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山神有囍(26) 結婚
第27章 山神有囍(26) 結婚
又來!
數不清是多少次被這玩意兒差點撲到臉上, 鬼嬰似乎也撲出了經驗,一下又準又狠,直取他心口, 謝慈趕緊翻身滾開, 鬼嬰便撲到那堆搖籃上,小山七搖八晃地開始倒塌,單憑肉眼,更是分不出哪個是哪個了。
該死!
短短幾天, 鬼嬰在迅速成長,她磨了磨一排尖牙,像是笑了,然後飛跳到屋檐, 這一下, 驚動了一排籠裏的動物上, 它們或高或低地啼叫, 一瞬狹小的屋子嘈雜異常, 但沒影響到鬼嬰。
她爬到天花板正中心, 像是學聰明了, 眼睛巡邏着謝慈的蹤跡,由于屋子太小, 她占據着絕對中心,他不管跑到哪兒,都會被她撲殺!
謝慈皺緊了眉,一模一樣的搖籃,怎麽能分清誰是誰的皮?而且看鬼嬰之前随意撲在上面,一點也不在意的态度,真搖籃怎麽也不像在這裏面。
他久久不動, 鬼嬰似乎耐心也即将被耗盡,趴在天花板上,肉眼可見的焦躁至極,磨牙聲越來越響,手抓在板上,尖銳刺耳。
謝慈比她沉得住氣,一步一步靠近囚籠,沒忘記這些東西是鬼嬰的克星。
一邊後退,謝慈目光一邊掃着那堆搖籃:“那些都不是你媽吧?”
鬼嬰:……
謝慈想了想,好像是有點不太禮貌,于是換了個說法:“你媽媽……”
還沒等他說兩句,鬼嬰呲着的牙滴答滴答流下口水,猛地從天花板跳下,像是再也忍受不了,這次她是沖着謝慈嘴的方向來的。
“不得不說,你們副本裏的東西成長很快。”
再等幾天,指不定鬼嬰都學會開口說話了。
謝慈眼中倒映着鬼嬰的身影,她在謝慈眼珠裏放到最大的那刻,故技重施,他滾地躲開,翻身而起時,只聽到巨大的“嘭”一聲,鬼嬰凄厲地哭泣起來,擡頭一看,她竟然直接撞倒了不少籠子。
Advertisement
籠子落地,“啪嗒”一聲,不知怎的,只是撞了一下,不少鎖就掉了下來,裏面關着的動物便成群結隊地開始擠,鬼嬰正好迎面就被它們淹沒,只能聽見她陣陣慘叫聲。
籠門過于狹窄,一時之間被卡在了門口,“叽叽喳喳”的聲音吵得謝慈頭疼,
按照上一批“五仙”發瘋的時間,這些東西異化或許只要一天。
謝慈揉了揉額角,一腳踹上門,讓這些動物滾回去,确認沒有漏網之魚後,他将鬼嬰拎在手中,本來就是一團肉,現在又多了坑坑窪窪的痕跡,不知道是被哪個動物咬的,她閉着眼,像是直接痛暈了過去。
看了一眼,也沒什麽好憐憫的,他走了一圈,也沒發現哪裏有搖籃的影子,紙人們沒有眼睛,紅彤彤地臉上挂着微笑。
謝慈皺着眉,突然回過神,盯着村長的屍體看。
頭顱開了洞,層層疊疊的骨頭交織成漩渦,也不知道鬼嬰是怎麽鑽進去的,謝慈正要移開目光,電光火石之間反應過來,上手将村長的屍體扶起,扒掉軍大衣,果然衣服下方和老趙的屍體一樣,脖頸以上是正常人類,脖頸以下卻是森森白骨。
他的眼睛仍睜着,莫名瘆人,仿佛還活着一樣,而村長的後背,脊骨被剖開,裏面竟生生鑲嵌進下一個搖籃。
謝慈将搖籃一拔,村長的屍體便徹底散了架,只剩一顆頭顱連着骨頭,在地上彈跳、滾落,“铛铛”的聲音結束後,他的頭也就徹底歪在角落,一雙眼看向天花板,有點渾濁。
他毫不懷疑給這具屍體機會,他能和李嬸一樣詐屍,看了一眼手中昏死的鬼嬰,謝慈扔她進搖籃,鬼嬰瞬間被安撫下來,痛苦的表情都溫和了,又翻箱倒櫃找出個蛇皮口袋,他将角落裏的一大堆搖籃裝進去,扛在肩上,準備回去找吊腳樓下棺裏的新娘們。
只是剛一擰開門,他莫名感覺有一道視線在暗中窺伺,無孔不入,浸入骨髓,他下意識回頭,還以為是紙人新娘活了來搗亂,心中正要說:“果然如此,我就知道。”
結果紙人們還好好的豎着站在角落裏,一個不少。
謝慈:……
他覺得它們臉上的微笑十分刺眼。
眯了眯眼,謝慈心中一動,朝鐵籠裏看去,大多數動物都安靜地待在裏面,偶有多動的,也是東竄一下,西竄一下完事,就算剛才差點能出去又被關回來,也沒誰有特別的反應。
謝慈鎖定蛇類所在的籠子,在一堆或爬或蜷縮的蛇中,一只體型只有巴掌大的小蛇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鱗片閃爍,眼珠是淺淺的綠色,像山頂青色的霧。
它看樣子不太對勁,尾巴無力地皺在一起,上面還有撕裂的傷口,見謝慈發現了它,頭低了下去,像鴕鳥一樣掩耳盜鈴,卻又忍不住擡頭,眼睛盯着謝慈,久久不挪開。
有一瞬的愣神,謝慈迎着它的視線,突然明白之前籠上的鎖是怎麽掉的了。
他打開門,只留了一個冷笑:“慫貨。”
下一刻,村長家的大門“嘭”地被關上。
.
謝慈背着與他形象氣質格毫不相同的口袋,一瞬從狂拽酷霸吊富二代跌落至村口勤工儉學那男的,還好副本裏誰也不認識誰,出門在外身份是由自己給的,他安慰自己。
蛇皮口袋,就當是扒山神皮做的了。
轉頭就回到吊腳樓,一片廢墟中,棺材靜靜伫立在其中,他忍不住腹诽:“這還能有什麽恐怖氛圍,爛尾樓裏擺個棺材。”
“就是。”棺材裏發出了聲音,有些沉悶,然後棺身上赫然張出一張臉,然後這具棺材便如雨後春筍一樣,一排排堆滿了臉。
謝慈收回之前那句話。
“你站那麽遠,看不清楚,不如近一點兒,換個感受。”一張臉被壓的皺皺巴巴的,對着他笑嘻嘻道。
謝慈一把放下蛇皮口袋,非但沒有聽她們的,反倒離得更遠。
“姐姐們陪我等個人吧。”
“等誰啊?”
“你靠近點兒,姐姐們就陪你。”
謝慈好像被她的锲而不舍說動了:“好。”
他打開口袋,将搖籃傾瀉于棺材上,人臉們的動作卡住,像是不肯置信一般。
見她們沒反應,謝慈挑眉,難道猜錯了?
“皮,噫,這是我的皮——”
“我的皮呢,怎麽沒有我的皮?找到了,找到了……”
“原來你們在這個棺材,嗯?這是我的皮!”
棺中爆發嘈雜的吵鬧聲,謝慈眼睜睜看着本來就堆滿人臉的棺材又張出了密密麻麻的臉,搖籃如同被烤化一般,縮水成了一張張人皮,融入棺材中。
女人臉們蠕動着,發出滿足的喟嘆,一群人笑嘻嘻道:“謝謝你呀,你湊近一點,我們告訴你個秘密。”
謝慈不動,一張張女人臉在棺材上竭力在往外拔,臉龐變得扭曲,終于,她們拔出了一點脖頸,接着整個上半身也長了出來,笑得熱烈:“出口在南廟哦,廟是可以被燒掉的。”
“雖然在祂眼皮子底下,還有其他人會攔你,小心哦。”
謝慈眼睜睜看着眼前的女人們越伸越長,臉上挂着滿足的笑。
他不是很恐懼,不管再怎麽伸長,她們的腿也被釘死在了棺材中。
“你手上拿着的是誰的皮?”
謝慈:“李潇的,姐姐們聽說過嗎?”
一聽到“李潇”這個名字,果然女人們表情猙獰起來,他了然道:“是她提出的山神祭典?”
“是呀,她自己遭遇了那些,跟那些畜牲說,只要聽她的,就可以年年享用好多美人呢。”
“她好命呀,扔進水裏溺死了還能化為厲鬼,像我們,還沒來得及就被扒皮抽筋埋在土裏啊。”
“嗚嗚嗚,水裏好冷,土裏好冷……”
謝慈沒安慰過人,也沒安慰過鬼,聽完她們的啜泣後,他只道:“你們想報仇嗎?”
他提起手中的搖籃,裏面裝着鬼嬰:“她會來的。”
“噗嗤——”女人臉們聚在一起笑,聲音尖銳極了,“是你想要讓我們拖住她,好逃跑吧。”
謝慈不置可否,女人臉們見他默認,突然一齊蠕動起來,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就這樣一個拼一個,最後擠成了一個完整的人類上半身,只是皮膚,頭發,手臂等等,全由人臉構成,驟然看去,都要犯密集恐症。
“你過來,過來我們就幫你。”
數十張嘴一齊發聲,謝慈不會天真到以為這怪物能克服吞吃人類的本能,見他不動,人臉們齊齊笑了起來,它的上半身伸的極高,遮雲蔽日。
謝慈擡眸,他當然知曉自己的行為是與虎謀皮。
就在那怪物獰笑着眼俯沖而下時,明亮的天空迅速暗了下來,烏雲一瞬蓋住所有光線,整個世界昏暗又黏稠。
“啪嗒啪嗒……”
傾盆大雨迅速落下,整個村長又陷入一片朦胧中,莫名出現薄薄的霧。
雨霧缭繞,女人臉們看向霧中,扯着嗓子:“嘻嘻,她來啦,她來啦……”
“嗚嗚嗚,她來啦,我們該怎麽辦呢?”
不知是笑還是哭,是怨還是喜,重重疊疊的聲音鑽入謝慈腦中,吵得頭疼。
雨幕中,慢慢走出一個人影,長發垂地亂舞,一身白裙,身體浮腫,血肉模糊的臉盯着謝慈手中的搖籃:“還給我。”
謝慈有點兒不确定是否是本體,他握緊搖籃:“不是你親自把人家溺死的嗎?”
“嘭——”
頭發猛地拍出,謝慈閃過:“喲,生氣了。”
李潇站在原地,沒什麽反應,她只盯着謝慈手中的搖籃,頭發勢要絞殺他,謝慈一躲,便落了空,正當李潇想要繼續動手時,女人臉們出了手,逮住了李潇:“嘻嘻,可有想到今天呀?來陪我們吧。”
李潇動作受阻,目光一凝,兩個鬼怪便就此開打,也無瑕顧及謝慈了。
見她們如願打起來,謝慈将搖籃置地,遠離了此地,去南廟賭一把。
路途極為順利,一個多餘的人都沒遇見,謝慈沒任何阻攔地站在了廟口。
不過幾天,神廟之內的長明燈便又熄滅了一大半,他不由自主看向刻着他和隊友名字的那片燈。
幽幽還亮着的,除了他,就只有“小酒”、“曼兒”,其餘燈盞已經熄滅了。
明滅不一的燈光中,謝慈恍然覺得,剩下的三盞,似乎也極為脆弱,一碰就要碎。
下意識望向廟中神像,距離較遠,他看不清。
謝慈點燃打火機,不知為何,火一觸碰到廟,這廟恍若紙糊一般,迅速變得焦黑,神像就在熊熊火光中,安靜地凝望他。
被烤的變形的光線中,謝慈視線模糊,下一刻,眼前出現泛着白光的樓梯口,裏面只有一條路。
要賭嗎?
他在副本裏,好像一直百賭百勝。
于是謝慈狠下心,踏進了樓梯。
邁步的一瞬,耳畔好像聽到一聲若有若無輕笑,整個人像踩空一般,迅速下墜。
無邊無際,似乎一切都在消逝。
直到落地那刻,許久,他驀地睜開了眼,他耳邊是嘩啦啦的流水聲,就在自己腳下。
這是……哪兒?
我剛才不是在讓林霖那小子給我抄作業嗎?
頭仿佛被重擊,謝慈腦袋發疼,什麽都想不起來,左看右看,只知道自己正站在一座石板橋的正中心,橋連接了兩座山頭,兩側朦胧着一層白霧,浮動在青綠色的山頭,怎麽看也不像他的破學校有的地方。
謝慈掐了一下自己,還以為在做夢。
結果沒能醒過來,他有些洩氣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竟然穿的是一件紅色的華麗裙子。
誰給他把衣服都換了?
謝慈說不上來心底的感覺,好像是一種叫窩囊的憤怒感,但這裏也沒人給他發火。
“有人嗎——”
聲音回蕩在山澗,只有風聲在回應他。
他也不敢亂走,直覺告訴他,不要靠近兩頭的霧。
謝慈吼得嗓子都有些累,他吸了吸鼻子,好冷,好餓。
心裏莫名有些委屈,謝慈閉上眼,蜷縮成小小的一團,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綁架,還是穿越?
謝慈遲緩地思考着,漸漸餓得地忘記了處境,肚子一陣咕咕叫,他想,就算是綁架,也不能活生生餓死人質吧,綁匪綁了他,那老頭子也不會給錢的,他巴不得自己就死外頭算了,還不用髒他名聲。
這麽一想,謝慈決定不能頹廢下去了,他死了開心的還是別人,剛要站起來,突然鼻尖聞到一陣飯菜香。
肚子又叫了一聲,謝慈再仔細一聞,沒有聞錯,是梅幹菜扣肉的飯香。
謝慈陡然睜眼,兩側霧氣隐隐有一大群人的影子,是人來了?這一看,卻徹底怔在了原地。
右側黑影們漸漸顯出真容,一群人簇擁着一臺花轎,嚴肅規整地仿佛游魂一樣飄在橋上,整齊地穿着紅衣,胸戴紅花,最前方的是一個男人,而後擡轎的,列隊的,無一不是紙人,個個表情死氣沉沉,連笑容都沒有。
謝慈心頭一顫,那是什麽東西?他趕緊偏頭,幾乎以為自己花了眼,左側最前方的,是一個肉團兒似的嬰兒爬在地上,每走一步,地上都會掉落下濕漉漉的黏稠物。
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白裙女人,全身的皮膚像被人剝掉一樣,露出血淋淋的肉,而更後面,一群瘦長的,線條的一樣顏色各異的“人”擡着一口棺材,畫面扭曲成平面。
唯獨棺身黑亮,系着紅綢,上面還凸起一張張女人臉,她們在笑,瘦長影子也在笑,跟着最前方的肉團兒蹦蹦跳跳地行走在橋上,笑着撒着紙錢,如同滿天飛雪。
白事笑鬧,紅事死寂,兩隊人馬離他越來越近,霧氣也收攏而來,謝慈心跳也越來越快,他掐着胳膊,皮膚都被弄的通紅,也沒能醒過來。
謝慈被圍在中間,恍惚聽到敲鑼打鼓、唢吶吹奏的聲音:
“吉時已到,新娘上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