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鹿死誰手
第69章 第 69 章 鹿死誰手
黃玉人最終也只是說了句:“跟上。”
便再無旁的。
趙星白伸手去要自己的披風, 綠玉人也給了。
小隊再度向前行進。
趙星白重新裹好披風,一雙眼睛藏在披風的陰影下,好奇地東看看西打量。
對于初來乍到的穿越者他來說, 這裏一切的事物都是新奇的。
而我, 故地重游,心态早已不複當初。
山還是那個山,樹還是那些樹, 就連望封林裏漂浮的迷霧顏色都是如出一轍的灰。
而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提心吊膽, 小心翼翼的穿越愣頭青。
經歷了一些事, 心态穩了, 臉皮厚了, 有些事, 就算猜着賭着去做, 也依然在自己的預設之中。
甚至有一種事事皆如我意,萬變不離其宗的游刃有餘感。
用句糙話講就是, 穩如老狗。
系統忍不住欣慰:【飲沉真的成長了很多。】
不。我搖搖頭, 在心裏嘆了口氣。與其說是成長,不如說, 我已經有點适應這個操蛋的世界了。
真害怕自己有一天被它給同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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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系統安慰我道:【你只要記住,這世間只有一個人叫陸飲沉,那就是你,獨一無二的你。】
獨一無二嗎。
我有些自嘲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一旦它沾染了鮮血,就跟這個世界的臉譜化路人甲一樣了。
到那時, 就不是獨一無二,而是,萬千分之一……
系統擲地有聲地在我耳邊道:【飲沉,我相信你會出淤泥而不染, 你是最最特別的那個,我相信你……】
它一邊說着我相信你,一邊在我耳邊放起了一段低沉的男音宣誓。
熱血主播腔,聽起來非常容易讓人上頭。
【因為你曾發誓呵護弱小,無懼權勢,斬斷一切謬誤,為那些手無寸鐵者挺身而出,援手伸向每一個向你求助的靈魂,絕不欺淩女人,與兄弟并肩作戰,以真心對待摯友,你發誓對所愛之人至死不渝,以正義之名,守護世界之光……】
我聽得滿頭黑線劃下來,連忙叫停:【我什麽時候發過這些誓了?】
系統咳嗽了一聲,非常頑強地補齊了最後一句話:【這便是你的好人之道!】
我呵呵涼笑:【想洗我的腦?】
系統弱弱:【我沒有……】
我奧了一聲,做出一個大家都懂的表情,挑唇諷刺道:【我知道我知道,這個正義者人設在虐文中很吃香,大家都想看,你別解釋了,我都知道。】
狗逼系統,想拿我刷業績出圈,看透你了!
系統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我只是想重振你的雄風,不想讓你焉下去,飲沉,男人不能當軟腳蝦鹌鹑蛋,得立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對于它的好心勸誡,我表示十分感動,但依然堅持着拒絕它。
【系統,有句話說得好,做人呢,不能管太寬,管好自己就行了。】
系統嘤嘤:【我們做統的不管好自己的宿主會被逐出統圈的。】
我直接冷臉:【不需要。】還有,你太吵了。
系統繼續義正辭嚴:【作為系統,別統管得了的宿主我們要管,別統管不了的宿主我們更要管,恪盡職守,兢兢業業,這便是我們,王牌系統!】
我聽完一整個大無語:……
【那就給你管吧,誰叫你屁話最多。】我捏捏眉心,腦瓜子被它吵得嗡嗡的。
系統龇牙得意:【嘻~】
本性暴露無遺。
*
黃玉接引人提着琉璃燈,腳步穩健地帶着我們往目标地走。
行進中途,突然遇上了兩方劍拔弩張對峙的勢力。
黃玉人停住腳,帶領我們避到一個視野絕佳的空地,安靜觀戰。
這兩方勢力,其中一方明顯是新人勢力,良莠不齊,負傷的負傷,發抖的發抖,強撐的強撐。
唯獨帶頭對峙的那位,一襲青衫,長劍在手,眼神銳利如鷹,仿佛是個大佬。
另一方是東荒的本土戮血勢力。
帶頭的是個橙玉戮血,身披黑袍,手持雙刀,身形矯健如豹,散發着冷冽殺氣,眼神陰鸷,看着就很不好惹。
他後面站着一衆黑色勁裝戴面具的黃綠白玉戮血,同樣的肅殺陰冷。
“看招!”
突然,青衫俠客低喝一聲,身形如閃電般沖向戮血頭頭。
黑袍戮血也不甘示弱,雙刀翻飛,迎了上去。兩人身形交錯,劍光刀影,宛如兩條游龍在空中糾纏。
青衫俠客長劍如虹,每一次揮劍都帶有雷霆萬鈞之勢,而黑袍戮血也如同鬼魅般靈活,每一回都能精準避開攻擊,同時刀刀陰損地往青衫人的各處要害招呼。
兩人你來我往,打得難舍難分。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他們的內力震得嗡嗡作響。
就在衆人以為這場對決将永無止盡之時,青衫俠客突然身形一滞,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緊接着猛地向前一揮,一道刺目的劍光直奔黑袍戮血的面門。
黑袍戮血見狀身形急速後退,然而那劍光卻如同有眼睛一般,緊追不舍。
他反應迅速,立刻擡手将雙刀交錯,形成一道刀牆,試圖擋住那致命的劍光。
然而,劍光卻如同切豆腐般輕松突破了刀牆,直取黑袍戮血的咽喉。黑袍戮血将身體猛地一側,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要害,但肩膀卻被劍光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呃!”黑袍戮血擡手捂住肩膀,身形踉跄後退。青衫俠客趁機欺身而上,長劍直指黑袍戮血的心口。
“你輸了。”
青衫俠客冷冷地說道。
黑袍戮血站住腳,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舉劍的青衫俠客,面容被掩藏于面具之後,辨不清表情。
青衫人贏了也不驕不躁,淡定收劍,劍尖輕觸地面,發出清脆的響動。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靜,仿佛剛才的生死較量只是過眼雲煙,不值一提。
“等着瞧,我們走。”黑袍戮血咬了咬牙,聲音刺撓又不甘地丢下一句話後,便帶着自己的人離開了這個恥辱之地。
堂堂一個橙玉戮血,竟然會敗在一個小小名不見經傳的青衫新人手中。
這要是被傳出去,這人哪還有臉在東荒教內混?
所以放出去的這句狠話,可能也代表着,他今日在青衫人手裏丢掉的臉,必定會在以後的某時某刻找補回來……
“好劍法!”
這邊,看了全場下來的黃玉接引人忍不住出聲發出了贊嘆,吸引了那些新人的注意後,他笑呵呵地帶着我們走向了青衫劍客。
青衫劍客将劍插回鞘中,表情溫和地朝他看來,等到黃玉人走近,他才不卑不亢地抱拳施了一禮,“想必閣下便是東荒的入教接引人吧。”
他這話一出,身後那些挂彩的新人們臉上都露出了劫後餘生的欣喜,全身的防備也瞬間放松下來。
“不錯。”黃玉接引人沒有賣關子,大方承認了,他說完眼露欣賞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青衫人,直言不諱道:“久聞付齊公子俠義心腸,扶危濟困,今日有幸得見這名揚江湖的扶奇劍法,實乃柯某人生一大幸事!”
他這話一出,後面那些新人們頓時不淡定了,紛紛騷動起來。
“原來是付齊大俠!!”
“剛剛他使的就是那扶奇劍法,果然名不虛傳呀!”
還有的羨慕的:“哎,我要是有付齊大俠一半的功力就好了。”
說話者身邊的人抹了把嘴角的血,打趣道:“你想得美!”
付齊微微一笑,謙遜道:“柯大人過獎了,在下不過區區一介江湖客,何足挂齒。”
而我,從最初看到這付齊就覺得有主角模子。
于是,我連瑞氣都沒打開,直接拉出系統界面,不意外的在書架裏看到了《冷情無心》這本書在閃爍亮光。
翻開一看,瞬間明白了。
《冷情無心》的另一個男主角,他來了。
以下就是付齊此刻的內心獨白:
付齊知道,自己的劍法雖然不錯,但江湖中藏龍卧虎,比他厲害的高手還有很多。他之所以能夠在江湖中闖出名頭,靠的不僅僅是劍法,還有那份扶危濟困的俠義仁心。
所以他并沒有因為此時衆人的仰慕和誇贊而驕傲自滿。反而還有些愧不敢當。
況且,此番他入東荒,并不是為了揚名江湖,而是,赴一個故人的十年之約……
十年前,他才年方十五,因為身中情毒,渾身燥熱難耐,躲在荒廟神像背後,閉眼痛苦打坐,卻苦尋不到解毒之法。(他前十五年被父母教導的太好,心思全在劍法和仁心俠義之上,這男女之事,是一竅不通。)
最終,付齊還是體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間,有一個人進到廟中,來到了他身後,把他扶抱在懷中,一只手摸到了他身前,動作熟練地替他纾解了情毒帶來的痛苦欲望。
付齊初會人事,就體驗了一番從未有過的歡暢刺激……全程如墜雲端,身體更是不支,直接塌軟進了身後人的懷抱……最後,成功在對方白嫩的掌心裏繳了械。
一切結束後,付齊虛弱地睜開眼,看到的便是一副精致如冰雪般的眉眼。
很年輕,跟他年歲相差不大。
而且,有喉結,也是個男的。
付齊那時尚且還嫩,一張臉頓時青紅交加,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那冰雪少年倒是自如坦然的很,“我救了你,付齊。”他的聲音和他的長相一樣清涼。
這人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付齊內心震撼,身體立刻彈開,眼神透露出幾分防備。
冰雪少年卻不再看他,他站起身,撣了撣衣服上沾到的枯草葉,冷聲道:“十年之後,來東荒,替我賣命。”
“你是東荒教衆?”付齊震驚地看向他,可轉念一想對方的話,又羞憤道:“憑什麽?”這厮可是侮辱了他。
冰雪少年逐個回答他的問題:“現在還不是,憑我救你一命。”
是的,要是沒有冰雪少年替他纾解,就付齊這笨家夥,能縮在這廟中憋一晚上然後爆體而亡。
付齊滿腔的羞憤被他的話堂而皇之地堵了回來,從小被教導的仁義道德知恩圖報更是無時無刻不再譴責他此刻的抗拒和逃避。
于是,付齊嗫嚅着,沉默了半天,也沒給少年一個準确的答複。
“我會等你。”冰雪少年丢下這冷淡的四個字,就施施然離開了破廟。
而付齊回去後,因為憂思過多,竟然大病了一場。
沒人知道,他這一年,在遇到冰雪少年之前,還結識過一個乞丐少女,那少女滿臉髒污也遮不住的明眸皓齒,姣美纖弱,他救了少女一命,少女邊告訴他自己叫阿四,說是等十年後,她願意以身相許報答他。
付齊對她也很是心動,于是将少女的話記在了心裏。欣然應允。
這郎情妾意的,本該是一樁美事。
哪成想……
某日晌午,一對男性情侶招搖過市地調情逛街,這付齊竟然和幾個酸腐男人站一塊,聽着他們幾個對兩人批判了半天,也沒吭聲。
等到幾個酸腐之人準備走了,他才低低附和了一句:“的确叫人作嘔。”
酸腐之人得意地搭腔:“連你也這般覺得?”
付齊點頭,還待說些什麽,後腰就被撞了一下,是一個面生的小孩乞丐。臉烏漆嘛黑的,手指也烏漆嘛黑的,捏着一個被他污染了的白包子。
“阿四姐姐讓我給你的。”小孩清亮地傳了一句話,把包子塞給他,就轉身跑走了。
付齊捏着包子,憑借着自己對阿四脾性的了解,他想也不想的就捏開了包子,果然看到裏頭插着一根細竹筒。
打開,是一卷小紙條,上頭寫着:‘你我無緣,十年之約作廢。’
付齊看着紙條,心裏大受打擊,他眼神裏流露出幾分受傷,魂不守舍地走回了家。
不過付齊這人神經粗大心也大,很快就在父親的打壓式教育下,把本就不該生的那些兒女情長心思忘卻,繼續練劍,做他的行俠仗義少年俠。
一直到同年末,他在破廟中,偶遇了一個陌生的冰雪少年,被迫接住又一個十年之約。
也是這個十年之約,勾起了他埋藏心底的情傷往事。讓他生了一場大病。
付齊并不是蠢人,他見完冰雪少年回去後便想通了這兩者之間的聯系。
他會生病,是因為他無法面對那個事實……
*
我合上書,問系統:【所以他現在會來東荒,難道是已經想通了?】
系統:【不好說,直男變彎,一向概率就小,除非他本來就是雙。】
我:【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恐同即深櫃?】
系統:【但也不是絕對的。】
我:【也是。】
系統:【不過付齊如今成長的這麽內斂沉穩,和《冷情無心》男主——藍玉殿主寺這個冰塊美人之間要是能擦出火花也是蠻神奇的一件事。】
我:【看小說就是這樣的,什麽樣的冷門CP,只要作者敢組,讀者就敢嗑。】
系統拿小爪爪指了指我:【矮油,飲沉你好懂~】
我不理它的調侃。
重新将目光放回場上。
那邊黃玉指引人和付齊寒暄完,客氣地請這些人入隊後,就繼續帶路。
這一回,我們一路順暢地來到了古犽湖邊。
這次的招新負責人又換了一批,不再是武舒那波,而是另一個看起來很淩厲的男人。
身材挺拔健實,劍眉星目,一頭黑發高高地束在頭頂,看起來很精神,比前招新負責人武舒要年輕一些,但也不小,最起碼得有二十七八歲了。
他腰間懸着一塊豪傑藍玉,竟然是一位殿主,比我那時的負責人武舒要硬生生高出兩階。
我心裏納了悶了:今年是怎麽了,不僅指引人手增加了,連招新負責人的級別都提高了。
是有什麽重要的新人,要他們如此隆重來迎接嗎?
這麽一想,我就把視線溜到了旁邊裹着披風的趙星白身上。
趙星白夜眼神閃爍,又是興奮又是高興地看了眼我。
“大佬,真夠刺激的,這麽多古代人,感覺像是在拍電視劇!”
我:“……”
在心裏默念了三遍‘初生牛犢’。
趙星白還想跟旁邊一個看起來賊眉鼠眼的小哥搭話,被我硬生生拽了回來。
那小哥精光閃閃的眼睛在趙星白身上滴溜溜轉了一圈,倒是沒說什麽,又轉過身繼續看着空地上首。
*
等所有的接引人小隊都來齊後。
豪傑殿主開腔了,言簡意赅地恭喜了一下在場的衆人。
然後就開門見山地念起了名單。
(總而言之,一個雷厲風行的人,真是半點廢話都不多講。)
在場的一衆新人中,那些被叫到名字的,領完玉,就自動站到分門別類的所屬區域裏。
一切井然有序,跟我記憶中的那場如出一轍。
而付齊呢,也如我所預料的那般,從殿主手中接過了豪傑上等白玉。
衆人羨慕地看向了他,但是沒有一個人嫉妒,因為付齊拿上等白,是憑借了真本事。
嫉妒誰都不可能嫉妒他。
場內的人越來越少,念完最後一個人名,豪傑殿主合上了新人花名冊。
于是,空地裏唯獨剩下來的兩個沒被念到名字的我們,就顯得越發突兀起來。
豪傑殿主眯起眼睛,視線灼熱地朝我和趙星白射過來。
趙星白被燙到了,有些怕,慫慫地抓緊披風往我身邊縮了縮。
“媽呀,這家夥看起來不好惹啊,怎麽豪傑也這樣啊。”趙星白小聲逼逼着。
我心想這不正常嗎,現實世界都有脾氣不好的人,別說這裏的豪傑了。
選擇豪傑陣營只是代表他們不喜歡雙手沾染鮮血,不代表他性子一定正。
想一個人死也不一定要親自動手,借刀殺人、設計陷害等諸多陰損法子可是多的是。
只不過,相比于變态兇殘,殺人如麻的戮血來說,豪傑的大部分人要看起來正派一些。
和他們相處不會太提心吊膽。
總體的感覺會安全一些。
系統豎了個大拇指:【沒錯,總結的到位。】
*
那邊,豪傑殿主帶着人走到了披風裹頭的趙星白面前,上下看了一眼,就不用分說地擡手扯掉了他的披風。
頓時,倒吸氣聲,此起彼伏。
“說* 吧,你來自何處?”豪傑殿主倒是面上波瀾不驚,像是早有預料(之前的黃玉接引人應該跟他說過)。
只是他問話的語氣過于咄咄逼人,其中暗藏幾分危險,讓趙星白簡直壓力山大。
他擡起手理了理自己被壓塌的發型,老實巴交交代道:“二十一世紀。”
我:【……】孩子你是真實誠啊。
豪傑殿主聽完嗯了一聲,好像他真聽懂了一樣,背着手踱步繞着他轉了半圈,又用下巴指了指他身上破破爛爛的T恤短褲,眼露不解:“為何衣衫不整,那二拾依市季可是勾欄之所?”
我:【噗。】就知道他其實沒聽懂,這豪傑殿主是真能裝啊。
趙星白不高興了,揚起眉毛就大言不慚地教育了豪傑殿主一通:“什麽勾欄之所啊,你這人會不會說話啊!咳嗯,聽好了啊,我,趙星白,”他擡起手指用力點了點自己的胸膛,點完又伸過去用力戳了戳豪傑殿主的胸膛:“可是領先你們幾千年的超新興人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來開化你們這些老古董的,都他媽給老子放尊重點!”
我側眼瞟了他一下。過于嚣張了,你小子給我收斂點!
趙星白收到我的目光,老牛鼻子地嚷起來:“是他先不尊重我的!!”說完他把手指收回來,放在嘴邊吹了吹,一邊吹還一邊叽叽歪歪:“這胸肌真特麽硬。”
“大膽!!”豪傑殿主身後的兩個黃玉侍從正打算上前教訓一下出言不遜,舉止輕浮的趙星白。
沒成想,被自家殿主給攔住了。
他那刀鋒一般的眉眼挑了挑,竟然大度地選擇揭過之前兩人因為溝通上的理解不同産生的一些小龃龉。
他重新接過随從遞過來的花名冊,翻開,身邊人立刻遞上筆墨。
“趙星白。”豪傑殿主沾了點墨,給他寫上花名冊,又問:“年方幾何?”
趙星白實誠報上:“二十有四。”
豪傑殿主點點頭,繼續給他記上去,然後從身邊人捧着的托盤中,揀了一塊白玉,紅繩,上等白,像是特意留在那的。
趙星白頓時喜笑顏開,美滋滋地接過玉,小聲嘀咕道:“針不戳啊,我跟剛剛那個大佬拿得一樣的玉。”
我:【……】真想提醒一下,站在他周圍的都是習武之人。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所以他說的話,是必然會被這幾位豪傑聽去的。
好在這幾人素質還算不錯,并沒有露出諸如嘲笑或者諷刺之類的表情。
系統:【趙星白這小子,還當是玩全息游戲呢,心态那——麽放松~】
我點點頭:【比我當初強。】
系統笑了起來。
緊接着,它的笑聲後面跟了一串機械的任務播報。
【叮,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所有的江湖偶遇,有沒有可能都是宿命相逢呢?】
【恭喜宿主,成功幫助《傻子迷情》主角拿下東荒正式弟子豪傑身份玉牌一枚,人生楊帆啓航,前面是大海與征途,特此贈送宿主易.容面具一張,使用時限:無使用時限,次數:無限制次數,點開即用,瞬秒切換您的面容,疊加:這就是我的真顏buff(PS:可篡改他人初始印象,僅對路人背景板炮灰生效)。】
我:【!】意外之喜啊,比易容筆好用,易容筆還得費勁去畫,這個直接秒切,還沒有使用次數和時限,甚至不用洗,最主要的是,它有真顏BUFF啊!
那還等什麽,直接開整!
趁着夜深,大家注意力都在趙星白身上,我立刻低下頭,點擊使用了易.容面具,給自己來了個大換臉。
換完的臉酷似爆改以後的宋小寶,主打一個城鄉結合,老實人悄悄帥氣。
沒辦法,情況緊急,腦子裏第一個蹦出的是他那張臉,就用了。
用完還挺滿意,自覺不會帥得惹眼,也不會醜的驚人。
“他跟你一起的嗎?”豪傑殿主審視的視線這回轉到了我身上。
我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豪傑殿主沒什麽其他的反應,他剛剛應該全部注意力都在趙星白身上,沒怎麽觀察過我這個背景板。
所以,易容成功!
倒是趙星白:“他是……我靠!”看到我的新臉後,他吓得往後猛退了一大步,将所有人的視線又吸了回去。
好在趙星白這小子舞臺上表演功夫過硬,随機應變能力還是能信手拈來的。
于是反應過來的他立刻又含起兩汪熱淚,感動地張開雙臂走回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這不就是我那失散多年的守護神大人嘛~”
【……】我有點頭疼,這小子太胡來了實在是。
這瞎話編的豬都不信。
關鍵是,這些人還真的很詭異地在配合他演。
“守護神?名諱。”豪傑殿主問,這是打算順帶給我也記上了。
趙星白松開我,笑着道:“他叫黑衣哦,對了,你幾歲?”他用手肘捅了捅我。
我想了想,張口答道:“三十。”我不可能頂着宋小寶的臉說自己才十四歲。
豪傑殿主上下看了我幾眼,突然硬聲問道:“十四?”
我:【他怎麽知道?難道我暴露了?】
系統噼裏啪啦搜索了一下,然後嚴肅告訴我道:【沒有飲沉,這個人會看骨相。】
我不信他真這麽牛,一看就能準到這個地步。
“我今年三十。”
趙星白也在邊上附和:“對啊,看我黑衣哥長相就知道了,怎麽可能才十四!”
豪傑殿主眯了眯眼,又打量我一會兒,“十四。”這次是篤定的語氣。
趙星白瞪大了眼睛:“不是哥,你別吓我!”
我抿緊了唇,負隅頑抗:“三十。”
豪傑殿主這次直接寫上了,末了笑了一聲:“是十四沒錯,長相顯老而已。”
我:“……”
我好像明白過來了,可能是我的聲音。再加上這人看骨相……
系統:【各方面的牛人都是存在的,你得信這個邪。】
“我靠,黑衣,你才這麽點大啊……”趙星白扭頭看我,這次震驚得連嘴巴都張大了。塞一個鵝蛋進去不成問題。
*
拿完玉,有了東荒正式戶口後。
我們就被豪傑殿主叫人領到了一輛馬車旁邊,上車,由接引人繼續帶我們前往被分配的住處。
沒意外的話,會在某個人煙稀少的村莊裏。
我把這個信息提前透露給了趙星白。
趙星白頓時放下心,歪着頭,靠在車廂上睡了過去。
不管怎麽樣,如今算是開啓了新的人生篇章,和我那糟心的從前徹底說拜拜了。
我也吐出一口濁氣,暫時不去想那些讓我覺得別扭怪異之處,放空大腦,開始閉目養神。
這一閉就閉了兩個時辰,我屁股都快坐麻木了,馬車還沒停下。
等等!這不對勁啊!
我記得我剛穿越那會兒分配住處,沒多久就到地方了。
我立刻掀開透氣的方塊小布往外看,不是我料想中的村莊,而是一個古樸而典雅的小鎮。
青石板鋪就的路面,歷經風霜,依舊平整如鏡。
馬車壓在上面,很穩,少了一些折磨人的颠動。
雖然是大白天,街道上卻半個人影也無,只偶爾會有幾輛戮血的車馬座駕經過。
跟印象中的東荒普通小鎮特色一樣,但這是最起碼到綠玉才有資格過來的地方吧!
現在我和趙星白只是兩個剛入教的初級菜鳥。
這人究竟打算把我們送到哪去?
我越想越不對,立刻把呼呼大睡的趙星白給搖醒了。
“怎麽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很是迷糊地看着我。
“待會兒不管發生了什麽,記得少說,少看,不出錯。”
趙星白迷蒙的睡眼聚焦了一會兒,瞳孔又散了,“哦……好……”
我看他這模樣,氣不打一處來,直接給了他一個爆栗!
“痛!”趙星白眼睛裏竄出水汽,捂着額頭,控訴地看向我:“好好好,我知道啦!”
我指了指他:“你最好知道。”
趙星白擦了擦眼睛:“黑衣,我以後就這麽叫你吧,弟弟啥的我不敢叫,哥的話,我也真是叫不出口了。”
我笑了一聲:“你別傻到家了。”
潛臺詞——我不可能是真的十四歲。
趙星白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看外頭,然後攏住嘴巴靠近我用氣音道:“噢!你魂穿啊!!!”
我點了點頭,大方承認。
“我靠!!”趙星白更震驚了,“你贏麻了哥!”
我:是啊,某些方面是贏了,就是這個世界實在讓人笑不出來。
“黑衣,”趙星白靠着車廂壁想了會兒事,突然用手輕輕捅了捅我:“你說,老天把我們倆送到這個世界是來幹嘛的,又怎麽樣才能回去?”
“不知。”我是真不知道他要什麽法子才能回去。
趙星白落寞地揪了揪褲子上吊着的細鏈,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眼睛一亮:“我是出了交通事故才過來的,說不定……”
他看了眼我,不等我開口阻止,就一往無前地掀開車簾跳了下去……
#¥&7@#……
兩天後,馬車終于停留在一個繁華的城區。
即使是白天也依然人來人往。
大街上随處可見的豪傑綠黃紅玉,偶爾還能看到一兩個罕見的藍玉,他們穿着精致的绫羅綢緞,或绾發或戴冠,被衆人簇擁着,個個氣度非凡。
路邊各大酒樓茶肆更是滿座,甚至還有說書先生,那場面熱鬧,氣氛和諧的,完全不同于我之前所住過的追風鎮。
系統解釋道:【這裏是正統高階豪傑的轄區,高手如雲,又團結的一批,戮血那邊的人再怎麽嚣張也是不會過來找削的。】
自古正邪不兩立,我之前呆過的追風鎮,應該就是所謂的三不管地區吧。
住那的,都是沒認主的散人,被一些惡劣的戮血時不時的欺負上門也實屬正常。
我放下了窺看外頭的窗簾,轉過臉打量了一番神情恹恹的趙星白,這貨腦門膝蓋手臂那些地方還有前幾天他跳車摔出來的淤青和擦傷,所幸不嚴重,塗完藥到現在基本已經結痂。
“黑衣……”趙星白有氣無力地叫了我一聲:“你說我還能回去嗎?”
我想了想,“不好說,看你能不能茍住命。”
趙星白瞪着我,不服氣道:“茍什麽茍,我就不能一呼百應,使喚一圈的高手圍住我保護我嘛!”
“異想天開。”
說完我就把眼睛閉上了。
多說無益,趙星白腦子裏認可的穿越處世之道還是跟我有很大不同的。
我不可能憑借三言兩語就同化他。
某些方面來說,我也是需要尊重一下別人和我的差異性的。
就這樣吧。
他有他的命數,我在旁邊看着點他就好。
等把人情還完,就離得遠遠的,不再插手攪弄這些渾水漩渦。
“你生氣了……”過了會兒,一只手伸過來,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我的胳膊。
“沒有。”我依舊閉着眼睛。
趙星白估計是被我的冷淡回應刺到了,把手縮了回去,也不說話了。
馬車又行駛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終于停在了一處華麗的別莊口。
只見莊門巍峨壯麗,兩側的石獅昂首挺胸,盡顯尊貴與威嚴。
接引人将簾布一掀,示意我們出來。
他已經在外頭放好了腳凳,我和趙星白先後踩着它下車。
落地後打眼一瞧,莊內的建築錯落有致,飛檐翹角,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氣派非凡。
接引人上前扣響了獸首嘴裏的銅圈。
幾聲過後,一個穿着淺褐色長綢衫的小胡子男人出現在了打開的門後,腰間墜着紅玉。
“大人,人已帶到~”接引人恭敬地朝小胡子鞠了一個躬。
“好,把他們交給我吧。”小胡子點點頭,打發走接引人,就轉身招呼我們進去,“兩位請跟我來,宮主等候多時了。”
我和趙星白對視了一眼,我在他眼裏看到了迷茫,他在我眼裏,看到的可能是嚴肅吧。
總之趙星白咬了咬唇,還是別扭的什麽話都沒說,跟在小胡子後頭進去了。
我擡腳跨過門檻,一點不耽誤地問系統:【宮主?】
【等我會兒啊,】系統噼裏啪啦查了會兒,才道:【是這樣,東荒睿有兩個親生子(同父異母的),其中一個選擇了豪傑陣營,你們要見的應該就是他吧——宋槐序。】
我和趙星白跟随在男子身後,一前一後地穿過莊門。
一路走來,亭臺樓閣,廂房環繞,或古樸典雅,或精巧別致,無一不彰顯出主人的非凡品味與高雅氣質。
而我顧不上欣賞,一顆心早就被系統那段話給震住了:【教主親兒子?!!這跟趙星白一路插科打诨過來,竟然直接怼到小BOSS跟前了!!!】
系統:【怎麽說,天選開局,刺激吧?!】
我:【屁!】千言萬語,只有這一字能表達我現在的心情。
刺激個鬼啊,分分鐘想提桶跑路好吧。
雖然是豪傑陣營的,那畢竟也是小個boss,說不定是芝麻餡湯圓,披着良善的皮罷了,小說裏不是都喜歡寫這種人設的男主?
我盯着趙星白那紅色腦袋,心裏痛恨非常——【怎麽偏偏是他救了我!!】
就不能換成随便哪個小土著嘛!!
一邊扼腕不已,我腳下還是老老實實地跟上他們。
我們穿過一道道回廊,越過一片片花圃,終于來到了莊園深處的一座樓閣前。
樓閣門前守着兩隊冷面不茍言笑的侍從。
小胡子走上前,用手指了指他身後的我們。
守在最靠裏兩邊的侍從立刻推開了門。
裏頭走出來一個穿着粉色窄腰半袖衫的少年,長相很是清秀機靈,腰間懸的也是塊紅玉。
既然是宮主身邊的,那這紅玉的必然是貼身侍從之流。
小胡子笑眯眯地朝他拱了拱手,看那模樣還挺恭敬的。
看來就算是同一級別,也得論個和宮主之間的遠近親疏。
少年點頭朝他微笑着,很是親切喜人。
然後,他看向了我們,笑容弧度不變:“跟我上去吧。”
“有勞~”趙星白這貨竟然還知道鞠躬施禮,之前真是小看他了。
他做了我就沒做,反正我是他的守護神不是?
啥瞎話都讓他編完了,也好,省得我給自己找托詞。
跟着那少年走進樓閣,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股古雅而莊重的氣息。
少年将手放在身前,在前面帶着路,他的步伐不快不慢,始終保持着一種恰到好處的節奏,很有那種我在電視裏看到過的宮侍氣派。
轉念一想,這宋槐序可不就是東荒教的太子爺嗎!
系統糾正道:【不一定,他随的是母姓。頂多算是‘皇子’。】
我:【另一個随父姓?】
系統:【是的,總之‘太子’位置還沒定,這倆背後的支持勢力互相較着勁呢,這下一任教主寶座,鹿死誰手真不一定。】
我和系統說着小話,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樓閣頂層。
這裏是一個寬敞的廳堂,廳堂中央擺放着一張巨大的屏風。
屏風之後的剪影顯示,有人低着頭,伏案在桌上描畫着什麽。
少年跨進門內,福了福身子,脆聲禀報道:“宮主,人已經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