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山神有囍(31) 誰把你教壞的……
第32章 山神有囍(31) 誰把你教壞的……
“她本來是下雨天, 或者有水的地方才能出現的,不過随着時間增加,禁制也是越來越少了。”
他聲音潛藏着危險的氣息, 眼神是銳利的冷, 女鬼在他手中,幾乎像不能動彈的死魚,只是謝慈看過去,依然能觸碰到她滿是恨意的眼神。
“我能問她幾個問題嗎?”
男人捏了一下他的掌心, 沒說話。
謝慈猶豫半晌,湊過去在他的臉頰親了一下,男人一愣,就聽見謝慈在耳邊輕聲道:“可以嗎?”
誰這麽教的他?
男人失笑, 算是默認了, 只是眼珠黏在了謝慈的背影上。
謝慈放下心來, 努力忽略背後的不适, 看向女鬼:“我過去對你做了什麽?”
女鬼擡起血肉模糊的臉:“你搶走我的念念, 這也算沒什麽嗎……啊——”
她裏發出一聲慘叫, 頭發也跟着蔫了下來, 謝慈回頭,便看見男人扯住女鬼的頭發末尾, 眼神淡漠,嘴角含笑:“說實話。”
女鬼身體在顫抖,像是也十分恐懼的樣子,她從喉嚨裏擠出字:“我說,我說,下一輪,下一輪該開始了, 留他做什麽呢?留着他,就沒有下一輪了。”
男人仍是笑着的,甚至将目光移像了謝慈,而謝慈聽完女鬼的話,內心沒由來的生出涼意:“下一輪,是指什麽?”
女人浮腫的眼球似乎有道道血絲:“下一輪祭品該進來了,只要你還活着,下一輪就永遠不會開始。”
謝慈手無力地攥緊,突然抓緊身畔男人的衣領,逼着他低頭:“除了我,是不是還有人也被迫進入了這個詭異的世界?”
“是。”男人直接回答他。
Advertisement
“有多少?”
男人看着他,謝慈說不上來是什麽眼神:“數不清了罷,跟你一起進來的,有十八個。”
謝慈:“……還剩多少人,除了我以外。”
他剛問完,卻不敢看男人嘴角的笑容了,那是一種帶着悲憫的,或者說心疼的弧度,謝慈聽見男人說:“沒有了。”
謝慈差點站不穩,他平穩了急促的呼吸,男人還以為他會崩潰,誰知他又親了男人一下:“是不是根本,沒人能出去?”
他看向腳底的女鬼,她擁有幾乎堪稱恐怖的頭發,花轎、棺材迎頭撞上來,無處可逃的感覺,也讓謝慈難以忘懷。
真的能有人在這種情況下逃出去嗎?
“能的。”男人突然笑起來,若以人類的審美觀,他的确稱得上俊美異常,但落在謝慈眼裏,卻只剩他臉上那些閃爍着光澤的妖異鱗片的非人感,“只不過還沒人能徹底找到通道離開,都留在副本裏了,你感興趣的話,也可以叫他們來見見?”
謝慈一時不知是喜是悲,就聽見男人繼續說:“本來應該是至少有一個人能通關的,不過它們也很聰明,既然人類都死了,它們裝作人類進通道,也是能背判定成功的。”
“……”男人的話在昭示着一個恐怖異常的事實,謝慈突然意識到,這些鬼怪甚至還能取代身份進通道,就算每次只能進一個,進去了之後呢?豈不是能到達現實世界……
百分之零的通關率,這不是游戲,這是屠宰場,甚至如果謝慈身處這場游戲中,若不是得到了怪物的迷戀,怕是永遠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完全精通,利用副本裏的規則。
像他這樣的人,前仆後繼,一輪又一輪的來到副本裏,頭上吊着根通關的胡蘿蔔,然後全喂給鬼怪們當養料。
謝慈意識到這一點後,突然陷入了一陣驚惶中,身體也在微微發顫。
見懷裏的少年似乎被吓得怔住了,他輕輕安撫着少年,将他抱得更緊:“別怕,不喜歡他們,都弄死就好了。”
他聲音很輕:“你出去了,也沒什麽好的,你現在變成這樣,不也有那群玩家害你的原因嗎?玩家爾虞我詐,互相陷害,現實世界裏也漸漸被鬼怪入侵,甚至越到後面的副本,鬼怪也恐怖……”
男人在謝慈耳邊描繪出一個恐怖又驚悚的世界,他身體在發抖,卻不是害在恐懼,但謝慈總算是演出了害怕的樣子。
這個怪物不會懂的,沒有什麽,是比永遠被困在一個地方,被人擺布,被人占有更加恐怖的。
他擡起蒼白的臉,眼淚說掉就掉,漂亮異常,淚珠滑落在男人的手背上,在心上燙出一個傷口:“你想要我永遠留在這裏是嗎?”
“不好嗎?寶貝。”男人看着他,手心突然燃起一簇火苗,将這間房子照得更亮,示意謝慈将手給他,“來。”
謝慈假意固執地不肯伸出手,就将他藏在身後,偏過了臉,睫毛顫動下,眼淚還在簌簌地掉。
他越是這樣,男人就越想強迫他,拉過他的手,将火苗貼上他的手心,神奇的是,那火在謝慈的掌心裏沒有熄滅,也沒灼傷他,反而是鮮活的,一直在跳動着,謝慈動了動指尖,甚至它還幻化成小蛇的模樣。
他一皺眉,小蛇就瑟縮一下,似乎意識到他不喜歡,于是在他手裏跳動着,變換成煙花的形狀,在掌心裏小小的盛放,源源不斷,煙花中,他似乎看到一個笑容,透過火光,是男人勾起的唇角。
“喜歡嗎?寶貝。”
這麽一點庸俗的小把戲,謝慈卻看的目不轉睛,他移開了眼:“不喜歡。”
男人像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回答,突然牽起他的手,引着他朝女人而去:“你還可以試試別的,比如……”
女鬼劇烈地掙紮了起來,似乎是害怕極了,随着謝慈的手被引導着朝她靠近,她離火光越近,就越是癫狂。
謝慈明知故問:“你這是做什麽?”
“她傷害你這麽多次,你不想讓她死嗎?”男人在他耳邊,低聲如誘哄,“你留下來,我會讓你永遠擁有這種力量,任何鬼怪都不會再傷害你,甚至你可以主導他們的生死,把他們當狗玩。”
男人似乎在發絲上動了什麽手腳,女鬼便痛心地慘叫了起來,明明房間亮如白晝,謝慈盯着男人如常的微笑,卻慢慢浸出了冷汗。
他的話語裹了一層糖果,像最誘人的砒霜:“你喜歡把這個副本打造成什麽樣子,我們就把他打造成什麽樣子,你擁有永恒的生命,如果你覺得孤單,我們讓更多的玩家進來玩耍,想親人了,可以讓他們進來也陪你。”
謝慈聽着他的話,他含着笑,眼神看向女鬼:“甚至你覺得鬼怪不太順心,換一個boss就好了。”
多致命的誘惑,成為一個世界的主宰。
謝慈開口:“既然如此,副本裏的鬼怪都能出去現實世界,你為什麽不出去?”
男人突然不說話了,謝慈便揚起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容:“你為什麽不能在現實世界中陪我呢?”
他說:“難道無所不能的你,卻不能和他們一樣,去到現實世界嗎?”
心跳如擂鼓,謝慈在試探,也是在賭,如果怪物還能逃出副本世界,那他躲去哪裏都沒用。
耳邊掀起迅疾的風,謝慈差點以為男人要卸下僞善的面具,終于決定對他動手,卻沒想到,他只是輕輕地整理好謝慈淩亂的碎發:“乖乖,我的确出不去。”
“如果我脫離這塊兒世界,很有可能它就崩塌了呢,很遺憾。”
男人說是“遺憾”,卻仍帶着笑注視謝慈,觀察着他的反應,謝慈也笑,笑得十分漂亮,甚至真情實意。
“那真的很可惜。”
要想騙過別人,必須先騙過自己。
謝慈這麽說,男人輕輕帶起他手心的火苗:“動手嗎?徹底報複回來。”
他看了一眼滿是怨恨與懼怕的女鬼,突然搖了搖頭,無論如何,她對山神沒那麽敬畏,總歸是有點用的。
他這麽想,卻沒這麽說,而是将臉放在男人掌心,有些肉的臉頰鼓了起來:“我不舍得。”
男人表情沒什麽變化,只是笑着看向趴在地上的女人,眼神卻多了幾分陰冷和殺氣,蛇尾尖甚至都在擺動着。
謝慈當然知道他的話給男人造成了歧義,女鬼害了他可是事實,他還記得女鬼帶着一群人把他裝進棺材,要活生生将他淹死。
利用一下怪物報仇,也是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女人頭發在大片大片脫落,慢慢地只留了一個光頭,頭皮也早被剝下了,她徹底成了一個模糊的血肉,沒了頭發,女人似乎只是一個最普通的鬼怪,連最基礎的攻擊都做不到。
“寶貝,過來。”
謝慈乖乖聽話,坐在男人的蛇尾上,被教着怎麽使用火苗,他卻突然撤開手,火光一瞬熄滅,男人定定地看他,謝慈便笑了一下,張嘴給他親,舌頭被攪得無力,舌根又酸又麻,他顫抖着眼睫,“我是舍不得你。”
他故意放軟語調,仿佛眼前的是什麽他的摯心之人:“你不是不能對他們動手嗎?我……我不想再看你受傷了。”
謝慈垂下頭,沒露出眼底的情緒,只聽聲音,倒是真的學了個十成十。
見男人不為所動,他也習慣了,趴上去獻吻。
一觸即離,嘴角還挂着銀絲。
“到底誰這麽教的你?”男人在他紅透了的臉旁調笑,謝慈擦了擦嘴巴,一下不夠,又使勁擦了一下,擡起眼,學着男人的語氣,拉長音調,“你不喜歡?”
這個樣子看的男人心癢,他不會跳動的心髒一瞬誕生,為了面前的少年瘋狂跳動,将要震破耳膜。
男人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地上的女鬼突然像陷入了什麽泥沼一樣,一瞬沒了蹤影。
又只剩他們二人,謝慈被他注視着,卻覺得比直接面對女鬼還要吓人。
“你把她變走了?”
為了擺脫這種奇異的氛圍,謝慈突然臉色一變,像是明白過來什麽一樣,一副很生氣的樣子,“你是不是在騙我?這是你的地盤,為什麽鬼怪能随随便便進來?”
他發起火來也是得心應手,天生就擅長這個,像炸毛的貓,男人用眼神描摹着他生氣的眉眼,謝慈又恰到好處地不再發怒,而是有些僵硬的責怪他,撒着嬌,“你必須給我個解釋。”
有的時候,故作撒嬌也是一種可愛的姿态。
不管謝慈的拙劣,男人抱起謝慈,将他輕輕放在床上,蛇尾磕在地上,喉結滾動:“是我的錯,寶貝。”
“你總說是你的錯,但你也不改。”他飛給男人一個氣狠了的眼神,男人便可憐巴巴地垂頭,“我不該沒攔住她,讓她進來吓着寶寶。”
謝慈在心底冷笑,是啊,副本最強的鬼怪,放任底下的小鬼随時随地進屋子,還恰好對他動手。
他沒去問為什麽,只是腳踩着他的臉:“你就是賤。”
男人笑了:“寶貝說得沒錯,我就是想看看你被吓到的樣子,都是我的錯。”
像小動物一樣縮成一團,不管是顫抖着身子還是掉眼淚,都好可愛。
這些話他都沒說出口,等謝慈冷飕飕的一句“滾”從被子裏悶悶傳出後,男人也實踐了他的承諾,麻溜的滾了出去。
門不知什麽時候又被他重新修好,謝慈卻緊緊盯着那扇門,他有一種直覺,男人沒有離開,甚至一直就站在門後。
說不定還在修門的時候,就在門裏留了一個洞,方便一直窺伺他,這麽想着,謝慈受不了了,小聲地開罵:“變态。”
越想越有可能,謝慈幹脆用被子把自己蒙得密不透風。
這次沒有失眠,但卻做了一個夢。
也許是因為他極度在意手機裏出現的那張壁紙,夢裏也很快出現了相應的場景。
他在夢裏,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幾乎能縱覽全局。
這是一座被高山環繞的密林,濃霧缭繞,樹木高聳入雲,枝丫生出無數分叉,幾乎要将灰蒙蒙的天空戳破似的。
若不是謝慈是以俯瞰的視角,幾乎是以為自己又來到一個副本。
而在這座山頭上,一個小孩兒蹲在林間,抱着膝頭哭泣,哭聲驚起鳥群飛過,他擡起眼時,謝慈內心幾乎是一陣震動。
黑發,眼睛似乎被山裏的霧氣蘊出淺淺的藍,藍到眸子底部,沾着青暈,一行行的眼淚從他眼裏滑落,這分明就是他小時候的模樣。
只是他完全沒有印象了,自從小的時候被從鄉下接到老頭子家,謝慈幾乎快把鄉下的事情忘光,只能記得大概的模糊影子。
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還是單純夢的臆想?
謝慈只覺得這夢裏的場景似乎太真實了一些,果然,還在哭泣的小孩兒突然擡起了臉,顫顫巍巍地看向四周,大着膽子喊:“有人嗎?”
老天爺,這地方有人才吓人吧。
霧氣彌漫四周,小孩兒也不敢動,只好待在原地,謝慈想開口,卻發現根本做不到,只能聽見霧裏有什麽窸窸窣窣的聲音,像動物的啼叫,女人的讨論聲音,嬰兒的哭泣,密密麻麻随着呼號的風送入了小孩兒的耳朵,也一齊送入了謝慈的。
他頭幾乎要炸了,嘈雜的聲音徘徊在耳朵旁,謝慈與小孩兒一樣,露出了痛苦不堪的表情。
這到底是什麽聲音?
謝慈感覺身體一陣下墜,眼前一黑,他似乎被強硬地塞進了軀殼中,痛的神志不清,甚至分不清過了多久,從天亮待到天黑後,霧裏仿佛響起了銀鈴的聲音,所有的聲音便随着霧氣突然在一瞬齊齊消散。
萬籁俱寂,獨此銀鈴。
他睜開了水潤的眸子,連忙擦幹淨臉上的淚痕,嘴巴卻忍不住撅起,站起了身,謝慈看着自己的小手,愣了一下,好像不太對勁。
謝慈也說不上來,随後搖搖頭,在密林裏打轉。
他走得極慢,腳似乎突然撞倒什麽東西,于是被吓了一跳,低頭一看,是一只陷入捕獸夾的小蛇。
那是一只通體銀白色的小蛇,只有巴掌大小,但很漂亮,鱗片在夜晚閃爍着淡淡的光澤,是最閃耀的寶石都流轉不出的,自然又優雅的華彩。
“嘶嘶……”
它低聲地叫了兩聲,謝慈看着蛇,一時之間甚至忘記了害怕,他不由自主上前:“你……你是蛇,怎麽會有蛇在這裏呢?”
看着這個奇怪的捕獸夾,謝慈輕聲道:“是有壞人來抓你嗎?別擔心哦,我立馬就來幫你。”
小手也不顧危險,蹲身上去就開始暴力拆卸。
忙活了半天,小謝慈終于把小蛇從捕獸夾裏救了出來,他滿臉泥點子和不知道什麽時候沾上的其他髒髒的痕跡,像只小花貓,小花貓笑出聲:“好乖的小蛇哦,你可得記得,是我救了你哦。”
他剛想揣着蛇走,就對上那雙寶石般的綠眸,豎瞳冰冷地鎖定着他,冷血動物看獵物的眼神。
謝慈一吓,小蛇就掉在了地上,他差點就想拐着彎逃跑了。
“嘶嘶……”
小蛇在草地裏,輕輕發出聲音,謝慈剛想走,它卻比謝慈還快,不知怎麽在移動,就橫在了謝慈的前方,擋住了前路。
他往左,小蛇也往左,往右,小蛇也往右,擺明了針對他。
小謝慈被這變故吓得又要哭了,眼淚欲掉不掉之際,小蛇卻一甩尾巴,謝慈一下眼淚就不掉了,看着小蛇離開的方向,下意識便跟着前去。
山路蜿蜒,又不好走,正值夜色,謝慈走得也慢,他一害怕,就忍不住呼喊:“小蛇小蛇,你在哪裏呀?”
“嘶嘶……”小蛇也總出聲回答着他。
謝慈便放下心來,跟着小蛇一步一步,艱難地下山。
不知過了多久,謝慈終于看到了前方挂着的路燈,散發着盈盈的微光。
小謝慈幾乎是跳了起來:“到了!到了!”
他三步并作兩步,跳到了小路上,喜悅之際,他便回頭去找小蛇,果真在草叢裏看見了它,謝慈露出笑容,蹲下身,在浮動的光暈中朝小蛇伸出手:“跟我走嗎?我會好好養你的。”
“嘶嘶……”小蛇綠色的眼睛在光中更為明亮,謝慈卻不在計較那冰冷的瞳孔,攤開瘦弱有繭子的掌心。
小蛇慢慢朝他移動過來,慢慢爬上謝慈的掌心,将尾巴尖遞在他的指尖中,纏上他的小拇指,謝慈跟着它微微晃動着指尖。
“怎麽啦?是在拉鈎上吊嗎?”
“好哦。”謝慈拖着腮,看着潔白的蛇尾,“你救了我,我肯定會報答你的,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嘶嘶……”
小蛇收回尾巴尖,又跳回了草叢裏,最後凝望他的一眼,冰冷又黏膩,謝慈在這一瞬間,突然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