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山神有囍(完) “我愛你
第35章 山神有囍(完) “我愛你。”……
蛇尾也跟着小心翼翼地搭上纖瘦的腰, 輕柔地仿佛像對待易碎品,謝慈沒有反抗,那蛇尾便收緊了一些, 他靠在高大的胸膛上, 卻聽不見裏面的心跳。
謝慈任由着祂從背後抱住他,下巴抵在肩頭上,兩人就好似最親密的情侶,相依為命的家人, 在這靜谧的神廟中依偎取暖。
他略顯冰冷的身體回暖,眼睛垂下,十指也被緊扣着,謝慈聽到了腦海裏的聲音:
“【系統重聯進度百分之十。】”
他将手擡起, 輕輕捋起男人的銀絲:“你說的‘那東西’是什麽?”
“唔……你們好像稱呼它為系統?”
謝慈睫毛顫着, 像蝴蝶的翅膀, 掀起一陣香風, 不知不覺間沁入男人的心底:“你怎麽知道?”
“嗯, 怎麽說呢, 經歷久了, 也就清楚了。”男人語氣輕松。
謝慈意識到,這個副本運行以來, 他估計已經見過一批又一批的新人,連規則都能利用,知道系統又算什麽?
“【系統重聯進度百分之二十。】”
那突然冒出來的系統播報進度幾乎是一卡一卡的,加載的也極慢,謝慈冷靜下來,他轉過身去,一雙漂亮的黑瞳聚滿了攻擊性, 又被他強行軟化下來,含着汪清泉看向男人:“是你把我留下來的嗎?”
“是,你本來可以出去了。”男人看他的眼神不無憐憫,他的聲音裹着世間最誘人的蜜糖,實則是劇毒無比的砒霜,“為什麽要出去呢?”
他打了個響指,謝慈眼前變出現了水鏡一樣的幕布,鏡子的兩面展現出兩個截然不同的場景,一個是他幾乎是擁有堪稱呼風喚雨的力量,擡手間,世界在指尖誕生,另一個,是他還在現實世界裏,過着紙醉金迷的生活,糜爛卻驟然被人打破,一落千丈。
而男人的聲音就在他耳邊誘哄着:“那個世界有什麽好的呢?他們只會欺負你,瞧不起你,輕視你,他們不愛你。”
“留下來吧,我給你最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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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重聯進度百分之四十。】”
“為什麽?”謝慈目光掃了過來,像黑夜裏,紅燈籠倒映在河面上,萬籁俱寂,只有他的眼睛在蕩起漣漪,是暖色,鏡花水月的暖。
男人卻忍不住去撈那水中月,捧那天上雪,他的鱗片似乎會也會根據主人的變換,折射出迷人的綠色,謝慈就在他的懷抱中,擡手撫摸那些鱗片:“嗯?”
“我愛你。”他第一次直白地說出這話,頭低下來,蛇瞳鎖定謝慈,像要把他刻在其中似的,尾音也是低沉的。
他沒有笑,謝慈還以為他會拖長語調,用近乎甜膩的語氣說出:“是的,寶貝,我愛你。”
很少有人能堂而皇之的說出三個字。
男人顯然就在很少人這一列中,他說出口,這就像他靈魂中的代碼,要此生銘記運行,不容有失。
但謝慈只是撫摸過那些鱗片,也撫摸過他的臉頰:“這不是愛。”
男人仍定定地看着他,他炙熱的眼神仿佛永遠不會在融化,倆人凝望彼此的眼神,沒有迸發出“噼裏啪啦”的火花,反而是彌漫着硝煙,不過是謝慈一個人的發出戰鬥的訊號,男人一如既往,只會像對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子一樣看待謝慈。
平常讓步,伏小做低,溺愛,關鍵時刻卻要求完全掌控。
男人此時就處于順從的姿态,他并不反駁謝慈,甚至等着謝慈開口,無論他說什麽,男人都會說:“寶寶說得對。”
然後風輕雲淡地把系統捏碎,告訴他:“這樣才是最好的。”
知曉了這一點後,他揚起了眼睫:“你會怎麽愛我?”
“一切。”
男人不假思索,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對他說:“即使我的一切對你來說是路邊雜草,我也會雙手奉上,不管是金錢、生命,還是其他,只要你在我身邊。”
謝慈知道會有人追求自己喜歡的人時說出“我把我的命都給你”之類的話,他通常對此不屑一顧,但此刻,他知道男人說的是真的。
“【系統重聯進度百分之五十。】”
于是他微微靠近,男人俯身就能看見他濃豔如水墨畫一般的臉,看見他泛着粉的唇靠近,然後,銀鈴在響,不存在的心跳在響,謝慈的唇印上他的,他坐在他的蛇尾上,清醒着,主動吻了他。
綠眸一直凝視着謝慈,仿佛不舍得閉眼,一觸即離,謝慈說:“你喜歡的是這個嗎?”
男人卻呆呆的,那張俊美到極致,邪性到極致的臉甚至沒來得及變化表情,謝慈卻已經往下探去,咬住了他的喉結,牙尖甚至舔了一下:“你喜歡的是這個嗎?”
他還要繼續往下,下巴卻被男人捏住,臉頰肉作亂地動,男人的眼睛是深沉的,裏面是灼灼的欲.色,将謝慈的心髒也燙了一下,他似是笑了一下,便洩露出了點獸性,謝慈的臉都被捏的有些疼:“是的寶寶,我都喜歡。”
“【系統重聯進度百分之六十。】”
謝慈看他:“可是我不喜歡。”
他重複道:“我不喜歡和你接吻,也不喜歡跟你做那事,我甚至不喜歡跟你說話。”
男人的嘴角一點點下壓,到了最後已經是暴風雨欲來的寧靜,他的眼神幽不見底,謝慈說着,卻沒有折磨男人的快意,又說越委屈,他畢竟也才成年不久,就莫名其妙進入副本遭受到諸多殘酷的對待。
他一點一點數着:“你一邊僞裝成絲絲呆在我身邊,讓我萌生了好多可笑的想法,一邊又用本體來欺負我。”
想起通體雪白,又救過他的,愛撒嬌,又黏人的小白蛇,謝慈眼淚一下子湧出:“你一邊對我好,一邊又欺騙我,如果你不想我走,那不如一把鎖把我關上好了,何必又來騙我找到了真正的通道,讓我在原地團團打轉,何必用‘愛’的名頭來鎖住我?”
“我不喜歡你,你的頭發,你的眼睛,你的火焰,你的神像,還有你的性格,處事方法,我都不喜歡。”
“我看到你的蛇尾,我就惡心。”
他用盡了一切惡毒的言語去刺傷對面的男人,眼睛像迷離的碎琉璃,男人看着這樣的他,第一時間泛起的想法是,如果他天天就在他身邊這樣哭——
但那漂亮的琉璃閃爍着的是凄迷的光,只能點燃一瞬間,然後徹底熄滅,這雙眼瞳便會成為沒有靈魂的木偶人。
反撲而來的疼十分迅疾,不存在的心髒被人揪了起來,密密麻麻地泛着灼烈的酸,然後是苦澀,那種情感叫什麽,他暫時還不能完全明白。
第一次開始厭惡自己是個“怪物”。
怪物怎麽能獲得明珠的喜歡。
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蛇尾齊齊切斷,将臉上的鱗片一片片拔下。
只要他高興。
謝慈垂下的淚是最好的武器,男人在一瞬潰不成軍,他擦去他的淚痕,看着他顫動的睫毛,水潤的眸子,聲音很輕:“你答應過的。”
“你只是不記得了。”
不知是對誰在說。
謝慈似乎也覺得丢人,正要用手去擦眼淚,捂住臉時,男人定定的看着他,身上突然冒出星星點點的白光,白光湮滅之時,他的眼淚好像砸到了什麽東西。
“滴答…滴答…”
他睜開了朦胧的淚眼,大顆大顆的淚珠還在滑落,如雨珠似的,滴在了面前那只小白蛇身上,它的鱗片傷口還沒完全愈合,但可以看出在好轉,一雙綠眸靈動地能看出主人的情緒,它歪了歪頭:“嘶嘶……”
謝慈一時忘記了哭,那只小白蛇便仰起頭,像是怯怯地看了過來。
謝慈聽見他說話了,他在說:“這個樣子,還會吓到你嗎?”
本要吐出的攻擊話語,不知怎的,就被咽回了肚子裏。
“【系統重聯進度百分之八十。】”
“絲絲……”這個名字被他念出,仿佛绮夢昙花,他下意識朝那只小白蛇攤開掌心,絲絲猶豫了半天,沒爬到他的掌心,反而是在地上蜿蜒前行。
謝慈下意識跟着它走,慢慢地走出了神廟,周圍呈一片純白色,什麽都沒有。
絲絲擡頭看他,謝慈似有所感,低頭而去,那雙綠眸只是看着他,像在描摹他的容顏,要将其永遠記在心中。
“【系統重聯進度百分之百,即将脫離,請玩家做好準備。】”
謝慈眼前場景卻突然一黑,電流音“次啦”一下,随即熄滅,像是被人強硬地關閉。
下一刻,耳邊便傳來一個黏糊的,混沌的聲音:“那東西還會試着送你進來的,我把它捏碎了。”
頭上突然一重,似乎是一根簪子穿過了他的頭發,但是留不住,于是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別在了他的耳後。
“對不起,讓你難過了,我送你回去。”
最後的最後,謝慈猝不及防地睜開眼,卻只來得及看到地面,是他的影子,被另一道影子虛虛摟住。
影子之間的距離,也有一人寬。
而他的耳後,別了一朵嬌豔的,永不枯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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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喂,我的老天爺,醫生你看看我們謝大少還有救嗎?”
刺鼻的消毒水味兒。
“病人的情況在好轉,請不要在病房大吵大鬧。”
“唉唉唉,這不是關心則亂,關心則亂嗎。”
謝慈感覺有什麽東西一屁股坐在他身邊,甚至差點坐到了他身上:“行了行了,我來親自看着大少。”
這個聲音真是聒噪到了極點……
謝慈微微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虛影,但依舊可以看見一個毛絨絨的頭,他一看就知道是誰,嗓子難受,發出了微弱的聲音:“滾。”
雖然很小,但還是被林霖給捕捉到了,他立馬轉過身,“哎喲喂”地一通亂叫:“我嘞個親娘欸,謝大少,你終于醒了。”
謝慈咳嗽了兩下,頭暈眼花。
“欸,現在知道苦了吧,非得去玩飙車,飙着飙着和杜言那小子一起彎道墜崖了吧,你們也真是命大啊,這都活下來了,現在好了,躺床上快躺一周了。”林霖喋喋不休,“你看看你這人緣兒,人杜言躺你隔壁,那禮物和人是一波一波的來啊,就你這萬人嫌,親爹都不來看,就繼母打發個人來瞧一眼。”
他看向虛弱不堪的謝慈,甚至掏出了手機,給他點開了一個視頻:“你看我可對你好啊,連醫藥費都我給你墊付的,你這病得下不來床,我還給你偷偷錄下了所有人來看你的表現。”
謝慈一偏頭,就見手機裏一個男人站病房門口問醫生:“死的了嗎?”
醫生搖頭,示意男人去拿檢查報告單。
後續沒了。
謝慈心中波瀾不驚:“你欠我的那輛跑車不用還了。”
“好嘞,大少。”林霖谄媚着一張臉,謝慈趕緊嫌棄地躲開。
“那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哈,有需要在喊我。”
林霖屁颠屁颠兒地要跳出房,就被謝慈招手拉了回來,他又咳了兩下:“那啥,我不是賽車結束早回家了嗎,什麽時候又去飙的車?”
“你腦子撞壞了?”林霖一臉擔憂地挪回來,手剛要碰上謝慈頭就被拍開,他吃痛道,“謝大少,謝大少我錯了。”
謝慈眉眼煩躁:“我記得那天我賽車完打了個出租車回……”
“等等。”林霖打斷了他,“你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嗎?”
謝慈一臉莫名其妙:“什麽。”
林霖:“你已經淪落到要去坐出租車了嗎?”
謝慈一愣,這才反應過來。
見他怔在原地,林霖好好地打量了謝慈一圈,怪叫一聲:“少爺,你該不會是人格分裂,或者患上夢游症了吧。”
“再胡說八道讓你欠我的錢如數奉還。”謝慈眼神如刀,林霖卻指着他耳後,“你看你耳邊是什麽東西?之前都沒有的。”
謝慈:“還能是什麽……”
他的指尖碰到了如絲綢一樣的花瓣,是溫涼的觸感,輕輕将卡在耳邊的東西取下,謝慈看到了一朵奪目的,含苞待放的紅花。
原來那一切,不是夢境。
“不過這朵花還挺好看的,謝大少需不需要我幫你處理……”他的手賤兮兮地要去拿,就被謝慈拍開,甚至力道有些狠,林霖立馬跳遠,“哎喲,護的這麽嚴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老婆呢。”
“滾。”謝慈不耐煩道。
“你不說我也要滾,我還有下個party要參加呢,謝大少,我會回來看你的。”
林霖的聲音漸漸遠去,謝慈垂眸,看着那朵花,想把它随手扔進垃圾桶,他也的确這麽做了,只是手懸在垃圾桶上方時,終究猶豫了一下,還是将花好好收在掌心。
這是獨屬于他的,一個人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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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過那種恐怖的地方後,謝慈的生活也沒什麽變化,依舊是該怎麽玩怎麽玩,他會玩,也愛玩,很快就恢複了往日的節奏。
若是其他去過無限輪回的玩家肯定會驚嘆謝慈的淡定,按照那個存活率,多的是人進去後調整不過來的,在現實裏也變得不正常了。
唯一有一點,他感覺自己身體弱了許多,以前那副穿衣有肉,脫衣顯瘦的好身材漸漸一去不複返,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堪稱纖弱的身體,謝慈感覺甚至上樓梯都要喘兩口氣。
林霖也會在一旁啧啧稱奇:“你也是換上小白臉賽道了。”
謝慈一聽就不爽,他本就生的漂亮,這一個月來更是長成到了驚人的地步,就像生病了似的。
事實上,謝慈也的确覺得自己病了,但醫院檢查不出任何問題。
于是日複一日,他像活生生沒曬過任何太陽一樣,皮膚仿佛無瑕的羊脂白玉,映着陽光的初冬新雪,又如新月上朦胧的淡淡光暈。
他五官本就生的濃豔,鑲嵌在一張下巴微尖,但臉頰卻稍有肉的臉蛋上,眼尾上挑,如灼灼桃花,甚至還有一顆痣。如果眼部已經足夠豔麗,那下半張臉就應該減輕注意力,但是謝慈的唇色卻是豔紅的,那麽紅的唇,如果在一張寡淡的臉上,便像吸人精氣的女鬼,但在他身上組合出了極其具有攻擊性的美麗。
而本來淡化那股漂亮的銳利戾氣的眉眼,由于疑似生病,沾上病弱的氣息,他就徹底成了漂亮的代名詞,路人乍一看,甚至會倒吸一口涼氣。
林霖也是對着他這張臉驚豔又困惑:“謝大少,我有的時候真會懷疑你整容了。”
謝慈還是那個謝慈,他薄唇輕啓:“滾。”
但其實不用旁人說,他總有一種冥冥的預感,這具身體正在迅速腐敗。
于是在大學報考的前一天晚上,謝慈因不知名的病因躺在了床上,那朵紅花插在他床頭的瓷瓶,和謝慈交相輝映,一朵含苞待放,一朵卻已經開到了極致,快要凋零,開到荼蘼。
謝慈卻不緊張,他躺在床上,眸子盯着那朵花,一息、二息,腦海裏突然“次啦”一下,不是他以為的低沉的聲音,而是一道電流音:
“【檢測到玩家意外脫離無限輪回,正在為您重新綁定中。】”
“【檢測到玩家身體處于衰敗中,自動選擇心願綁定‘康複’,任務難度:簡單,由于玩家的身體狀況,會自動攜帶debuff。】”
“【抽取中……】”
“【debuff:眼盲。】”
“【本次任務世界:古堡畫廊,這座古堡據說和魔鬼有過交易,只要找到魔鬼,朝他許願,就可以獲得想要的一切。】”
“【綁定玩家身份:三王妃,你是三王子的王妃,因貪婪撺掇着王子答應了古堡主人公爵的請求,來參加他的畫展。】
“【任務目标:找到公爵滿意的畫作,時限:七天。】”
那道電流音停了一瞬,謝慈暈暈乎乎的,那聲音響在他的靈魂深處:
“【歡迎玩家謝慈回到無限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