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主動
第70章 第 70 章 主動
屏風後的人影仍然低着頭, 手上動作不停。
“小蝶,你去外面候着吧。”聲音溫柔又細膩,但估計是年歲還不大, 加之語态裏又有種渾然天成的貴胄氣場, 聽起來就如玉珠落盤,清亮又溫潤。
趙星白撇了撇嘴角,小聲嘀咕了句什麽。
我沒聽清, 系統聽清了。
【他說:小屁孩裝什麽老成。】
我:【……】這裏的小屁孩可不比現代小屁孩啊。古代人都挺早熟的, 你要是敢輕視他們, 會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小蝶, 也就是我們身前站着的粉衣少年恭恭敬敬地道了聲:“是。”
便退下了。
現在堂屋裏只剩下我和趙星白, 還有屏風後的宋槐序。
宋槐序手上描畫的動作不停, 他專注地低着頭, 也沒有搭理屏風外的我們。
氣氛就這麽陷入了一種莫名尴尬的沉寂之中。
好在趙星白是個很能自娛自樂的。
他背着手,像逛畫展一樣, 優哉游哉地欣賞起了屋子四壁上懸挂着的畫作。
第一幅是張山水畫, 細膩的筆觸,描繪出層巒疊嶂的山峰和潺潺流水的溪澗。遠山如黛, 近木交錯,雲霧缭繞,郁郁蔥蔥。
能看出畫作者對墨色與色彩的娴熟運用,将這山水間的韻味,表現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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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 牆壁上懸挂更多的還是人物畫,有的端坐靜思,有的翩翩起舞,有的揮毫潑墨, 有的談笑風生。每一幅畫的人物都各具特色,或仙風道骨,或妖嬈風情,或儒雅風流,其風采與神韻皆被刻畫得異常生動,妙筆生花,令人嘆為觀止。
這些丹青不拘泥于形似,而是追求神似。運用簡潔的線條,勾勒出人物的輪廓與動态,再加以淡墨渲染,營造出一種朦胧而深遠的美感。
饒是趙星白這種看多了現代大觸畫作的穿越者,乍一看到這些詩意古韻的畫作也是啧啧稱奇。
“這些都是你畫的?”趙星白扭頭看向屏風後的人影,非常直白大膽地問道。
我一動不動地站在原位,低着頭,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這就是E人嗎?
如此的……
【不知死活。】系統替我補充道。
屏風後頭描畫的人影頓了頓,他直起身來,笑着問道:“本宮畫得如何?”
趙星白比了個大拇指,張嘴就是一通不要錢的亂誇:“哇,那叫一個爐火純青~簡直牛逼,無敵!”
宋槐序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只是輕笑了幾聲。像是很喜歡趙星白這種率真的性情一樣。
他站起身,終于從屏風後悠悠走了出來。
趙星白扭頭看到他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毋庸置疑,身為一大虐文男主的宋槐序絕對是長得好看的,只是面白唇紅,看起來稚嫩了點,十七八歲的年紀,那根本就是還未完全長開的美少年。
他一身鵝黃的絲綢雙面彩雲紋理單袍,袍外還披了一件錦緞薄紗披風,披風上繡有花鳥魚蟲,栩栩如生,一頭烏黑的柔順長發被金冠束在頭頂,配以腰間的玉帶,整體看來,有一種貴不可言的雍容氣度。
“那你看看本宮最新畫作的這幅如何?”
宋槐序将收在手心裏的畫作一點點展開——火紅的短發,飛揚的眉眼,穿着短袖T恤和休閑短褲,靠在一面綠牆之下,懷裏握着把貝斯,信手撥彈,兩腳交錯,站姿很是随意。
這不就是,趙星白本白嘛!!
從人到神再到那個韻味……有一說一,不熟悉趙星白的人根本畫不到這麽像。
我頓時屏住了呼吸,以這幅畫作的精美程度來看,絕對不是短時間內就能畫出來的。
對比宋槐序挂在牆壁上的其他人物丹青畫,這幅的用心程度,可見非同一般……
不愧是命定的CP。
開場就這麽區別對待!
再看趙星白本人反應——顯然也很震驚。
一雙眼眸睜得溜圓,嘴唇微張,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宋槐序微微一笑,年紀不大,神态倒是老成的很。
“是不是跟你很像?”
趙星白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總算把腹中的疑問問了出來:“你見過我?”
宋槐序卻收了笑,只認真盯着他,目光灼灼。那視線強而有力,像是要将他穿透一般。
趙星白忍不住退後了兩步,仿佛被他眼神中的熱度燙到了一般。
宋槐序見狀,這才收斂了眉眼,幽深的眸光藏于羽睫之後,思索着悠悠道:“一月有餘了罷,你出現在本宮夢中,每日彈的曲目都不同……一旦本宮走近,你便會停下彈曲,對本宮笑說你是天上來的神仙,下凡來拯救這個世界的。”
趙星白震驚擡頭,“我靠……”他不能不信這是真的。
光‘拯救世界’這個中二用詞,就不可能是眼前這個一身雍容華貴的古代土著能想出來的。
如此,之前的一切古怪也就能說得通了。
為什麽這次招新配備的指引人手會這麽多,級別遠高于之前,為什麽趙星白奇裝異服,張口胡說自己是下凡來的神仙,那些人會那麽配合他?
原來,都是有幕後這位小BOSS暗中授意的。
宋槐序微微揚了揚眉,“你不信本宮的話?”
趙星白閉上嘴巴,艱難咽了咽口水,“信,當然信,就是太匪夷所思了……”
小傻子把心裏話都禿嚕了出來。
宋槐序好笑,“哪裏匪夷所思?”
趙星白想了想,咳嗽了一聲:“……沒啥。”
也是,還有什麽比穿越這件事更加匪夷所思的嗎?
“所以,你是仙人嗎?”宋槐序輕聲問道,語氣帶了點誘哄的味道。
趙星白眨了眨眼睛,對上宋槐序,看了會兒,突然大言不慚地承認道:“當然是啊,老牛逼了我。”
我擡起手,抹了把臉上不存在的汗:小傻子真跳人家設好的坑裏去了。
果然,宋槐序聽到這話便笑了起來,貝齒潔白,襯得薄薄的嘴唇越發紅如櫻桃色澤。
也是這種時刻,他身上才有那股符合他年齡的稚氣在。
趙星白被小BOSS的美色蠱惑住了,臉紅了紅,于是側過頭看了眼我,順手指了指:“這是我老鄉,咳,我的守護神,黑衣。”
看來趙星白是打算把之前的瞎話編到底了。
沒見過他這麽亂來的。
我在心裏不住嘆氣,把頭擡起,對上小BOSS看過來的視線。
僵着臉,默不作聲。(實在是因為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奉行沉默是金的原則了)
“哈哈哈,他是啞巴,不愛說話。”趙星白打着哈哈替我解釋道。
我:……
【系統,你說他這話矛盾嗎?】
系統嚴肅評價:【沒錯,是病句。】
啞巴哪有愛說話的。
宋槐序微微一笑,似乎對此并不介意,好脾氣地把視線收了回去。
目前來說,他對趙星白的興趣明顯更大些。
這對趙星白來論是壞事。
就我之前所看到的虐文,興趣可謂是一切災難和悲慘的源頭。
那邊,趙星白已經和宋槐序邊說邊走地坐到了一張四方檀木桌邊,兩人一見如故,講了很多話。
不……
我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是趙星白單方面的相見恨晚。
噼裏啪啦竹筒倒豆子一樣,給宋槐序叭叭講了很多他穿越前的‘明星’生活,包括他穿越時的交通事故,連當時撞他的那個騎電瓶車的大嬸嘴邊有幾個痦子都描述的一清二楚。
當然,穿越前的一切,趙星白都很不要臉的冠以仙界之名。
宋槐序聽得眸光閃閃,很是認真,偶爾會捏過一個精致的瓷杯,給趙星白倒杯茶水潤潤嗓。
趙星白再傻也知道,這人給自己倒茶那絕對是纡尊降貴了。
于是他雙手接過,因為接得急,不小心碰到了對方漂亮的手指,又是一陣耳熱,連忙受寵若驚地飲下。
然後——被燙得狂吐舌尖,斯哈斯哈。
惹得對面人又是一通笑,估計宋槐序從來沒見過膽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跳脫無常的人吧。
我在邊上看得不住搖頭:趙星白,你還有臉說別人是小屁孩。
系統喜聞樂見:【緊張是愛情來臨前的先兆,他離彎不遠了。】
我捏起拳頭,低低咳嗽了幾下。
意在提醒趙星白,別太飄,把自己底褲都抖沒了,我看你怎麽玩得過人家?
趙星白這才分神看向我,我倆的視線在半空中交錯了一瞬,他會意,扭頭對上宋槐序認真注視他的一雙翦水秋瞳,大大咧咧道:“宮主,我家黑衣感冒了,身體不适,你要不安排人先帶他下去休息吧?”
我:???
趙星白邊說邊把臉轉回去,捏起茶杯又喝了口,只是耳朵紅得快滴了血。
我:OKOK,我懂,嫌我礙眼了,我走就是。
宋槐序颔首,輕聲喚道:“小蝶。”
粉衣少年的身影很快出現在門口,雙手置于腹部,微微屈了屈身子,“奴在。”
“帶他下去休憩。”宋槐序說完頓了頓,補充道:“不可怠慢。”
“是。”小蝶甜甜得笑着應了聲,然後朝我微微點頭,以示敬意,“貴人請跟我來~”
說罷便輕盈地轉過身,往前帶路。
這聲貴人真是折煞我一個小小底層白玉了。
我也不敢亂擺譜,轉身跟上,繞過門檻的時候,我側頭看了眼,只見宋槐序正伸出手去,輕輕拂過趙星白的嘴角,臉上笑容漫漫,像是個老練的獵手。
趙星白這傻子渾然不知,被對方提醒後,驚慌失措地抹了把嘴,然後紅着臉嘟囔了一句什麽。
我眯起眼睛,正好這時視線也被門板擋住了,只好收回來,老實看向前方。
系統:【飲沉,看到他有沒有一種看到以前的自己那種感覺。】
我挑了挑眉:【我有這麽傻?】
系統:【陷入愛河的模樣,不像嗎?】
這次我無話可說。
過了一會兒,我不服氣道:【陷入愛河的,不都是傻子嗎?】多巴胺大量分泌控制本能腦,這種興奮狀态下,有幾個人能保持正常理智?
再說了,理智的戀愛,能真正做到的根本就是不愛。
系統:【沒錯,但趙星白還是有點太不争氣了,這麽快就淪陷了。】
我聽完,沉默了一瞬,到底還是感同身受地替他說了句公道話:【也正常,剛好遇到自己的天菜而已。】
*
小蝶把我帶到莊園一個幹淨雅致的房間裏,又讓人給我布置了一桌的好菜便離開了。
他到底還是個紅玉,不可能真留下服侍我的。
“貴人請用膳~”留下來的那個黃玉侍從長得很溫婉,侍奉的态度不過分殷勤,也不冷淡,得體的恰到好處。
我點頭,坐下,拿起筷子,很給面子地大快朵頤。
黃玉侍從眼神柔和地注視着我,偶爾還會貼心地給我倒個小茶,遞個水啥的。
吃完一抹嘴,黃玉侍從把餐盤收拾到食盒中,跟我打了一聲招呼就出去了。
我在桌邊坐了會兒,也許是太長時間沒洗澡了,這會兒剛吃完飯,身上就發起癢來。
我站起來,正準備把手背過去撓撓癢。
就看到兩個強壯的黃玉侍從擡着桶溫水進來,放置在屏風後頭,将擦拭的白巾和換洗衣服都搭好後,朝我走來。
我連忙退後一步,用手指比劃着讓他們出去。
那兩個侍從站着看我半天了也沒搞明白,直到先前那個黃玉侍從進屋,領會了我的意思,才帶着他們出去了。
我跨進木桶,成功洗了個非常有隐私的熱水澡,舒舒服服地換上了幹淨衣服。
推開門,守在門口的兩個黃玉壯仆自覺地走進來把髒水桶擡了出去。
那個溫婉的黃玉侍從留了下來。
我比劃想讓他走。
黃玉侍從搖搖頭。
于是我做了個睡覺的手勢。
黃玉侍從依然搖頭。
沒辦法,我只能關上門,任他站着。
別人也有別人的職責所在,再要求下去,就是強人所難了。
我打了個哈欠,走到床邊,躺上去,終于進入了黑甜的夢鄉。
這段時間以來,都是枕着硬硬的石頭躺在冰涼的山洞地面上,好久沒享受過這麽香軟溫暖的被窩了。
*
遺憾的是,這一覺我睡到了半途,就被人給搖醒了。
剛一睜眼,我就看到趙星白滿臉的驚慌,衣衫不整。
我捏了捏眉心,坐起身,還沒等開口,趙星白就猛地撲到了我身上,抱着我瑟瑟發抖:“我靠黑衣,太吓人了,小爺我差點被人開了屁股。”
我:“……”
沉默地拉開他,看了看,之前的破爛現代裝扮已經無了,被換成了古代的經典交領衫,敞開的衣襟處能看到幾點暧昧的紅痕。
我:???
都被親到這地方了,你才意識到對方觊觎你屁股,你小子也太虎了吧。
趙星白攏好衣襟繼續往我懷裏撲:“黑衣啊嗚嗚嗚,雖然他長得好看,也挺招人喜歡的,但是,他不能不幹人事啊你說對不!”
我皺了皺眉,先是走過去把門關上,讓系統暫時在這個房間裏放了一道無形的隔音屏障,然後才開口問道:“你先說說你倆發生了啥?”
趙星白哭喪着臉:“那小屁孩問我累了嗎,我說累了,然後他讓人帶我去浴池洗了澡,換了衣服,再然後我被侍從帶去了一個房間,應該是那小屁孩的房間,他一開始坐在床邊,勾手讓我過去,我過去了,再然後,就是那些事了……”
我聽得眨了眨眼。倒覺得不是件壞事。
挺好的,從一開始就擺明意思,總比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騙趙星白的好。
這麽看來,豪傑陣營的這位小BOSS,還是挺簡單的,至少他沒有那麽多彎彎繞* 繞。
當然,也可能是我的判斷錯覺。
“你拒絕了他?”我問。
趙星白滿臉後怕:“能不拒絕嗎,我直接推開他撒丫子跑了。”
“那他什麽反應?”
趙星白:“不知道,沒注意。”
我看了看此刻的門外,毫無動靜。
至少能得出一點,沒人跟着趙星白過來。
宋槐序放任他逃跑了,也不打算玩強扭的瓜那一套。
我點點頭,再度為豪傑陣營加了一分。
可能是戮血那些兇殘扭瓜的看多了,突然看到宋槐序這式的,竟然會詭異地覺得他很正。
我想我也是在這鬼世界呆太久了,三觀都有些魔怔了。
系統憋笑:【不存在的飲沉,這叫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我跟着笑了一聲:【也是。】
趙星白看到我笑,立刻氣憤地捏起拳頭捶了我肩膀一下:“笑屁啊你,很好笑嗎?”
我任他捶了一下,頭一回沒有當場諷刺過去。
而是擺正表情,合理給他分析道:“他從小養尊處優慣了,想要的勾勾手都會來,很多時候甚至不用他勾手,你想想,有多少人會為了權勢為了地位,前仆後繼地撲過去,想爬他的床,都沒這機會,所以他能看上你,在這些古人眼中,算是你小子踩了狗屎運,天将大福了,而他前面主動朝你勾手,你傻了吧唧地過去了,那就等于……”
趙星白聽完,一張臉頓時綠了。
後面的,不需要我詳細說,我想他也應該能明白。
然而趙星白憋了半天,才哼哼唧唧了一句:“小屁孩才多大啊,跟他那啥不等于犯罪嗎?”
我聽完一笑。
可不是嘛,趙星白今年二十有四,宋槐序呢,算他最多十七歲,兩人之間差了整整七歲。
都說三歲一鴻溝,他們倆,可是差了整整兩個鴻溝了啊。
趙星白嘟囔道:“我十七歲的時候,還在網吧瘋狂LOL呢~”
很顯然,他也想到了這一層。
我上下打量趙星白,或許是對于古代穿着的不熟悉,他先前胡亂攏在一起的衣襟又散開了。
我只好伸手過去,替他扯住兩根細衣帶,動作娴熟地系着。
“想好怎麽在這世界生存了嗎?”我慢悠悠地問道。
趙星白兩眼發直放空,還真認真地想了想,然後,他雙眼一亮,拍板道:“我可以重操舊業啊!”
我揚眉:“彈貝斯?”古代有這玩意給他彈嗎?
趙星白得意地挺了挺胸:“古典樂器小爺我也會整點,像琵琶古筝啥的~”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他:“真會啊?”
趙星白摸了摸後腦勺,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彈得還湊合,結合下現代元素,不把他們老古板迷得一愣一愣的。”
我聽完有些不認同地搖搖頭:“不建議你在這個世界出道。”
趙星白不爽:“什麽出道啊,我這是拿穩萬人迷劇本!”
我收回手,意圖同他講道理:“這個世界,拿什麽萬人迷主角劇本,你想找虐?”
“你想當蜉蝣蝼蟻你就當,沒權沒勢,不過是案板上的豬肉任人宰割罷了,不如現在就給自己一刀結果得了。”趙星白被我嘲得老大不高興了,話說得有點重,背過身不再跟我說話。
我不跟他計較,也不把這通氣話往心裏去,只站起身,走之前最後問道:“你覺得,你吸引來的會是想撕碎你的虎狼還是簇擁你的保護神?”
趙星白脊背僵了僵,但還是硬着聲音道:“反正我會混得比你強,你看着吧。”
我點點頭。好,我就看着。
打開門,走出去。
還是那個溫婉的黃玉侍從。
他垂着眼睫看向地面,不聽不看不說,專業的仿佛一個木樁一般。
我學他的模樣,和他一左一右,仿佛門神一樣站在外面。
放空大腦,正準備神游一會兒。
突然,身後的門被推開了。
趙星白眼眶紅紅地走了出來,站在我對面,目光幽幽地盯着我看:“黑衣,你別生氣。”
我看了他一眼。滿臉冰霜。
趙星白像是被凍到了,搓了搓手臂,有些不自在道:“我很怕死。”
我挑了挑眉。所以?
趙星白小心地看了我一眼,弱弱道:“你別離開我,不然我會沒安全感。”
我壓緊了嘴唇,将視線轉向了別處:……
孩子,我又不是你爹。
最多也就只能管你一命。
你要是把這一命作沒了,我救活了你,目标達成,就會走。
畢竟兩個不同觀念的人,硬湊一起搭夥過活的話,也是對雙方的一種互相折磨不是?
趙星白沒從我這得到正面的回應,有些難過煩悶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直接把它們抓成一個亂糟糟的紅色雞窩。
然後他表情僵硬地踢開隔壁的門,走了進去。
這是給我讓房間了。
我也不含糊,回身進屋,關上門,重新合衣躺上床。
睡覺。
系統:【飲沉你不脫衣服啊?】
我閉上眼:【有危險随時跑路。】
*
一覺睡到自然醒。
我坐起身,只覺得神清氣爽。
走下床去推開屋門,外面候着的是另一個黃玉侍從,之前那個溫婉侍從應該是被換下去休憩了。
看了看系統時間,現在是早上七點。
正好是早膳時間。
在侍從的貼心服務下洗了把臉,漱了口,解決完空蕩蕩的肚子後。
我走到了旁邊的房間門口,比劃着詢問裏頭趙星白的情況。
侍從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我好一會兒,才懂了意思:“仙人他還沒醒~”
我點頭,和侍從一起分別站在門扉左右,做好自己‘守護神’的本分。
當門神的過程中,我無聊翻開了《傻子迷情》,才發現趙星白竟然翻來覆去了一夜未睡。
【就因為我冷他?】
【就因為你冷他~】系統嘆氣道:【但是這臭小子又不聽勸,飲沉,你很頭疼吧。】
我面無表情:【三觀不同,你說能怎麽辦。】
系統挫敗:【也是。】
*
我在門外站了差不多得有三個多時辰,房內才傳出來點動靜。
等到趙星白頂着一頭紅色亂毛出來的時候,站我旁邊的黃玉侍從才朝他行了一禮,轉身跑開去張羅洗漱用具和膳食了。
趙星白仰頭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又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然後裝作沒看到我的樣子,走到院子裏,伸胳膊壓腿做着各種拉伸運動,活動活動睡僵了的筋骨。
等到黃玉侍從帶着兩個小侍過來。
他才走進屋裏。
倒是很心安理得地閉着眼睛,由他們服侍自己洗臉擦手梳理頭發。
全程坐着享受,自己半點不動彈。
像我這種平時去趟理發店,洗個頭都怕壓着托尼老師手的性子,是萬萬做不到像他這樣心安理得地麻煩別人的。
更何況,我也不喜歡被不熟悉的人碰觸自己的身體。
系統:【雖然都是穿越者,你卻和他是南轅北轍的兩類人。】
可不是。
我關掉系統提供的背後視野,繼續維持自己的木頭人造型。
如此站了會兒,之前那個和我一起cos門神的黃玉侍從走過來,小聲請我進去用膳。
我看了看天色,這會兒吃的,應該是下午膳吧?再晚點,當晚膳吃都可以。
侍從看我沒反應,以為我沒聽懂他意思,于是又湊近點:“仙人讓您進去用膳呢~”
我側過臉,看向他。
侍從偏了偏身。
于是我的視線被他導向了屋內。
趙星白一手雞腿,一手湯羹,吃喝得不亦樂乎。
不過好歹是個帥哥,吃得就算再埋汰,看起來也是賞心悅目的。
我站了會兒,決定不跟自己的肚子作對。
于是——
我走回了自己屋子,把門關上,用小食鋪的後倉做了兩個蛋黃肉粽,一杯珍珠奶茶。
美味的吃了一頓。
吃完後一抹嘴唇,出去到趙星白門前繼續站崗。
這臭小子也吃得差不多了,黑着臉把剩菜一推,老大不爽地扭過頭瞪向我。
我置若罔聞,目視前方,一動不動。
趙星白唰地站起身,剛想沖過來,不知顧忌什麽,又還是放慢了腳步,走到我邊上,用手肘捅捅我:“喂!”
我扭頭看向他。
趙星白憋得一張臉又青又紅,才別別扭扭地吐出五個字:“握手言和吧?”
‘和誰?’我用眼神問詢。
“我們啊。”趙星白伸出手來。
我垂眼看去,沒動作。
趙星白幹巴巴地舉了半天,正打算放棄收回去。
我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用力晃了晃。
趙星白嘶了口氣,顯然疼了,卻還是笑得見牙不見眼:“黑衣,不生氣了哦~”
我立刻放開他的手。
現在不氣,不代表以後不會被他惹生氣。
這個茬咱不接。
趙星白撇嘴,不爽地伸手給了我一下:“真有你的。”
不痛不癢,于是我繼續不鳥他。
*
如此過了幾天,都很平靜。
平靜的讓我甚至有種錯覺——這個操蛋的虐文世界終于恢複正常了。
曾經籠罩在戮血陰霾中的沉重天空,此刻被明媚的陽光溫柔地照亮,仿佛連空氣中都彌漫着清新的氣息。
宋槐序就好像遺忘了這麽一個曾讓他魂牽夢萦的‘仙人’存在,再沒找他,也沒出現過。
前面兩天,趙星白還樂得自在。
跟着我一起逗養螞蟻——
這是我最近新鮮研究出來的,能給我快速刷分的王牌寵物,沒有之一。
先是挖一個粗糙的人造蟻穴,然後一次性召喚一千只螞蟻。
每天定時給它們投喂食物。
偶爾蹲蟻穴附近,看看它們,幫助它們搬運撒好的食物。
一天過去,能刷上最起碼七八百的忠誠點。可能會有兩百左右的螞蟻直接逃跑了,沒刷上也很正常。
這些螞蟻體型小,生命力又頑強。
若是召喚三千左右的螞蟻,盡力去刷忠誠,那一天至少能有兩千的忠誠度進賬。
這對于我一直幹癟的腰包來說,已經是大豐收了。
我也沒有貪。
只分別在莊園打了三個蟻穴,便就此收手。
這麽大的地方,這麽點螞蟻也不會引起人注意。
但我要是貪圖暴利,一直放,可能會被人發現螞蟻泛濫,到時候他們搞個滅蟻大行動,那我一切努力都白搭。
甚至還可能會被當成企圖對宋槐序不利的巫者抓起來,送出我寶貴的一血√
所以,仔細思量下,我覺得還是等以後自由點了,去那些人煙稀少的山上,或者野區放比較穩妥些。
系統在邊上默不作聲地看我搗鼓了一通下來,終于憋不住了,它驚嘆道:【你這鑽規則漏洞夠狠啊,牛批,小統我甘拜下風!】
我笑笑,謙虛道:【也就瞎貓碰死耗子吧。】
說回趙星白。
跟着我逗了幾天螞蟻,這貨耐不住寂寞了,嚷嚷着要出去逛逛,透透氣。
這些黃玉侍從立刻從之前的貼心暖意變成了鐵血無情。
死活不讓他出去,連院門都不讓他踏出去。
問原因就是不吭氣。但想也知道這是宋槐序的意思。除了他,有誰能讓他們如此聽話。
這些侍從最低都是黃玉,打也打不過,罵也沒個響。
趙星白氣得半死,又無處發洩。
到最後內耗到不行。
只能天天坐門檻上,靠着門框默默望着天空,一坐就是大半天。
一直到現在。
趙星白屁股剛挨上門檻就開始流眼淚。
我看在眼裏,也是真怕他患上抑郁症。
這玩意現代都很難治好,別說古代了。
于是我決定不裝啞巴了,直接當着那些黃玉侍從的面坐他身邊去開解他。
“有什麽心事跟我說。”
趙星白一邊流淚一邊點了點頭:“權利大的壓死人,他現在把我人身自由權也剝奪了,就是報複我之前沒如他的意。”
我想了想,給他分析道:“那應該不是。”格局這麽小的話不可能成為東荒系列文中的BOSS之一。
當然話不能這麽說。
我安慰趙星白:“你現在是東荒教內人盡皆知的下凡‘仙人’,放你出去亂逛,可能會遭遇歹人劫持。”
畢竟,東荒大環境還是比較亂的,并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麽太平。
現在,他在宋槐序的羽翼下躲着,可能還安全的多。
趙星白眨眨眼睛,哭得更兇了:“要不是他,也沒人會相信我真是什麽仙人。”
對此,我沒反駁。
的确。
宋槐序一上來就把他捧上神座,也不知道圖的是什麽。
要說什麽都不圖吧,那是不可能的——現代好人們做點活計還圖錢呢,更別說這虐文世界,哪會存在什麽聖人。
可你說他圖趙星白這個人吧?
也不像。
趙星白拒絕了他一次,宋槐序也就沒再找他。看起來好商量的很。
你說圖他別的吧?
宋槐序本身地位這麽高,甚至在終暨一流之上,趙星白現在一窮二白的,又哪有什麽別的好讓宋槐序貪圖的呢。
系統納悶了:【宋槐序也沒幹什麽啊,每天好吃好喝供着他,趙星白有什麽想不開的。】
我:“……”
失去自由,對于趙星白這種脫缰小野馬來說,可能比殺了他還難受。
而事實也證明,我猜得很對。
旁邊趙星白越想越不是滋味,抹了抹眼淚,嘴巴一張就嚷嚷開了:“宋槐序就他媽是個孬種,躲着不見我,怎麽,被拒絕一次,嫌我下他臉了,記恨上我了是吧?”
我默默站起身,走遠了一些。
現在是趙星白的發洩時刻,距離太近可能會被他的唾沫星子波及到,還是離遠點好。
那些黃玉侍從們聽到趙星白罵張口肆無忌憚地大罵特罵宋槐序,一個個都捂住耳朵,誠惶誠恐地跪下。
仿佛多聽一個字,都會讓他們腦袋落地。
豪傑是不會胡亂殺人,但是豪傑也有豪傑的規矩——這世界有高低地位尊卑,以下犯上者,無不被視為大不敬,必定會受到嚴厲的懲處。
甚至高位者發怒,把你拖下去砍頭也是可能的。
(豪傑有專門的行刑審訊司,叫鐵面司,意為鐵面無私,執法如山。
它屬于中立勢力,專職處決罰懲,因為會涉及到人命,所以歸為戮血,但卻聽命于豪傑這方。)
系統:【算是宋槐序手上攥着的一把被公衆認可的好刀。】
【他創的?】
系統:【是的,之前宋槐序他娘是個沒腦子的瘋女人,剛生下東荒睿的種就失寵了,東荒教最初分出豪傑勢力的時候,母子倆混得并不好,不光飽受戮血欺淩,連豪傑都唾棄看不起他們。後來宋槐序他娘被東荒睿親手處死了,宋槐序的日子過得就更加艱難,東荒睿也壓根不管這個兒子。後來是盛心樂看他可憐把他收為義子,親自教導,幫助他在豪傑站穩腳跟,并且和他一起創立了鼎鼎有名的鐵面司。
也是這個鐵面司,才讓成立之初就混亂無序,恐懼不安的豪傑勢力漸漸在東荒步入正軌,變得越發團結強大起來……】
的确,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豪傑陣營最初的成立設想有點太烏托邦了。換句話說,就是太虛無缥缈了。
不現實。
鐵面司的誕生是必然的。
不過,盛心樂……這個名字倒是很耳熟。
系統點了點:【盛僥的二叔。】
對,是他!我想起來了。
【盛心樂還在東荒嗎?】之前看過關于他的小片段故事,所以有點好奇。
系統噼裏啪啦搜索了一下,遺憾回答道:【找不到相關信息,他可以說是東荒的謎,也算這系列書籍的一大隐藏彩蛋,飲沉有興趣的話,可以去探索一下,沒準會有意外獎勵哦。】
彩蛋支線啊~
我摸着下巴,點點頭:【有機會的話再去探索,不急。】
等我攢夠茍命實力再說。
這邊,趙星白仍然在罵宋槐序。并且越罵越離譜。
“宋槐序,你他媽毛都沒長齊,還……”
我聽不過耳,重重咳嗽了一下。
宋槐序雖然是豪傑的,但畢竟是個小BOSS,真惹毛了,可能沒有他趙星白的好果子吃。
能低調,就絕對不要高調。
這是茍命守則第一條。
趙星白罵聲中斷,眼神控訴地看向我:“怎麽,連你也被那小屁孩收買了?”
我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一道清透的笑聲傳了過來。
“本宮收買誰了?”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響起,院子裏原本跪着的四個黃玉侍從立刻趴伏下身體,戰戰兢兢,抖如篩糠:“參見宮主!”
趙星白剛還嚣張的臉頓時吓白了。
他那性子并不是真硬,外強中幹,就只敢背後嚣張。
等人真到了跟前,他反而軟了。
于是左看看,那些黃玉侍從們一排後腦勺,恭恭敬敬,标準的應對方式。
右看看我,瘋狂眨眼,求救ing……
我想了想,沉默地跪下了。努力彎低身體,堅決奉行木頭人不聽不看不管三項基本原則。
系統笑到不行:【你屬實是把茍命精華學透了。】
趙星白看我都跪下了,臉吓得更木了,他呆滞地看了眼朝這邊靠近的小BOSS,然後噗通一聲,特別孬地跪了下去。
宋槐序走到他跟前,停下,眼睫低垂,觀察了許久,直把人看得後背生汗,才輕聲咦了下:“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趙星白哭喪着臉道:“小人錯了,宮主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小人我一般計較了!”
宋槐序笑了起來,漫聲命令他道:“擡起頭來。”
趙星白怕得牙齒打顫,抖抖索索把臉擡起來。
宋槐序伸手過去,捏住他的下巴。
力道倒是不大,拇指只是松松地抵着,并沒有在趙星白的皮膚上壓出紅印。
“本宮這幾日在閉關練功,倒是疏忽了你。”宋槐序溫和說道,話語中竟然有幾分解釋之意。
趙星白眼眶一紅,就着他的手便癟起下巴:“可不是嘛~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我眨了眨眼睛,有點沒看懂這個發展?
宋槐序撚了撚他下巴褶皺,笑容加深,“都起來罷。”
他都開口了,我只能跟着一衆黃玉侍從起身,同他們一起識趣的離開。
只是在轉角的時候,我忍不住側頭一瞥——便看到那趙星白主動地走上前抱住了宋槐序尊貴的細腰,小聲地抱怨了一句心裏苦。
而宋槐序呢,微微笑着,也沒推開他。
我:……
更看不懂這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