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周天子:懷疑他們合縱是為了送走我
第39章 周天子:懷疑他們合縱是為了送走我
扶蘇在這頭哄完爹後, 扭頭用類似的話術說服了孝文王。
不過他沒提鄭國渠的事情。
秦人暫且還不知道鄭國渠的存在和它的用處,扶蘇不好未蔔先知。他只說如今韓國也有蠢蠢欲動的跡象,不如一并震懾了。
秦軍出去一趟, 把三晉都打了一遍。活像個街溜子,偏偏三晉也拿它沒什麽辦法。
等趙摎回來的時候, 扶蘇就從呂不韋派去韓國都城新鄭的線人那裏收到了傳信,說韓國上下最近都十分激憤, 覺得秦國欺人太甚。
扶蘇琢磨了一下:
“感覺好像欺負得還不夠狠, 他們似乎沒有特別畏懼我大秦。”
始皇對此并不意外:
“當年莊襄王頻繁出兵攻打三晉,韓趙魏都被打得不敢冒頭。直到魏王不計前嫌尋回信陵君,信陵君再次合縱攻秦取得大勝,才止住了我大秦的對外攻勢。”
“之後莊襄王再使反間計,令魏王與信陵君徹底決裂。韓王因而畏懼異常,認為三晉難再抵擋大秦攻伐。”
“正逢莊襄王逝世, 新主繼位。韓王忖度着朕年幼不掌實權,這才舉薦鄭國為大秦修渠。”
前面是三晉打不過秦國的現狀, 後面是秦國難得一遇的君主無權的時機。韓王認為呂不韋和趙姬這兩個掌權者或許不像歷代秦王那麽好戰, 秦國內部說不定會願意休養生息。
鄭國在這個局勢下來到秦國,确實得到了任用。只不過韓王想的是大秦忙着修渠就沒工夫打仗了, 但秦國顯然沒這麽做, 修渠也不妨礙它隔兩年出兵打打鄰居。
如今大秦在對趙的戰場上失利,外面又有白起病重将死的傳言。韓國只會憤怒,不一定會恐懼到非要想個法子拖延時間。
說不準韓王還會一怒之下,發起合縱。
Advertisement
正好之前大秦招貓逗狗, 又是打趙國又是打魏韓的, 仇恨值拉滿了。
扶蘇嘆氣:
“還是我大秦的威懾力不足,竟讓他們膽敢結盟對抗大秦。”
他阿父當秦王的時候, 就沒見六國裏哪家有膽子聯合起來搞什麽合縱的。
還敢合縱?沒把你打怕是吧?
當時的韓魏齊之流基本都是龜縮在自己的地盤裏,許願自己不會被秦國注意到。合縱是不可能合縱的,誰提出合縱大秦就打誰,這誰遭得住?
燕國臣子想過合縱呢,但就連燕太子丹都看出來沒用了。燕丹這個出過刺秦馊主意的都能發現合縱沒戲,其他聰明人就更窩着不出來蹦跶了。
始皇輕笑一聲:
“若韓王牽頭弄合縱,鄭國倒能提前來秦了。”
扶蘇立刻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屆時便可以光明正大把韓國打疼了,順勢滅了周赧王。韓王見周朝被滅,我們再派人去新鄭煽動一番,想來韓王定會動疲秦的心思。”
孝文王主動撤兵放棄攻打趙國,可以忽悠韓王說這代表孝文王不愛舉兵。韓王若信了這個說辭,八成就會派遣鄭國來試一試。
鄭國渠确實是個好東西,孝文王只要不傻就會接受。
情況和始皇父子所料得差不多。
韓王回去越想越氣,便開始頻繁生出小動作,和楚趙等國通起信來。
大秦反倒沒什麽動靜了,孝文王接受了扶蘇的建議,決定先等白起把病養好。
孝文王還說:
“先王曾言沒有白起他照樣可以滅趙,如今看來顯然不可行。人還是要服輸的,不可太過自負。”
秦稷:可惡!他拉踩寡人!
親爹沒了之後,孝文王着實有點嘚瑟。趁着沒人管,狠狠出了幾口這些年被父親欺壓的惡氣。
每每這時,扶蘇總會很捧場,誇贊大王比先王更加英明睿智。
不過這可苦了另一個秦柱,天天被他爹堵門質問你個不孝子是不是徹底不把親爹放在眼裏了。
秦柱:拉踩你的是他!你找他去啊!關寡人什麽事!還有扶蘇那個臭小子!是他帶頭附和的!有本事你找扶蘇算賬!
扶蘇此時正在和阿父看魏國的好戲。
反間計還是很有用的。
信陵君本就因偷虎符的事情心虛,之前強撐着不率兵回魏,已經徹底得罪了魏王。後來魏國被秦兵攻擊的時候,魏王明顯惱怒了,放下狠話說他再不回來就不用回來了。
但信陵君依舊沒趕回去。
他已經打聽到魏都大梁裏都在傳言他有不臣之心,恐怕準備奪取王位。
信陵君不清楚魏王信了沒有,可無論對方信沒信,他都不敢回去了。萬一魏王當真信了,他回去豈不是要命喪當場?
歷史上信陵君就沒回去,派了手下将領把大軍帶回國,自己留在趙國貓着了。直到後來魏國被秦将蒙骜打得嗷嗷叫,魏王親自派人請他回來幫忙,他才終于回國。
當時秦魏還在交戰,趙摎尚未回國。十萬魏軍回程馳援,趙摎也沒幹看着,逮到機會給了他們一個痛擊。
之後趙摎就非常迅速地帶人跑路了,免得留下來被反應過來的魏軍合兵圍攻。
接着在回來的過程中,順便欺負了一下韓國。
現如今秦軍徹底停戰休整,魏國的好戲卻沒有結束。魏王發現信陵君沒回來,那叫一個氣。
——寡人讓你回來,你不回來。寡人威脅你如果不回來,以後就別回來了,你還當真準備在趙國住下了。
你信陵君是不是不把寡人放在眼裏?
魏王認為,他落了這麽大一個面子,所有人都聽說了他的愛妾為了別的男人偷他虎符,他臉都丢盡了。
為了找回面子,信陵君就應該主動回國向他請罪。
這樣他意思意思懲罰一下對方,再說兩句“下次直接問寡人要虎符即可,無需如此行事”的粉飾太平之言,事情也就過去了。
畢竟信陵君私自出兵的行為,雖然違背了他的想法,可到底打了勝仗。他們魏國不僅沒有損失慘重,還因戰勝秦國而打出了威名,也算是件好事。
結果被信陵君這麽一搞,功勞全是信陵君一個人的。他魏王就是個畏懼秦國不敢開打的縮頭烏龜,還是個疑似被綠了的縮頭烏龜,真是越想越氣。
扶蘇看着木片上的小字:
“魏王幹脆把信陵君的家眷一起打包送去了趙國,還說寡人不忍見你們親眷分離,不必謝過寡人。”
始皇:……
這是徹底不準備讓信陵君回國了吧?
魏王真是個人才。
你還別說,魏王這個說辭還是非常體面的。他也沒動信陵君的家小,六國衆人聽聞都得誇他一句大氣。
信陵君本人應該會很惶恐,意識到這是撕破臉了。
其實魏王的愛妾幫信陵君并非因為什麽情愛的緣故,是那女子有一個殺父仇人。除了魏王之外很多臣子都嘗試過幫她報仇,但均未成功。
直到後來某次,她向信陵君哭訴此事。信陵君替她斬殺了那名仇人,自此她便發誓要為信陵君效死。
所以信陵君一開口提竊符,她就答應幫忙了。
這件事只能怪魏王自己,他要是早幫愛妾報了仇,哪有信陵君出力的機會?
信陵君能随意斬殺的人,想來對魏國也沒什麽要緊的,魏王如何不能處決呢?只看他願不願意費心罷了。
扶蘇對此很是無語:
“六國果然沒什麽法度可言,信陵君随便殺人,随便竊符,随便以君王的名義下達指令。事發之後魏王還不打算計較,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大秦,肯定要挨個清算的。”
沒有法度,國家就要亂套了。
不過目前的大秦也沒有好太多,只是矮子裏拔高個。比如昭襄王想殺白起,就可以不找理由随便殺。
但君王下令殺人,和信陵君派門客去行刺,這是兩個概念。
怎麽?他信陵君也有君王的權利?
始皇拿起其他記錄了信息的木片查看:
“沒有紙還是太麻煩了些,呂不韋派人造紙,造得如何了?”
扶蘇回答:
“還要幾個月才能出成果。”
古代造紙周期有點長,尤其是要造出便于書寫的紙張。如果只追求勉強能用的話,倒是可以加快速度。
父子倆不太着急,就沒怎麽催促。
如今已經到了春季,萬物競發。
始皇終于能換下兒子特意給他準備的毛絨冬衣,穿上輕便一些的衣衫。而後一起出門踏青,去鹹陽四處轉一轉。
扶蘇還特意牽了條小狗:
“李斯以前就喜歡帶狗出來攆兔子。”
始皇看了一眼那狗:
“李斯如今應當在韓國做個小吏。”
李斯年輕的時候做過掌管文書小吏,後來為了抱負,辭去官職,拜荀子為師。待到學成出師之後,便決定前往秦國。
他比始皇要略大十幾二十歲,現在應當已經當上小吏了。不過他具體什麽時候辭官進學的,父子倆都不太清楚。
扶蘇慢悠悠地說:
“我讓人去找他了,勸他趕緊進學去。等他學成來秦後,就把他引來府上拜訪。”
也別去找什麽呂不韋了,直接來拜訪太子府吧。少和呂不韋搞到一起,免得回頭呂不韋又犯渾被治罪,他也要遭受牽連。
就是不知道李斯要學多久,可能得等到扶蘇繼位了。
扶蘇在思考:
“提前将學宮建起來的話,能不能把荀卿他們騙來大秦。在眼皮子底下,就可以盯着李斯趕快學了。”
始皇:……怎麽?你還想給李斯布置課業不成?
不過始皇也思考起來:
“荀卿前幾年曾入過一次秦。”
荀子是趙人,來秦之後曾經見過範雎。當時長平之戰還未發生,所以荀子對秦國沒有太多意見,還誇過秦國的法治。
離秦之後沒幾年,他被齊人構陷,辭去稷下學宮祭酒一職。後來他受春申君的邀請做了蘭陵縣令,自此就定居蘭陵了。
因他在蘭陵定居,李斯等人才能精準地尋到他,跑去拜師學習。
始皇覺得兒子在異想天開:
“荀卿恐怕無論如何都不會來秦。”
別忘了長平之戰秦國坑殺了多少趙國兒郎,荀卿畢竟是趙人,肯定會對秦國有點意見的。
畢竟荀卿雖然誇過大秦法治,卻也批判過秦君不重視仁德君子。
扶蘇也就是随口一說:
“反正學宮若能建起來,有的是賢才會來投奔。荀卿不來就算了,左右李斯遲早會來的。”
小狗搖了搖尾巴,等着主人松開繩子放它出去撒歡。但扶蘇沒松,還故意把它抱起來,不讓它腳落地。
小狗四條腿快要劃拉出殘影了,可憐巴巴地嘤嘤嘤。
扶蘇把它捧到阿父面前,說了句真好玩。
始皇無奈地摸了摸狗腦袋:
“你小心逼急了它咬你。”
扶蘇說沒事,就這小奶狗,咬人都咬不破皮的。
但還是把小狗放下來了,準備解了繩子讓它跑一會兒。結果小家夥太心急,呲溜一下蹿了出去,把繩子也帶跑了。
始皇方才恰好踩中了拖在地上的繩子一頭,被這麽一帶險些摔倒。扶蘇穩穩把小阿父扶住,笑了好半天。
始皇:朕記住你了。
樂極生悲就是這樣的,扶蘇這會兒倒是笑得開心,第二天起床發現阿父陷入熟睡叫不醒,吓得魂都要飛了。
他匆匆抱着小孩就要趕去宮中尋醫者,等不及喊太醫出宮診治。
結果剛走出門就被侍者攔住,說門外有個自稱“秦正”的宗室子弟要見太子。
扶蘇當了太子也沒住進宮裏去,他嫌宮中住着不方便,依然在呂不韋獻上的宅邸中居住。平時也常有人前來拜訪,但還真沒和哪個名字跟他阿父這麽像的宗室有過來往。
扶蘇心裏一突:
“那人是宗室裏哪一支的?”
侍者說不知:
“他只道報上名號以後,太子自然會清楚他的身份。”
扶蘇:完了,這不會是我阿父吧?
扶蘇抱着孩子親自趕去門口相見,如果不是的話,這樣也不耽誤他等下帶小孩進宮治病。
可惜怕什麽來什麽。
青年模樣的始皇被侍者引着前往待客之處,正好偶遇趕來的兒子。他挑眉看向自家太子,眼裏寫滿了“朕就是來收拾你的”這幾個字。
扶蘇:……
扶蘇假裝沒看出來,還要繼續往外走:
“我先帶孩子去看看太醫,其他的回頭再聊。”
始皇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你跟朕過來,休想趁機逃走。”
扶蘇:嗚嗚嗚。
扶蘇蔫頭蔫腦地被阿父拎進屋去,遣退了下人,屋內只剩他們父子和一個沉睡的小公子。
扶蘇試圖轉移話題:
“他怎麽一睡不醒了?是因為阿父從軀體裏出來了嗎?接下來該怎麽辦,莫非會一直睡下去?”
始皇示意兒子把孩子給他。
扶蘇不情不願地松手:
“阿父你小心點。”
始皇熟練地調整了一下姿勢:
“你小時候朕日日抱你,朕比你會帶孩子,用不着你擔心。”
扶蘇乖乖閉嘴了。
始皇讓小公子睡在自己懷裏:
“困于幼童身體太不方便了,朕便尋了法子出來。這幾個月來公子政的魂魄一直都在體內沉睡,睡久了才會一時無法蘇醒。”
之前因為始皇魂魄主導身體,壓制住了原本的身體主人。現在始皇離開他的軀體,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醒來了。
所以不需要去看太醫,真有什麽問題也只有功德商城能夠解決。
扶蘇又問阿父是怎麽出來的。
始皇瞥他:
“被你氣出來的。”
扶蘇再次閉嘴。
他這些天是嚣張了一點,早知道這樣會把阿父炸出來,他就收斂些了。
唉,現在沒了小阿父可以玩,還要被大阿父揪着算賬,好慘哦。
也不對,小公子蘇醒之後,他還是可以逗小公子玩的。到時候避着點阿父,就不會被阿父收拾了。
扶蘇打着壞主意,臉上是一派乖巧。
可惜當爹的太了解兒子了,一眼看出來臭小子根本就不安分。
始皇伸手敲了兒子額頭一下:
“當着朕的面,還敢在那裏打算盤?”
扶蘇挪到父親身邊,拉着他的袖子撒嬌:
“阿父生我的氣了嗎?”
始皇:又來這招?
始皇捏住他的臉:
“你說呢?”
扶蘇便說:
“阿父肯定沒有生氣,阿父最大度了,舍不得同我生氣的。”
始皇冷笑一聲:
“你就是仗着這一點,天天在那裏以下犯上。”
扶蘇聞言便想耍賴變成小孩逃避責罰,結果發現有活人的身體限制,壓根變不了。
他只好厚着臉皮繼續撒嬌:
“阿父,我錯了。你打我吧,我肯定不躲開。”
說着就起身要去尋個鞭子之類的東西。
始皇就這麽靜靜地看着他做戲,等着看他能拿出個什麽來。
扶蘇本來還等着阿父攔他呢,結果阿父壞心眼地故意不阻攔,想看他騎虎難下。
事情都到了這個份上,扶蘇肯定不能退縮。他幹脆直接從商城買了個帶倒刺的金屬鞭子,雙手捧給阿父。
好的,現在難題給到始皇這裏。
始皇:……你還真敢弄一個出來啊!
甚至故意買的是金屬制品,其上的倒刺鋒利異常。但凡是個親爹,都不可能當真拿着它對兒子下手。
始皇把鞭子丢開:
“你真是想氣死朕。”
每天那點小心思都拿來對付親爹了。
扶蘇乖巧地坐了回去:
“我就知道阿父心疼我的。”
始皇:還敢說?
始皇作勢要把鞭子重新撿起來。
扶蘇連忙阻攔。
見阻攔不住,扶蘇就開始唉聲嘆氣地感慨父親定然是有了新歡,已經不疼他了。
始皇忽略了某人的作妖,反手将這東西退還給了商城。
功德商城還算有良心,剛購買的東西沒使用的話,五分鐘內可以無條件退貨退款。
始皇警告兒子:
“不許再買這麽危險的東西,你是不是又忘了以前你拿着劍往旁邊一丢就忘了,差點把自己劃一道口子?”
扶蘇:這都多少年前的黑歷史了,阿父怎麽還記得呢?
扶蘇強行為自己挽尊:
“那時候我年輕不懂事。”
始皇淡定地接口:
“當了二十年皇帝之後重生,然後還年輕不懂事?”
扶蘇:……
扶蘇只好再次更換話題:
“阿父從哪裏弄來的新身體?”
兒子非要轉移話題,始皇也沒堅持,他說起昨晚發生的事。
始皇當了幾個月小孩子,實在是有些受不了。倒不光是因為扶蘇總沒大沒小地“玩弄”父親,還因為小孩子什麽都做不了,實在耽誤事。
而且始皇覺得,這次的任務很不合理。
如果是公子政許願想要個合格的父親,那不應該是讓公子政來和扶蘇這個假父親相處嗎?讓他這個不需要父愛的大人來,有點本末倒置了。
始皇便以此為借口,向任務系統的客服提出了抗議。
最後客服程序檢測之後,認為始皇說的有道理。于是重新給始皇補了個身份,成為秦國的宗室子弟,身體就還給公子政了。
扶蘇聽完的第一反應是:
“那阿父沒辦法再次當秦王了。”
扶蘇本來還想着早點退位,讓阿父提前繼任秦王之位呢。這樣阿父想做什麽都能直接拿主意了,不用在臣子面前再走個詢問王上的流程。
始皇卻搖了搖頭:
“你忘了?任務描述是公子政加冠繼位之後結束。”
扶蘇要是提前退位,任務就結束了。到時候他倆會直接回到地府,丢下個爛攤子給公子政本人處理。
扶蘇回憶了一下,好像是這樣的:
“也對,那我只能先把該做的做完,等公子政能獨當一面,再退位了。”
既然阿父注定無法用公子政的身份當上秦王,那他重新換個成年人的身軀也沒什麽要緊的了。
不過扶蘇再遲也不能拖到加冠,任務的最後時限是加冠那年。
這個家不能沒有阿父,畢竟扶蘇丢三落四的,還總是忘這忘那。雖然他就是仗着阿父會提醒他,才放任自己萬事不走心的。
扶蘇正要和阿父商量接下來的計劃,既然阿父有了成年身體,那他們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突然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扶蘇低頭一看,阿父懷裏的小公子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正安靜地盯着他看。
扶蘇伸手戳戳他的臉頰:
“看我做什麽?”
始皇也低頭:
“他什麽時候醒的?”
扶蘇搖頭說不知道,剛剛突然就發現他已經醒了。
公子政主動回答:
“在你們拿鞭子的時候。”
說着伸出手,握住了扶蘇戳他臉的手指,不讓扶蘇亂動。
扶蘇也不收回去,還問他呢:
“任務是你發布的,你應該清楚不少事情吧?”
也不知道兩歲多的阿父懂多少事。
公子政看看扶蘇,又看看始皇,出人意料地給出了答複:
“我之前雖然在沉睡,但發生了什麽我其實都知道。”
他說他知道始皇是另一個已經長大了的他,也知道扶蘇是他未來的長子,甚至知道始皇和扶蘇坑死了父親、相邦和大王。
扶蘇給阿父使眼色:
‘原來阿父小小年紀就不好糊弄了。’
始皇沒搭理他,把公子政扶起來:
“阿蘇是你的晚輩,恐怕難以滿足你想要一個合格父親的願望了。”
公子政想了一會兒:
“不要緊,我也可以接受倒過來,我來當合格的父親。”
說着雙眼亮晶晶地看向扶蘇,一副迫不及待想體驗一把當爹是個什麽感覺的模樣。
扶蘇:……
扶蘇當然是滿足父親的願望:
“好,可以,都行,阿父高興就好。”
說完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父親”,還像模像樣地給小公子行禮。
公子政的眼睛更亮了:
“你叫阿蘇對吧?等我以後長大了,我來保護你。”
始皇:……
好不容易趕走一個和他搶兒子的昭襄王,這又來一個和他搶兒子的公子政。
始皇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任務要求是給你當父親,不是讓你當父親。扶蘇是晚輩,不好扮演父親角色,無妨,還有朕在。”
他不介意給另一個自己當爹。
公子政倒是好脾氣地點了點頭:
“也行,那你給我當父親,我給阿蘇當父親,我覺得很好。”
始皇:不,朕覺得不好。
這樣他和阿蘇就差輩了,他成阿蘇的祖父了。
三個人這一團亂麻的關系,放外面能把人繞暈。為了不露餡,公子政還是得稱呼扶蘇為父親,稱呼始皇為仲父。
仲父有兩個含義,一是父親之下排行最大的弟弟,二是君王對重臣的尊稱。比如齊桓公就是這麽稱呼管仲的,始皇年少時也是這麽稱呼呂不韋的。
不過呂不韋顯然不如管仲那麽配。
扶蘇單手支頤,另一只手提筆在竹簡上書寫文字,這是給公子政的習字冊。
他邊寫邊說:
“這下子我和阿父同輩分了,還比阿父排行高。”
始皇還沒說什麽呢,公子政先反駁了:
“這裏的仲父只取管仲那個意思。”
用作尊稱的時候,仲父的地位還是相當高的。非要算起來,齊桓公當年喊仲父的時候可能比他喊自家父親還更尊敬些。
扶蘇也就是和阿父開個玩笑。
可惜小阿父好像不懂什麽是開玩笑,認認真真反駁了一通,直接把扶蘇的話堵回去了。
扶蘇難得被人噎得說不出話來。
始皇心情愉悅地看戲:
“總算有個人能治治你了。”
扶蘇輕哼一聲,把寫好的一卷竹簡放到公子政跟前:
“公子來學寫字了,先把秦篆學會,再學隸書。”
搞不定小孩子的時候,就給他加作業。
然而扶蘇忘了,他阿父可不像他一樣是個懶骨頭。公子政對學習充滿了興趣,并不覺得學那麽多東西有什麽痛苦的。
他接過竹簡看了兩眼,誇道:
“阿蘇,你的字真好看。”
扶蘇:。
扶蘇提醒他:
“這是我仿照父親的字跡寫的,不是我自己的字跡。”
所以你不要自己誇自己了。
始皇在旁邊欣然接受了誇獎:
“朕也覺得朕的字很好看。”
很好,自信的兒子顯然也有一個同樣很自信的親爹。
公子政拿起小毛筆:
“原來這是我的字跡,那我可以直接照着學了。”
有了教小孩的任務之後,時間就過得很快了。
一眨眼韓王已經拉起了合縱的隊伍,周赧王興致勃勃地參與其中。然後,韓國覺得不行,自己拉起來的隊伍有點弱,一看就打不過秦國。
韓王本來的想法是,魏國也被秦國打了,所以肯定要把魏國拉上一起讨回公道。趙國和秦國打了這麽久,趙國必然也想報仇雪恨。
這一下子就有兩國的盟友了。
之後再嘗試一下,看看楚燕齊肯不肯參加。就算不肯也沒事,三晉聯合起來,不至于打不過一個秦國。
結果魏王說不想開戰。
魏王認為之前秦國攻打魏國,是因為信陵君跑去亂插手秦趙的事情。他們魏國本身秦國沒有太大的仇恨,沒必要頻繁打仗。
他們魏國也是要休養生息的,況且秦國不好對付。白起還活着呢,不宜擅動。
魏王:謝邀,不是很想步趙國的後塵。
接着趙王那邊也說不想開戰。
趙王說他們跟秦國打了好幾年了,趙國境內急需休整。再打下去,趙國怕是要撐不住,還是趁着秦國不搞事情趕緊喘口氣吧。
剩下的楚燕齊裏頭,齊國因遠交近攻與秦國交好,沒必要蹚這趟渾水。燕國的燕王忙着修長城,騰不出手來。
楚考烈王原本還有點心動,結果仔細一打聽——哈?就寡人和韓王發兵?開什麽玩笑呢?韓國軍隊又不能打,到時候不都是我楚國在出力?
楚王懷疑韓王在空手套白狼。
是不是韓王想報複秦國,但他自己不想打也打不過。所以用合縱的說法忽悠別人加入,實際上等着別人和秦國死磕,自己不打算出力?
楚王心裏把占便宜沒夠的韓王罵了一通,退出了本次合縱。
周赧王原本聽着韓王畫大餅,說他約了趙國和魏國,還說動了楚國加入,非常之心動。
于是在韓王做出了尊重周天子的恭敬姿态,請周赧王以天子的名義號令諸侯聯合伐秦的時候,周赧王高高興興地同意了。
但是周赧王自己勢單力薄,連武器糧草都湊不出來。想想韓王說的“四國合縱打擊秦國氣焰”,周赧王一咬牙,找洛陽的富戶們借了錢財置辦軍備。
周赧王許諾道:
“待事成,便将從秦國搶來的戰利品作為借債的償還。”
結果到了商議好攻秦的正日子……
周赧王左看看右看看,沒看到四國裏任何一國派兵前來。
周赧王:?
周赧王忍不住詢問西周公:
“莫非是吾記錯了日子?還是吾記錯了集合的地點?”
別人都沒來,就他傻了吧唧地任命西周公做了大将,正兒八經準備打仗。
西周公也很懵:
“這……不如派人去詢問韓王?”
韓王也沒來。
韓王發現趙魏都不參加,楚國也說不參加之後,就蔫了。光他一國頂什麽用?加上周天子也不夠秦國打的。
所以韓王幹脆假裝沒有合縱這回事,至于周天子怎麽收場,他不管的。
天子的使者前來新鄭質問情況,韓王就稱病不見。反正周天子那巴掌大點地方,比韓國還小得多,軍隊戰鬥力更是不堪一擊,得罪了周天子他一點都不怕。
周赧王:可惡!吾被騙了!
周赧王得到消息之後,只能灰溜溜地帶兵回到西周公國。
公子政聽着扶蘇講述這些事情,不由迷惑起來。
這個周天子也太好騙了吧?
公子政問道:
“那他拿什麽還債呢?”
扶蘇微笑:
“還不起,所以只能賴賬不還了。”
周赧王躲到了宮後的一個高臺上避債,西周富戶将之稱為“逃債臺”,後來有個典故就叫“債臺高築”。
周赧王已經年近八十了,說起來也是辛酸。他從年輕的時候就屢屢遭遇慘事,這個天子當得着實窩囊。
不過他的痛苦很快就會結束了。
畢竟他也差不多快死了。
孝文王聽聞四國合縱失敗的事情,并沒有因為軍隊不曾拉起來就覺得高興。區區韓王和周赧王居然敢帶頭針對大秦,真是給他們臉了。
孝文王詢問群臣:
“近日這事,諸位怎麽看?”
諸位早就習慣了昭襄王在位時的一言不合就開幹,換昭襄王遇到這種情況,立刻就打上門去了,還和你廢什麽話。
所以群臣都武德充沛地表示:
“周天子與韓王實在不識好歹,還請大王發兵警告一番。”
扶蘇則直接說道:
“周天子膽小,如今又欠債還不上,心中惴惴。若此時發兵攻周,天子恐會直接投降。”
孝文王聞言心中一動:
“周天子治下只剩一座王宮,封地也幾近于無。他投不投降倒沒什麽,反而是西周公,治下還有些封邑。”
這次西周公也參與了讨伐大秦的活動,而西周公國擁有三十六邑、三萬人口,蚊子再小也是肉呢。
孝文王很快拿定主意:
“打!”
于是派遣趙摎出馬,務必攻下西周公國,俘獲周赧王和西周公。
沒多久,畏懼于秦軍威勢的二人就主動投降了。大秦果然接手了他們的封地,并輕而易舉地從王宮中收取了九鼎和衆多珍寶。
孝文王原還考慮是否要扶持一個新的周天子上位,被扶蘇勸住了。現在再立天子也沒那個必要,反而是立了之後容易被六國當筏子。
——韓王這次就是忽悠周赧王以天子名義號令各國起兵的。
雖然不立天子也會被各國找到借口針對,但他們頂多拿這事出來指責秦國一回。下回還想說這個,就有點站不住腳了。
可如果有個天子一直杵在那兒,六國就可以一直試圖忽悠對方出頭。
扶蘇還和阿父說:
“昭襄王早點死确實是個好事。”
始皇一聽就知道他又要不說人話了:
“昭襄王看着呢。”
扶蘇不管,繼續往下說:
“阿父你看,孝文王多善良,西周公投降之後他就沒有繼續為難人家了。不像昭襄王,當初人家都主動投降了,他還把人綁在柱子上游街示衆,實在是缺德。”
始皇:……朕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