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嬴柱:孤與卿相見恨晚!始皇:……
第40章 嬴柱:孤與卿相見恨晚!始皇:……
人們在指責旁人的時候, 往往會忘記自己其實也沒好到哪裏去。
比如扶蘇。
他吐槽完昭襄王之後,果不其然引起了秦稷的反擊。秦稷開始一條條列舉扶蘇不幹人事的證據,以此證明扶蘇也是個缺德鬼, 沒有資格說他。
秦稷:“當初滅六國的時候,你忽悠和楚國有仇的齊王建說下一個就打楚國, 幫他報仇。從齊國騙了一大堆糧草,結果轉頭去攻魏了, 根本沒動楚國。”
扶蘇:“那我和阿父後來滅了魏後, 不是信守承諾去滅楚了嗎?”
秦稷:“你是又騙了一波糧草後才去滅的楚,空手套白狼!”
扶蘇:“你就說大秦滅沒滅楚吧。”
秦稷:“……”可惡,輸了!
沒關系,他還能翻舊別的賬。
秦稷:“你明明知道荊軻要刺秦,故意不提前把人抓住,只悄悄調換了他的匕首。結果荊軻圖窮匕見的時候, 掏出來一看只有匕首的手柄,沒有刀刃。”
“導致荊軻和燕太子為人恥笑, 說他倆搞刺殺之前都不知道好好檢查一下兇器, 真是愚蠢至極。還有人說燕丹小氣,這麽重要的東西都不知道花大價錢買個好的, 居然買了個質量這麽差的匕首, 刀刃都脫落了。”
扶蘇:“他們只是被人笑話愚蠢,我阿父上輩子可是差點命懸一線,我做得難道不對嗎?”
秦稷:“你也可以提前把荊軻抓住,你就是故意要讓荊軻和燕丹丢人。”
扶蘇:“那又怎麽樣?他們讓我阿父丢人, 秦王繞柱被六國笑話了許多年。我禮尚往來, 也讓他們被嘲笑,大家扯平了。”
秦稷:“所以你就是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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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哪國的?”
秦稷:“……好, 我們不提燕丹和荊軻的事情,就說這把匕首。人家徐夫人辛辛苦苦打造的匕首,這件事一出徐夫人名聲都臭了,是不是你的罪過?”
扶蘇:“關我什麽事?不是燕丹自己到處宣揚說他找徐夫人打了匕首嗎?燕丹也是離譜,還沒開始刺殺呢,就差點弄得人盡皆知。”
說到這裏,扶蘇開始得意起來:
“要不是我搞的這麽一出,徐夫人又如何會氣不過,特意尋來鹹陽,為我大秦改進冶鐵技術,以此證明自己的鍛造水平高超,并非傳聞中連把匕首都打不好的沽名釣譽之輩?”
阿父當初可是誇過他的,說他這招玩得不錯。
不僅讓被看笑話的人成為了燕丹,替阿父出了上輩子的那口惡氣,還給大秦騙來了一個兵器冶煉上的科研人才。
扶蘇:膨脹.jpg
秦稷:“???”
秦稷被扶蘇的全自動立體防禦弄得沒脾氣了。
怎麽的扶蘇不做人就能有那麽多理由,他不做人就要被上到先祖下到子孫點評為缺德?
宣太後圍觀了全程後,看出點門道了。
她提醒兒子:
“扶蘇不做人是有目的的,他幹的缺德事都能轉化為對大秦有利的結果。你和他不一樣,你很多時候就是純缺德,屬于損人不利己那種。”
比如把西周公游街示衆這種事。
非要說作用的話,也有,就是警告諸國不要學他們和大秦作對。但說實話,事情傳出去之後,被吓到的國君沒多少,瘋狂辱罵秦王暴虐的人倒是越來越多。
秦王們的名聲就是這麽被秦稷敗壞的。
秦王的名聲被敗壞不要緊,要緊的是他阿父的名聲不能受到牽連。
扶蘇對此頗為怨念,他對父親說道:
“明明是昭襄王幹的好事,罵名都被阿父背了,真是過分。”
原本扶蘇還不知道這件事呢,結果地府裏能聯通各界。出去一打聽,好嘛,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一種梗叫“天下秦王皆嬴政”。
扶蘇當時就是一腦門子問號。
阿父什麽都沒做,坦坦蕩蕩一個磊落君子,莫名其妙幫昭襄王擔了一大堆罵名。
商鞅和白起是他殺的,趙國的和氏璧是他搶的,逼趙王鼓瑟和把楚懷王圈在秦國不讓走是他幹的,什麽都賴他。
扶蘇:瘋狂記仇。
這件事在腹黑扶蘇的群聊裏,大家讨論過一波。
所有人的一致觀點都是——昭襄王幹的事情他自己擔着,有條件了一定要在陽世替父親澄清。
始皇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無妨,朕并不在意這些事情。”
但扶蘇很在意。
公子政聽着他們聊天,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他仰頭問扶蘇:
“阿蘇,後人是不是把曾祖父做的事情當成是我做的了?”
扶蘇不高興地點頭,趁機告訴小阿父:
“阿父以後一定要好好經營名聲,如果全天下都知道始皇帝是個仁德愛民的君主,肯定就不會把你和昭襄王混為一談了。”
公子政沉重地說:
“這個有點難,我覺得我可能不太适合做仁君。”
扶蘇卻說:
“沒關系,這種小事交給我。”
仁君不仁君的,也沒那麽難操作。
他幫阿父多賺點錢,然後告訴阿父怎麽讓天下萬民盡快歸心、過上好日子。之後再用輿論手段瘋狂宣揚大秦的仁政,輔以戰亂的悲慘作為對照,仁君的名頭就能挂穩了。
扶蘇心說他有兩輩子的經驗,現在做這些駕輕就熟。如果這樣都不能幫阿父掃清障礙,他這一百多年白混了。
公子政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見多了正經人的他,暫時還跟不上扶蘇的節奏。
始皇伸手按住公子政的腦袋:
“你學你的字,不要搭理他。”
如果放任扶蘇一個人教孩子的話,分分鐘能把公子政教成下一個不幹人事的缺德秦王。
好在家裏還有個靠譜的始皇在,有他把關,至少能保證公子政不會長歪。
有了成年身體後,始皇可以随意在朝中行走了。他是宗室子弟的身份,稍微運作一番就能入朝。
現階段的嬴秦宗室還不像後來那樣,在朝中無名無姓。孝文王他們十分樂意重用宗室中有能力的人,大秦這個時期的某些将領就是出身宗室,戰功赫赫。
好歹是自家親戚,家裏有出息的人多,總不會是件壞事,反正他們對秦王之位也沒威脅。
始皇順利以“秦正”的身份入朝。
起初是扶蘇作為太子,向孝文王進言,說自己發現了一位大才,想要舉薦給大王。
孝文王還是很給儲君面子的,同意了見一見這位大才。
始皇先與孝文王談論天下大勢。
始皇表示:
“如今大秦因常年征戰的緣故,與各國交惡,唯有齊國與秦親善。然,大秦征戰多年,斬獲卻并不算多。”
不能說沒有斬獲,只能說付出和收獲不成正比。
威名是打出去了,國力也消耗了大半。以後人的眼光看,昭襄王做出的最大貢獻竟然還是長平之戰的殲滅人口,以及命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
孝文王聞言搖了搖頭:
“中原之地易攻難守,每每攻下之後,隔幾年又會輕易被奪回。此事寡人與先王皆心中有數,朝中也不乏看出此道的臣子。”
言下之意說點有用的內容,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沒必要反複強調。
始皇并不着急,他接着往下說:
“大王對此前韓王合縱一事,有什麽想法?”
孝文王眉頭微蹙:
“韓國積弱,韓王無能,難成大事。”
始皇便點出:
“但韓國再如何弱小,我大秦也難以滅韓。”
孝文王沉默了。
片刻後,他詢問道:
“卿以為,這是何故?”
始皇反問:
“莫非大王看不出其中關竅?”
孝文王自然是能看出來的:
“昔年燕将滅齊,楚國助其複國。吳王阖闾滅楚,我大秦助楚複國。便是此前秦欲滅楚,魏國的信陵君寧願竊符也要救趙。”
“蓋因各國聯姻數百年,互有姻親,信陵君的姐姐為趙王叔父平原君的妻子。若是魏國滅趙也便罷了,信陵君定會偏幫故國。可秦要滅趙,信陵君便不肯了。”
七國并不是單純的七足鼎立才導致誰也無法徹底滅絕誰。
歸根到底是利益之争。
在這個混亂的時代,各國其實都是彼此眼中的肥肉。
只不過有的肥肉背後觊觎的人多,比如宋國。你試圖吞下它,就會有其他人來收拾你,讓你元氣大傷。
——齊滅宋,因此齊被五國合圍而滅。
而有的肥肉不夠肥,觊觎的人少,比如代國。所以你想吞并它,難度就會降低許多。
——趙滅中山,無人在意。
為什麽趙國能順利滅掉代國,而沒人幫代國複仇呢?
因為代國地處的位置尴尬,會觊觎它的人不多。所以各國也懶得和它聯姻,只有趙國數十年來一直虎視眈眈。
後來趙國的趙襄子的姐姐嫁給了代國國君,于是等趙國企圖吞并代國的時候,代國竟無處可以尋求援助。
它們唯一的姻親就是想吞并它的趙國,堪稱求助無門。
同樣是弱小的國家,韓國靠着所處之地各國皆想要,走了聯姻路線保全自己。
韓國地小難以被各國合圍瓜分,只能便宜一家。但韓國與六國廣泛聯姻,那麽情況就不一樣了。
誰要動韓國,其他國家都不會同意。除非是自家滅韓,否則免談。
屆時各國都能以姻親身份正大光明地出手相助,再順便反攻一下侵略國,從這家撈幾座城作為出兵的報酬。
當年吳王滅楚也是一樣的道理。
秦楚聯姻,秦哀公是楚王的外公。倘若放任楚國被吳吞并,秦國就吃虧了,自然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于是秦人賦之《無衣》,發兵救楚。
是的,秦國的戰歌《無衣》是在這個前情下創作出來的。
只有明白了為何六國會互相馳援的根本原因,才能精确想出應對之策。
始皇告訴孝文王:
“朕有兩策,可令被滅之國無法光複。”
孝文王願聞其詳。
始皇說:
“其一,與楚國聯手,先行瓜分天下。待趙魏韓燕齊盡滅,再與楚國決一死戰,定天下歸屬。”
一國無法做到阻止別國複國,那就兩國合力達成目标。兩個大國一起出手,便是趙國也不可能抵抗得住。
之所以選楚國,是因為只有楚趙可選。而趙國顯然不可能和秦國聯手,只有楚國才有合作的可能。
至于其他四國,不是太弱就是沒野心。
但孝文王指出了問題所在:
“楚王野心勃勃,恐會暗中使壞。且即便兩國打到最後平分天下,想滅彼此也十分困難。”
言下之意,這一招并不穩妥,極有可能翻車。況且大秦一向自負強大,哪裏肯把到嘴的肥肉分一半出去?
始皇并不意外:
“其二,便是先休養、後攻伐。積攢到足夠的國力,一口氣連滅數國,不給他們複國的時間。還得是先滅大國,否則小國随時可以被大國重新扶持起來。”
這是始皇帝選的道路。
孝文王卻覺得這招比前一條更難:
“大秦滅趙已經是困難重重,想要一口氣滅絕數國,談何容易?”
當初那麽多國家嘗試過覆滅別國,也沒聽說過哪一家這麽厲害,能一次性滅兩國及以上的。
就算有,也是滅的不起眼小國。
可始皇說的是一口氣滅幾個大國。
然而至今為止,東周數百年來被滅的大國似乎也就一個三家分晉的晉了。
其他的基本都是積弱之後才滅亡的。
始皇定定地看着孝文王:
“所以朕說了,要積攢國力。都江堰即将修繕完畢,那裏會成為大秦糧倉。若能将關中也以水利改造成沃野,大秦就有第二個糧倉了。”
孝文王頓時意識到了這件事的重要性。
有一個巴蜀,就能支撐大秦和趙國連年征戰。再來一個關中,滅六國似乎當真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奢望了。
始皇的目光掃過輿圖:
“大王若真打算休養生息、以圖後事,就要盡量止戰。雖然各國非要與大秦交戰的話,我大秦也不是打不起。可這樣一來,圖謀大業的時機就要繼續拖延了。”
孝文王認為始皇說的有道理。
他便問始皇:
“卿以為,我秦國要休養多久,才有餘力滅絕六國?”
始皇自負地表示:
“若關中能成沃野,十年內可開戰。”
然而鄭國渠本身就要修十年,所以說來說去還是要二十年後。
孝文王被始皇的自負感染到了,也振奮起來。
他連忙尋問:
“李冰父子負責修繕都江堰,據傳已經到了收尾階段。若寡人請他們再來關中修建第二個水利工程,愛卿以為如何?”
始皇并不清楚李冰父子是否能在關中修渠,所以他說得比較委婉。他建議孝文王可以廣招匠人,到時候就能集思廣益了。
等大秦張羅着修渠的消息傳去韓國,聽說了西周公國和周天子慘狀的韓王一定會心動。主動派遣鄭國入秦,以此讨好秦王。
這些天韓王應該被吓得不輕。
始皇順勢提出了鄭國此人:
“朕聽聞韓國有一人名為鄭國,擅修水利。大王既要廣招匠人,不如也使人去向韓王要來韓地的工匠,一并參與其中。”
有秦國工匠盯着,鄭國也不可能提出不合理的修建方式。
韓國想要的是疲秦,不是坑騙了秦國之後被惱怒的秦王舉兵報複。所以鄭國渠肯定是有用的,頂多埋幾個小坑,讓秦國修建的時候多耗費一點人力物力。
孝文王撫掌:
“善!”
接着,他又問起始皇可有更多的強秦之策。
只興修水利的話,孝文王擔憂還不夠。六國坐擁那麽多良田,不也沒能成功覆滅各國嗎?
始皇便提起了秦兵的勇猛鋒銳,秦國軍功爵制度的優越性。另外提及了他的以戰養戰策略,賄賂各國重臣的計謀等等。
秦滅六國從來都不是靠着單一優勢取勝的,正是這些因素綜合起來,才造就了萬古未有的偉業。
始皇表示:
“這些博弈缺一不可。正如一場戰争,若秦只依仗軍隊的士氣,兵甲不利、糧草不豐、戰馬不足,則此戰難勝。”
相反,各方各面都不拉跨,才能事半功倍。
孝文王越聊越覺得始皇才華驚人。
有的人才,只擅長細微之處,大局觀卻偏弱。有的人才,只擅長辯論游說,做官時卻舉步維艱、不懂如何應對朝堂傾軋。
但孝文王發現,秦正此人沒有短板。
他能說農桑改革,能說國家博弈,也能說戰争攻伐,還能說商道利民。
始皇曾勸說孝文王:
“積攢國力也不能只靠耕種畜牧,呂不韋擅長經商,可學習當年管仲的商道手段。以商術從六國謀利,肥我大秦。”
秦國內部對商業限制頗多,是擔心庶民棄農從商。但如果把目标放到他國,跑去打經濟戰坑別國的錢,就是另一回事了。
“若六國有良種,自不肯随意分出。但令人以經商名義私下收購,卻能不動聲色大量籌集,皆因六國對商賈不夠防備。”
這種東西就是要悶聲發大財,動用大軍去搶,或者派遣使臣逼迫旁人交出,那就落了下乘。
孝文王大驚:
“卿确定六國藏有良種?”
始皇壓低聲音:
“六國或許沒有,但駱越有良稻。楚南還有不少利民作物,可派商隊前去收購。”
孝文王不解:
“如此絕密之事,愛卿如何得知?”
這個時候,始皇就要拿出他之前和任務系統的客服博弈後獲取的人設優勢了。
始皇特意說服了客服允許他自行設定秦正的過往經歷,反正是個強行安插進來的宗室子,實際上并不存在這麽一個人,當然是他想怎麽設置就怎麽設置了。
始皇于是說:
“朕近日才歸秦,此前一直在六國各地游歷。駱越的稻種、楚南的好物,皆乃朕游歷時所發掘。”
孝文王立刻起身,長長一揖:
“先生助秦良多矣,還請受吾一拜。”
始皇趕緊把自家祖父扶住,表示大王無需如此客氣。他是嬴秦宗室,自然要為大秦考慮。
孝文王當場下令,任命秦正為“客卿”。
其實客卿嚴格來說,應該是給那些來投秦國的外國賢才設置的職位。秦正是宗室子弟,怎麽也算不上“客”。
但客卿還有另外一層含義,就是身負大才、頗受君王看重的人才。因為剛剛入朝,沒有太多的功績,于是先以客卿的身份做個過度,等他們立功之後,可以順理成章擢升為相邦。
諸如此類的大秦名臣很多,譬如張儀、壽燭、範雎、蔡澤、李斯,全都是先擔任客卿再升為相邦。
扶蘇得知此事後,撐着下巴想了想:
“那阿父豈不是能先呂不韋一步,成為大秦相邦了?”
秦武王時期設立過左右相制度,不過後來昭襄王他們都沒怎麽遵循。是到了他阿父在位的時候,覺得相邦權力太大,才重啓了這個制度。
如果始皇當上了相邦,扶蘇肯定是不會用左右相來分他阿父的權柄的。那呂不韋就要悲劇了,這輩子別指望能當上秦相。
想想前世呂不韋對阿父做過的事情——
扶蘇當即決定:
“不管他了,他老老實實給我經商去。相邦是他能肖想的嗎?那是我給阿父留的位置!”
始皇:……
扶蘇又說:
“讓阿父給孝文王當相邦,會不會太委屈阿父了?不知道孝文王配不配合,給人當臣子很容易受氣的。幸好在位的是孝文王,不是昭襄王。”
直播間裏的秦稷有話說:
[寡人對應侯就很好,從來不讓應侯受氣的!]
扶蘇反駁:
[阿父又不是範雎,你心裏只有範雎一個,肯定會因此委屈我阿父。]
秦柱樂呵呵地說:
[還是寡人好,寡人沒什麽出名的相邦做心腹。而且寡人一向善于納谏,阿蘇你就放心好了,肯定不欺負你阿父。]
秦稷感受到了拉踩:?逆子!
秦柱表示:不拉踩不行,萬一扶蘇又想着“為了讓阿父當相邦當得舒心,我是不是應該早點繼位”,那孝文王就危險了。
秦柱私底下和親爹嘀嘀咕咕:
“先穩住扶蘇這個大殺器,父王你可是我親父王,你也不想看我被弄死的吧?”
秦稷:呵呵。
當初他們要弄死昭襄王的時候,你可是拍手叫好的,還迫不及待地等着看另一個自己提前繼承王位。
脆弱的父子情誼說斷就斷。
扶蘇對于秦柱的保證,持保留态度。他得先觀察一下,才能确定孝文王是不是真的那麽聽他阿父的話。
始皇則十分有自信:
“無需為朕擔憂。”
一個孝文王而已,随随便便就能忽悠了。
範雎能哄得昭襄王言聽計從,他自然也能引得孝文王拜服。哪怕有些時候孝文王不聽他的,也不至于會到讓他受委屈的地步。
始皇對兒子說:
“不是還有你這個太子在?有你在,朕如何能受委屈?”
阿蘇第一時間就會為阿父找回場子。
扶蘇這才勉勉強強答應下來:
“好吧,我再看看。”
又過了幾個月,孝文王突然召秦正入宮一敘。
客卿是個相對自由的官職,沒有很多固定要處理的事務。大部分時候,就是上朝聽政,像個謀士那般,幫忙出出主意。
如果秦王分派下了其他職責,也可以前去府衙處理。不過始皇身上沒什麽要務,畢竟大秦目前并不缺少處理雜事的人手。
今日孝文王叫始皇過來,是為了一件事。
孝文王說道:
“最近從山東來了一位極富辯才的智謀之士,名叫蔡澤。寡人聽聞他自負才能,曾揚言自己不比應侯差。今日特意邀他入宮一敘,試試他的本事,便請你來一同見見。”
這裏的山東,并非齊魯之地的意思,而是說函谷關外的東部地區。
蔡澤實則是燕國人。
始皇記得蔡澤。
此人接替範雎做了秦國相邦之後,沒幾個月被人惡語中傷。于是幹脆推辭了相印,只做個閑散的“綱成君”,這是昭襄王賜給他的封號。
之後的十數年他都居住在秦地,曾經獻計離間魏王和信陵君的關系。後來始皇掌權時,也曾派他出使燕國。
蔡澤的本事,始皇是了解的。
這人頗有計謀,口才也不錯,只是不怎麽擅長應對朝堂傾軋,是個縱橫家型的人才。
始皇便道:
“朕也曾聽聞過蔡澤之名,大王如今有意令我大秦休養生息,正需要這般善辯的臣下。各國這些年因種種緣故與大秦結下了不少仇怨,可令其出使各國,修複關系。”
韓王合縱的事情提醒了孝文王,不是大秦想休戰,各國就會配合的。大秦不主動發兵,也有的是別人會上門找打。
——雖然韓王發兵主要是扶蘇先撩者賤的緣故。
但話又說回來,扶蘇手賤這才一次,之前昭襄王手賤的次數可數不清。仇怨擺在那裏,孝文王總不會以為別人都忘了,不會找機會打回來。
不說別人,南邊的楚國就很蠢蠢欲動。
楚考烈王是個很有野心的楚王,之前要不是因為韓王拉起的隊伍太弱,他早就興致勃勃加入聯盟一起攻秦了。
所以當務之急,确實是要說服各國和秦重修舊好,給大秦喘息的機會。
目前韓國已經乖順下來,聽從孝文王的意思把鄭國打包送了過來。
鄭國渠的修建目前正在商議階段,到底修多大、怎麽修,都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決定的。鄭國自己也要走訪關中,才能确定施工方案。
那麽不安分的,就剩下其他幾國了。
始皇準備讓蔡澤先代替尉缭,出去賄賂各國高官。蔡澤這人口才是真的好,放在秦地當丞相也當不了幾個月,還不如送出去發光發熱。
至于怎麽讓剛剛入秦的蔡澤忠心辦事,而不是拿錢跑路,這就要看始皇和孝文王的本事了。
宮外。
扶蘇正趁着大阿父不在,帶着小阿父出去闖禍。
父子倆做賊似的,偷偷從宅邸中溜了出來。他們也沒準備走遠,就打算去不遠處上卿蒙骜的府裏,看看幼年的蒙恬和蒙毅。
扶蘇和公子政說:
“蒙恬可是阿父你的心腹愛将,蒙毅也是阿父你最信賴的丞相。蒙家雙子忠心不二,阿父可要早點把他們收入麾下。”
公子政認真點頭:
“阿蘇你放心,我會的。”
扶蘇又說:
“現在蒙恬應該和阿父你差不多大,蒙毅的話,估計還是個沒斷奶的小娃娃。我們趁着他們還小過去多看兩眼,說不定可以見到他們丢人的樣子。”
公子政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
“為什麽要看他們丢人的模樣?”
扶蘇就忽悠他:
“只有關系極好的友人,才會互相知道對方小時候的糗事。等以後他們長大了,阿父拿這個和他們閑聊,他們一定會很與有榮焉的。”
那可是堂堂始皇帝,他還記得你小時候尿床的往事,你不應該感到榮幸嗎?換了旁人,陛下才懶得記他幹過什麽呢!
公子政覺得哪裏不對:
“我是君,他是臣,我們不算友人吧?況且你也說的是彼此,但你分明只想讓我記下他們的糗事,沒想告訴他們我的事情。”
扶蘇的邏輯很完美:
“正是因為阿父和他們有君臣之別,才不能讓他們知曉阿父的童年糗事啊!但是阿父知道他們的就沒關系了,而且誰規定君臣之間不能有友誼的?”
他的阿父當然不能沒朋友,反正蒙家兄弟又不會因為這段友誼就膨脹起來,不再恪守臣子本分。
扶蘇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找他倆當朋友最适合小阿父了。
當然,這也不妨礙扶蘇想看他們笑話。
扶蘇一把抱起小阿父:
“走這麽久是不是累了?來,接下來的路讓我抱着阿父走。”
說着還掏出兩粒奶糖,自己吃一顆,給小阿父也喂一顆。
公子政剛想說什麽,張嘴就被塞了一粒糖果。良好的教養讓他做不出邊吃糖邊說話的事情,只能先把糖吃完再接着說。
太子的突然到訪讓蒙家的仆從很是無措。
他們府上似乎和太子沒什麽交情?
扶蘇和善地笑笑:
“聽聞貴府有一對小郎君,年紀與公子政差不多。公子平日裏沒有玩伴,我便想着帶他過來看看,或許兩個孩子能玩到一處去呢?”
仆從更懵了。
可他們也不敢阻攔太子,只好趕緊去給主家報信,請能做主的前來招待太子。
仆從引着扶蘇往會客廳走:
“殿下,請随奴來。”
扶蘇就問:
“能将小郎君請來嗎?”
貿然提出去蒙恬居住的院落很失禮,只能讓人把蒙恬帶過來了。
仆從只好又派了一人去請小崽蒙恬。
公子政有點興奮。
雖然他自己嘴上說自己以後是要當秦王的人,但對于交朋友這樣的事情,小公子心底還是非常期待的。
尤其阿蘇還誇了蒙家兄弟好幾句,他的期待值就更高了。
蒙家的成年男丁蒙骜和蒙武父子都不在家中,出門當值去了。收到消息的當家夫人想了想,親自領着長孫蒙恬前來見禮。
扶蘇讓她不必多禮:
“公子政鬧着想要個玩伴,這才冒昧造訪,實在是失禮了。”
公子政不可置信地看向扶蘇,眼裏寫滿了“你就這麽拿我當借口”的委屈。
扶蘇心虛地不去看小阿父的臉。
他這是在教導小孩,以後不要輕易相信可惡的大人。大人都是會騙人的,尤其喜歡欺負小孩。
公子政憤憤地想,他回去就把這件事告訴仲父。
蒙夫人好像看出了什麽。
她莞爾一笑:
“既然是這樣,那便讓他們小孩子玩去吧。殿下可要一起?還是讓妾身招待?”
扶蘇自然表示請夫人自行去忙。
蒙夫人竟當真離開了。
本來待客時沒有成年主家作陪是很失禮的,但扶蘇原本就是來找小孩的。蒙夫人忖度着自己杵在旁邊有些多餘,幹脆走了。
反正只要太子不覺得失禮,那就無妨。
蒙夫人一走,扶蘇立刻把好奇盯着他倆的小蒙恬撈了過來。
精準地伸手捏住蒙恬的小臉:
“小郎君還挺胖的。”
小蒙恬懵了一瞬:
“太、太子殿下捏我幹什麽?”
扶蘇答道:
“看你可愛啊。”
公子政也湊了過來,蠢蠢欲動地伸出了手,捏了一下蒙恬另一邊的臉頰。
小蒙恬:……
扶蘇眼疾手快咔擦一下拍照留念。
這張照片很快被扶蘇私發給了成年的蒙恬将軍本人。
那頭的蒙将軍:
「……末将最近好像沒有得罪您吧?」
扶蘇讓他仔細看看,另一個捏他的小孩是誰。
蒙恬定睛一看,立刻改了口風:
「陛下小時候真是靈秀聰慧,臣能有幸幼年得見陛下,實在是祖上積福。」
扶蘇:哼,雙标狗!
他這個太子捏不行,阿父捏就可以了。
扶蘇覺得這是因為他和蒙恬沒太多交情的緣故,不要緊,他換一個人。
扶蘇于是催促仆從去把蒙毅也抱來。
仆從很是為難:
“二郎君才不到一歲大,話都說不利索呢。”
這麽小的孩子,走路都費勁,應該無法給公子政做玩伴吧?
扶蘇一聽話都說不利索,更來勁了:
“別廢話,快點帶來,我還能吃了他不成?”
仆從只好去把小蒙毅也抱來了。
扶蘇看着走路跌跌撞撞的蒙毅,心裏哦豁了一聲。趕緊拍了一段視頻,發給了蒙丞相本人。
剛從兄長那裏聽說了一切的蒙毅:
「殿下,您到底想做什麽?」
扶蘇漫不經心地回道:
「記錄一下大家的年少輕狂。」
蒙毅:…………
方便以後好拿出來嘲笑臣子是吧?
小孩真的很好玩,扶蘇一個人混在三個小孩堆裏,簡直快樂上天。
于是他順理成章地玩過頭了,忘了自己是偷偷溜出來的。
始皇回到府邸,發現兩個崽都不見了。
他沉默片刻,詢問侍者:
“太子和公子政去了何處?”
侍者面色有些為難:
“似乎是去了蒙上卿家中。”
始皇:真是一點都不讓人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