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們以前見過嗎?
第63章 我們以前見過嗎?
十五年後。
星海市第一醫科大學, 公園內。
“我們以前見過嗎?”在葉珂大腦放空,看着前方綠意深濃的景色時,身旁突然傳來一道毫無由來的詢問聲。
葉珂轉頭看向陸判,說:“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陸判:“只是想知道我們以前有沒有見過。”
“我們有見過。”葉珂回答說, “五年前, 你來星海市度假, 那時我在你母親租住的度假公寓住了一段時間。你忘了嗎?”
有關于五年前, 兩人在度假公寓短暫相處的經歷, 陸判自然沒忘。他便是在那時察覺葉珂的古怪, 知道世上有這麽一個人,不會被他窺探到內心的想法。
這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 他曾悄然探測每一個從他身旁經過,或熟悉或陌生的人的腦域,試圖找到同葉珂一樣的人,卻一無所獲。
他由此知道, 那個叫葉珂的少女,是一個特殊的個例。
他不可能會忘記這件事。
“我不是指五年前。”陸判看着她, 說,“我想知道,我們在更早之前有見過嗎?”
葉珂:“我沒有印象。你呢?”
她看着陸判。陸判也正低垂着眼睑看她,眼眸烏黑沉靜, 似乎帶着某種幽微的情緒, 語調卻十分平常:“我們小時候有見過。”
葉珂頓時來了興趣, “什麽時候?”她問。
但主動挑起這個話題的人,卻再沒了先前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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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判皺起眉頭, 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麽會突然提起這件事,只一面轉身朝公園外走去, 一面回道:“是我母親說的,她說我們小時候見過。”
“所以,你也沒有印象?”葉珂看着陸判的背影問。
她跟在他身後走着。但他步伐很大,走的很快,她不得不調整自己的步頻,跟上他的腳步。良久,都沒有聽到他的回話。
直到兩人走出公園,在路邊的人行道上站定。
陸判轉身,越過葉珂肩頭,看向不遠處的陳鵬。
陳鵬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兩人身後,此刻,感受到陸判的目光,邁步向他走來。
而在等待陳鵬走近的短暫的幾秒鐘內,葉珂從陸判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看出一點并不難分辨的情緒。
“你看上去好像不怎麽高興?在想什麽?”她輕聲問道。
陸判聞言,視線從陳鵬身上移開,在葉珂面上淺淺打了一轉。
他不答反問:“你心情很好嗎?”
葉珂:“。”
陳鵬在這時走近,出聲問道:“是要回去了嗎?”
陸判“嗯* 。”了一聲。
葉珂:“可是我還想再待一會兒。”
陸判:“那你自己逛。”說罷,又道:“陳鵬留給你,到時候讓他送你回來。”撂下這句話後,他轉身離開。陳鵬的聲音卻從他背後響起:“齊翰讓我跟着你。”
陸判腳步倏地一頓,少頃,回轉身靜靜地看着陳鵬。
夾在中間的葉珂隐約感到一點不對勁,下意識朝一旁挪了挪,讓自己不至于被兩人“對峙”的視線波及。少頃,見他們并不開口說話,想了想,主動道:“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她有意打破眼前莫名變得僵持的氛圍。
陳鵬十分配合,立刻說:“那我送你們回去?”。他是詢問的語氣。
陸判卻在這時,突兀地笑了一聲。聲音很輕,在夏日臨近傍晚的時刻,莫名帶着點冷意。
陳鵬一瞬間神經緊繃,在反應過來前,身體已經下意識做出了響應——是一個警戒的姿态。他渾身肌肉贲張,整個人如同張開的弓、拉緊的弦,蓄勢待發,似乎下一秒,便會出手攻擊!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對面的青年身上。
陸判察覺到陳鵬突然顯露的兇狠,一擡眼簾,目光極為直接地看向他。
在目光相交的一瞬,陳鵬陡然清醒過來。
當初陳鵬和宋萬裏,被齊翰安排到陸判身邊時,一共收到兩個明确的指示。
第一個指示是保護陸判人身安全。第二個,則是密切監視他的身體狀态,并及時上報。
“他的存在對于我們破獲這起案件,具有不可小觑的價值。當然,如果能将他徹底拉攏到我們這方,對我們将百利而無一害。”
這是齊翰的原話。
彼時,陳鵬只當齊翰口中陸判的“價值”,在于他是陸誠之子的身份。畢竟,國際警署所掌握的有關于BTPC實驗室的線索,都來源于早已去世的陸誠。
但現在,陳鵬卻知道,不會是這麽簡單。
他盡量自然地半垂下眼睑,收回和陸判對峙的目光,思維迅速轉動,餘光瞥見一旁正若有所思看着他們的葉珂,心中一動,狀似随口道:
“要不車鑰匙給你,你直接開車回去。我在這陪着她,等逛完了,我們再打車回去。”
他說着,一面朝陸判走近,一面從褲兜裏掏出一串鑰匙遞向他。
陸判沒接鑰匙。他看向陳鵬的目光十分冷淡。
葉珂不得不走上前,伸手接過陳鵬遞來的鑰匙,轉向他說道:“我也會開車,我送他回去吧。”
陳鵬看向她,說:“可以。”
話落,他不在多留,越過兩人,大步走了。
葉珂盯着陳鵬的背影,直到他走遠,方才看向靜靜站在一旁的人,問:“你不喜歡他,為什麽?”
陸判沉眉看着葉珂。
她太過敏銳,眼睛像貓一樣,看向他的目光既專注又好奇。做事卻喜歡直來直往,和剛才的陳鵬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仿佛毫不擔心會無意間惹怒他……
“走吧。”
陸判沒有回答,轉身沿着人行道,朝此前汽車停靠的大概方位走去。
葉珂跟在他身後。但她不想總是盯着他的背影,于是快走幾步上前,和他平齊。
陸判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他停下腳步,低頭時,正巧看見葉珂伸手主動與他五指相扣。
“你什麽意思?”
傍晚時分,夕陽斜射而來,橙紅色的光暈落在臨近的湖面上,微風拂過,泛起粼粼的波光。
葉珂感受到陸判垂落的視線,不知道為什麽,呼吸突然變得有點遲緩。她話說的很慢,不是遲疑,而是思索後的準确描述:“我覺得,這樣會……更親近。”
而她內心也确實想要和他更親近一點。
陸判早在那天夜裏,便察覺葉珂對他隐約的依賴。剛才在車上時也是這樣。她總想靠着他,特別是在她感到無助或難過的時刻。
像一只小貓,主動尋求安全舒适的懷抱。
而他,是她觸手可得的人。
陸判不明白葉珂為什麽會有這種錯誤的認知,“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他的聲音帶着某種未知的威脅。
葉珂微微皺眉,沒有立刻回答。見他想要将手抽回,她眉頭一瞬間皺的更緊了,反問道:“我對你不好嗎?”
陸判:“。”
“我一直在照顧你。”葉珂說,“但你總是表現的很冷淡。”
如果不喜歡,可以明确拒絕。但他沒有。他只是表現的,好像不喜歡她的靠近。
“我想要保護你。”葉珂沒有別的意思,她只是将事實說了出來:“你到我家的第一天晚上,我就因為你被官曼曼毆打了一頓。其實我是可以偷偷跑掉的。但我想盡快叫來李重言幫你,而那通打給李重言的電話暴露了我的存在。”
他們站在公園外圍的人行道上。
傍晚時分,夕陽斜照,四周逐漸出現攜家帶口前來游玩的行人。偶爾,會有一兩個經過的年輕人,朝他們掃來好奇的目光。
陸判低頭看着葉珂,很平靜地問:“你确定你要繼續說下去嗎?”
葉珂也發覺四周的行人逐漸增多。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垂眸看了眼兩人交握的手,想了想,将手松開。
她邁步走在陸判前面,語氣平常地說:“那我們走吧,我記得車好像停在前面。”
葉珂開始帶路。但在經過一段被數棵高大的銀杏樹籠罩的石磚路時,她的注意力不自覺地被斜前方一棟三層建築吸引。她覺得這棟建築有點熟悉,等想起這是母親葉芝曾帶她來過的地方時,她下意識地轉動腳步,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陸判跟在她身側。
葉珂走進大廳,目光朝四周掃視,見沒什麽人在,便又循着記憶左轉,約莫兩分鐘後,進入一段半開放性質的走廊。
走廊兩側張貼着人員信息表,似乎是在這棟大樓工作的研究員的個人簡介。
陸判一擡眼簾,視線無意間掃過,掠過一張張照片,被一個熟悉的名字吸引。
——許碩。
他怔了下,目光上移,去看名字上方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約莫四五十歲,臉頰窄瘦,相貌平常,只一雙眼睛沉默中夾帶着一絲拒人于千裏的冷淡。讓他在一衆穿着相同的白色制服、同樣不起眼的研究員中,顯出一絲有別于他人的氣質。
許碩于十五年前離世,終年七十二歲。
陸判在查看葉芝資料時,曾對她的導師許碩——疑似引領葉芝進入BTPC實驗室的人,進行過簡單了解。
但當時,國際警署的調查重點一直在葉芝身上,對于早已去世的許碩,并不如何重視,交給陸判的只是一份簡略的文字文件。
他從未看過許碩的照片。
這是第一次。
陸判的突然駐足吸引了一旁葉珂的注意。她偏頭,問:“怎麽了?”。沒有得到回應,她循着陸判的視線,好奇地擡起眼睑,在對面牆上,看見一張“年輕”的照片。
目光定格在照片上男人窄瘦的面龐時,葉珂怔了一下。
雖然已經無數次看過這張照片,但當她和陸判同時站在這張照片前時,她還是有種微妙的感覺。她低下頭,心不在焉地絞弄着自己的手指,柔軟發絲下的耳尖卻越來越紅。
但她的異樣、被纖長眼睫遮掩的心虛,并未被一旁的陸判察覺。他正死死盯着牆壁上,許碩在數十年前拍攝的照片,和照片中那雙沉默冷淡的眼睛對視。一種渺茫的痛苦,和遲來的憎恨,如同呼嘯着湧入走廊的風,驟然間,将他席卷其中……
歲月沒能在最新打印的照片上留下痕跡。
但照片上的人,卻在歲月的打磨下,逐漸變換了容貌。
南亞森林,一座秘密生化研究所內。
七十二歲的許碩得到一個外出的機會——作為國際警署的合作方,在位于聖瓦的一家非營利性醫院工作。
屆時,他所接觸的,不是身負異能的執法者,便是窮兇極惡的進化者罪犯。
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他可以借由一年一度體檢,以及為因公負傷的公職人員治療的名義,拿到警署內部數萬名工作人員的各項身體數據。而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是等級不低的進化者。
以及,在機構高層的縱容,甚至是蓄意指示下,對被國際警察抓捕,并被判處死刑和無期徒刑的進化者罪犯,進行“深入”研究。
他在抵達醫院當日,便開始工作。并在不久後,接收到一個新的命令——為一名叫陸判的男孩,做“抹殺進化者異能”的基因手術。