國又不像韓國那麽不能打,肯定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
因而魏國也搶了一些趙城。
扶蘇還在琢磨要怎麽繼續挑撥六國之間互毆呢。
突然有新的戰報送來:
“魏國向東去攻打齊國了,試圖擴張領土。楚國也想搶齊國的領地,兩邊因此發生了交戰。”
魏國如今已經占領古陶國和衛國的不少地盤,楚國也把魯國給吞了。夾在楚魏中間的阻礙已經消失,偏偏兩家都看上了同一片齊國城池。
于是戰争一觸即發,兩邊因為搶地盤打了起來。
也不知道齊王現在是個什麽想法。
齊王:那是我的城池啊!
兩邊還沒打下齊國的地盤呢,先因為戰利品分配的問題互毆起來了,真是魔幻。
扶蘇贊嘆道:
“楚王和魏王真是兩個大聰明,打得好,希望他們打得更厲害一些。”
扶蘇就去找阿父,像模像樣地問:
“相邦,如今楚魏開戰,可有辦法能叫他們打得更激烈一些?”
正在向始皇奏事的李斯:……
不知道為什麽,聽着王上以君王征詢意見的口吻同相邦說話,李斯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始皇配合地回答:
“事情既然由齊國的城池而起,王上只需說服齊王從中挑撥即可。”
兩家都看重了同一塊地盤,最簡單粗暴的辦法,就是讓齊王故意把那地方送給其中一家,引起另一家的仇恨。
這招和當初秦國問韓國讨要上黨郡,結果韓國不甘心把上黨送給秦國,幹脆轉送趙國,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不過當時趙國本來是個作壁上觀的看客,沒料想到會突然天降驚喜。所以秦國大怒之後進攻上黨,趙國其實有點猝然迎戰的意味。
現在讓齊國獻城則不同,楚魏本來就打出了火氣,軍隊都是列陣齊全的。齊國這麽一獻,就是純粹的火上澆油,本就在開戰的雙方立刻就能打得更兇。
太子政跟着走了過來,同情地看了一眼不在狀态的李斯。
這是阿蘇在和仲父鬧着玩呢,旁人不會懂的。他們經常玩這種扮演游戲,太子政早就習慣了。
扶蘇還在那裏裝模作樣:
“相邦果然有大才,只是要讓那齊王主動獻城,恐怕他不會答應。”
說着他還嘆了口氣,一副很是苦惱的模樣。
始皇忍住了伸手捏他臉的沖動。
還得配合這個調皮的家夥繼續演下去:
“楚魏将齊地當做囊中之物,齊王必然不滿已久。不需他當真将城池獻出,只要對外宣稱準備向某一國獻城,能夠挑起兩方矛盾即可。”
扶蘇一臉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那相邦,萬一魏楚不上當又該如何?長平之戰的教訓還擺在眼前,楚王和魏王又非蠢貨,或許會意識到是有人故意挑撥。”
始皇幹脆看向一邊的李斯:
“卿可有妙計?”
李斯:啊?
換成經驗豐富的李丞相,這會兒就應該一邊在心裏吐槽“臣也是你們游戲中的一環嗎”,一邊老老實實地配合表演。
可惜在場的是不明所以的李客卿,因而他呆了片刻,一時沒有跟上節奏。
扶蘇就嫌棄地說:
“相邦推薦的此人實在木讷,果然還是韓非先生——”
李斯立刻飛快轉動大腦,想出了一個解決辦法。
他趕緊截住話頭:
“臣有一計。”
扶蘇面露不悅,告狀道:
“相邦你看,他怎麽打斷寡人說話?”
李斯:……
始皇給了兒子一個“差不多就行了”的眼神,示意不要可着李斯一個人欺負。
而後他沖李斯颔首:
“客卿但說無妨。”
李斯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方才多有冒犯,還請大王見諒。臣突然想到了對策,一時情急,才忘了分寸。”
扶蘇勉強點頭:
“也罷,那你就說說看吧,讓寡人聽聽你有什麽高見。”
李斯深吸一口氣:
“臣以為,此番之事與長平一戰并不相同,不可同日而語。長平之戰禍水東引過于明顯,而楚魏相争卻能依靠略施小計,掩蓋住挑撥的意圖。”
李斯提議可以協助齊王造勢,做出齊國安于太平,不願蹚渾水的模樣。然後讓齊王對外宣稱為了平息事态,要把幾座城一分為二,同時安撫兩國。
接着再派人在兩國內部挑唆,引導雙方不接受只得一半的結果。于是齊王只好“勉為其難”地選擇全部交給其中一國,徹底引爆事态。
“最後須得交給魏國,因楚國比魏國國力更強,楚國不會因此怯戰,不敢開打。”
把齊王的目的僞裝成是要居中調和,而非故意拱火。這樣能大大降低楚魏的防備,最後引得他們成功入套。
扶蘇滿意點頭:
“這招倒是不錯,你還算有點能耐。”
而後對始皇笑道:
“可見李客卿頗有急智,只不過尋常總是引而不發。李卿有此才能,怎麽好一直偷懶呢?不如多給他派一些政務吧。”
李斯先是欣喜于王上的看重,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不對了。
——王上方才那番對他不滿的作态,不會都是裝的吧?
然後現在說什麽“李卿一直在偷懶”,要給他加工作量。可他分明已經很忙了,王上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李斯呆了呆。
太子政同情地看向他:
“李卿,雖然需要你處理的事務是多了一些,但事情總有處理完的一天。”
等我繼位了,肯定會對你好一點的,不會給你加那麽多班。
誰讓我是阿蘇的阿父呢?
就得替調皮的兒子多安撫一下重臣。
太子政想着,可不能讓李斯對阿蘇生出不滿來。不然等以後他的阿蘇出生,那麽小一個孩子,如何應付得了李斯這種成年人的針對。
不過轉念一想,李斯不一定能猜到阿蘇就是王上。
只是這家夥太聰明了,有一定的概率發現端倪。所以太子政不得不防,他得提前幫未來的兒子消除隐患。
李斯謝過了太子殿下的關心。
雖然他總覺得,殿下似乎話裏有話。
扶蘇卻已經繼續和阿父玩起來了:
“幸好有相邦在,否則寡人真是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寡人愚鈍,全賴相邦相助。來人,将寡人新得的寶劍贈與相邦。”
侍者于是捧出了泰阿劍。
始皇原本只是和兒子鬧着玩,沒想到愛子突然送出了一柄名劍。
泰阿曾是始皇帝最愛的配劍,直到後來滅楚後,從楚國寶庫又繳獲了龍淵和工布。扶蘇特意将龍淵取來,讨父親歡心,後來始皇帝心愛的劍就多了一把龍淵。
如今還未滅楚,自然拿不到龍淵,但泰阿卻是早就在秦國寶庫之中了。約莫是當年白起率軍攻入楚國的都城郢都時,從其中斬獲的。
扶蘇最近自秦王寶庫裏翻出了這把劍,立刻就拿來哄爹了。
始皇看着那劍,微微愣了一下。
他伸手接過愛劍,欣賞了一會兒。然後扭頭看向笑吟吟的兒子,心下感動。
始皇眉目柔和下來:
“就你花樣多,送個劍還玩這些。”
扶蘇替阿父把劍佩戴上:
“還得是這樣的名劍,才能配得上阿父的身份。”
太子政眼饞地看了一眼泰阿:
“我也喜歡那個。”
扶蘇便說:
“先給阿父玩,回頭再送給你。”
他和阿父不會一直在這裏待着,遲早是要離開的。應該要不了多久,大概在太子政十六七歲的時候,就可以準備退位讓賢了。
等到那會兒,這些好東西不都是他的?
太子政也只是随口一說,和仲父吃個小醋而已。阿蘇整日想着他的大阿父,也不見他給小阿父送東西。
扶蘇夾在兩位阿父中間,不得不努力端水。當即命人去取來昆山美玉,也給太子政親手佩戴在腰側。
太子政滿意了:
“阿蘇,你真好。”
扶蘇沖他眨眨眼:
“那是,全家就數我最孝順了。”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李斯:?我是不是有點多餘?
王上、相邦和太子到底什麽時候能注意一下,這裏還有個外人,不要那麽旁若無人啊!
李斯回去之後越琢磨越不對勁。
太子說“阿蘇你真好”,阿蘇是個什麽稱呼?怎麽不喊父親,卻喊這個?
更奇怪的是王上回了一句“全家就數我最孝順”,哪有當爹的對兒子說“我對你好是因為我孝順”?到底誰是爹誰是兒子?
李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認為是他聽岔了,太子喊的是阿父。至于後頭王上那句,其實是在回答之前王上給相邦送劍的事。
此時的李斯覺得自己的邏輯十分完美。
直到十年後,他進宮來,撞見秦王政和年幼的太子相處。
長得越發像他“祖父”秦正的秦王政寵溺地沖長子招手:
“阿蘇,來阿父這裏。”
小太子蹦蹦跳跳地跑過來:
“阿父!阿父這個漂亮珠珠送給你!”
秦王政摸摸他腦袋:
“寡人的阿蘇真是孝順。”
李斯一瞬間如遭雷擊。
這都是後話了。
扶蘇用泰阿劍哄了大爹、又用昆山玉哄了小爹之後,該幹的正事還是要幹的。
他專門派了人去指點齊王該怎麽拱火。
就按照李斯給出的流程,稍微細化一番。先讓齊王裝出息事寧人的模樣,盡量裝得像一些。
接下來,就是秦國的事情了。
這些年呂不韋手底下的商隊按照扶蘇和始皇的意思,賄賂了不少六國高官。現在,正是該他們出工出力的時候。
先是官員勸說魏王:
“能得一半的城池已經是意外之喜,大王不如直接答應下來。若非如此,我魏國還得先和楚國交戰,再和齊國交戰。兩場戰役下來才能有所斬獲,不太劃算。”
魏王聞言,略有意動:
“愛卿此言有理。”
官員于是接着說道:
“何況楚國兵強馬壯,恐怕我魏國的士兵打不過他們。現在只是小打小鬧,才互有勝負。一旦正式開打,唯恐會被楚國軍隊大敗。”
魏王:等等——!
魏王本來聽着還挺高興的,怎麽說着說着,就開始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
楚國怎麽了?楚國士兵怎麽就比他魏國士兵厲害了?!
魏王很不高興:
“我魏國可是有魏武卒的!”
千古第一特種兵魏武卒,很厲害的好不好?哪裏比楚國士兵差了?他不服!
那官員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這個,魏武卒是當初吳起所設。”
吳起在魏國搞了魏武卒,然後下一代魏王容不下他,他就跑路去了楚國。
官員接着說:
“但吳起也在楚國改制過軍隊。”
雖然吳起沒給楚國也弄出個楚武卒,但經過他改制的楚國士兵,其實也很能打的。
所以你現在拿魏武卒出來說事,面對其他國家還好,面對楚國還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啊!
魏王:……
話糙理不糙,奈何魏王不愛聽。
尤其是這官員還強調:
“吳起先提出了魏武卒的訓練方法,後來才去的楚國。焉知他是不是後來又琢磨出了更厲害的練兵之法?”
言下之意,魏武卒是上一個版本的強勢軍隊,現在可能已經過時了,人家楚國有更好的。
魏王快被氣死了:
“胡扯!這些年我楚魏交戰多次,也沒見到那楚國次次都戰勝!”
魏武卒怎麽就不行?!
官員幹咳一聲:
“可是,吳起在楚國的時候,曾經帶着楚兵大敗我魏國。”
這難道還不能證明什麽嗎?
魏王:……你還是給寡人閉嘴吧!就不能是吳起他自己領兵能力很強嗎?
總之,這頭關于魏國的挑撥十分成功。
魏王已經從一開始的“不打仗直接拿地也挺不錯的”,變成了“誰怕楚國了?要打就打!”。
另一邊。
楚國這邊收受賄賂的官員則是另一種拱火方式。
官員勸說楚王不要答應齊王的提議:
“我楚國兵強馬壯,何須接受齊國的施舍?若是齊國識相一些把全部城池都給我們大楚,也便罷了。偏偏他只肯給出一半,什麽時候楚國要淪落到和魏國分一半地盤的地步了?”
楚王不置一詞,沉默地思索着什麽。
官員繼續憤憤不平:
“魏國地小國弱,此前秦國已經和趙國交戰數年、實力大減,還能将魏國打得不敢冒頭。如今秦國新王軟弱,只想偏安一隅,魏國倒是抖起來了,真當我們都忘了以前的事情呢!”
春申君覺得哪裏不對。
但他想了想,認為齊王既然肯給地,不如就大大方方地收下。反正楚國也不虧,大不了等打完魏國後,再繼續攻打齊國占領更多的地盤。
于是他勸楚王收下那幾做城:
“齊王不敢與人開戰,所以才願意主動獻城。他所求的也不過是我們楚魏交戰時不會波及齊國,臣以為,可以答應下來。”
楚王明白他的意思:
“齊王是不想齊地被卷入戰亂,我們收了地,可以暫時滿足他的要求。至于以後打不打齊國,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
反正楚魏多的是接壤的地方,不在齊地打,改為在這裏打也是一樣的。
實在不行,收了地再翻臉不認人,繼續占着齊地打仗,難道齊王還能拿他怎麽樣?
楚王很快下定了決心:
“不必去管齊王,城池我楚國收下了,魏國那邊接着打。”
居然敢和他搶地盤,不能姑息。
官員就是故意用激将法,讓楚王答應收下城池。順便拉穩楚國對魏國的仇恨,讓楚王別想着收了城就不打了。
沒多久,魏國那邊不肯接受一半城池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據說,魏王那邊揚言要給就得給他全部的城池,他不怕楚國。讓他和楚國平分,這是在侮辱他。
楚王:?你真敢說啊!
楚王當即大怒:
“魏王真是不識好歹!”
他楚國都沒說只分給自己一半是看不起自己,魏國憑什麽這麽嚣張?
——這番流言當然是經過秦國潤色、誇張之後的版本了。
可楚國又不知道真相,只以為魏王當真這麽不把楚國放在眼裏。
而最讓楚王生氣的,還是齊王那個軟骨頭,居然頂不住魏王的壓力,改口說那城池都給魏國好了。
之後齊王還請求魏王說到做到,一定要幫他擊敗入侵齊地的楚軍。如果開戰的時候不在齊地境內打,那就再好不過。
楚王:“豎子!”
比起軟骨頭牆頭草的齊王,楚王自然還是更氣挑釁他的魏王。所以兩邊很快就擴大了戰争規模,打得不可開交。
魏王雖然還沒收到齊王許諾的地盤,但他還是很講信用的。說不在齊地打,就當真和楚國去其他地方打了。
反正原本的戰場也是在魏楚齊三家交界的地帶,往旁邊挪一挪就是魏楚邊界了。
何況在魏楚邊界打,本來也更方便些。
一來不用擔憂齊兵突然偷襲,二來魏楚以前經常打仗,這裏的地形他們更熟悉。
換成三家交界地的話,別看雖然說是三家交界,其實這裏以前是魯國、衛國和齊國的交界之處。魏國剛吞衛地,楚國也是剛吞魯地,兩家還真不怎麽熟悉這一帶。
所以他們打着打着,為了能在戰術上取得優勢,還是一點點轉移到了自家熟悉的地方。
到了那邊,就距離齊國比較遠了。
齊王很滿意現在的局面。
齊王特意給扶蘇送了一封信,感謝大秦出的好主意。現在禍水“西”引,兩家去西邊打架去了,沒有繼續禍害他齊國的地盤。
扶蘇回了一封信,告訴齊王現在得安分一點。等楚魏分出勝負後,再撕破臉不認之前送地盤的事情。
要是楚國贏了,齊國可以說“我們後來許諾的是分地給魏國,不是你楚國”,公然毀約。
而魏國聽完這話倘若跑來要地,就仗着魏國打了敗仗拒絕給地。強行讨要那就齊魏開戰,不信剛打了敗仗的魏國敢現在就和國富力強的齊國開打。
換成魏國贏了呢,齊國也可以說“我想了想,覺得你都已經打了勝仗占了便宜,這地不能給你,要給也是給楚國”。然後勸說兩家都消消氣,以和為貴。
楚國來要,還能借口之前的話是拿來搪塞魏國的,不肯給。反正兩邊打了這麽久,各自消耗了大量兵力,齊國不必怕他們。
齊王看完扶蘇的來信,感慨了一句“秦王果真奸詐”,接着便欣然答應下來,覺得此計甚妙。
扶蘇則和阿父密謀:
“齊國這次把楚魏都得給罪狠了,要是他們氣不過,遲早還會開戰。讓他們三家混戰去,這樣就沒人來妨礙我大秦發育了。”
齊王現在是高興了,卻忘了過兩年等楚魏兩國緩過勁來,一定不會放過出爾反爾的他。
始皇深以為然: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